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像现下所有异邦囚犯受罚,那都是不容易留外伤的法子。以免到时候押解囚犯上京,若刑部官员瞧见了明显伤处,就成了话柄。

    殷大人行止历来落落大方,极少有这种吃瘪的模样。萧定晔不由问道:“那朱力姑娘,可真的有重要消息”

    殷人离思忖道:“她为了证明她知道消息,曾经透露过三个字:泰王妃。”

    萧定晔眉头一簇:“泰王妃三嫂她提的不是泰王,竟然是泰王妃”

    殷人离点点头:“就是如此奇怪,下官才要同殿下商议,是否真的前去见一回那朱力姑娘。”

    萧定晔忖了忖,点点头,却想着他此前数回见过那朱力姑娘,都被猫儿上妆、伪装成另一人。现下他要去牢里,若去见猫儿,说不定她就要开口同他一起去。

    她去牢里能做什么,他清楚的很。

    他立刻止了回内宅寻她上妆的心思,只转头望了望,便起身从一旁案几上抓起一把折扇别在腰间。

    大牢耳房里,地上一个火盆半死不活,没有多少热气。

    好在克塔努躺着的床榻铺的厚,冷不到多少。

    猫儿坐在床畔的椅子上,面对着这个坎坦青年。

    异邦人面部特征强烈。如若只有一人是这种长相,大晏人就记得住。可若人人都是这种特征,大家便都成了脸盲。

    猫儿见不到克塔努的时候,其实连他长什么模样也记不太清楚。

    只有面对着他的时候,才知道他什么长相。

    就是为了这个她几乎记不得面目的人,萧定晔同她别扭了数日。

    此时这位无辜的始作俑者眯着眼躺着,面前坐着个大晏女子。

    这张脸还是第一次她来探监时,他才见过第一面,后来也不过见过两回。然而他依然从这张陌生的脸上,看到了他熟悉的神情。

    “小王子……”他语声沙哑,嘴唇干裂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猫儿心里难受。

    有些人的纯良贯穿一生。譬如克塔努这样的,她相信那坎坦王爷一家如若不是做的太过火,克塔努绝不会做出背主之事。

    然而这世间,人生而不平等。克塔努生来就是奴隶,是人下人,无论受到主子多大的虐待,那都是他应该。但凡他反抗,却是十恶不赦。

    同她初初穿过来时,何其相像。那些过往虽已随时间远去,却没有从她心头过去。

    她一直意难平。

    她看到克塔努,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有谁来救她呢没有。

    她能活下来,都是靠自救,靠利用与反利用。

    如若她等待旁人的救赎,她坟头上的草早已长了一茬又一茬。

    好在她后来活了下来。那么现下她想护着一个人,就像她数回频临绝望时也希望有人来护一护她,有什么问题

    她想为当年的自己做一些事,有什么问题

    如若克塔努是个有身份的人、一时深陷泥淖,她或许也就罢了。可克塔努是个奴隶,同最初的她一样。她就非得当一回圣母,非得护下他。

    她听着克塔努唤她“小王子”,不知道他是因病昏沉继续错认了她还是如何,她只低声道:“你放心,我拼出全力也会护着你。”

    克塔努轻轻点点头。

    眼前的姑娘不管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不管此前如何诓骗他,可每当她出自真心的说话时,她都是一脸的郑重。

    这股郑重可能连她自己都未觉察,可他知道。

    他看到她的这份郑重,就知道,她永远是他的“小王子”,是他想跟随的主子。

    她看他点头,心中也开始轻快,低声问他:“日后你想去何处坎坦的风光可好”

    他听她如此问,便又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他纵然再将她当做小王子,她也终究不是他的小王子。

    她当初能做一番伪装打入坎坦王爷的府上,现下又能自由出入大牢,都说明她是官府之人。

    她是官府的人,他这个涉嫌倾覆大晏的囚犯,就不能给她当奴才。

    他听她提到坎坦,脑海中不由浮现模糊记忆。

    他在大晏已来了十余年,被岁月冲刷后,记忆里只余下那些饥寒交迫的印象。

    寒冬腊月里,他和兄弟姐妹们挤在破了洞的帐篷里,各个小脸冻的铁青。

    他母亲……他记不得他母亲是何模样。

    她母亲生来就是女奴,他只记得她每日忙忙碌碌侍候主子的情景。

    她究竟是何模样,他几乎一点都记不清,只隐约记得她进进出出时,外袍下摆上绣制的一朵“飞红花”。

    他轻轻道:“坎坦,漫山遍野的飞红花……”

    她听着这名字,问道:“是鸿雁的鸿好名字,鸿雁传信。”

    他其实也不知道,那红究竟是哪个字。她说是鸿雁的鸿,倒也贴切。他们这些身处大晏的异邦人,虽然在大晏能吃饱饭、穿暖衣,然而夜深人静时,也偶尔会想着,如若给坎坦去一封信,可会收到回信。

    可他们来了大晏已有十余年,虽然还未完全融入大晏,却也早早的脱离了坎坦。

    何处是故土,连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仿佛这人世间的一抹游魂,挤在平度府里报团取暖,一旦离了平度府,他们不知道能去哪里。

    猫儿从桌上端起水杯,打湿帕子,将帕子覆在他唇上,一点点濡湿他干裂的嘴皮。

    她低声道:

    “我原本想将你留在身边,可现实不允许。等我将你救出来,你就离开江宁,最好离开大晏。

     




第535章 是谁的娃儿?(一更)
    亮光瞬间转暗,昏暗火把映入眼帘。

    殷大人在前方带路,望向等候在边上的阿蛮。

    阿蛮哈腰禀告:“那女牢犯已带去了审讯间,大人随时可审问。”

    殷人离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阿蛮心把子一抖,立刻垂首,再不敢抬眼。

    眼前两位贵人的脚步声渐远,阿蛮来不及抹汗,立刻后退几步行去暗处,对着黑魆魆的小巷道:“快走,慢一步都来不及了。”

    捂着头脸的猫儿往往走出来,二话不说扌包拳一谢,急急窜出去,拉开系在路边树上的马缰绳,着急打马而去。

    晌午时分,天色虽还亮堂,可一阵阵小风吹来,已冷的令人发抖。

    殷人离同萧定晔走出监牢时,积雪消融,屋檐上垂下的水帘仿佛下了雨。

    阿蛮候在一边,同另外一个衙役各拿了一把伞替两位贵人遮着雪水。

    待将两位贵人送上马车,阿蛮心下吁了口气,方同衙役折回大牢,操执收尾之事。

    马车上,萧定晔撩开帘子,略略探出脑袋往外望去。

    原本路边一棵树下,曾系着一匹油光水滑的黑马。

    那黑马那般的与众不同,这世间,唯有一匹白马能够与之媲美。

    晌午的日头下,那树下空空如也,没有马,也没有人,消失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车厢里的殷人离回想起方才审讯室里的一幕,还有些心悸。

    今日他又认识了一回五皇子。

    这位五皇子不是纨绔哥儿,不是谦谦君子。

    他有情的时候心系天下,专情的时候只恋着他的王妃,绝情的时候却能亲自下手将那朱力姑娘虐的死去活来。

    他原本以为五皇子要虚与委蛇,想要诱供。可五皇子匍一进监牢,五根手指往那姑娘腹间要穴上一搁,那姑娘的惨叫声便响彻整个大牢。

    官府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他都能做。

    官府碍于其异邦人的身份、不能下死手去逼供,在五皇子身上百无禁忌。

    后来的吐口十分顺利。

    得到的消息在殷大人听来颇有些震惊,可却未牵动萧定晔的一根神经。

    此时车轮声滚滚,殷人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姑娘虽然是用‘泰王妃’这个假消息将殿下骗过去,可后来提到的乌银矿等事,事关重大,殿下如何想”

    萧定晔从心事中回转心神,同殷人离道:“数月之前,我同阿狸,我同她曾途经那乌银矿……”

    他将两人如何配合、如何挑拨离间,使矿上各管事之间起了嫌隙,又如何提前向矿工允诺要涨工钱、矿工最后没有涨工钱定然要暴动等事简要道来,最后方道:

    “今日得到的消息说明不了什么。三哥能派人一路前来江宁游说七国叛乱,那些人沿途势必要去矿区探视一回。

    可惜他们来了江宁,未及时将信送回去,三哥最早也要几个月后才知。”那时,他早已回京,开始同他三哥正面刚。

    他又强调:“三哥的那些人,既然捉了来,就不能让他们逃出去。否则,我们所有的伪装都要曝光。”

    殷大人忙忙应道:“殿下放心,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开,即便在监牢外有外应,想要劫狱也没有半分可能。”

    他想到萧定晔同猫儿两人不过三日时间就搅和的那矿区起了暴乱,不由真心实意恭维道:“殿下如此急智、刚勇,国民之福也。”

    萧定晔摇了摇头:“主要功劳不在我。”

    在于猫儿。

    她没有武功,历来都是靠她的脑瓜子为她赢的活命的机会。他这一路能活下来,并且等到了返回京城的机会,多数都靠她。

    这样一个聪慧到令他炫目的姑娘,一路护着他,坚定的跟着他,哪怕分开也要去寻他的姑娘,让他深深的刻进了心里,然后待在他的心房里,用软刀子慢慢割着他。

    他续道:“铁矿的矿道图,就是从那处得到。大人的岳父,应该会拘在图上所画的矿洞里。”

    殷大人扌包拳道:“下官惶恐,不知那图纸得来竟如此艰难。”

    久久无人回话,殷大人抬首,只瞧见萧定晔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殷家客院厢房里,猫儿有些坐立不安。

    她后来当然从阿蛮口中得知,萧定晔出现在大牢,并非是要去堵她,而是有公事。

    她想着有阿蛮掩护,她逃的也算及时,萧定晔应该没有发现她。

    然而她依然有些心惊肉跳。

    她并没有同人有奸情,可她内心的烦躁焦虑,却仿佛她真的被亲夫捉奸了一般。

    她连续饮下三杯茶,安慰鼓励着自己:“胡猫儿,莫害怕,他没有发现你,所以你今日没有出门。”

    她立刻站去院里,向下人们吩咐:“无论何人问起,都说我今日就守在房里睡觉,哪里都没去。”

    待她叮嘱过,忙忙甩脱绣鞋上了床榻,待盖上被子,却又一瞬间跳起身。

    这被褥里满是铁锈味。

    她闻不得。

    她一闻到这样的气味,她就仿佛看到了萧定晔垮着一张脸,冷冷的望着她,同最初两人才相识时,简直一模一样。

    她跳下地换了一床被褥,重新躺去床上装睡。

    时间一息一息而过。

    外间忽的起了风,卷的帘子烈烈晃动,听起来像是人的脚步声。

    她蜷缩在被窝里,一惊一乍之下,忽的就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她在宫里的时候。

    重晔宫里十分热闹,太监宫女儿们张灯结彩,仿佛有什么大喜事。

    她心下有些诧异,想着萧定晔的那几门亲事,该不会突然提前了

    她站在檐下怔忪张望,一个小宫娥前来,面上怀着些忐忑,道:“请娘娘快回殿中歇着,娘娘才有了身孕,若站乏了可不好。”

     



第536章 背后的背后(二更)
    猫儿的心急促的跳起来。

    萧定晔环着她轻声问道:“可知她们为何被罚跪”

    猫儿负隅抵抗,撒娇道:“这些毕竟是官员家的下人,比不得宫里。你不能用宫里的标准要求她们……”

    他双眸倏地一眯,一把推开她,仍然压着声音道:“我再问你一回,今日午后,你去了何处”

    她面上强挤出的笑容缓缓敛去,眼中的反抗渐渐闪现。

    “我去了大牢,见了克塔努。如何”她冷冷道。

    “如何”他一把揪住她衣襟,面孔在她眼前瞬间放大:“你为何要背着我为何要偷偷摸摸你为何将一个坎坦下人如此挂在心头”

    他紧咬后槽牙,一下又一下点着她的良心:“胡猫儿,你有心吗如若易地而处,我时时刻刻挂念着另一个女子,你会如何”

    猫儿用力挣扎,却挣脱不了,只得低叱道:“你莫发疯!”

    他脑中眩晕,双目如利剑一般刺向她:“还有谁除了柳太医、除了王三、除了这坎坦人,还有谁你说,你心中还挂念着谁

    胡猫儿,你说还有谁,我都接受,我同他们亲如兄弟,侍候你一个。你说,还!有!谁!”

    她的手臂被他拽的痛极,眼中不由涌上一层雾气:“萧定晔,我不是谁的谁,我是我自己。我要去见谁、去救谁、去爱谁,都是我的自由。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是你的私产!”
1...230231232233234...26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