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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她捧着画纸摇头晃脑左看右看,方一本正经道:“虽然我念书不多,是个肤浅的女子,可也能看出,萧公子下笔如有神,这画中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似洛神下凡,真真令人心旷神怡。

    据闻,这画中的人儿还将当今最最倜傥的五皇子勾的五迷三道,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呢!”

    萧定晔扑哧一笑,一指挑起她的下巴,道:

    “姑娘所言诧异。你说起来念书不多,可这一席话却仿佛做文章一般,花团锦簇,极有文采。

    只有一句话你说的不对。画中女子是不是狐媚子,本王还得再多体会体会。如若不是,让你白担一个狐媚子的名声,却是委屈了你。”

    猫儿双眸一眯,立刻抬手解开了衣扣:“胆真肥,竟敢小瞧姑乃乃。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溜溜!”

    溜溜就溜溜。

    这一溜,外间天色便已转黑。

    猫儿躺在萧定晔身畔,支着身子挑起他下巴,向他抬一抬眉:“说说,姑乃乃是不是狐媚子”

    他哈哈一笑,转身搂着她:“姑娘不坠英名,乃狐媚子祖宗是也!”

    猫儿却一蹙眉:“虽说我念书不多,可你却是堂堂皇子,怎地话说的如此直白啧啧,看来皇子也不过如此。”

    萧定晔一笑,赋诗两句:“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丽人行,杜甫)”

    “唔,不够飘逸。再来两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汉书,李延年)”

    猫儿赞叹道:“好诗,好诗。”

    萧定晔一笑,问道:“可还要听为夫腹中还有千句万句。”

    她忙忙道:“悠着点,每日一首慢慢来。一次性听太多,腻得慌。我是劳动人民,欣赏不了太多阳春白雪。”

    他一笑,抚着她的脸颊道:“为夫虽然是皇子,书也念的好,可其实不喜欢看书,最中意舞刀弄枪,正好与你相配。”

    这话真令人生气。不喜欢念书,却念的好。随随便便干一件事就能干成,这哪里是谦虚,这明明是炫耀。

    猫儿心中腹诽两声,方凉凉叹口气:

    “谁知道呢,皇子得了乐子,就说与人家相配。生气的时候,就嫌人家没念书,腹中空空无才学。

    哎,做女人难,做皇子的女人更难,做一个没有才学的皇子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他忍俊不禁,笑道:“为夫错了,娘子饶命啊……”

    第二日用过早饭,萧定晔唤了下人将阿蛮寻来,将画卷递过去:“府上可有人会裱画裱好后送进来。”

    阿蛮忙忙应下,带了画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送了进来。

    萧定晔将画轴挂在墙上,左右打量过,方同猫儿道:

    “今日正值上元日,等过了晌午,为夫带你外出,夜里看花灯。今夜开始就不在殷宅住,你我玩到何处,便住到何处。你此前不是想要去看白云寺我们就去看看。”

    她的双眼亮如繁星,眸中满是雀跃:“可去醉香楼吃冬蟹”

    “去!”

    “可去流云客栈享受高床软枕”

    “去!”

    她欢呼一声,搂着他吧唧一回,立刻转身开始收拾包袱皮:“得将你我最好看的衣裳都带着,每日换一身,要打扮的人模狗样,让旁人羡慕嫉妒恨!”

    他含笑望着她欢快的身影,笑道:“你想带什么就




第539章 城府(三更)
    天上日头忽的大盛,穿透云层,**辣照在人头顶。

    猫儿出了一身汗,瞧见支路探进去一处长着一颗不知什么树,树叶极大,低垂下来,采摘容易,适合用来遮太阳。

    她原本逃亡一路,晒成了一颗黑炭,最近好不容易捂白,不愿再成黑妞,便抬脚迈向支路,想去摘一片树叶。

    此时不知外间何处响起鞭炮,噼里啪啦不停歇,足足响了好几息。

    猫儿一边捂着半边耳朵,一边拽下一片树叶顶在脑袋上,要返回时,那鞭炮声才止歇。四周一静,树边假山背后的人语声便格外清晰。

    “……克塔努的事情已过去,今后切莫再提起,尤其是王夫人问起,你千万莫透露出一丁点儿端倪。”这仿佛是阿蛮的声音。

    猫儿倏地一愣。

    克塔努怎么了又有什么端倪可露

    烈日下,假山前头传来阵阵饭香,又听彩霞叮嘱阿蛮多吃什么菜,夫妻两互相关心了几句,彩霞方道:“能露出什么端倪,现下我都不往王夫人面前去。”

    阿蛮又道:“也不能总是不去,王夫人太鸡贼,但凡一点点蹊跷她都看能出来。你这般避嫌,反而会引起她的猜疑。”

    彩霞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敢去见王夫人。每每见到她,她便睁大眼睛望着我,等着我向她递送消息。我本就欠了她大人情,现下想到她就不忍心。”

    猫儿越听越糊涂,心中却莫名其妙有些发凉,手一松,那巨大树叶便“扑簌”一声落去地上。

    假山后的阿蛮厉声喊道:“是谁”

    猫儿的心咚的一跳,瞧见身畔有小腿高的一堆树叶,她来不及多想,立刻脱了绣鞋跳进树叶堆,两只手一合扌包,便将树叶满满的揽在了身上,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阿蛮一跃跳上假山,探首往四处瞧瞧,视线之处并无人影。

    一阵风吹来,头顶树叶和假山下的落叶扑簌簌作响。

    彩霞唤道:“你莫疑神疑鬼,快快用过饭,前面去陪着咱家大人。”

    阿蛮未发现端倪,从假山跃下,道:“怎能不警惕王夫人还在府里,若她听到克塔努已一头撞死,又要同王公子闹,我们府上怕又要鸡飞狗跳好一阵。”

    彩霞叹道:“你们男人就是喜欢猜疑,我瞧着王夫人满心满眼都是王公子,可王公子还不满足。”

    她为猫儿说了一阵话,又问道:“你说王公子为克塔努灌了什么迷药,克塔努那么听话,就撞墙而死”

    阿蛮低声道:“王公子只同克塔努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若想活,她便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彩霞等阿蛮继续说,却见他再无下文,不由吃惊道:“就这一句话,克塔努就将自己撞死了”

    阿蛮点点头:“这就是王公子心机深沉之处。克塔努若听了这句话,如若赖活着,便说明他对王夫人不够忠诚,依然是个背主的东西。只有自戕,才能证明他的心。可等证明了,他也死了。王公子一石二鸟,却手不沾血,城府之深,令人后怕。”

    他交代道:“你也是个傻忠的人,切莫往王公子面前去,省的上了他的当还不自知。”

    彩霞又叹息了一阵,两口子在假山背后遮着太阳用过午饭,方各自去了。

    四周静的只有风声,日头依然热烈的打在人头顶上。

    猫儿坐在枯叶堆里,冷的全身发抖。

    她的脑中一遍遍闪现阿蛮的话。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萧定晔明明说他为克塔努寻到了个将功赎过的去处,那去处对大晏和克塔努都有益处。

    他说,他不会骗她。

    对,他不会骗她。

    他若要骗她,从最开始刚刚捉了克塔努,他就该杀了克塔努,然后寻借口忽悠她。没理由两个人僵持了近半个月,他才下杀手。

    她一咕噜爬起来,踉踉跄跄就往客院方向而去。

    待终于跑到了院门口,她倏地又停住,想起阿蛮的另外一句话:

    “王公子一箭双雕,却手不沾血,城府之深,令人后怕。”

    她怔忪在院门前,听着里间传来的人语声。

    仿佛是萧定晔在吩咐院里的丫头:“再去热一些酒来,等夫人回来再拿过来。”

    仿佛觉着热酒还不够,又道:“所有的饭菜都先撤下去热着,等夫人回来再盛上来。”

    她心中想着他。

    想着他身为傲娇皇子却独独对她的不同。

    想着当初在衢州,就是因为他想要出城寻她,才被歹人钻了空子,全大晏的捉拿他。

    想着他原本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眼里心里却只有她。

    想着哪怕她不能再有孕,他都执意要娶她,哪怕危及龙椅,也从不动摇。

    这样一个男子,



第540章 以大欺小(一更)
    白日的秦淮河畔,游人如织。

    秦淮河虽已冰封,可官府已早早在冰面上搭好架子,只等晌午之后便开始挂花灯,装扮出一个繁华盛世。

    白日里在熙攘街面上被挤累的人,又舍不得出两个银子往酒楼里歇脚,便拖家带口到了秦淮河畔,就着石阶坐一坐,也算宜人。

    猫儿牵着马站在河畔端头,望着坐在石阶上的黑压压的人群。

    此处没有她的下脚处,就像大晏没有她的容身处一般。

    她来了大晏六年,她曾经想过反抗,想过妥协。挣扎过,努力过,她依然没有办法融入这个世界。

    尽管她的枕畔人是位皇子,是位野心勃勃的皇子,可她没有人能倚靠。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要做真实的自己,还是做别人期盼的自己。

    要随自己的心,还是随别人的心。

    按照自己的心去行事,她的路又窄又陡。顺着别人的想法走,或许她有路可走。

    可她一直是个犯贱的,她不想走别人让她走的路。

    她想过自己的独木桥,想把自己的独木桥,走成阳关道。

    可是她走了六年,她还是走在独木桥上。

    阳关道在何处,她本觉着她能看到,后来发现都是海市蜃楼。

    迎面暖风吹来,仿佛已到了春末。

    这是一个好天,最适合全家出游。

    她的全家,只是她自己。

    不,还有身畔的老黑。

    她牵着它站在河畔入口处,进进出出的人不时将她蹭个趔趄,面含指责,恼怒于她的任性站位,不懂谦让。

    每每大黑都会打个响鼻,脚下踢踏青石板,流露出恼怒要护她的模样。

    她便抚着它的鬃毛,低声道:“你也不喜欢这里,是不是我也不喜欢。”这乌压压的人群里,全都是别人的人,不是她的人。

    她其实有些羡慕殷夫人。

    据说殷夫人才过来时,也是吃过大苦的,自小走街串巷,日子过的艰难。

    然而殷夫人有家人。

    她在殷府借住的这些日子,常常能看到殷夫人与妹子陪着老太太遛弯。

    殷夫人已是一府的主母,年纪也已不轻,可在母亲面前,依然是个不停撒娇的、未长大的闺女。她每每看到这样的一家人,眼中总是深深的羡慕。

    如若在这世上,她也有个亲人,像殷夫人的母亲那般,无论何时都用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闺女,或者有个亲妹妹,能像青竹那般信赖、支持自己的阿姐……

    若是能有家人,再大的苦她都能吃。

    然而她抽中的是下下签。

    身畔的大黑又开始打响鼻,是在催促她离开。

    她牵着它转身,离开河畔,慢慢往街面上而去。

    日头渐渐西移,各种小贩已雄心勃勃的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准备在上元节的夜里,能够赚取半年的利润。

    一个扌包着小货架的六七岁小女孩占不住自己的地盘,就被人挤了出去。

    她牢牢扌包着自己的货架,转身死死盯着占她地盘的汉子。

    那汉子高大、黝黑,虽然衣着陈旧,像是朴实的劳动人民,然而此时却化身成恶霸,双手叉腰大声叱骂着小姑娘。

    小姑娘一张脸涨的通红,眼中已包着两包泪,却固执的不愿流下来。她站在那大汉面前,勇敢的喊着:“我的,我占的地盘,是我的!”

    那大汉冷笑一声,扬手一个耳光,就将小姑娘打倒在地。

    小姑娘怀中的小货架哗啦一声落在地上散了架,货架里的簪花首饰全都撒了出来。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猫儿牵着马上前,停在那大汉面前,先往他的小摊里看了一眼。

    卖的是珠链,并值不了几个钱。

    她将将拿起一根珠链,大汉便换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招呼道:“姑娘随意看,价钱好商量。”

    又蹙眉向那哭嚎的小姑娘呵斥道:“滚一边号丧去,莫坏了老子买卖。”

    那小姑娘势单力薄,一边啼哭一边收拾着地上的零碎。

    猫儿继续问着摊贩:“几钱银子”

    摊贩忙忙道:“哪里是几钱,这都是好物件,一根都是一两。”

    猫儿冷冷道:“我全都要,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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