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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闪了老腰

    贵公子与这神秘的友人对视着,温和地笑了。这令他开局以来精光四射的气势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零,因为你不下渡棋,所以不懂得,胜负只是棋局的一个部分。”他轻咳几声,指着棋盘上横亘的那条幽深的河道说,“渡棋不止是一场厮杀。我所追求的,乃是完整而高妙天命局。这难得的‘劫世千尘’和通灵棋盘,如果在这里收束,这不过是一场平凡的小渡。所以我愿意最大限度等待她醒来。我想看到这一局……走到最后的样子。”

    对面的灰衣少年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棋局而已,何苦如此。”

    “如果能见证妙局,哪怕我的魂魄为此永久折损,也是一种荣幸。”烛公子端坐在棋盘前,仿佛没有任何事物可使他动摇。“零,你还记的我们的约定吗”

    “哦,那个啊。”灰衣少年搔着后脑的短发,“记得。”

    “那就好,这个赌约,我一定会赢给你看。”

    长夜将尽,烛泪呜咽。那贵府的少主人捻着下一枚棋子,仿佛在灯盏中燃烧一般,容光焕发。

    离开了困住鳄头蛇怪的暗渊,暗河中逐渐有了鬼哭声。偶尔还有来附近捡漏的鬼怪,等着从那古老魔族口中分些残羹。

    通常往生的魂魄会被艄公押送向彼岸,但是也有横死或执迷的鬼魂成为了游魂,一直在这片水域徘徊,相互吸收怨气。久而久之,不断增长的怨念便会凝成更可怕的怪物,甚至干扰一般魂魄的往生,令艄公们感到十分棘手。

    眼前就有几个这样的东西在作怪。她原本混在游魂中行走,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叫,面目模糊




第十九节 渡棋行道(7)
    “糟糕,快走啊!这里对你太——”

    她的烦躁本来就已经濒临极限,被那怨灵一打断,更加失控。只见这看起来纤细苍白的生魂一扬手,河道内的冥气便一齐蜂鸣起来。仿佛有一堆看不见的手,像捏碎纸张一般,将那个肆虐的怨灵瞬间撕碎。四周的岩壁被这剧烈的震动擦出许多碎片。眼看就要向她们飞溅而来。她徒手一抓,把那些锋利的碎片荡开。

    然后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以往她是不屑于约束自身力量的。

    “——太危险了。”

    老者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转变,就看到她这一系列股骇人的、远远凌驾于幽冥怨灵之上的操作,一时惊得合不拢嘴。

    在这老者面前,她施展了这简单的一招,不知为何有些小得意。但是那老者不仅不畏惧,短暂的惊愕很快变成了严厉和深切的担忧。

    她自然不知道,在这位老者眼里,不论她多么势不可挡,永远担心她被别人欺侮了去。

    “如果不在天亮之前返回,你就会变成永远的阴魂,身体也会在阳世死去。”见她仍一脸木然,老者焦急起来。“你可不能因为寿数短暂而自暴自弃。听阿婆的,你要好好地活着,知道吗”

    老者快速地说着,从身上的羽衣上扯下一只柔软的尾羽。这尾羽看起来平凡,却是经过净沐的初生之羽,有极强的通灵力。每件神衣都要从这一根尾羽开始织缀。因此撤下了这一羽,她看到那原本覆盖着庇护灵力的神衣迅速黯淡了下去。

    “拿上这个,它会指引你走上返回阳世的路。在那条路上,想办法跟上鬼差,当值的鬼差认得一扇通向阳世的出口。但那出口天亮时便会关闭,你一定要抓紧!”

    婆婆将那一尾羽毛塞给正茫然的她。那老者粗糙温暖的手紧紧握了她一下,然后狠下心放开了,用力推着她转过身,猛地推了她的后背一下。

    她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推离了游魂的道路。

    “快跑!我会在这里给你护魂,你且向前去,这一路切切不可回头!”

    “暗之主宰,请庇护这个孩子!她从黑暗中来,也还归黑暗。在您召唤她之前,任谁都不准惊扰她的灵魂……”

    “你们想叫她恐惧吗她见过安详的葬礼,知道众人有同样的归处;你们想叫她迷路吗她记得自己的名字,犹如记得回家的路……

    ……长夜的主人哦,请赐予她短暂和永久的安眠。她继承了您的话语,将于昼夜交汇之际启程!”

    她奔跑了起来。老人沙哑的歌谣在她背后响起,犹如过去,在每一个她不愿入眠的白昼前响起。

    是的,现在她都想起来了。那老人因为声音嘶哑,许久不曾歌颂她供奉的主。但是为了不知疲倦地蹬着眼的孩子,老人在无数长夜将近之时磕磕绊绊地唱着这首安魂曲,哄她入睡。

    有滚烫的东西划过她的脸颊,以奇异的力量融毁了她木然的外壳。之前那肆无忌惮的力量,仿佛随着她记忆的回归,也逐渐沉寂了。不知道衰竭的葛婆婆最后为何能够重归幽界,但此刻情景已容不得她细想。

    泪水也熨烫了她的灵魂。葛婆婆对她说快跑,活下去!可实际她是一个赌徒,她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便可以押上一切。

    然而,真正一无所有却为她押上一切的人,刚刚把护体的最后一支灵羽递给了她。

    她想起得太晚了。难得在阴阳间重逢,甚至说不出一句问候。

    亦不能回首。

     



第二十节 渡棋行道(8)
    青铜门上的兽首未得回应,双双张开了血盆大口,意欲喷出冥火将她的退路堵死。

    但青池并没有打算后退。

    千钧一发之际,她急忙向前一步,攥着手中的铭牌贴向那青铜门。

    这青铜门上锈迹斑斑,多年被阴冥湿气浸染,表面堆叠着勾曲的红绿斑点。然而这门看似就在眼前,然而这区区一臂的距离,她伸出的手却怎么也无法到达。

    眼见兽口就在眼前,仿佛一个虚空的黑洞,里面透出一股腥风。她也顾不上许多,提着绳坠将铭牌向前方掷去。

    木牌脱手后,逐渐发出朦胧的光,甚至变得透明起来。但这透明的铭牌毫不费力地通过了那最后一段距离,清脆地撞击在青铜门上。她见状,下意识地赶上前,将铭牌紧紧按在青铜门扇上。

    这突然出现的铭牌在她手中发烫,但她不敢放松分毫。灼痛中,她努力回忆着零借用她的命名式破开落日林大封的样子,低声喊道,“得见此名,天地通行!”

    门前兽首的动作忽然变了。它们大张的口中喷出一阵迷离的白雾,将她和其他鬼众分隔开。兽首上铜铃大的眼珠忽然疯狂地在眼眶中上下翻转起来,极其骇人。

    发烫的铭牌似乎在青铜门上微微地振动。这一点振动却使一对兽首都抽搐起来,它们的鬼面也因此变得更加狰狞。

    “是,是,是是是是是……”

    兽首们蹬着狂乱的眼珠,一齐磕磕巴巴地答道。

    青池手上的力量忽然一松。

    那高大沉重的青铜门仿佛默许了她这一推,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声,缓缓地,在她面前打开了。

    虚幻的光芒从前方泻入。黎明在即,她急忙收了铭牌,全速向着这片光芒奔去。

    通过大门的瞬间,她的整个灵魂仿佛被从一个细小的孔洞放出,憋闷、停滞的气息终于缓缓流动起来。隐约的生气就足以令她意识到,自己刚刚从一个何等可怕的空间逃脱。

    但是离开冥间后,手中的尾羽就失去了指引的功能,静静地落回她手上,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灵力,静静地落回手心,只余一团柔和的微痒。

    四面皆白。

    她忽然发现自己虽然脱离了冥界,但与她的想象不同,并没有立刻返回阳世的身体。这不阴不阳的空间似乎是一条无穷无尽的狭缝,遍布着迷雾。时间不曾流动,万事也不能成型。渐渐地,一种不同于冥界的恐惧蔓延了



第二十一节 渡棋行道 (9)
    式微也极少与他的同僚来往。除了性格使然,厦皇猜想,或许还和他过去的大司非之职有关。他们每位世尊都有独属的“神则”。而那个三界至高权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就像式微看似粗暴嗜杀,偶尔也有思虑极其深沉的一面。

    黑衣尊者并没有在纪梦碑前多作停留,径直走到石碑背后。

    “计时重新开始了。”他平板地说,“你应该也发现了。”

    厦皇一怔,意识到式微是在回答他之前的疑问,尽管他提问时并不以为能够得到回应。随即,厦皇望向倏忽海的上方。在极光的尽头,有一处星砂聚成的沙漏。每一次沙漏倒转,都意味着新纪元的开始。

    同样地,也意味着旧纪元的终结。

    然而这沙漏中段已经堵塞多年,逐渐歪斜地坠向晨昏线。那些熠熠的星砂没有了出口,几乎将沙漏的上半塞满。不知何时,沙漏被撑裂出了几道缝隙,细小的星砂开始沿着裂缝洒下,仿佛几条连绵的光链。

    “这倒是意外。伪经里是怎么说的”他随手调出一份泛黄的经卷,一排暗金色的字迹依次在纸面上闪耀。“【至高的毁灭者将从深渊复苏……当永恒之主的劲敌重握权柄,一切回归最初,迈向虚无。】”少年尊者掩面轻咳了几声。“呵,永恒之主的劲敌,人类还真敢想。”

    黑衣尊者并没有参与感叹。感叹从来不是他的习惯。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漆黑的长剑。“一般的伪经是为了欺骗;但还另有一种,是为了掩盖真经的存在。”他说罢,却不打算多作解释。“刚刚地界的‘恒量’又产生了变数。甚至,不止一处。”

    “那些永生余孽啊,不是早被你来回抽打得神智不清了么尤其是那个,吞噬了你那小未婚妻的魔蛇”

    厦皇面上浅笑着,心里却为这试探捏了把冷汗。

    黑衣的尊者终于转过了身,长发漆黑如墨。

    “那些低等的永生种本就没有什么神智。”式微剑眉微蹙,表示异议。“和我的巡察没有必然关联。”

    至于后半句,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更可能的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厦皇略无奈地想,自己早该料到,对于式微是没有什么个人喜恶可言的。

    式微澄清结束,径自收回了视线。

    他当然听到了厦皇的后半句,但是对于没有明确答案答案的事项,他从不予以回答。

    就像他沉默地感应着地界刚刚发生的那一场突围。

    凡可杀死的,他都无需担心;即使一时无法杀死,他也有牵制的方式。

    但是刚刚出现的变数仿佛一个幻觉,在出现的瞬间便消失了。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个变数刚刚触犯了幽界最基础的法则之一,理应发生一场能量乱流。然而随着突围,幽界一切运转如常。

    他甚至无法肯定,这个变数是否是在他狩猎范围内的高等魔族。有人正用极其高妙的手段,将这猎物在他眼皮底下隐藏起来了。

    身侧的漆黑长剑在吹拂的海风中,发出一阵低吟。

    青池仿佛在一个昏暗的风井中下坠。四周有无数半透明的手臂伸向她,凄厉地喊着,“她要走了!她要走了!”

    “不能让她一个人走!谁都不能走!”

    于是那些柔软冰冷的手臂纷纷缠上来,蛇一样地卷住她的四肢。

    “她也没有影子!不能让她走!”有近身的怨灵高声嘶叫起来。

    与之前的拱门不同,这阴阳道上的时间仍然在流逝。青池心里更加焦急。她试图更用力地奔跑,然而那些手臂却越缠越多,几乎要让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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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渡棋行道(10)
    远处已传来了隐约的鸟鸣声。

    这个极阴的棋盘弥漫着一种浸透骨髓的寒意。对弈者仿佛一对祭品,若非棋艺高绝,则难以逃脱。

    烛公子的体质并不硬朗,甚至还有痼疾。磨练棋艺曾是他幼年卧病之时唯一的乐趣,不想竟然少年成名,成为一代国手。

    对面少女依然昏迷着,而他已经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对手落下最后一子的时间总是极其漫长,也极其短暂。这种煎熬的等待,他其实已经习惯了。

    因为等待过后,就能收获他的胜利。

    “唉,你们呀。”

    他听到灰衣少年衣衫窸窣的声音。零那双绝妙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滑出,轻轻在烛公子的额头一点。

    “你总是不把自己的灵息当回事。若不是灵息充沛,也撑不到现在。”

    零的指尖没有温度,却抑制住了那股源源不断的寒意。否则即便烛公子有心,恐怕也撑不到日出完局之时。

    “多谢。但是这和灵息……没有关系。”烛公子撑着前额。“看她迷茫又坚定的表情,就想起了当年的我。所以我愿意相信这个姑娘能坚持住。你也相信她,不是么”

    灰衣少年一怔,脸上泛起一丝微茫的表情。

    “不,她只是单纯地在胡来。”

    少女在零的呼唤下恢复了气息。

    即便未修灵术,对棋盘极其敏锐的烛公子也能够发觉,萦绕着这墨玉棋盘的阴煞之气,随着零的古怪作为和少女的还魂,忽然间彻底消散了。

    “我倒是从不知道,你还擅长拔禊驱邪。”烛公子饶有兴味地补上一句。

    “略懂,略懂。只是借了你们的话而已。”零虚笑着,退回角落调息。

    方才的某个瞬间,烛公子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这灰衣少年的本质,就像一团灰烬中忽然迸发出熔融的火星。然而一瞬的爆发过后,他又缩回了那层死寂苍白的灰堆深处。

    “我这一步……还没有下完!”

    随着她的宣告,墨玉棋盘忽然自发地震动了起来。尽管未到变局之时,表面上的川流却突然发生了小规模的移位。

    从原理上说,是棋盘原本内蕴的阴气突然散尽,灵质结构自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显示在棋局中,就是这一步赌棋的结果提前出现了变化。

    青池按着棋子,想象那底下也有一片幽暗的川流。游魂惊走,怨灵漂浮,还有远古的魔物不时出没。但是大多数的魂魄都将在此放下一切,迎向终点。

    但是她的路还没有结束。她心想。她一定要走出去。

    不论她是谁,不论谁是她。不论有没有光明照亮前路。她只需向前去。

    她这样想着,身体终于从失控中逐渐恢复,松开了一直僵硬着的另一只手。

    一根鸦灰的羽毛从她手心缓缓滑落。

    羽毛还带着微痒的余温,仿佛是另一个人粗糙的掌心。

    灼热的眼泪不可抑制地从她青色的眼中流出,衬得她的身体更加冷了。她仿佛再度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用来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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