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这宫里没有说理的地方,皇后、淑妃的贤名从何而来便是出手有缘由,才被人称颂。
你在重晔宫折腾到现在,一个四品女官不务正业,还被你忽悠到出门牌子能整日出门放风,实在是五殿下宠着你。
不是所有的主子动你一根手指,都该像淑妃、皇后一般有缘由。
也不是所有的主子都像五殿下那般宽容。”
她愣愣的想了半晌。
确然,如若她心甘情愿当个奴才,她一定对宫里心慈手软的贵人们感激涕零:
“您们剥削奴役我,只要不轻易打骂打杀我,我就为主子们烧香点烛,日日磕头。”
她强打起精神,问道:“若淑妃真挖了我眼睛,害了我呢”
吴公公一愣,转头同他干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从五福那里得来有用的消息,吴公公开始和稀泥:“趁着淑妃娘娘还没动手,你快去向她磕头认错。等她消了气,她一定放过你。”
猫儿冷笑一声,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走:“等我死了,你那五百两银子,你还要不要”
吴公公真心实意的开始慌乱。
五百两啊,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宫里现下用度借据,他要再攒够五百两,只怕要等到他死的那一日。
两腿一伸,遗产正好便宜五福。
他忙道:“你是猫妖,猫有九条命,你会死你死了三回,哪回不是死而复生你莫吓咱家,咱家胆子小。”
猫儿两手一摊:“总不会次次都好命。你要赌我死而复生容易,万一赌输了,你的银子莫想拿回。”
吴公公急道:“那你有何主意你说,但凡咱家能有救到你的地方,义不容辞!”
她望着他,撺掇道:“你去,先将那个老妖妇宰了!”
吴公公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哆嗦道:“我的娘啊,你死就死远些,莫牵扯咱家。咱家是爱银子,可咱家更惜命啊!”
猫儿叹了口气:“起来吧,莫行大礼。你想想,淑妃可还有什么弱点譬如一大笑就闭气,一恼怒就闭气,或者一累就闭气”
吴公公哭笑不得:“淑妃娘娘要那般爱闭气,你还能见到她人不过……”
他翻翻眼皮,往记忆中去细细梭巡了一番,找出个淑妃的缺点来:“她爱吃桃,却怕桃毛。但凡沾染上一丁点儿桃毛,全身便起疹子。”
桃毛过敏“还有呢”猫儿急问。
吴公公摇摇头:“淑妃娘娘实在是个完美的女人,缺点太少。”
猫儿对他看女人的眼光,抱以深深的鄙视。
擦着各宫门落锁的时辰回到重晔宫时,猫儿想着她目前的遭遇,深深认识到,旁人只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桃毛之类的事,让淑妃身子难受一两天,根本不能伤筋动骨。
她坐在案几上,一边用口红将点梅图上的一个花瓣涂红、一边想着如何逃脱淑妃魔掌的法子时,外间随喜的耳房,暗卫们已齐聚一堂,等待随喜的调配。
“信鸽何时放出”
“已放出两个时辰,到今儿三更,主子该能收到信。明儿辰时我等便能收到回信。”
“淑妃殿外的眼线可已布好”
“已将泰王的暗卫除去,现下淑妃宫殿周遭树上,全是我们的人。”
“泰王府上呢”
“暂且未有动静。”
随喜将一应准备都布好,心中继续思忖着此事的还有何转圜余地。
前去求皇上是不成的。
自胡猫儿毒发昏死,皇上便再未使人探问过。
皇上为何这般冷漠,作为一个太监,随喜虽不知晓,然王五却早早便帮他分析过。
皇上是在避嫌。
无论自家儿子对胡猫儿是否真有情,作为老爹,皇上都不能再牵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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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本宫分外喜欢你
一壁之隔的另一个雅间,猫儿贴着门听了半晌。
除了方才一声叫喊,再未等来旁的声音。
她重新回到窗畔,继续往外望去。
此时月已中天,街面熙攘,摊贩和行人身影交织,竟比白日还要热闹许多。
在那样摩肩接踵的情况下,一对刻意保持距离的男女便分外惹眼。
那少女羞答答垂首而行,一只手揪着衣襟,充分显示想要靠近却又竭力压制的内心冲突。
而行在她左手边的一名男子,人才风流,长身祁立,神色自然,内心戏显然没有女子那般多。
猫儿瞧着那女子的神情,不由瞪大眼。
这位兵部尚书家的嫡女,取了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虚名,虽在武学上是个花架子,平日行止却大大咧咧,从未显出过如此扭捏的神态。
此时她左右两边皆有男子随行,显然右手边那位是个陌生人,李巾眉的含羞神色也并非对那人而起。
她这是有针对性的害羞呢。
猫儿吃惊的半张了嘴。
李巾眉这是要……为萧定晔戴绿帽子
她待要再细瞧,李巾眉已羞羞答答同那男子行远,只向猫儿留下个扭捏的背影。
能在同皇家成功议亲之后,还能欲拒还休的同旁的男子传情,普天之下,只怕就李巾眉一人。
这么来看,这位小姐果然是有些巾帼不让须眉。
猫儿对她勇于追求爱情的风骚属性敬佩的五体投地。
此时外间又传出动静。
一众便服官员抹着满头汗从雅间里出来,纷纷回头道:“……下官离京后,便将不肖子送来京城长住。”转身急急而去。
……
在猫儿腹中长鸣中,雅间里重新布下了两桌酒菜。
席面依然精致,然而主子不动筷,下头人没有一人敢先吃。
四皇子看着萧定晔,含笑道:“你信不信,今夜他们就得离京,只怕此生都不敢再回京。”
约莫过了两刻钟,暗卫进来,站去萧定晔身畔,低声道:“……他们已出了城门,来不及走水路,已走陆路离开……”
萧定晔倏地放下心,冷了一整晚的面上浮现一丝儿笑容。
……
马车摇晃。
有人坐在马车里。
有人坐在车厢外的车辕上。
坐在车里的人身份尊贵,此前数年以一副纨绔面目示人。自从在宫变中展现实力后,他再不用伪装纨绔,回归到他肃然清冷的真面容。
坐在车辕上的人身份低贱,哪怕是四品女官,其本质依然是被权贵奴役的奴隶。
她虽然在席面上饮了些酒,然而以她过去近两月强化培养的酒量,那点酒并未将她灌醉。
此时蹄声和车轮声交错响起,车辕上的猫儿不由扬声问:“你同殿下说了没”
她问的是王五。
王五拉着缰绳赶着马车,看着她的神色,心里忽的哎哟一声。
忘了,忘了替她解释迟到在路上的事儿啦。
他立刻扬声道:“什么听不见!”
“你同殿下说了没”
“什么再大点声,听不见!”
“……”
重晔宫,偏殿灯烛憧憧。
猫儿坐在桌案前,在点梅图上,用口红涂红一片梅花花瓣。
一片花瓣代表一日。
涂红一片花瓣,代表又过去了一日,离她出宫又近了一日。
秋兰抱起酒坛子,倒了两碗酒,端到桌案上,同猫儿打商量:“姑姑在宫外已饮了些酒,今夜就只饮两碗,加起来也够三碗,应该能醉睡。”
猫儿端起酒碗饮过一口,起身推开窗,往书房方向瞧了瞧。
书房灯烛亮起,显见某人还未入睡。
她悄声同秋兰道:“你去院里守着,随喜从书房一出来,你便通知我。”
趁着秋兰出了院里的时间,她忙忙换好衣裳,想一想,又取了五两银子揣在袖袋,好整以暇坐去椅上等待。
这一等便等到了三更。
当她一口口将手边两碗酒浅酌的见底,秋兰放闪身进来,催促道:“快,姑姑,随喜从书房出来啦!”
猫儿立刻从椅上跳下,拉了拉衣裳,摆出个十分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如何可有杀气”
秋兰捧场摇头:“美丽、大方、得体。”
很好。猫儿深吸一口气,急急往书房而去。
刚刚站到檐下,她正要敲门,烛火倏地熄灭,里间一片漆黑,再没有一丝儿动静。
这……这这……
她伸手便要拍门,又收回手。
待转身要走,又不甘心。
明儿可还要出宫啊!
正自仿徨间,灯烛一闪,里间又亮了灯。她立刻抓紧机会,伸出了爪子。
书房的床榻上,青年一身月白中衣坐在榻边。
一旁案几灯烛憧憧,映照在他卸过妆的面上,眉骨上的细细割伤分外明显。
她站在门边,因着喝了酒,胆子大了不止一星半点,看他的目光也能跳出她和他的恩怨,客观许多。
这样一客观,她便发现了他的面相上的诸多优点。
有棱角,却并不显得刻薄。
目光虽冷,时时像含了刀刃,然那刀刃却是秀气轻薄的匕首,而不是粗糙的狼牙棒。
如若真的要死,她自然选择被匕首戳死,那样还能保留全尸。如若被狼牙棒抡死,只怕她就成了肉泥。
她在一旁胡思乱想,他的面上已浮现不耐:“何事”
她立刻清醒了一些,上前两步,看着他一身中衣,是入睡的装束,又退后一步,先往案几上放上了一锭银子。
“衣裳的银子……不能让殿下破费……”她低声道。
相隔多少时日,他听她破天荒的重新自称“奴婢”,便知她今儿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并不推拒,算是收了银子,复问:“还有何事”
她往前蹭了一步,低声道:“今儿因中途拥堵,在途中时就已过了申末……”
他“哦”了一声,语声清冷:“你若不说,本王还不知。你既然说了,本王就不能当做没听到,出宫牌子再不能给你。”
“啊”她目瞪口呆。
“这……怎么能这样”她立刻往前而去,停在他面前,急急道:“若不是你使计将路堵住,我是能按时回宫的。此事源头根本不在我身上。”
浓浓酒气扑面而来。
他轻轻抬眸瞟她一眼:“世间诸事怎能全在计划中出宫牌子既然对你如此重要,你便该竭力把握。京城车马众多,拥堵是常态,本王今儿不使人堵路,明日、后日也会有旁人堵路。”
她见他竟然没有一丝儿松口,着急道:“可是今儿,我帮了你,立了大功。”
“所以,你提的一二三,三件事,本王都已应下。”
怎么能这样!酒意上头,她心中竭力安抚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能引得他恼怒,反而使形势更坏。
她立刻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央求道:“殿下方才说,原本不知。那便当我今夜未说过,可好”
“不成。”他冷声道。
“我还付了五两银子。”
“不成。”
她一把握住他手,央求道:“殿下再多想想,日后还有让我上妆的时候。”
“不成。”
她一时心乱如麻,心中急剧的在想,投其所好,投其所好,胡猫儿你快想一想他喜欢听什么,喜欢看什么,喜欢说什么,喜欢……
她心中倏地一动,抬头望向他的一瞬间,向他极快的倾身而去。
他的身体立刻僵硬。
他想起他初初向她表露心态的那一刻。
他想起她接受他的那一日。
他想起他带她出宫,在银水河桥上看星辰。
他想起他在废殿外的树下等她、她如何雀跃着飞奔向他……
他想起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刻都那般牵动心肠。
后来,她同柳太医去了黄金山,成双成对站在了他面前。
他的心剧烈一痛,起了汹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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