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端橤
阿尔宛达扒拉两下碗里的饭,说:“蔺大哥为你说了话,你可以暂时留下来。朵朵木正在给你收拾房间,你睡在我屋子旁边,什么时候你想走了,跟我说,我会放你离开。”停了一下,阿尔宛达道:“只是你不能在柯勒寨白吃白喝,我们厨房人手不太够用,你得先去厨房帮忙。”
“嗯,好。”左湫自然不能拒绝,这于她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干点活怎么了。
关于这件事蔺舒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左湫说了什么时候书看完了想再借一些可以随时过来找他。阿尔宛达闻言看了一眼左湫,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左湫自然也是当做什么也没察觉到,该吃吃,该喝喝,跟不知道阿尔宛达那一眼一样。
拿着书跟着阿尔宛达离开蔺舒元居住的二层小楼时,左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蔺舒元。他还是坐在书案前认真地看书,那一脸的云淡风轻,满身的混不在乎,让左湫心里微微有些不好受。她总觉得,这样一个如清风朗月的人物,不应该被困在这样一栋小楼里。
阿尔宛达看她迟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微微一变,“看什么,走啊。”
左湫暗暗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抱书的姿势,跟着阿尔宛达走出后寨。
出了后寨,就看见一个穿着棕色衣衫的男子站在路口。阿尔宛达看见他,向他招手:“柏克尔。”
那人闻声过来,“老大,怎么,大哥也不喜欢吗”
阿尔宛达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蔺大哥是怎么想的。”看了看左湫,她继续道:“她暂时留下来,让她到厨房里帮工。我去一趟大乘村看看,你带她去找朵朵木,先让她安置下来。”
柏克尔点头,送阿尔宛达离开后才将目光投向左湫。看到左湫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他笑道:“我跟你说过的,我叫柏克尔。走吧。”
左湫看着他,犹疑了一瞬,把想说的话放回肚子里,跟着他走了。
很明显,这个叫做柏克尔的男子肯定是喜欢阿尔宛达的,而阿尔宛达现在虽然一直喊蔺舒元为大哥,但是她肯定仍旧心中念着他。这样的关系,左湫不由得为蔺舒元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这个柏克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蔺舒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可是转念一想,蔺公子都在柯勒寨里住了好几年了,如果柏克尔想害蔺公子,那蔺公子肯定活不到现在。更何况,还有阿尔宛达护着蔺公子。可是,如果柏克尔是新来的呢他真的不会对蔺舒元羡慕嫉妒恨吗
“……左湫!”柏克尔的高声呼唤,让左湫瞬间会神。看到左湫终于有了反应,柏克尔一脸的不耐烦,“你想什么呢喊你几声了都不回应。”
朵朵木在一旁也一脸的不耐,“走不走啊,不走的话你就直说!”
左湫知道自己溜神了,连忙赔笑,跟着朵朵木进了屋子。自己现在还是个阶下之囚,还是不要多想多参与他们的事了吧。
从蔺舒元借来的书里,左湫大概了解了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其实这个时代很像宋朝那个时期,蒙古和金朝双面来袭,大宋江山节节败退,最后安居一隅。不过稍微不同的是,这个安宋朝廷,并不是原本一统天下的老大哥。安宋朝廷,蒙哲帝国,金夏王朝他们三方势力一开始的状态更像是天下三分,中国历史上的魏蜀吴时期。只不过后来安宋朝廷首先**下来,整个势力一下子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才导致原本三家制衡的局势一朝破裂。虽然如此,但是这个时期其实仍旧是个很微妙的时期。安宋朝廷虽然现在节节败退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光景,但是他好歹曾经是称霸一方的三大势力之一,并且一直有着极为完善的朝政制度和文化经济链,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远远胜过蒙哲帝国和金夏王朝。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安宋朝廷以为自己制度足够完善,就不需要居安思危,哪知自己的迅速衰落正是因为过于依靠制度。而金夏王朝,在制度是和安宋朝廷有的一拼的,军事方面也是实打实的强,可是在文化方面,他们原本的旧风俗,实在让人不敢苟同。不过金夏王朝的学习模仿能力很强,对于安宋王朝的政治制度和文化,是一直在学习的,故而虽然现在金夏地区仍旧有着传统风俗,但是已经在金夏王朝范围之内普遍地推行新的先进文化了,并且效果很好。至于蒙哲帝国,他们的政治和另外两派截然不同,可能是因为蒙哲帝国来源于草原吧,他们的文化政治经济,原本是基本上和中国的游牧民族很像的,但是后来随着不断的对金夏王朝和安宋朝廷的借鉴学习,现在也很有模有样了。而之所以他能强悍地位居三大势力之中并且时至今日仍旧强悍,是因为蒙哲帝国的军队乃是天下第一强,人称草原铁骑。
粗略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时局,左湫想了想,如果这个时代是中国的历史的复制版本,那么最终赢得天下的应该是蒙哲帝国。可是如果客观地分析现在的情形,左湫觉得,最有可能掌控天下的应该是金夏王朝。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在这个时刻沉浮的时代,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呢
左湫一向不是多事之人,她并不喜欢你争我斗的生活,仔细了解当今局势,也只是想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个漏缝钻进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当然,如果有机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更好。但是,仔细看了这里的历史及山川之后,左湫有些泄气。时局比她想象的更加动荡,蔺舒元的最近三十年的记载中,大大小小各路人马之间的战争打了无数次,统计者都不能得出一个具体的数字来,只能用“约千次”这样的字眼来代替。而在柯勒寨的这一个多月里,光是听寨中人讨论新增战役,就已经有了十二次。一个月,十二次战役,每次战争少则几个时辰,多则数天。左湫猜,自己可能是遇上了战争最吃紧的时候。
这天吃完晚饭收拾完了碗筷锅灶之后,左湫去了后寨。到的时候,蔺舒元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案前看书。
敲开门,左湫看着有些吃惊的蔺舒元笑道:“你看起来很吃惊”
蔺舒元身穿石灰色长袍,并未束发,见左湫站在门外,愣了一瞬,听她这般说,立刻转身进屋抽了根钗子三下两下把头发挽起来。
左湫自来熟一般跟着他进屋,看着他如此举动,好笑地问:“平日里你都是这般吗那阿尔宛达来的时候,你也会这般狼狈吗”
蔺舒元挽发髻的动作稍微一顿,冷冷地道:“若你是来说这些,那请回吧,蔺某这里不欢迎你。”
有些难堪。
左湫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说服自己脸皮厚是有好处的,她咳了两下,解释说:“不不不,我来找你自然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想问你一些,关于金夏王朝的事。”
挽好了发髻,蔺舒元坐回书案后面,伸手示意左湫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即可。左湫坐下,问:“那个,你对现在的当权者了解多少我看了书,因为本朝尚在,故而没有关于本朝的官方历史记载。”
临时挽的发髻,估计是不太舒服,蔺舒元动了动脖颈,反问左湫:“你想知道什么呢”
“比如,现在安宋朝廷金夏王朝还有蒙哲帝国的当权者是谁”鉴于这里和中国历史那么像,左湫觉得应该可以根据当权者来判断这个时代的历史大概走到了哪一步。而且,就算事实和左湫想的相悖,知道一些关于当权者的信息总是无害的。
“你很奇怪。”蔺舒元听左湫这样问,刚拿起来的书卷又放下了,他郑重地看向左湫,问:“你说你初来乍到对这里根本不熟悉我信了,可是问这些问题不是你一个普通的姑娘家该问的。你到底是谁!”
左湫知道自己问这些政治问题定然会遭到蔺舒元的
04心事
左湫心中有了计量,知道现如今大概是什么时期,好歹安了点心,便感觉精神大振,神清气爽。她看蔺舒元仍旧愁锁眉头,便问:“好男儿为天下计,不当只是为一人一权献力。蔺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离了安宋去往金夏或者蒙哲,可能会得到更好的待遇,让你的一腔热血满怀抱负有处可用。”
蔺舒元没有反应。左湫知道这个一种民族气节,她这样的提议无疑是让他背叛自己的民族做一个叛徒。可是,就他眼前的处境以及过往的经历而言,留在安宋,委实屈才。“蔺公子,你是为天下人计,不是为某一群人计。为天下,当不分敌我,只为戡平战乱还百姓一个安康家园。”
“我是安宋人。”蔺舒元缓慢而坚定地道:“即使安宋再是一个扶不起来的泥架子,我也不能叛国。”
他知道安宋是扶不起的阿斗。可是他目光坚定而认真,重复道:“我是安宋人。”
左湫明白,这是一个人的一生的信念,这是一个人的根。她不该说这些的。“对不起,蔺公子,是我失言了。”
蔺舒元没有理会左湫,他沉默了好一会,问:“你真的是安宋人吗”
这话问的左湫一愣。
她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在她的概念里,中国,普天之下皆为中国。可是如今这个地方,且不说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的中国,就单这天下三分的局势,她便不能轻易地说自己是哪一方的人。其实她应该是安宋人的,毕竟,她不是出生在草原,也不是少数民族。想定,左湫点头,“我是安宋人。”说完,又补充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实我们都是中国人,无论是安宋、蒙哲帝国还是金夏王朝,我们都是中国人。”
蔺舒元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左湫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便不知道具体的该说些什么。她来这里之前准备的要说的话要问的事已经说完了问完了,总觉得跟他这样的人闲话唠嗑好像不怎么应该。思量了一番,最终放弃了再在这里待下去的念头。
她站起来,刚张口要告辞,蔺舒元便站起身说:“左姑娘,先前在下给你的那些书都看完了吧,今天你再拿回去几本,然后明天让阿尔宛达把那几本拿回来给我。”说着,他从书架上又挑了几本拿下来,递给左湫。
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些关于兵法虚实的书,还有一本周易在其中,左湫不解,“你给我这些书干什么我看不懂啊,尤其是这本周易。再说了,我一个女孩子,看兵书干什么”
蔺舒元叹了口气,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认为她应该看看这些书。”闭了闭眼睛,他抬眼看向左湫,“你想看就看,不想看还给我便是。”
立刻摇了摇头,左湫抱着书退后两步,“呃,那个,我还是看看吧,万一我看懂了一些呢”刚刚蔺舒元说的话她听到了,既然是他认为她应该看的,那或许她真的需要看一下,就算看不懂,稍微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想着,左湫便转身离开。蔺舒元见她离去,道:“别忘了把在下的书交给阿尔宛达。”
嗯刚刚还真没注意这句话,左湫半回身问道:“为什么我来给你送不好吗”
蔺舒元正在整理因拿书而有些乱的书架,很不以为然地道:“在下不想见左姑娘。”
左湫一下子尴尬在当地,还好他没有回身面向她,否则左湫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服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于是,柏克尔坐在高处看到的情景就是,左湫抱着五六本书,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在嘟囔着什么。看起来甚是可笑。收回目光,柏克尔望向小楼内,男子拿起了剪刀见了两下烛花,屋里变得亮了一些之后,男子拿起放在手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男子往窗外看了一眼,柏克尔稍稍侧了侧身子,让树叶完全遮住自己的身影。待楼内的男子收回目光之后,柏克尔纵身跃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左湫回去之后收拾了一下蔺舒元之前给她的书,一共是八本。临行之前,她又略略翻了一下内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便推门出去找阿尔宛达了。
转个弯,到了之后左湫刚要敲门,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是朵朵木。
“你来干什么”朵朵木手里拿着几件衣服,看起来是要给阿尔宛达洗衣服。
左湫给她看了看抱着的书,“蔺公子不想见我,让我把书给你们寨主,让她送回蔺公子处。你们寨主呢在里面吧”左湫想伸头看看,却被朵朵木拦下,“老大不在。”
“不在”左湫一怔,“那她去哪儿了”
朵朵木很是不耐烦,“老大去哪里了你需要知道吗”
这话搁在平常左湫是真的没办法反驳,但是这一次,左湫又给朵朵木看了看怀里的书,“需要啊,我得把书给她。这可是蔺公子的书呢!”
朵朵木果然气结,然而似乎仍旧不打算给左湫好脸色:“你把书给我,我替你给老大。”
左湫迟疑一下,道:“要不然我直接给你们寨主放进去吧,等她回来了你跟她说不就行了。可是我真得找你们寨主,我有点事想跟她说。”
朵朵木换了个姿势站着,说,“自然可以,只不过……”
左湫微笑着等她发话。
“那个,明天早上我想多吃一个韭菜盒子。”朵朵木的声音很明显的小了下去。左湫听了很想噗嗤一声笑出来,然而她知道此时不能笑,强力保持着微笑,左湫点头,“朵朵木姑娘,你放心,我记住了!”
朵朵木脸有些热,她让出道,放左湫进去把书搁在桌子上。这期间她迅速调整状态,等左湫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淡漠,“老大喜欢在房顶上坐着看星星,你去看看吧。”
看星星左湫按耐住嘴角就要上扬的冲动,很镇静地送走了朵朵木之后,眉头一下子飞了起来,“看星星”这个女匪首,似乎还有不一样的一面啊!
感慨了一番之后,左湫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刚走到顶楼,想爬梯子上去,就见柏克尔从房顶跃下来。其动作之飘逸优美,几乎让左湫看傻了眼。
柏克尔对于在此地见到左湫有些吃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反应过来,左湫收起花痴心,解释道:“那个,我有些事要找寨主,听人说寨主常常在房顶看星星,我便来看看寨主在不在。”
微微蹙眉,柏克尔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她,但是他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她在上面,你去吧。”
感谢并看着柏克尔从三楼的窗子又一跃而去,左湫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再次花痴了起来。不过这次反应的很快,不过一瞬她便立刻醒过来想起了自己要干的事。
阿尔宛达在屋顶上听到了柏克尔和左湫的对话,不过当她看到左湫手脚颤抖几乎要爬着向自己“走”过来时,还是忍不住嫌弃了一番。等左湫好不容易走了过来时,阿尔宛达道:“这屋顶很平坦,你实在不必这般害怕。”
左湫配合地笑笑,“我跟寨主不一样,我没上过屋顶,我害怕。”探头往下面瞟了一眼,立刻吓得往回缩,“更何况,这还是三楼的楼顶。”
嗤笑一声,阿尔宛达道:“我看你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这不一样的。胆小怕事跟,跟恐高怕死还是不一样的。”左湫死死抓住房脊上的瓦,尽量让自己不抖得太过明显。
阿尔宛达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左湫咽了口口水,道:“蔺公子不想见我,但是我得把他的书还给他。所以他让我把书交给你,让你给他还过去。”
仰望夜空,阿尔宛达懒散地问:“你敢这样指使我”
“我没撒谎,不信寨主你可以亲自去问蔺公子。”
听得
05欲离
下去之后,阿尔宛达将左湫拉进了自己的屋子,把侯在一旁的朵朵木赶了出去,说自己不需要人服侍了,让她赶紧回去睡觉。朵朵木疑惑地看了看左湫,又看了看阿尔宛达,点头道别之后就走了。
进了屋子,阿尔宛达迫不及待地拉着左湫坐下,“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真没有哄我蔺大哥他,他真的……”
左湫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她,点头宽慰她:“你若是相信我,便信。像蔺舒元那样的男的一向神经大条,对男女之情这种事情向来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你在他周围的生活这一点是肯定没错的。而对于这种男子,一旦他习惯了你在他身边,就等同于他在慢慢的接受你。”可能这是左湫最认真的一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左湫是真的有一种直觉在告诉她蔺舒元心底里是喜欢阿尔宛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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