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外间脚步声已逝,守门的宫娥传进个“淑妃已走”的手势。
皇后娘娘饮了一杯茶,同跪在当地的猫儿道:“事关淑妃的谣言,可是你所为”
猫儿不敢承认。
皇后缓缓一笑:
“从你在宫变之事的惊世之举,本宫便知道,你不是个简单之人。本宫虽则当时被扣在此处未亲眼瞧见,却也能想象当时是多么艰险。
当日在御书房里,皇上昏迷不醒,无论你出于何意,都护了皇上周全。”
她的目光转向柔和,再不复平日的凌厉,只幽幽道:
“后宫女子多艰难,所仰仗的都是皇上这一人。你护了皇上,本宫该谢你。
你去吧,淑妃她……”
话正说到此时,外间已响起急切的脚步声,只转瞬间,帘子“啪”的被撩开,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疾步闯进殿中:“母后……”
午初的日头已十分浓烈,他如一道惊雷劈开空气中的浮尘,面上虽然毫无惊慌之色,却带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皇后心中喟叹一声,同猫儿道:“你先回去……”
猫儿收了圣旨,磕头行过礼,心中长吁一口气,目不转睛垂首退出了正殿。
重晔宫里,母子之间的谈判虚虚实实展开。
皇后肃着面道:
“她不过一介宫女儿,淑妃要讨,为娘自然不能下了她的面子。
你自小在宫里,该知为娘行事多艰难,万万没有为了维护一个小小宫女儿就为自己招惹祸事的必要。”
一身黑甲的萧定晔跪在地上,从人到衣裳皆是尘土。
外间日头从窗棂里打进来,照在他身上。这般清晰的一瞧,更没有皇子的风范,简直与那些兵蛋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往地上一跪,身上的尘土便扑簌簌掉了一地。
他恳切道:“……孩儿自小未求过母后,只在她的事情上,求母后多少回护着她些。孩儿有万难的理由不能同母后细说,只想让母后知道,回护她便是回护孩儿。”
皇后不想他竟将胡猫儿看的如此之重,心下有些担忧,不由正色道:
“天家无情事。
你父皇当年曾爱慕一位民间女子,却克制放手,此事你该有所耳闻。
然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子,若耽于情事,对国民、或后宫女子,皆是莫大的危险。
因为此,便是你父皇冷落我,我也半点不敢有所抱怨。”
她切切道:“便说当年那女子,你父皇当真得不到她的人无非是皇上知道在天家,看重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等于将她送上断头台,是以刻意隐忍。”
萧定晔正色道:“母后想岔了,孩儿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皇后冷冷道:“不成,不管你对她是何种心意,本宫已应承淑妃要将这宫女儿赠予她,绝不会食言。”
萧定晔蓦地起身,一字一句道:“孩儿绝不会让淑妃得逞。”
皇后见时机已到,适时放出鱼饵:“除非……”
萧定晔的身子一顿:“母后有何条件”
皇后却不言语,又缓缓饮过一口茶,见自家儿子到了此时,面上终于显出着急神色,方缓缓开口:
“你还差一位侧妃人选,本宫属意楚家。离雁自小同你一起长大,她虽性子骄纵了些,可难得的是对你一心一意。
你若愿意同她定亲,本宫便依你,拼着得罪淑妃一回,也帮你将那宫女儿回护好。”
萧定晔愣在当场。
侧妃,侧妃。
曾经他为一个女子,留了个侧妃之位。
那时连最疼爱他的皇祖母都不支持,只有他一个人在一力支撑。
后来……后来……
他深深喘了口气,哑声道:“孩儿……依了母后便是。”
午正的极华宫恢复了寂静,白玉香炉香殿中挥洒着沁人清香。
皇后看着萧定晔撩开帘子大步而去,面上浮现得意笑容:“本宫若制不住你,就白生了你。”
……
宫外泰王府。
正门前停着马车,拉车的两匹骏马踢着马蹄,偶尔啃一啃近旁的树皮,十分的悠闲自得。
马车的主子,当今皇上最喜爱的五皇子萧定晔,此时也如同他的马儿一般,悠闲的坐在泰王府中。
只身而入,没有带一个暗卫和随从。
他把玩着手中一枚羚角飞凤的碧翠玉佩,对着对面的泰王,笑的一脸纨绔:
“我不过将三嫂接去玩耍两日,三哥便着急至此,险些将整个京城翻一遍。三哥与三嫂伉俪情深,真真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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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皇后宣召(二更)
配殿长笑声渐止,随喜继续同暗卫们商议:“泰王妃信佛,急切注意这两日她可外出礼佛。还有关注楚侯爷家,她同楚姑娘是表姐妹,平日往来甚频繁……”
他说到此时,心中一动:“楚离雁三两日便要进宫,我等半途伤了她,借由楚家之口为泰王妃送信。泰王妃匍一收到信,必定要前去探病。我等正好趁机下手。”
暗卫问道:“要将楚姑娘伤多重”
随喜思忖道:“楚离雁只怕日后要与殿下结亲,伤的太重可不成。造个皮外伤,千万莫伤到筋骨。”
……
同一院落,配殿里,猫儿怀中抱着圣旨未曾放下过,一阵狂喜之后,她逐渐恢复理智,想着如何借圣旨行事。
圣旨上的原话是:“……兹晋升为四品女官,赏银百两,拨入重晔宫……”
皇上语焉不详,并未说清楚是将她拨入重晔宫,还是将银两拨入重晔宫,亦或是二者都拨入重晔宫。
按照她此前去同随喜讨要银子碰了钉子的经验,拨入重晔宫的是百两赏银。
至于她为何会在重晔宫,可以说是圣旨之意,也可以说是萧定晔此前的要求。
她不能将希望只寄托在圣旨上,如若文字游戏没玩好,皇后不承认,她必定要被淑妃讨要去,折磨致死。
虽然圣旨语焉不详,然而利用圣旨,却大有可为。
她豁的起身,大步往外而去。
……
掖庭里,吴公公围着个围裙,手拿擀面杖,真想一杖子将猫儿锤死。
现下他虽然已晋升为大内总管,然而曾因当着膳房管事的那两个月,对膳房产生了极大的亲切感。现下但凡膳房忙不急,他便要穿了围裙亲自帮厨,算是得了个职业病。
“又有何事又有何事你能放过咱家吗”他气急败坏。
猫儿一笑:“五百两不想要啦”
吴公公苦着脸道:“咱家就知道不能和你有牵扯,更不能牵扯上银子,否则被你牵着鼻子,脱离不了你的爪牙。”
他将擀面杖一放,破釜沉舟坐去椅上:“说,这回便是被砍头,咱家也将你的事情解决,同你一了百了,互不相欠。”
猫儿立刻敛了笑容,正色道:“向掖庭太监、宫女儿向外传话,言‘淑妃娘娘不服圣意’。”
……
午时将至,猫儿坐在重晔宫配殿,急切的等待着她期待的效果。
只要皇后没有派人来唤她,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秋兰外出许久,回来时,依然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
半点谈八卦的兴致都没有。
猫儿就知道,事情发酵的没有那么快。
她无心用午膳,再要往掖庭膳房而去。
随喜在她刚刚走出院子时便拦住了她,蹙眉道:“你这只猫可否莫再乱走你昨儿惹回来的事,害的大伙忙成这般。你若再惹事回来,你便自己解决。”
她望着萧定晔的狗腿子,冷笑一声:“我自己惹来的事情自己解决,何曾向你们主仆张过嘴”
她用力甩开他,转身便走。
午时的掖庭膳房人来人往。
各宫各殿以及各部司的太监、宫女儿都在此用饭,好早早回去歇晌。
工部的工匠们进宫填坑道,也拨在掖庭膳房用饭。
猫儿和五福将将在膳房门口探了头,工部的工匠田大有便便拎着几样木作大步出来,向猫儿抱拳道:“姑娘昨儿相邀,有事尽管吩咐。”
猫儿细细打量着他。
国字脸,神色纯良。
身形高大,却并不显粗鲁。
初初看着是个受着穷苦却没有坏心眼的人。
她向五福使个眼色,五福立刻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木作,往一旁查看手艺。
猫儿同田大有往人少处避了一避,将对外散布“淑妃不服圣意”的话也同他交代一番。
她曾间接救了田大有和一众工匠的性命,现下她有要求,不管合不合理,田大有都一力应下。
他正色道:“胡姑娘放心,姑娘的大恩大德,非但小的,便是旁的兄弟们都记在心里。等回去上工时,我便让大伙将话传出去,一定帮到姑娘。”
过了片刻,五福抱着木作上前,凑在猫儿耳畔悄声道:“手艺……还凑合。”
岂止是凑合,便是猫儿不懂得木工,然搭眼望去,木作上的雕工也分外精致。
她现下全力操心着自己的小命,无心同他商谈买卖,只叮嘱道:“每日你来膳房用饭时,都同吴公公打声招呼。我这边还有旁的事劳烦田大哥,届时由吴公公同你邀约时间。”
这番布置下去,猫儿只能静等。
等待事情进一步发酵。
到了晌午时分,去掖庭取饭的秋兰在带回来饭菜的同时,终于带回来八卦。
“听说,淑妃娘娘不服圣意……”
“哦可知为何不服不服的又是什么事”
“谁知道呢五花八门,各种传言都有。
有说淑妃娘娘当年想当皇后、却未争得过皇后娘娘,故而多少年都不服圣意。
也有说上回宫变,五殿下一展才能受到皇上重用,淑妃娘娘替泰王哭委屈……”
大半日的舆论发酵,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已大大超过了猫儿预想。
她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终于有所缓和。
秋兰能听闻这消息,宫里旁处也该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再加上田大有往工匠周遭一传播,便连宫外都该有人知道。
到了用的到李巾眉的时候了。
第二日辰时,皇后宣猫儿前去的懿旨送到重晔宫的时候,猫儿已坐在宫外的茶楼里,悄声同李巾眉授意弹劾之事:
“上回你如何联络旁人弹劾的萧定晔,这回便如何弹劾淑妃。”
李巾眉面上有所迟疑:“现下就去张罗能不能等到明儿我等会要去探望楚姐姐,她外出时惊了马,从马车里滚出来摔伤
第209章 这个宫女儿不一般(一更)
掖庭一排瓦房,其中的那么一间,其主人对猫儿常持排斥态度。
此时天已暮色,猫儿默默坐在椅上,内心一片苍凉。
她的前夫,即将年满五旬的吴公公站在她面前,苦着脸道:“姑奶奶,你一句话不说坐在咱家房里半晌,你若是打算吃了咱家,你也给个痛快话。”
坐在炕沿上的,他的干儿五福,帮猫儿给了他答案:“姑姑不吃老头,肉柴费牙口。”
吴公公急道:“那你是打算作甚还有两刻便要落锁,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麻溜的!”
他干儿又帮猫儿给了答案:“姑姑心里害怕,今儿回宫遇到了淑妃娘娘,淑妃要挖姑姑眼睛。”
他倒是没说淑妃要向皇后讨了猫儿去的事。
他同老太后一般,被宫里传扬的淑妃、泰王母子贤良的美名所蒙蔽。
他同太后一般认为,能在淑妃身边当差,也算是个美差。
然而挖眼睛就不一样了。
至于平日里一贯贤良淑德的淑妃,为何一时竟歹毒的想要挖人眼睛,五福并未好奇。
连皇后那般温和的主子都打了猫儿板子,贤良的淑妃想要挖她眼睛,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又因着淑妃一贯里的贤名,这挖眼睛的威胁,八成也只是说气话,九成九不会真的实施。
果然,吴公公只吃惊了一息,便放下心来:“淑妃娘娘一贯贤名在外,咱家几回遇上淑妃娘娘,没有哪回她不以礼相待,还赏了咱家。定然是你这个不省心的冲撞了淑妃,才引得她盛怒,说要挖你眼珠子。”
猫儿生无可恋的望着他,喃喃道:“便是我冲撞了她,她就能理直气壮要害我”
“当然!”吴公公回复的铿锵有力:“你可知什么叫主子主子便是能打你、骂你、杀你都不需要理由的人。”
他对猫儿竟然没有“奴才思维”十分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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