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因之果

    “嗯……主人的决定我都赞成。”感应到了塔尔的想法之后，艾米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是底线。塔尔深深吸了口气，继续思考着现有的情报。

    “和谈”本身意义已经不大了，现在用得上的就是推导出来的情报——蛮子准备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彻底解决掉暴风关，这一点暴风关的人并不知晓，也不会相信；

    那么，自己可以从这点下手；只要自己能够获得蛮子确实这样做的证据、并且想办法返回暴风关、将其公之于众，那么在自己的声望加持下、战士们肯定会意识到头领们的阴谋；有全体战士的支持，鲁格那边也不难说通。

    方法有了，但问题难就难在应该如何施行这每一步；别的不说，现在众人的身后就……

    一声较为熟悉的魔兽吼叫声从众人身后的方向传来；虽然比不上刻印时候那么凄惨，但也能够提醒三千人一件事情：他们还在后面呢！

    再这样下去的话，八成会被他们给追上，毕竟战士们刚从山脚跑上来，肯定比不过那些以逸待劳的……塔尔皱着眉头看向了逆戟鲸。

    “塔尔酋长……”逆戟鲸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表情木然地跟在塔尔的身后；

    “你不是经常会观察暴风关下方的山坡吗”塔尔意识到，刚才这个家伙因为打击过大一直在发呆：“那么，这里是哪附近有没有什么适合躲避的地方”

    “唔……”逆戟鲸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物，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我记得，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一处陡峭的小型岩壁，但我们已经路过那里一段距离了……不到一里。”

    “那就是没多远！”塔尔松了口气，“全体停止前进！跟我来！”

    艾米，拜托你了！

    以现在的情况而言，想让队伍顺当地停下来比较困难，不过——有艾米在。

    她白色的身影在森林中一闪而过，带着塔尔让队伍停下的命令；

    如果不是塔尔极高的威望，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没人愿意终止逃命——毕竟都见识过那魔兽多吓人；

    队伍大部分的人停下了脚步之后，塔尔按照逆戟鲸的指引带着追随者们向着那片岩壁前进；

    岩壁并不难找；当塔尔看见它之后，松了口气——它大体是一个拐角型的区域、且险峻得很，那些魔兽没办法从上面直接跳下来，想抵达这里只能“往回走”；

    而那些带着魔兽的战士应该没这个闲心。

    暂时安全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下一步的战略【塔尔】
    “命令全体严禁喧哗、严禁篝火！”塔尔下令道，“各小队务必轮班值夜，时刻关注着附近的情况！”

    即便是在如此窘迫的情况下，战士们也没有陷入绝望中——他们大部分都是觉得“刺激”；

    毕竟这可是黑龙护佑之人啊！情况再怎么恶劣，也能够叫出黑龙来解决一切问题吧就像在骤雨关那样！

    战士们的盲目信任反而让塔尔感觉心慌。

    这块岩壁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塔尔下令战士们聚集得紧凑一些，以免被暴风关那边的人看见——同时也方便塔尔清点人数。

    在夜晚的森林中前进对于训练程度不高的战士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再加上今夜有魔兽进行追击，队伍的损失大到了塔尔完全没法忽视的程度——走丢了两百多人！

    那些人八成是走不回来了。塔尔知道自己没时间为那些人感伤，更重要的问题就摆在他的面前；

    之前构划的第一步，找到蛮子企图炸毁岩壁的证据。

    “逆戟鲸大头领。”塔尔来到了倚着一颗古树坐下的逆戟鲸身旁；他本来打算直接开口问，但对方那比月光下的流水还要惨白的脸色让塔尔觉得自己得先排解好他的心理问题：“还在因为暴风关的事情苦恼”

    “我有罪，我犯下了滔天大错。”逆戟鲸双手抓着头发，将它们弄做比鸟窝还要混乱数倍的一团：“我不应该执意离开岗位……如果我留守在那里的话……”

    “你就会被那些红了眼的头领杀死。”塔尔叹了口气坐在了他的身旁，“我也有错，我低估了他们对权力的执着……这些家伙比起骤雨关的那些头领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现在大势已去，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逆戟鲸的手停了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允许我们存在的地方了！”

    “冷静一下，战士们可不像头领们一样。”塔尔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之中带着信心；他将之前分析过的暴风关内情况讲述了一番，又阐明了自己规划——虽然还很笼统，但好歹是个希望。

    “唔……你是说这样……”逆戟鲸深吸了口气，看向塔尔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崇敬。

    塔尔点了点头——不管计划能否成功，都要先在内心中树立起“能行”这个概念；畏缩不前只会错失原本就渺茫的良机。

    “没错，所以我们要从第一步下手……你知道天顶防线上哪里有着可以勉强通行的小路吧”塔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树枝，在地面上勾画出一条长线，又在长线上抹出了一个小方块，最后又在较远的地方画了条平行线：“就比方说，这是天顶防线，这是暴风关，这是山脚……嗯，我们在哪”

    “我确实看过数百年前的典籍——那会儿，蛮子会侵入到暴风关的侧面，试图通过挖石头来制造小型的山崩。”逆戟鲸接过了塔尔递过来的树枝，在地面上勾画着：“我们目前处于的位置，大概是这里……”

    距离暴风关并不是很远。塔尔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意味着危险还是比较大的。

    “蛮子如果想要安置魔法瓶的话，也不会选择太远的距离。”逆戟鲸在暴风关附近点了个点：“在这里有着一条可以通往暴风关侧面的小路；我们是向东撤离的，实际上暴风关的西面也有……”

    他们肯定会在两面的崖壁上同时动手……但西面的已经顾不上了。塔尔向着正北——天顶防线的方向看去，那个点距离众人现在所处的地方也不远。

    “让他们得逞的话，一切就完了。”塔尔严肃地说道，“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有三个：安全，粮食，魔法瓶；这边的森林无法供应三千人吃太久，而且暴风关或蛮子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必须要压缩时间。”

    “是的，明天早上我们就开始行动。”塔尔打量着天顶防线的方向——在夜幕的笼罩下，那雄伟绵长的山脉上只能看到因森林的不规则覆盖而阴暗程度不同的扭曲深色块；

    完全找不出路来。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必须‘同时’进行。”塔尔表面上这么说着，内心却在吐槽——事情还得自己去先后安排。

    逆戟鲸被塔尔的热情和自信所感染；他连连点头，将树枝递给了塔尔。

    “那么，我们就要进行一定的冒险——假设，蛮子就是在这个点登上岩壁，然后去设置魔法瓶！”塔尔这会儿只能够把成败托付给运气一部分了。

    那条恶心的黑色大蜥蜴啊……你这次到底会不会帮忙！

    “我们明天必须得去那里去探查一番，以确定蛮子是否存在、规模如何。”塔尔的呼吸有些急促，“但不能去太多人，会被发现；我和艾米就够了。”

    逆戟鲸点了点头——现在就得看塔尔的安排了；

    “剩下的人得解决伙食的问题。”塔尔将逆戟鲸刚才画出来的点和代表山脚的长线连了起来：“蛮子肯定需要吃饭；他们既然打算将暴风关彻底掩埋，那投入到山崖那边的人就一定不会少。”

    但比起三千人而言还有一定差距。

    “所以，我们就在他们可能前进的路线上进行埋伏！”塔尔指了指自己连出的线，“逆戟鲸，在这面山坡上有什么小路吗”

    “整面山坡只有那一条大路……其他地方的地形都比较崎岖，没什么特别的。”

    “那好，我们明早就先到这里去埋伏！”塔尔指了指线上距离自己这里最近的一点，“我会先带领队伍在那里埋伏好，然后再带着艾米去那边查看情况；在那之前……队伍的指挥就拜托给你了。”

    逆戟鲸被塔尔目光中所蕴含的殷切期盼略微震惊到了——在月光下，他的眼睛就如同深色的宝石一样闪烁着光华——为什么，他在这样的绝境下都能保持着信心

    “我……知道了。”逆戟鲸点了点头，“定然不负所托。”

    “那么，今夜好好休息。”塔尔扔下了树枝，“希望我们能够获取尽可能多的补给……”

    之后的计划，就等现有的部分成功了再说。



第五百四十五章：今夜之月【塔尔】
    今天的长途奔波让战士们累得够呛；在塔尔命令他们休息后，大多是倒头就睡着了——森林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不过没传出去多远就被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淹没了。

    一些身手敏捷的人选择了爬上树睡觉——其中也包括塔尔。

    让塔尔有些疑惑的是，这次艾米非要挨着自己不可。

    “诶嘿嘿……”艾米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就坐在倚着树干的塔尔的旁边；塔尔虽然不担心艾米会掉下去，但她这样一直坐着显然是睡不着的。

    怎么了塔尔在心里想着；艾米没有回应，依旧看着塔尔的脸笑着。

    “艾米，怎么了吗”塔尔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这会儿可不是平常……”

    还好在这里小声说话下面的人听不清。

    “没什么呀，只是感觉今天的主人真的好帅。”艾米的视线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塔尔的眼睛；她修长的双腿悬空轻微摇晃着，身体也跟着略略摆动——塔尔知道，这会儿艾米的心情相当轻松。

    “好帅吗”塔尔叹了口气苦笑着，“结果不还是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面对吗嘛……之前的那么多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这次应该也就是有惊无险吧。”

    “主人一路走来已经足够努力了呢。”艾米略微歪头，“还记得我们见面的那一天吗”

    “当然记得……”塔尔略微翻了个白眼，“那么重要的场景怎么可能忘记”

    “我还记得主人当天有多疯狂呢！人人都敬仰的黑龙图腾，就那么轻松地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木头——就算是泡在酒坛子里面三天三夜的醉汉也无法做出那么违背常规的事情吧”艾米的神情相当让塔尔着迷，甜腻得宛如浸了糖浆的乳酪一般。

    “那个没什么用的黑龙图腾，拆掉了就拆了。”塔尔哼了一声，“早知道会背负什么黑龙忽悠的话……不，如果说算上……”

    “算上什么”艾米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宛如夜幕下绽放的纯白昙花：“主人，说出来嘛，不要只用想的，我想听主人亲口说出来”

    “除非算上……艾米。”塔尔低着头红着脸说道，“艾米……那黑龙的诅咒虽然让我无比厌恶，但……如果说那样才能遇到你的话……那点儿厌恶就好像是一片树叶和整座森林一样不值一提。”

    “能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艾米深深地吸了口气：“主人，能再说一遍吗”

    “……能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主人，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艾米凑得更近了一些，抓住了塔尔的手：“我还想听！”

    “…………能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艾米。”塔尔轻轻握住了艾米的手，“我喜欢你。”

    “我也最喜欢主人了……”艾米相当满意地长长出了口气，“尤其是主人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

    “喂，艾米，这是什么时候，不要再闹了啦。”塔尔把有些发烫的头偏向一边，“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还去观察天顶防线那边的情况呢……”

    “不要嘛，我还想再和主人聊一会儿。”艾米极其罕见地任性了起来，“少睡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的！”

    “唔……说起来，为什么非要让我开口呢”塔尔又轻叹了一声，“明明你知道我内心在想什么……”

    “因为我想再多听听主人的声音。”

    “……艾米！”塔尔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

    “主人。”艾米的神色认真了许多；但现在的她依旧是那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少女，而非一丝不苟的真龙使者：“我有一个建议……希望主人能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考虑一下。”

    塔尔愣了下，随即缓缓点了下头：“说吧。”

    “一起逃吧”

    艾米的双手紧握着塔尔的手掌；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纯澈，让塔尔的思维几乎要淹没于其中。

    “艾米，你是说……丢下大家，然后逃跑”纵然知道附近的人都听不见，塔尔依旧压低了声音。

    “是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艾米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塔尔第一次听见她用这种声音说话：“主人，如果还想要和我一起、抛离所有的事情生活的话……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她在害怕。

    “主人，现在我们已经陷入彻彻底底的绝境之中了；无论怎么努力、怎么算计，都无法逃脱出去。”艾米的身体也开始跟着颤抖，“如果还想离开的话……就趁现在，解散战士们，这样不会在未来留下太多的遗憾和阴影……”

    “唔……”塔尔沉吟，连艾米都这么说吗难道说局势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当然，刚才我说的那些都只是我的判断。”艾米眨了下眼，刚才还满溢着的恐惧感转瞬间从她的瞳中消失：“我最喜欢的主人，或许有着能够超越我的估算的力量……”

    明明我已经制定了计划，能行得通的……塔尔紧咬着牙。

    三千名战士……头领们……逆戟鲸……暴风关……绿海平原……

    奋斗至今的一切都在这里，包括那席卷了小半个科瑞族生活区域的声望；

    要抛弃这些转身逃跑吗自己舍得吗

    ……不，自己在乎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塔尔和艾米对视着。

    自己真正在乎的是，艾米心目中自己的形象会不会因此而受损！

    “不会哦。”艾米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光是她的回答还不够；

    她可能嘴上是那么说的，心里是那么想的，但……

    但自己却不那么想啊！不做出一番真正的大事业，怎么可能在艾米面前直起腰板

    “艾米，我认为我还可以继续下去。”塔尔坚定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