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闪了老腰
“魂结魄锁!”
几道银色长线飘来,看似纤细,却捆住了怪物的四肢,让它动弹不得。
“阿爹!”少年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日头还未过半,但方才的来回却仿佛过了一年。
岚溪主祭从门后跨入,却未回应他,双手摊开,摇动手中的法杖凝神喝道:“此请神降!”
青池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岚溪主祭又呼唤了一声,却显然不是人类的语言,震得在场者耳根生疼。地面传来一波震动。
随后房间内充斥着山谷之风。她隐约感觉有什么巨大的实体显现了,不仅是到来。并且接替了这个暂时的空间成为主宰。这个实体似乎只是个“影”,四下却仿佛变成了一处神坛,让那怪物无处遁形。
她突然意识到了“显神”与“秘神”的区别。她想起暗神圣殿的无法言说的阴影,和颓然倒塌的神像。
和无从得知、甚至不曾现世的姓名。
这阵山风稍微缓解了青池的疲惫。她看到情况得到了控制,索性脱力甩了手中树枝,卧在地上调息。
怪物原本已是强弩之末,被一阵和煦的白光穿胸膛而过。少年阿棠配合着斩下了怪物的头颅。
“老大啊!”怪物被随从拖去处理,阿棠声泪俱下地想起了她。“岚溪人民不会忘记你,一定为你做全套法事,你就安心地……”
青池恹恹地睁眼,感觉有什么不妙的误会。“你哭啥,我还好好的。”她转念一想,又道,“你说的法事还算数吗法事暂时不用,可以给我订套棺材吗”
阿棠被吓得弹开几步,“你……你不是已经被魂煞的邪气所伤,恐怕很难……”然后便看向她背部的伤口,虽然还残留着一些血渍,但与寻常伤口没有什么两样。
第十一节 魂煞(6)
少年阿棠回忆起教部讲授过的相关细节,磕磕绊绊地答,“常人被煞气所伤,只……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被感染部分必须以火焚净……”他面色惨白地后退,又把青池翻回正面。“但是即使截肢或许还有救。老大你听到了吗只要把你的躯干部分截掉,还能剩下一双腿可以安葬呢!”
女孩闻言,似乎有了反应。少年激动地按住她,“老大,你还有什么遗言尽管告诉我。岚溪人民不会忘记你,一定为你做全套法事,你就安心地……”
青池感觉非常不妙,强撑着困意地睁眼,挣脱了少年的拉扯。“哭啥,我还好好的。”她转念一想,又道,“不过你说的法事还算数吗法事暂时不用,那个,可以给我订套棺材吗”
阿棠被吓得弹开几步,“你……你已经被邪气所伤,还有气力,难道也要化煞了吗……”
“阿棠,”主祭终于忍无可忍,提点到。“这位姑娘倘若真被煞气所伤,为父出手之前就已经暴毙了!”
阿棠这才醒悟过来,仔细看向她背部的伤口。那伤口皮肉翻卷,还残留着一些血渍,但与寻常伤口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咦,你有没有觉得浑身僵硬石化,心跳很快,但是吸不上气,还很怕光”
青池摇摇晃晃站起来,怒踢了他一脚。“你看到这太阳了吗”
岚溪主祭这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严峻。“你们都需要疗伤休息,回去再说。”
治疗特殊病症也是祭庙的主职之一。受伤后野惯了的青池也只能趴着,由人上药。而刚刚处理过伤势的少年阿棠正在周围团团转,并且喋喋不休。
“这么深的伤口,几时能好这药还够用么既然受到邪气侵扰,不如用我份额内的灵药……”
青池懒得与他争辩。她心里有点暖意也有点酸涩。阿棠还真是个幸福的孩子啊,她想,幸福的孩子才能如此不加吝啬地关照着他人。而像阿棠这样,那位明明能够熟练操办最复杂的祭祀,却会为她的头疼脑热而紧张得不知所措的婆婆,已经不在了。
却不知道另一个欠揍的现在在哪,过得如何。
当日下午,主祭将青池与阿棠叫到神庙侧殿。主祭的面貌一如青年,仿佛是阿棠的长兄。凡人寿数长短之别,似乎从成年后才开始显现。因此青年的外形是他们驻留最久的一种。
主祭大致问出了事情原委,叹道,“无魂尸乃大凶,你们能够死里逃生,简直奇迹。今日若不是青池姑娘,阿棠你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样浓重的煞气,即便是灵修者中了,虽不致死,也要被毁掉毕生修为,无缘长生之道。主祭说得郑重,并向青池致礼。按照少年以往的脾性必然要反驳,此时却垂着头,倒是叫主祭有些惊奇。
青池吃饱喝足,便满不在乎道,“这没什么,他喊我老大,自然不是白喊的。”
主祭与阿棠俱是一哆嗦。阿棠的脸埋得更低了。
主祭揭过话头,看向青池。“你背上被魂煞抓伤,却没有被邪气侵入,现在可有什么感觉”
青池挠头赞道。“好像没有。你们的药效果真好。”她被抓伤之处并无特别的感觉,倒是左肩的伤疤有些发痒。
从记事起她肩上就有道菱形的疤,却想不起是从何得来。
却听主祭沉吟片刻,屏退左右。偌大的侧殿里,除了他们三人,只有无数沉默的神像和摇曳的烛火。
“青池姑娘,我刚刚探过你的经脉和神魂,”主祭缓缓
第十二节 魂煞(7)
“这就是这件秘宝能够保留至今的原因。”主祭低声道。“这件【神位】不同于其他,授位者不仅要有极佳的资质,还有……年龄上的限制。年逾十八岁者,就无法启动。因此这通往永恒天国的资格,只有最年轻一代司祭中的最强者,才能获得。”
青池闻言皱眉。她直觉有些异样却说不出理由。“这还真是……下了血本。老东西们吐出这个,就为了对付预言中的什么怪物”
“【至高的毁灭者将从深渊复苏……当永恒之主的劲敌重握权柄,一切回归最初,迈向虚无。】”司祭以古奥的调子吟诵道。
“这预言听着如此唬人,”少女依然皱眉,“一个新登位的天神,又能有多大力量呢”
“因为这预言……还有后半句,【当最后一颗星辰归位,毁灭将再度被战胜】。我原本也抱有怀疑,因为如今的境况下,人类之中已经不太可能诞生新神。直到……上祭院宣布他们还持有最后的神位。此外,围绕【神位】的争夺能够催生大批极其优秀的神祭。即使不信这个语言,荣登【神位】意味着获得永恒的天命,一切顽疾和短寿都不在话下。”
岚溪县的主祭看着这女孩,目光灼灼。“你遇阴邪之气而无伤,却寿数短暂,实属遗憾。今次于我县、我儿又有大恩,我可为你上一封教部的荐贴。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八重天
九天之上的第八重,无昼无夜,永远散布着半明半昧的光线,仿佛永远凝固在破晓或日落的某一刻。
世尊厦皇如往日一般在倏忽海之滨观想。
倏忽海自洪荒年代便已存在,并且仍在扩张。厦皇此刻所在的是一处海滨高台,台前立有一方永恒之造主的“纪梦碑”;另一端则在第八重天的边缘,相传为群星诞生之处,有繁星如沙鸣。
“纪梦碑”也不是真正的石碑,而是由浮动光点组成的一道窗口。曾经至高主尚在天界时,这个窗口会显露他的只言片语。
至高主的意志,既是构成世界的本质。因此这些言语具有无可比拟的解读价值。至高主隐没之后,这个窗口也逐渐沉寂,但酷爱占卜碑文的厦皇,仍然会习惯在这里观想,仿佛在等待神谕再度亮起。
倏忽海的“海水”如极光一般,在赤橙青蓝中变幻。亘古的静谧之中,忽然响起了不寻常的脚步声。
黑袍的世尊现身于默言台下。那无表情的形象,仿佛雕刻中的旷世杰作,却比木石更加缺乏温度。
“稀客啊。”厦皇没有睁眼。他是四柱神中年之最长者,却面容秀逸如玉,总如弱冠少年,不似式微之肃杀。
式微没有回应,也没有继续向前。两位世尊的聚合,使得倏忽海泛起了阵阵急浪。
“真是稀客。”厦皇这样说,言语之间却没有额外的意旨。“未料你会来此。”
海风将他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作为刑杀之神,未来观测原不是他的兴趣。
“计时重新开始了。”他平板地说,“你应该也发现了。”
厦皇一怔,望向海面上方。在极光的尽头,有一处星砂聚成的歪斜的沙漏。每一次沙漏倒转,都意味着新纪元的开始。
同样地,也意味着旧纪元的终结。
然而这沙漏中段已经堵塞多年,那些熠熠的星砂没有了出口,不知何时撑裂了沙漏自身,开始沿着裂缝洒下,仿佛几条连绵的光链。
“这倒是意外。伪经里是怎么说的【至高的毁灭者将从深渊复苏……当永恒之主的劲敌重握权柄,一切回归最初,迈向虚无。】”少年尊者掩面轻咳了几声。“呵,永恒之主的劲敌,人类还真敢想。”
黑衣尊者并没有参与感叹。感叹从来不是他的行为。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漆黑的长剑。“地界确实产生了变数。甚至,不止一处。”
“那些变数,不是早被你铲除干净了么”
“的确。”式微直言,“寻常的变数都可以清理。但是有个理应绝灭的,以无法评测的姿态重返世间。而且一出世,就被极其高明地隐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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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渡棋行道(1)
明月越过满城的烟霞繁华,映在高墙狭巷上,仿佛一地霜雪。
被这片澄净的月色一打,青池忽然觉得之前缠绕的一些念头变得清明了。
她暂时将那焚香木的线索搁置,看向不远处的院墙。
细瘦的一双脚还在那树杈下晃荡,上身却隐没在萧疏的叶影中,看不真切。但青池知道,那脚踝上挂着一串特殊的铃铛。
她没有多想,转身便跑了过去。
青池在院墙之下,望着那个影子,舌尖抵住下颚。她想要喊出那个名字,但是在他们相望的那一瞬间,脚的主人仿佛也察觉了她。青池并没有看到他表情的变化,但她冥冥之中就是知道。
而他像鹤一般从树上急急坠了下去。
青池瞬间感到一丝诧异,难道是她的直觉出了错,这并不是零吗如果不是,为何见她便走如果是,为何会在这深宅大院中驻留
她不再多想,凝神运气,轻巧一跃翻过了高墙。
墙内花木扶疏,却是另一派景致。换作以往,青池一定乐意游玩一番,但是那个疑似是零的背影在前方的幽径一晃,消失了。
青池无心赏玩,发力跟上,一路穿过了一片绕湖的清幽长廊,几座别院。那影子移动得不太快,让她刚好能够跟上;却也不太慢,让她无从判断身份。
她的脚步已经足够轻,但是前方的影子仿佛根本不需落地,只是在人世低低拂过。
她越向前跟进,越发现这宅院路径并不简单,应该是设下了几重迷阵。如果没有人在前引路,贸然潜入极易被困住。
未几,她追到一栋二层楼阁附近。
楼阁四角吊着彻夜不息的灯烛。青池忽然收步。她已经听到几列人马向她围拢的脚步声。她这样一路行进,必然惊动了宅院的护卫,不可能像来时那样全身而退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惊险,反而仿佛从迷障中清醒了过来。
她仗着自己身法轻巧,潜行惯了,却没当真直闯过大门大户,此刻才体会到世家宅邸的森严守卫。她只是脑一热就跟着追查了过来,却没有想过,能够大费周折处理那火葬工的幕后人,又与这片王公世家有所牵扯,即便真让她摸出了线索,恐怕自己也会凶多吉少。
这个回想使得她落了一层冷汗。那个酷似零身影的突然出现,真是偶然吗
楼上传来帘子拂动的声音。青池敛神,眼下的场景也十分棘手,
只听一段清朗的声音传来。“时值深夜,阁下何故擅闯若非阁下在‘客时’停在这门前,本府理应将你当场格杀。”
这人声线年轻,气势却不输当家。数十位护卫随即从不远处现身。青池知道此人所言不假,心绪却镇定下来,扬声答道,“深夜叨扰,实属意外。我只是在贵府看到故人身影,一时情急跟了进来。”
楼上那人似乎也被她的厚颜直言惊到了,随后轻笑一声,返身提着一个人走出了栏杆。
青池这下看清了楼上主人,明月之下正是一位清隽少年,白衣冠玉,煞是风流俊俏。青池的审美水平介于人鬼之间,一直不太在意形貌,这下才算明白了零总挂在嘴边的“好看”是怎么一回事。但形势容不得她细看,因为那少年公子手中提着的人正是她一路追着的零!
零有哪里不一样了。这并不是说视觉上的变化。月光对于她的视力来说已经足够明亮,但某种朦胧阻碍着她下达最终的判定。
零换了一身衣服,那是一套略有些长的灰色衣衫,乍一看比之前的破旧米袋像样了许多。他也终于放弃了那顶纸糊的帽子,却不死心地顶着一个竹篮。
一身正经的衣物配上那个竹篮,更加显得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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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渡棋行道(2)
“我呀,要做的事情可比你多多了,而且难得很。”少年随意地踢着脚边的石子。“今年的份额还差一大截呢。”
青池懒得理会他话语中的真真假假。此后两人在沉默中踏上了楼梯,行至顶楼。
那少年公子正在楼顶。此夜月色极好,但他却浑然不觉,点着灯火,翻看着手中的书册。他们登楼许久,这公子才翻过一节,放下了书册,展开手中的折扇,对青池朗朗道,“我乃是此处府邸的少主烛君,敢问姑娘名姓”
“青池,”她答道,眼睛却瞥了一眼零。“我叫青池。”
“好,青池,”他轻轻摇扇,“你贸然闯入,可是来找零追债的”
零也很配合地抖了抖。
青池不知道零这次玩的是什么花招。她扮出几分真真假假的怒意,“没错,我正是来讨债的!今天结不清,我就不走了。”
她不是擅长伪装的人,但此刻确实也有几分情绪。这些时日她心底一直怀疑,零或许只是自己孤独黯淡生活中的一种臆想,如今却看他像个玩笑似的大喇喇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与世家公子交情匪浅。她太习惯把零作为自己唯一的朋友,与世隔绝的鬼境曾经显得他们同气连枝。她从没想过零的世界,理应也有鲜活的另一面。
“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连小姑娘都不放过。”话虽这样说,这少年公子和煦地微笑着,没有责备的意思。
零很配合地做出夸张的心虚表情,垂下了头,“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
“被你追债的这位正是我府上客人,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插手,但你若想将人带走,”少年眼波流转,“可知道我府上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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