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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生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华凝墨
锦生
作者:华凝墨

十一年蛰伏,十一年隐忍,十一年苦熬,十一年等待,只为,一朝归来。

有人曾说,携风雨而来的人,最先淋湿的,永远是自己。可她说,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想过要独善其身。





锦生 第一章 :烟雨迟归人
三月,晋陵。
早春方至,芽草初生,街头巷尾的杨柳都已争先恐后地抽出了新芽,缀着点点小绿的柔枝随微风拂着细雨,迫不及待地向人们昭示着自己的勃勃生机。
“哒哒哒哒”
一串细匀而清亮的马蹄声自后方悠远而来,街道两旁撑着油纸伞的行人纷纷退避,像是生怕会溅了自己的新衣一身污泥。有人探究地回过头,只见一辆双骑牵引的紫罗方椽马车缓缓而来,这辆马车的装饰并不算得华丽,尤其是在晋陵,在这天子脚下,帝都之中,在这名门望族钟鸣鼎食竞居之地。
但有眼力的人却看出了端倪,也便是那一红一白的马匹。只肖辨那蹄声,再看地上留下的独特的蹄印,便已确信那绝对是两匹上等的月氏铁蹄马。这种马的蹄形比常马要宽大两到三倍而且坚硬如铁,蹄声十分清亮,而它的劳力则更是十分惊人,寻常之马要赶三日的路程,这种马最多一日半即可到达,且常马最多两日便必须进食,否则根本无法继续前行,但月氏铁蹄马却可四五日不进食而体力不减,就是中原最优良的马种千里马,也不能与之比肩而论,此等良马在大陈境内更是千金难买,有价无市。
偏是这样可遇不可求的金贵马匹,现在却一次就出现了两匹,可见这马车中的主子,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的。何况且再看那驾车之人,发髻高束垂落,眉宇十分俊郎,容廓分明,一身月白长衫衬得面容清俊而疏离,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但不论怎样看,都决不像是家奴马夫之辈,试想单是外面赶马车的人尚且如此,那坐于马车中之人,需是何等的贵人
马车一侧的窗口帘子忽然被人掀起,一张十分娇秀却也稚气未脱的年轻小姑娘的脸庞露了出来,小姑娘伸出半个脑袋好奇而欣喜地四下顾盼了一圈,兴奋道,“这晋陵的街道好生繁华,可是比咱们瀛州强了好远,这儿雨天还有这么多人,要在瀛州,这样的天儿街上可怕是都没有这一半儿多了”
“晋陵乃是一国帝都,是大陈之腹地,瀛州虽富饶,可也是不能与这帝都相比的,常人用脚趾都能想到的事,也就你稀奇罢”说此话的是马车内另一侧坐着的一青衣女子,面容与方才小姑娘有些相似,但又更为柔美,有着南方女子独有的风韵。
这话似让先前说话的小姑娘不太高兴了,小姑娘甩开帘子,噘嘴瞪向对坐的青衣女子,“这一路啊不,是一直,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对,那个又怎么怎么的,你从来就没有对我讲过一句好话,你说你你真是我亲姐姐么”
青衣女子颦蹙扶额,状似若有所思,“这个问题么,好像好像还真不是呢”
小姑娘手指使劲拧揪着自己的鹅黄罗裙,怒视着青衣女子,咬牙切齿道,“白碧兮,咱俩没完”
马车帘幕外顿时传来一阵轻笑,“我说小碧月啊,这话我可是一路听了已经不下五六次了,口气那么大,你倒是兑现一个来,也让我们都开开眼界怎么样”
小姑娘一把捞开帘幕,对着驾车之人的后背就是一个拳头送上。
男子一声痛呼,“哎哟碧月你还不让人说话了你”
“你闭嘴谁让你乱插话的”
“我怎么就乱插话了”
“你怎么没插话,只要是我在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许说话只要你说了话,那就是乱插话”
“”
青衣女子理了理自己微微褶皱的衣袖,虚咳了两声,以示提醒要适可而止。
被碧兮这一提醒,幕外驾车的白衣男子和车内得理不让人,无理也要争的小姑娘竟然一致地都收了嘴,没再继续吵闹。
到此时,一直静坐于马车正中,面戴月银雕花面具的白衣女子才睁了眼,却也因戴着面具而完全看不清面部表情,目光深幽,无悲无喜。女子低头抚了抚怀中抱着睡得正酣的白色毛绒小家伙,“已经到晋陵了,是吗”白衣女子轻声道,也不知是问句,还是叹句。
“是,首主”青衣女子微微侧身应道,“首主,我们今日暂时在何处落脚是直接先去霁月阁,还是先找个旅店住下”
白衣女子却是微微摇头,“去城北平定街,距京畿巡府二十里处应该有一座祥福楼。”
一边儿的小姑娘听白衣女子此言,顿时惊讶道,“首主您竟然连这都知道不知道还以为您就是这晋陵啊不就是那城北平定街的人呢”
白衣女子颔首,唇角勾了一丝淡淡的浅笑,却未曾回答。对面倒是青衣女子狠狠地看了眼说出这话的小姑娘,“碧月,在来晋陵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不许多说不许多问更不许莽撞行事,你都忘了吗是不是想我找人立刻送你回瀛州去”
碧月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怕姐姐真的让人把她送回去,立刻弱声道,“姐姐,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应该乱说,不应该乱问,我下次再也不犯了,但是我不要离开姐姐和首主,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衣女子温婉一笑,“碧兮你也不用太苛刻她了,毕竟她还小嘛慢慢也就好了”
碧兮抚额,“她还小么首主您在她这般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能独担苏氏商行半边天了,也就您怎么纵容她”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够像她这般随性,无所忧虑,无所顾忌地成长,也曾拥有过一段短暂的这样的时光,只是后来,就都不一样了,后来的我即使是再想,也不能了”
是的,她不能,就算天下所有女子都能,她也不能,因为她将要走的这条路,太遥远,也太艰难,而且前途未卜
碧兮知道这是白衣女子的禁忌,她在白衣女子身边近七年时间,也从未见有人任何关于她的过去的话题,因为或许一旦揭开,便是一片鲜血淋淋她知道她是苏家家主收养的义女,对外称是在外流落多年的三女儿,其实却不是,因为她本姓为萧,而不是苏。
但就是这个义女,在苏家却有着非比寻常的特殊地位,她不仅与苏家长女苏柔共同打理着苏氏茶叶行全国各地数十家店铺的生意,而且苏家家主在许多重大事件的决定上,都会与白衣女子一起商议,很多时候她的一句话,就可能影响到苏氏茶行后面的发展方向。在这上面,就是苏家长女苏柔以及苏家二公子苏俨,也没有这么大的话语权。
不过这位二公子倒也是特别的人物,在苏家通常情况下你可能十天有一天能看见他,也可能两三个月都看不见他。他不仅不会帮忙家中打理茶行,就是偶尔回一次府上,也要么是自己在后庭练练剑,要么去找自己长姐跟眼前这位义妹下下棋,要么干脆窝自己房间里睡大觉,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又没在了,典型的纨绔子弟形象。
约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在一处街道旁停了下来,“首主,祥福楼已经到了”马车帘幕外年轻男子轻声道。
白衣女子也没说话,碧兮连忙起身,掀开帘幕拿起两把油纸伞微微躬身走了出去,驾车的年轻男子接过其中一把撑开,身体轻地一跃,双脚落地,分明有着一层浅浅的积水,却未溅起半滴。
“我去安排房间,你后面扶姑娘下来”年轻男子说道。在人前,他们称白衣女子为苏姑娘。
碧兮点头,等那清俊男子转身快步进了客楼,随后也撑开伞轻跳下了马车,取下马车尾后随带的木凳放在马车下方后,才向马车内道,“姑娘,下来吧”
话音落下,马车的紫罗帘幕再次掀起,白衣女子躬身缓步走了出来,扶着碧兮伸来的右手,施然踏下了马车。等白衣女子双足落地,碧兮便拿开了马车下方的木凳放回马车后尾,刚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碧月抗议,“我还没下来啊”
“自己长脚”
碧月噘嘴低估,“说得好像苏姐姐就没长脚似的”
正替白衣女子撑着伞的碧兮猛然转过来,一记冷刀子似的目光扫到碧月脸上,碧月吓了一哆嗦,连忙罢手道,“我我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白衣女子浅浅一笑,“下次再说这样的话,可要记得声音小点儿,连我都听到了”
碧月心虚,扯出一张僵硬的笑脸,便没敢再说话。
因为三人都是女子,碧兮碧月姐妹二人的容貌也都是出众之姿,中间的白衣女子虽掩了一张银质雕花面具,但仅凭面具下方露出的白皙纤瘦的下额,清素秀巧的殷唇,便可推测面具下,定是一张连她身边其余两人都远远不及的绝色容颜。三人刚一进客楼,便立刻引起了一群客众的注目。
有人打量了碧兮三人良久,脸上更是赤裸裸地写着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见她们只是三个女子,听几人说话也不像是晋陵中人,便大胆地举起酒杯满面轻薄笑容地走上前去,挡住了几人的去路,笑语道,“几位姑娘是外地人吧,这样子出门,那可是不太安全的呢不过,正好小爷我我”
男子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突然一恍惚,脖子上便已感受到一阵可怕的寒意。
竟是一把半出鞘的剑,而执剑之人,正是方才那三个女子之一,而且是看起来年龄应该是最小的那一个。她的确是最小,但并不意味着就被可以小看。
碧月满面友善微笑地看面前已经惊愕得完全僵化的男子,手上功夫却一点都不含糊,碧月手指微动,剑锋在男子脖子上轻轻刮过,看那男子已经吓得双腿打颤,嘴巴张着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才满意的笑问道,“你刚才说,你什么,还是你怎么样”
那男子愣了半响,才猛然反应过来,却是被这阵势吓得已经魂不附体,急急道,“几位姑娘饶命呐,我我错了你们大人大量,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姑娘,但是我,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碧月手指却是再次一动,淡淡一笑,“这么说,你可是还想要有下次呢”
男子连忙罢手,“不不是姑娘我我是,我是”
“你看,你自己都说了你是,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男子着急了,“姑娘您听我说完,我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
“我还想有下次”
“看吧看吧我没错怪你,现在你自己都又亲口说了一遍,怎么,你还想抵赖”
男子百口莫辩,一个大汉子急得都快哭出来,碧月也觉得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待会儿后边的姐姐又该要骂她了,她现在可是女侠形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会很没面子的所以也没再发难,霍地收了剑走回白衣女子身边。
此时先入了楼中的年轻男子已经与客小二去安排好了房间,从楼上下来,正撞见这一幕,却不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是停在楼梯间不上不下,等着看戏,等戏完了,人才悠悠地走下来,笑侃道,“原来咱们的碧月小姑娘,也不只是花瓶子嘛”
碧月当然知道这话是在嘲讽她上次在一家旅舍中被一只小老鼠吓哭的事,眼眸子一转,哈哈道,“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我们堂堂的荆玉大侠上个月落荷塘里的时候,那场面是多么的壮观的,而且,那荷塘可是不到一米深的噢”
这句话一出来,荆玉只觉得两眼一黑,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好的他请她吃烧鸡她就不会告诉别人的,烧鸡都吃了,竟然还是把他给卖了
“走吧”白衣女子淡笑道,抱着怀里的蜷缩的毛绒小家伙朝着楼上缓步走去。
碧月给站在楼间的荆玉翻了个大白眼,朝着白衣女子跟了上去,碧兮另付了些银子让店小二将马车带到后院再喂些草料,店小二接了银子,高高兴兴地办差去了。
碧兮上楼踏入安排好的厅间的时候,便见白衣女子和荆玉站在临窗前正商论着些什么,而碧月,则是坐在一边儿百无聊赖地逗弄着终于舍得醒过来一会儿的那只白绒小家伙。
碧兮走上前,询问道,“姑娘,咱们已经赶了近半个月的路程了,现下终于是到了晋陵,您这一路也都基本没吃过多少东西,我看这晋陵物类倒也丰富,瀛州特有的菜式这里也基本都有,姑娘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去吩咐”
白衣女子微侧过身来,“你们想吃什么就随便安排吧,我没什么食欲,叫一碗莲羹就是”
碧月倒是耳尖,一听白衣女子这句话,便立刻报上自己想吃的,“姐姐,我要一份清蒸鲈鱼,一份碧螺水晶大闸蟹,一份酱板鸭,还有一份红烧排骨,一份红焖里子鸡”
荆玉十分鄙夷地瞟了一眼一边儿掰着手指数美食的碧月,“你确定,你吃得下这么多吗”
碧月一个白眼儿翻回去,“你管我我就爱吃就能吃,你不服”
荆玉:“”
“荆玉,你待会儿去一趟霁月阁,让杜修今晚务必来此见我”白衣女子淡声吩咐道。
荆玉抱拳微微拱手,“是,姑娘只是姑娘已经到晋陵的消息怕是其他人应该都还不知道,要不要属下去其他各支也一并通知到位”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这个先不急杜修是苏氏茶行在晋陵的总经手人,更是我暗流在晋陵安放的总线,所有的脉络都是必须要经他之手的,消息由他去传,比你现在就开始频繁活动安全得多,到后面就算开始被有心人注意,查起来也只会查到一个苏氏茶行和一个苏家少主事,但这些都是光明正大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无伤大雅,随他们去就是”
“姑娘现在就已经预测到会有人查我们了吗毕竟,现在的我们不过是刚来此地的外地茶商,何况我们手下的人行事,也从来都隐秘至极”
白衣女子浅笑摇头,“你太小看这晋陵中的人物了能够稳稳立足于这天子脚下,帝都之中的,可都不是什么简单之人,何况在他们的上边,还压着一个手断了得,多疑善忌的陈皇”
“是,荆玉懂了”
晚膳过后,天色渐渐暗下,荆玉已经悄然无息地离开楼中,碧月小姑娘也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吃饱喝足后,便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余碧兮一人还陪白衣女子留在厅间中。白衣女子依旧静静站于窗前的地方,望着下面行人渐稀的街道,沉默不语。
夜色渐浓,早春的夜晚泛起丝丝的寒意,碧兮转身去取了一件狐裘披风来,从旁侧轻轻披到白衣女子的肩上,“虽然冬天是过去了,但毕竟是余寒犹在的,又刚下过了雨,这儿风也大,姑娘身子向来不是太好,这样站着怕是会着凉的”
白衣女子侧身看了看碧兮,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却又似含杂着更多的凄凉,“碧兮,从你们跟着我踏入晋陵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其中艰险你也应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终一败涂地,那么,你们可能也将因我而被带入万丈深渊,不得归路,碧兮你会后悔吗”
碧兮替白衣女子整理披风的双手一僵,神色微顿,抬头望向白衣女子面具之下深暗的双眸,坚毅道,“姑娘不该,这样问碧兮的从七年前姑娘奋身自歹人手中救下我们姐妹二人时起,碧兮这条命,就已经是姑娘的了”
白衣女子轻微地摇了摇头,“碧兮,我是救过你们,但对于当时的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就算不是,可谁规定救过你的人你就一定要为那个人付出一切地去回报而且现在,我还将你们带上了另一条更加险恶,更加艰辛的道路”
碧兮微笑着摇头,“姑娘段然不要因此而有自责,姑娘从来对我们信任有加,待我们更是如同亲生姐妹一般,单凭姑娘这份情意,我们就已无以回报了”
白衣女子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再次移向窗外如墨的夜色中,“虽然我很想逞能地说一句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们,可事实是,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无时不刻地保护着我”
“保护好姑娘,就这是我们的一切”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从明日早晨开始,密切监视前面这条街道,凡有挂着代字号的马车经过时,便立刻通知我”
“代字号您是说代王府的马车吗”
“嗯”
碧兮点头领命,也恍然明白了为何白衣女子既不选择去霁月阁,也不就近找一处旅店住下,而是选择绕大半个皇城到这平定街来,因为陈皇的十四皇弟,当今右辅政亲王代王钟岸的府邸,就坐落于这平定街祥福楼往东距十一里处,而这里,也是代王府去往皇宫的必经之路。
约末半个时辰好,荆玉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白衣女子问道。
“回姑娘,他说现在这时候还不太方便,为免引了别人的注意,所以准备过了亥时后过来”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赶了大半月的路程,你们都没能好好休息过,现在已经到晋陵了,也不必再赶路担心或我安全什么的,你们俩快去休息吧至于杜修,有我候着就是了”
碧兮连忙摇头,“那怎么行姑娘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该是由我来候着,您去休息才是”
荆玉上前一步,虚咳了两声,正色道,“怎么说这里也还有一个男儿在,这样的差事,难道你们也要跟我争么”
白衣女子自然知道他们两人都是为她着想,但他们为她付出的的辛劳已经是她的数倍之多,她又岂能不替他们着想,何况便是她去休息了,也是根本睡不着的这座城,这座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噩梦中,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惊醒的城,而现在,她就在这座城里,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是命令,不必再争”白衣女子沉声道。
碧兮二人心知她说了这话,也就是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虽担心白衣女子的身体,却也只得告退下去,只盼杜修可不要来得太晚才好。




锦生 第二章:此去阻且艰
深夜子时,万籁俱寂。平定街祥福楼二楼临街的窗前,一盏孤灯,还有一个女子,一直未眠。
正厅间的门被人缓缓推开,白衣女子闻声回首,一个身着夜行衣,体态稳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面前。黑衣男子退下遮去了几乎全部面容的衣帽,疾步来到白衣女子面前,霍然撩开长衣下摆,单膝跪地,“属下暗流晋陵副首杜修,拜见首主”
白衣女子上前一步,俯身双手扶起黑衣男子,“辛苦你了杜修。自你潜入晋陵助我成事,至今已有六年余,这六年,晋陵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在打理,若不是有你的得力之助,我要想走到今天,怕是还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首主言重了杜修这些年所行之事,并非只为了首主,更是为了我自己,为我枉故的父亲和兄长,所以杜修,不曾辛苦”
白衣女子就着窗边的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空置的椅子,示意杜修坐下,杜修也未推辞,拱手谢过,便在白衣女子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随即问道,“首主现在,可是已有了什么打算”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面具之下,她神色难以看清,“如今棋盘虽已置好,但是先行那一步,还需要再细细斟酌之后,方可决定。时势是随时在变的,一步行差踏错,结果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杜修,你先给我详细讲讲这晋陵中的局势吧”
“是”黑衣男子应道,“从现是下的局势来说,不论从手中权势还是朝中地位,代王爷所处的位置都可说是岌岌可危,虽然代王爷他”
白衣女子微微抬眸,带着几分愠色的目光泠然扫向杜修,“我要听的是全局,而不是代王”
黑衣男子微微一怔,显然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原本他以为,这会是她最重要也最先想要了解的,关于代王。可白衣女子的出言打断以及那凛然的目光都已经告诉他不是,虽然这其中,也的确有他的刻意。
黑衣男子重整了神色,继言道,“现在晋陵之中最大的几方权势,首居庆王钟哲与庆王妃之父,御军大将军赵林崇一派,庆王与陈皇同出于姜太后膝下,深得陈皇信任与重用,手握京畿巡防营八千军卫的调度权,再加上执掌着三十万御军兵权的赵林崇一系,朝中地位基本上无人可比。”
“其次是吏部尚书高永义,他的长女便是当今的国母,皇后高氏他的三女婿又是户部侍郎王同之,而且作为掌管着朝堂上下所有官员的任免的吏部尚书,高永义在朝中的人脉亦是不可小觑;再次便是昭安长公主钟嫦的丈夫,身兼御军监御史的义国公李慎其次女宜嘉郡主嫁给了礼部尚书刘止素的幼子,他们在朝堂上的政见也基本一致,而且相互推崇,不论是从姻亲关系上还是从朝中利益上,他们都已经成为一个共同体。”
“还有刑部尚书齐贺,齐长女为后宫名望和地位都仅次于高皇后的宸贵妃;而兵部尚书许长贞的幼女则是现陈皇最为荣宠的妙淑妃。以上几方势力基本都相互联系也相互独立,但并不是对立,一直都是保持相安无事的,不过这中间还有两位,就比相对较特殊了”
“你是指户部尚书曲文新和工部尚书张雍对吧”白衣女子浅笑道,“户部尚书曲文新为陈皇去年破例直接提拔,行事稳重低调但又十分圆滑,左右不倾也左右不拒;而工部尚书张雍,为人率真,不善逢迎,而且脾性顽固,得罪朝臣无数,在朝中不论人缘还是口碑,都可以说是最差的,与吏部尚书高永义尤不对头,却因总得陈皇庇护,至今仍未被排挤出朝。”
“首主说的对,整个朝堂中,只有这两个人是例外。现今朝中最大也最稳固的势力就当属这几方了,明王钟启虽然身在晋陵,但他自陈皇继位后,十一年来一直静居于东郊外的灵岳山上,从来不问朝政,早已是有名无实的辅政亲王。”
“你,漏了一人”白衣女子淡声道。
黑衣男子陡然一怔,她说,漏了一人他自然知道是漏了谁,因为他是刻意跳过的:代王钟岸。
“关于他的事,我并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不必刻意而已。你只要记住我现在的身份而不要顾及我过去的身份,所以你即不必刻意提起,也不必刻意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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