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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的繁花田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西河西

    花氏笑道:“咱家有好面又有客人,如今便是淡季的时候也比以前最忙的时候生意好。”

    方宴想起陈家有个小儿,开春他在敦促本地农桑时,也敦促县城中、镇里有读书人的开了好几间私塾,靖和县的县学建立也递了折子上去,因此便问道:“令郎可否入学”

    县太爷发问,刚才还和乐轻悠轻松笑谈的花氏忙恭敬道:“回大人的话,家夫一个月前就送了小儿去东街的周家私塾。”

    方宴点头,心想读书的事还得让下属去各乡镇做个统计,秋后再建一座免费书楼……

    说话间,小二已经端着两碗压着几片绿油油菠菜的鱼丸面过来了,花氏忙接过,放到他们面前:“大人小姐慢用”,又把其上的一个小碟子放到乐轻悠手边,说道:“这是我娘做的酱瓜,小姐若是吃着好,我给您盛一坛子带回去。”

    乐轻悠便先拿起筷子夹了块颜色青黄油亮的酱瓜,咬了一口,很脆,酸咸中还带着几分甜意,的确不错。

    “很好吃,陈嫂帮我装一坛子吧。”

    花氏脸上立即露出轻松的笑容,应了声好,就告退去了后面。

    乐轻悠和方宴吃完面,结账时在后面忙碌的陈聚金也到前面见了礼。他们没说不要县太爷的钱,毕竟大人常带着小姐到街上买东西,谁家的都不会白拿,知道大人和那些刮地皮的官不一样,他们只会要个本钱来表达对大人和小姐的谢意罢了。

    花氏提出来满满一坛子酱瓜,也只是要二十文钱,乐轻悠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们不是缺几十文钱的人,他们这些受了县衙各项政策实惠的人总是会从各方面找补,于是乐轻悠偶尔地也接受他们的谢意。

    像是去年冬天收到县衙发放的补济粮的那些人,直到现在,还有偶尔弄了个稀罕的野果、野味给送到县衙来的。

    这些东西,都不能用银钱来衡量,也是这些淳朴乡民的真切谢意,让乐轻悠觉得三哥来到靖和县这一年来熬的夜费的心没有白费。

    方宴提着酱瓜,特别接地气地带着乐轻悠在已经热闹起来的夜市上转了一圈,让认得他的百姓们对这位太爷又多了几分认同。

    而方宴在靖和县任职这仅仅一年时间,靖和县县衙的官府权威在百姓们心中已经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夜市里别说收保护费的,就是连争吵的都没有。

    因日子好过起来,夜市上的小吃花样比之十几天前又多了两种,乐轻悠吃了一串糖葫芦,把这两种新出的甜点尝过了,才与方宴牵着手往县衙回。

    夜市街入口的地方,是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子,进去时乐轻悠根本没怎么注意,走出来时,听到两个卖绣帕鞋垫的妇人说什么“曾经的张家大公子沦落到买豆腐脑,张老爷也舍得”。

    “不好好守着家里的媳妇过日子,到这一地步也是活该”。

    “听说那李慧娘与他的婚约也吹了,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这些闲言碎语中,乐轻悠往那个坐在两个木桶后穿着一件灰白夏衫的人看了一眼,果然就是杨氏的前夫,真有些震惊了。

    等离开了夜市,才小声问方宴:“三哥,张老爷真舍得不管他儿子啊。”

    方宴不太关注这八卦,但刚才那两个妇人的话他却也听到了的,闻言笑道:“恐怕是用李家这个磨刀石把他儿子磨成才吧。”

    乐轻悠想了想,“也是,张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张老爷舍得,张夫人也舍不得。”

    方宴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两人踩着被后面夜市上的灯光拉得长长的影子走远,后面的张洎却看着他们的背影出了神,县太爷作为一县之长,还能守着比他小那么多的未婚妻耐心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他自是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考取的读书人,当初为什么会沉迷到女色中去

    但是现在他再怎么后悔都晚了,想到今天上午在布庄门口遇到的抱着孩子去买布的杨氏,看见他就跟看见个陌生人一样的神情,张洎就压制不住心底那种让他很难受的后悔之情。

    落到这样一个境地,他本可以到其他地方讨生活,但是他上京赶考过了才知道在他乡的不易,在靖和县,虽然会被人嘲笑,但他好歹还守着爹娘,还能时不时看上那个孩子一眼。

    “来一碗豆腐脑”,一道声音打断了张洎的沉思,他忙站起来,端着还不太熟悉的笑脸问道:“有甜口的有咸口的,甜口的比咸口的贵一文,客官要哪种”

    汉子问了问身旁的几个同伴,说道:“我们都要咸的。”

    这几个都是罗西村的,他们一天到晚只要有集市的地方,都会拉着自家炉子去卖。

    他们只管做自家生意,不太参与县中八卦,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卖豆腐脑的,以前是县里张老爷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少爷。

    几个汉子吃了豆腐脑,就推着自家几辆平板车走了。

    晚间,他们都是在县里的城隍庙凑合一晚就罢,即便现在他们每个人每天都能赚五六百文,也舍不得去住一晚上十几文的客店。

    反正县里治安好,没人会欺负他们这些乡下人,现在又是大热天,随便对付一晚就是了。

    “我刚才瞧见小姐和大人了,应是探亲回来了”,一个汉子说道,“明儿回去跟村长说一声,可以找个黄道吉日把咱打那匾额送到县里来了。”

    其他人附和,又说:“还得找个奏乐班子,风风光光地给送到县衙去。”

    他们现在攒钱,一过秋就都能盖新房子了,盖了新房子,再置办些家伙什,那离娶媳妇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能娶上媳妇,这些个二十好几还打光棍的汉子是发自心眼里地对县太爷和乐小姐感激。

    月色下,如同这几个汉子一般说着自家生计离开夜市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各有不同的情况,但相同的一点是,都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信心。

    五日后,乐轻悠在后院画爆米花炉子给方宴看,想让他找个巧匠做出来前世那种传统的,只需在炉火上不停转圈,然后打开口,就能爆出许多爆米花的炉子。

    还可以爆玉米、小麦、大米、小米,然后用熬成香油色的白糖一浇,做成一板又一板的大米糕。

    越想越想吃,大米糕的美味,是这里仅仅经过蒸晒做出来的炒米糖完全无法比拟的。

    方宴懒懒地坐在一旁,一手支额,神情慵懒地看着轻轻在宣纸上画画改改的,注意到她舔唇瓣的动作,小小舌尖若隐若现,他的眸色忍不住地暗了暗,下一刻,就是觉得好笑。

    “怎么”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他侧头含住乐轻悠的嘴唇,珍惜地咬了咬,笑看着因这突来一吻而有些不明状况的轻轻,问道:“跟着三哥还有什么东西能馋到你”

    说着抬手擦了擦她的嘴角,笑谑道:“都馋得流口水了!”

    乐轻悠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有多馋似的,不过吃货不可耻,她低头继续画炉子,哼道:“我想吃你又没有办法弄来的东西可多呢。”

    听她这不满的语气,方宴乐了,捏了捏她的脸颊,正要说话,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方宴和乐轻悠都没理会,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过了会儿,这吹大声越来越近,乐轻悠看向方宴,“不会是谁给你送妾来了吧。”

    官场上、文人间都有赠妾之风,乐轻悠一向知道,但虽是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毕竟靖和县都知道他们县太爷有个未婚妻在呢,谁会这么不长眼啊。

    方宴拉了她起来,“那轻轻随我瞧瞧去。”

    两人还未刚到前衙,就有一个差役满脸笑地跑了过来,远远地就喊道:“大人,罗西村来给您送匾了,是为生民立命,还请了个锣鼓队,一县人都跟着来看呢。”

    “送匾”

    这可是乐轻悠万万没想到的,不过随即她就高兴起来,反手拉着方宴就向前衙跑去,这些以后可都是三哥政绩的证明,更重要的是,有百姓给三哥送匾,那可是满满地成就感啊。

    方宴好笑地看着为他开心的小丫头,声音宠溺:“慢点儿。”

    到了前衙,方宴命差役打开县衙大门,当县衙大门展开时,看到抬着为生民立命匾站在门外的一众乡民时,冷心冷情的他也在这一瞬间心生感慨,觉得这个县官,没白做。

    看见县衙敞开了大门,站在中央的罗西村人,凡是没抬着匾额的都跪了下来,整齐道:“罗西村百姓,叩谢大人、小姐活命之恩。”

    为他们找了一条生计,就是救了他们村、他们后代祖祖辈辈的命。

    乐轻悠没想到还有自己,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方宴倒是平静,抬手道:“本官所为,皆是本份,大家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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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乐巍,等这泸州任上三年一满,江南三州还是交给他比较好,之前赵安国曾任那里的三江总督,从未出半点岔子,想来作为赵安国的外甥,有赵安国的指路,乐巍还能把江南的繁荣再推上一个台阶。

    宋适并不担心他们家权势过大,一则赵、乐两家人都是忠心臣子,二则他们才是新起家族,完全不如朝中其他大族盘根错节。

    礼部的乐峻,再过两年也能升到侍郎一职。而赵安国,到那时就可以安排入阁参与军国大事决策了。

    宋适这些后面的安排,赵家和乐家都不知道,封赏郡主的旨意下来时,是乐峻带着他年前才娶的妻子一起接下的,当天,他就派了快马去靖和、泸州送信。

    紧跟着,一波又一波送贺礼的便都上门了。

    赵安国和云昭这两个都在京城的舅舅,一得到消息,就带着下人来给乐峻帮忙。

    便是如此,一家人也有些招呼不过来上门来恭喜的同僚。

    一天的热闹散去,赵安国才有空坐下来喝杯茶,乐峻跟着他的新婚妻子叶裁裳一起来了小花厅,叶裁裳手中还端着一个摆满了各色小点的托盘。

    “你云舅舅走了”赵安国放下茶杯,问外甥,看向旁边的外甥媳妇时,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小峻这个媳妇虽不爱多话,看着有些沉闷,却要比阿巍那个媳妇好许多。

    乐峻说道:“云舅舅本来也打算吃过了夜宵再回,但云家刚才那边来了下人,说是望表弟有些起热,舅母让舅舅回去。”

    赵安国点了点头,“可让人拿你的名帖请个太医去”

    “我让人跟着云舅舅一起出的门”,乐峻在东边的圈椅上坐下来,“想来现在应该已经领着太医去了云府。”

    叶裁裳把托盘上的点心放了几盘到桌子上,对赵安国道:“舅舅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这一天劳累您了。”

    赵安国听得很舒畅,他为外甥家操心是应该的,但外甥媳妇表示感谢而不是嫌他多事,还是让人很舒服。便笑道:“你也坐着吧,一家人莫太客气。”

    叶裁裳这才端着剩余的两盘点心到乐峻旁边的桌子上,说是要去厨房看看菜做的怎么样,就告退下去了。

    让丫鬟们都下去,赵安国才对乐峻说起此次乐轻悠得封郡主之事:“皇上虽把仙泉县连着周边的三个县都划给了轻轻作封邑,但比之那些良种给朝廷带来的利益却十分之一都没有,皇上是明君,剩下的这些功劳都是会记在你们兄弟身上的。在礼部好好做,我忖着一到考核时期,你就得升官了。”

    乐峻心里明白,还是恭谨说道:“我记得了。”

    “咱们家圣眷正隆,你们兄弟的前途也绝对不止这一点半点”,赵安国又提点道:“明儿个你再派个身边的亲信,回家去一趟,一是跟仙泉、阳泉、路阳三县县令打个招呼,一是请你们家族长辈再敲打敲打那些旁系亲戚。免得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借你们兄妹名头欺压旁人。”

    乐峻点头,说道:“我已娶妻,今年清明,想回家给爹娘扫扫墓,到时大哥,还有轻轻、小宴必然都要一起回去的。我们会再亲自嘱咐一番,不会纵容一些仗势欺人之辈。”

    “你想得周到,我就放心了”,赵安国吃了一口梅子糕,感叹笑道:“轻轻若是个小子,只这良种一出,至少也能挣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出来。”

    乐峻也笑道:“她若是个小子,我们都要被她衬得黯然无光了。”

    赵安国哈哈一笑,说道:“圣上这个封赏也是很厚了,本朝有实地封邑的郡主,打开国数到本朝,也不超过一掌之数。”

    舅甥两个说说笑笑地闲谈着,话题就到了家事上,赵安国问乐峻:“跟你媳妇处得怎么样有你大哥的例子在前,你再疼轻轻,搁媳妇跟前也收着点。”

    这些话都是赵安国平日跟林氏闲谈时,林氏说到过的,还说让他这个做舅舅的方便时提醒一下外甥,这时说到了,赵安国便提一嘴,“若是得了赏赐有了好东西,都让这叶氏先选选,她总不能一点都不给轻轻剩。再说了,咱们家也不缺那一点半点的东西。毕竟日后这家里都是你媳妇掌管,她心里不跟轻轻起嫌隙,轻轻回家后才舒服。”

    瞧瞧阿巍那里,别说轻轻不乐意去,他这个去了就被尊着的舅舅也不乐意去。

    乐峻说道:“舅舅放心,叶氏之前便跟轻轻关系很好。”

    本来,他对叶裁裳是没这个意思的,不过先前小舅母给他说起过的那些个女子,比之叶裁裳更让他不耐烦看,去年重阳偶遇放灯的叶裁裳,聊了会儿才发现她这个人挺通情达理,都十八了也还没定下人家。

    当时他就有了与这女子结亲的想法,之后又在宴会上遇到几次,乐峻确定她不是大嫂那样的女子,又因为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为人不爱斤斤计较,这才请小舅母去叶家提的亲。

    今年元日前一日与叶裁裳成了亲,虽然才相处半个月不到,乐峻却可以肯定,她不会事事跟轻轻相比。

    乐峻又道:“轻轻知道我娶的是叶氏,也很开心,大冬天还非要亲自过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连写了三封信不让她奔波,这才罢了。”

    “现在的信送过去,一两个月内,丫头就能回来了”,赵安国笑道,“到时再恭喜你们这哥嫂也不晚。”说着一顿,道:“今年三月一过,轻轻丫头也就十五及笄了。既然你和阿巍都同意了她和小宴的事,便趁小宴去蜀州上任前,给他们走起六礼吧。”

    乐峻一直惦记着这事,便道:“本来我还打算带着叶氏去靖和县给妹妹举行及笄礼,现在却是巧,晚上我就与叶氏说,让她开始准备起来及笄礼要用到的东西。只是舅舅,您觉得是先给轻轻举行了及笄礼再定亲比较好,还是先定亲比较好”

    赵安国想了想,打从娶了媳妇,这些家事他就没操过心,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定亲要走六礼,时间长,他们一回京,就先走定亲礼。如此一来,也不用耽误小宴上任的时间。”

    在大周,从完了现任官职上的事务,再到新任职职位上时,有三个月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定亲、及笄礼都能很从容地办下来。

    舅甥两个就这个事又说了好一会儿,叶裁裳才带人进来布菜。

    ……

    与乐家后花园一墙之隔的苏家,今天也过去帮忙待客的云霞此时才坐在铜镜前拆卸钗环,想起上午去乐家时看到的,那张供在香案上的今上亲自写的封乐轻悠为和平郡主的圣旨,还有随同圣旨送到的,镌刻了“和平”二字的金镶玉牌,她心中的不平之气就控制不住地再一次顶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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