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芳春
作者:金无彩
资深红迷魂穿贾探春,且看她如何逆天改命,撕画皮,斗悍妇,杀贰贼,救姻缘。
一探芳春 第一回 我,我穿了?!
旧都金陵千年而后定名叫做南京。
南京城内有一女子,名叫贾叹。这人是全职的家庭主妇,每日里的工作就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生平最大的爱好,除了吃,就是看电视。
近些年来好看的国产电视剧越来越少,不得已,只好把当年的老电视剧翻出来一遍接一遍地看。
这一天,87版红楼梦又看完了一整遍,洗衣机嘀嘀地嚷着衣服已经洗好。丢下擦眼泪的纸巾,贾叹女士把衣服晾去了露台,然后趴在栏杆处望着楼下的合欢大树出神。
楼下的洗衣机和电视剧忽然冒了一股烟出来,竟是电线短路了。贾叹闻见了糊味儿,急忙转身,却一不小心滑倒,直直地堕下了楼
不知过了几时,贾叹悠悠醒转,第一感觉便是额角上疼得一跳一跳的难受,咬着牙哼了一声。
立时便有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儿声音,带着哭腔上前道:“姑娘,姑娘可醒了”
贾叹还以为电视机没关,dvd机自动循环播放红楼梦,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咬着牙撑着想要坐起来。
这一摔够意思,估摸着是撞到了
贾叹仔细一想,不由吓了一跳自己好像是,从楼上摔下去了二十六楼啊,再怎么着也没有摔不死的道理啊难道,难道自己已经死了那怎么还能感觉到头疼噫,人死了,究竟是有没有魂灵的
贾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伸手捂住疼得要命的额角,一边睁开了眼
“姑娘,揉不得医生说了,这几日碰不得水,也不能乱动,只该平躺着静养姑娘,头上可晕”那个脆脆的声音忙上来阻拦。
贾叹这一下子真的跳了起来
我老天这声音是真的,不是电视剧
旁边站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红绫内衫,青缎掐牙背心,红绫裤子,散着裤脚。青缎布鞋更兼梳着丫鬟,戴着绢花,虽然浅淡,也是描眉打腮,唇上微微的淡红
贾叹的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一样
这是,是个丫鬟
霍地低头,去看自己所在竟是在一张精致的雕花木床之上,还挂着浅杏色的纱帐,而自己的身上,是一床自己曾在织造博物馆看见过的袷纱被
贾叹的眼前一黑,就往下倒
吓得丫鬟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贾叹很想晕过去算了,偏偏又清醒着,只好哭丧着脸答她:“我头晕”
正说着,外头有人急急地问话:“翠墨,你嚷什么是姑娘醒了么”
说着,另一个看着稍大些的、一样打扮的丫鬟走了进来,一脸焦急关切,直接便往床边跑。
抱着贾叹的丫鬟哭道:“待书姐姐,姑娘是醒了,可是,可是有些不好”
翠墨待书呃,是侍书吧87版不都是叫侍书的么虽然说脂批本里大部分写的大部分都是待书,但通行本程甲程乙里都写的是侍书。我可是前几天刚看了一期百家讲坛
贾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但是瞬间又反应了过来
翠墨待书这不是,不是红楼梦里贾探春的两个贴身丫鬟么
待书看着贾叹脸上惊诧莫名的神色,也慌了起来,眼泪滴了下来:“这可怎么好都醒了还不认人那个姓胡的医生究竟是哪里请来的我就说须得禀告老太太,请王太医来仔细瞧瞧才是”
翠墨一边抹泪一边称是:“待书姐姐,我在这里守着姑娘,你快去告诉老太太”
我,我穿成了贾探春
“我靠”
贾叹只觉得自己果然头上很晕,遂干脆地眼一闭,再次晕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贾叹只听见耳边一阵嗡嗡、嘤嘤,吓好烦人的苍蝇
皱了皱眉,贾叹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床边坐着的是一位鬓如银丝的老太太,眉间微微蹙起,有些担心地正在问:“王供奉既说不妨事,可知我孙女何时能醒”
这是,贾母荣国府的实际掌权者,史老太君
贾叹的脑海里顿时过电影一样飘过了荣国府的大家长贾母、大房夫妻两个贾赦邢夫人、二房夫妻两个贾政王夫人,还有大房的长子夫妻贾琏王熙凤,二房的长子夫妻贾珠李纨,贾府四春元迎探惜原应叹息,以及那位衔玉而诞的贾宝玉,等等,等等
老天,连贾母都出现了看来是真走不了了
得了,看在自己这样熟悉背景的情况下,穿就穿吧
不过,真心还好,穿的是那位身体健康、性情坚毅的贾探春,而不是懦弱的迎春、孤介的惜春,甚至那位一年病三百六十天的林黛玉
贾叹认命似的苦笑一下,声音微弱地喊贾母:“老祖宗”
贾母听见,忙低头一看,松了口气,亲切地责备:“你这孩子要强也没有这样的撞了头,临昏死过去前还要嘱咐丫鬟不得惊动大人这下好了,私自请进来的大夫,哪有好的王太医说,还好你素日里身子壮,不相干,不然让那个庸医治下去,有命的也变作没命了”
贾叹难得的脸上红了红,学着看熟了的红楼腔,吐吐舌头赔不是:“好祖宗,炎天暑热的,不是怕您担心么我记得了,以后再不淘气,乖乖地听您的话。”
贾母虽说自幼便把四个孙女儿都带在身边,但除了贾元春那个嫡长孙女之外,另外这三个不是怯懦就是客气,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亲昵地跟她撒过娇。尤其是探春,因为是庶出,日常虽然也伶俐大方,干脆得体,但终究还是因为庶出,对自己带着一丝讨好的客气,这样自自然然的撒娇,还是头一回。愣神之余,贾母下意识地露出一脸慈爱,伸手抚了抚贾叹的额头:“那就好往后再这么淘气,我定让你母亲饿你三天”
说完又谢王太医,令人:“让出去好生看茶。”
一路鞋响远去,想必是有人带了王太医出门去,隔壁开药方听医嘱什么的了。
这边有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行了,都说了三丫头没事了,赵姨娘就不要再哭了。”
接着便是一个年轻利落的声音跟着低声嘀咕:“就是不然外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三妹妹怎么样了呢”
贾叹顿时觉得头疼。
这不用想,先一个声音必是自己的嫡母王夫人,后一个凑趣的则必是那一位掌家二奶奶王熙凤。
而之前自己刚醒就听见的那个嘤嘤嘤的声音,是赵姨娘,也就是自己穿来的这一位贾探春的生身亲娘我的老天,我还有个亲弟弟是那个人物猥琐、举止荒疏的环三爷
贾叹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呢。
哭声戛然而止。
贾母状似不闻,站了起来,笑着对贾叹说:“罢了,既然醒了,就好好躺着吧。想什么吃的,让人去做去,别宾着。赶紧好起来,过两日便是端阳了,起不来可就不能过节吃粽子啦”
立即便有两个人,一个丫鬟打扮,必是贾母身边的第一个大丫头鸳鸯;另一个穿着艳丽火热,打扮珠光宝气的,想必就是刚才那位王熙凤过来扶了贾母,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贾叹甜甜地笑着答应了贾母的话,目送了一群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老中青年妇女出了门。
待书和翠墨连忙跟在后头送了出去。
贾叹倒下,收了笑容,一声长叹未了,一个八九岁男孩儿的声音古灵精怪地冒了出来:“三妹妹,如何我就说了老太太跟疼我一样疼你的”
一探芳春 第二回 宝二哥和珠大嫂
已经身不由已地只能当一辈子贾探春的贾叹算了以后就称贾探春又被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贾探春脸上顿时有了恼意:“二哥哥,你是要吓死我吗”
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愣。咦这个说话的是大名鼎鼎的贾宝玉,贾探春的嫡出兄长兄妹两个这是在打赌不成
贾宝玉俊秀的面目露了出来,果然比漂亮的小姑娘还要漂亮,笑嘻嘻地先给她打了一躬:“我哪里敢不过,三妹妹这装病的本领果然高强,竟然连王太医都瞒过了”
贾探春只觉得脑子里一闪念,嘴上已经不由自主地抱怨了出来:“我哪里是装病我在外头看人放风筝三月三都过了多久了还有人放风筝结果小蝉扫院子,我们俩谁也没看见谁,她一扫帚拍在了我腿上,我就撞到了树上。二哥哥你瞧,我这头上可是真起了包”
贾宝玉一直以为贾探春在装病,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由得大惊失色,三步两步爬到了床上,一边吹气一边小心地看她伤口:“天竟然起了这样大的包都有血痕了”心疼地拉了贾探春的手,又手忙脚乱地给她放枕头:“三妹妹,对不住,我想差了你快躺好。如今有老祖宗发了话,你想什么吃的,你跟我说,我亲自去大厨房给你端来;若是想什么玩的,我亲自去街上给你挑来,管保不让小子们动手。”
贾探春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心道难怪一部书的女生几乎都喜欢他,果然是个大写的暖男,依言躺好,笑道:“多谢二哥哥。我如今还没想好,若想好了,使人去告诉你。你也跑前跑后这半天了,回去歇着吧。看老祖宗找不着你又挂心。”
贾宝玉看她躺好,这才放了一半的心,见待书翠墨回来,忙招手道:“你们两个,留一个看着三妹妹,来一个跟我去问问琏二哥,三妹妹这伤得小心什么。”
待书满面笑容地道谢,令翠墨留下服侍,自己跟着贾宝玉走了。
贾探春躺在床上在后头追了声“有劳”,然后才看着脸上终于放松下来的翠墨笑了笑:“吓坏了吧”
翠墨被她一句话又把眼泪说了下来,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姑娘以后可都小心些罢咱们屋子里并不都是好人,环三爷上月才掉进池子里一回您都忘了”
贾探春脸色一白。
我勒个去我怕我受伤吓坏了你,你怎么就不怕把这么可怕的宅斗告诉我吓坏了我啊亲
几乎是本能的,贾探春转开了头:“翠墨,以后再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我可就不敢用你了。”
翠墨低下头擦眼泪,再抬头时已经换了云淡风轻的表情:“是,姑娘。”
贾探春目瞪口呆,简直叹为观止。
我擦好佩服三姑娘啊她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训练得这样聪明伶俐、演技爆表的
但是过了不一瞬,换翠墨用了迷茫的眼神看她:“不过姑娘,什么是我靠”
贾探春心头一噎,两只手攥着纱被咳嗽起来。翠墨连忙上前给她拍背。
缓过来,贾探春抬头,却发现翠墨坚定地看着她,小眼神儿中充满询问,一咬牙豁出去了:“你听错了,是我好我当时觉得头好晕,我要说的是我好晕可惜没说完,没说完我就晕过去了”
翠墨歪了头斜眼看她,显然是个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的架势。
还好,外间又有人来了:“这鸦没鹊静的,人都哪里去了”
翠墨连忙迎了出去,笑道:“大奶奶,天这么热,您怎么来了”
贾探春连忙又坐了起来。
脑子里却闪过了来人现在的情形李纨,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嫁给了王夫人的长子、也就是自己的长兄贾珠,前年贾珠死了,留下了刚刚怀有身孕的李纨。去年秋凉李纨才生下贾兰,直到今日贾兰的周岁还没过呢。
贾探春心里顿时感激得很,看着一个面目端庄的青年妇人坐到自己床边,便先埋怨起来:“大嫂子你做什么又跑来天这样热,你这身子一向病弱,还不好好保重呢兰哥儿又离不得你。我又不是甚么大病”
当下李纨穿着素净的白色孝服,微微地笑了起来,伸手在她脑门上一弹:“谁说我们家三丫头比旁人利落的唠叨起来也跟老太太有的一比呢”亲切地拉了她的手,又要看她的伤口,“你那大丫头吓得一路哭着去找老太太,如今满宅里谁不知道了刚才兰哥儿哄睡,我走不开。如今他睡踏实了,我自然得过来看看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和东府里珍大嫂子是不是刚走”
贾探春迟疑着咬了咬唇。
讲真,她刚醒,哪里知道谁是谁何况就算是贾探春的原身,就刚才那一群人,珠环翠绕、绫罗绸缎的,光香气就呛得她想死了,怎么会分得清到底来了几个
翠墨一看她的表情,会意,忙笑着答道:“大奶奶不知道,我们姑娘一直晕晕的,刚醒没一刻。却才连同琏二奶奶、小蓉大奶奶、宝二爷和两位姨娘都来了。听得说天热,二姑娘四姑娘被拘着正抄经给我们姑娘祈福,只她们二位没来得。”
李纨笑了笑,看向探春,眨了眨眼:“如何可晕得好些”
贾探春看着李纨的表情,会意过来她其实是在问自己:我能不来么连二位姑娘不来都寻了那样合适的借口
脸上红了红,贾探春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方道:“我好了许多,大嫂子如不急,现在我屋里吃些冰镇酸梅汤再去。”
翠墨抿嘴一笑。
出乎贾探春意料之外的,李纨竟然亲昵地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又奚落我虽说有奶娘在,可我正悄悄地自己给兰哥儿哺乳,只有你知道的,怎的让我这会子吃酸梅汤”
贾探春只觉得今天自己说什么都在李纨面前讨不了好处,只好倒下蒙上被子,瓮声瓮气地告饶:“你也看了,我也好了,你快回去守着你儿子罢”
果然李纨笑着站起身来走了,门外守着的李纨的大丫鬟素云也轻轻笑出了声。
一探芳春 第三回 活着为什么
贾探春捂着被子出了一身汗,却也在这片暖意中模模糊糊地又睡着了。
梦中似乎看到了南京的房子一切如旧,哦,我大天朝的城里是不兴做丧事贴黑联的,所以家里死了个人而已,烧了就是
梦中似乎还有早已离世多年的父母,一前一后地站在自己坠落的地方长吁短叹,听叹息的意思是他们守了这么多天还没见到自己的游魂
梦中似乎还有书中贾探春是如何被教养着逼迫着嘲笑着一天天变成不认亲娘胞弟,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却被骗上花轿嫁去了遥远的海西头
贾探春被梦魇住了,一身大汗淋漓,翻来覆去,偏偏无法醒来,喉咙里咯咯地响,却发不出半个字的声音。
待书安顿好了外头的一切,又让翠墨去吃晚饭,自己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不放心让小丫头们盯着姑娘,急急地回了屋子,不想就看见贾探春的脸色已经憋得通红
待书连忙跪在床边,轻柔地握住了贾探春的手,不敢高声,轻轻地喊她:“姑娘,姑娘,姑娘不怕,只是魇住了姑娘醒醒”
贾探春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全身都被汗透了。
待书心疼地用帕子给她蘸着额上脖子上的汗,低声劝道:“姑娘,小蝉应该不是故意的,您别怕。”
贾探春恍惚了许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咳了一声,低低地道一声口渴。待书连忙把壶里晾的茶水倒了一盏,端在手里,缓缓地喂给贾探春喝了。
贾探春的神情渐渐恢复清明,斜倚在床上,看着待书打水、投帕子,给自己擦脸擦手,忙碌了许久。然后才令她坐下,待书便坐在床边脚踏上。
贾探春有些茫然地抱着膝盖发愣。
待书看着她的样子,只得试探着问:“姑娘梦见什么了吓得那样”
贾探春苦笑了一声,将脸埋进了膝盖中间。
梦见什么了
哪里用得着梦虽然自己只是酷爱87电视剧而已,但耳濡目染之下,好歹也看过几遍原著,浏览过网络论坛上那些更贴近曹公原著的结局猜测。
贾家,早晚是“忽喇喇似大厦倾”,到最后“只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凤姐儿死了,迎春死了,惜春出家了,黛玉死了,宝玉乞讨了,宝钗守活寡了自己,孤悬海外了
难道自己穿越来这本书里,竟是要替原身走完这样的一条路不成
没门儿
贾探春抬起了头,深呼吸,眼睛看向待书,眉眼弯弯地笑了:“我呀,我梦见咱们家家道中落,你姑娘我却力挽狂澜,指东打西,说一不二,最后令老祖宗安度晚年,兄弟姐妹们舒心畅意,你姑娘我自然还嫁了个如意郎君咯”
既来之,则安之。
老娘看了几千万字的宅斗宫斗小说,又看了那么多宫斗宅斗的狗血电视剧,难道还怕你一个背景资料已经被我熟悉到了骨头缝儿里的红楼梦不成
老娘要逆袭
要帮着宝黛终成眷属,要顺利嫁个青年才俊,要让贾府的富贵荣华从水中月变成园中花
待书忍俊不禁地掩着嘴笑,嗔道:“姑娘就会逗我我们这几日都快吓死了”
贾探春吐吐舌头,笑了笑,问:“奶娘呢”
待书奇怪地看着她:“姑娘忘了赵嬷嬷的儿子今日娶媳妇,她告了两日假的不然姑娘怎么会摔着”
贾探春的心头闪过赵嬷嬷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了然。
抬手揉了揉额角,又问:“小蝉呢”
待书脸色肃然起来,压低了声音劝道:“姑娘也说过,小蝉家跟我们两家子一样,我也问过了,她吓得抖成一团必不是有心的。好容易有个勤快的,姑娘,留着吧。”
言外之意,再换还不定换个什么来呢
贾探春点了点头。
八岁就到了收心腹阶段,这个三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还好,省了自己好大功夫。
“既如此,你叫她进来,我安慰两句。”
待书放了心,出外喊了小蝉进来。
果然,一个纤弱的小女孩儿,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一片,跪在地上砰砰地给自己磕头,却只知道咬着嘴唇掉眼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贾探春看了看她,展颜一笑:“咱俩都不是故意的,你拍了我一扫帚,我害你跪了一天。扯平啦。”
何曾有千金小姐这样跟下人们说过话
待书吓了一跳,小蝉更是以为探春在说反话,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贾探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与众不同”了,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不已:“得了,我是想要安慰你,怎么反倒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没事了,你又不是故意的。想来太太和姨娘是必不肯放过你的。这个我就没法子了。你且听着她们的罢。果然罚得狠了,我自会给你讨情。”
小蝉抽抽搭搭的,边抹眼泪边终于能说出了话来:“姑娘真不恼我姑娘一直都不肯拔尖儿,如今因为这件事,闹得阖府皆知,只怕主子们以后都会盯着咱们屋子了。姑娘若说半点不怪我,奴婢是不信的。”
贾探春大奇,先看了一眼大惊失色的待书,反而真心的笑了,亲自伸手拉了小蝉起来:“难得我屋里竟然还有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
小蝉忙抽回了手,自己掏帕子擦泪,唯恐弄脏了贾探春的衣衫。
贾探春便笑着点头:“你既然都知道,那来了甚么责罚,你就都受着罢。横竖咱们主仆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
小蝉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探春一眼,嗫嚅着又低下头去,咬了咬牙,方道:“奴婢家里头是穷,奴婢的老子娘老娘注1等人也爱财,但是除了老娘胆大些之外,其他的都胆小如鼠。奴婢能干活儿,甚么苦活儿累活儿都不怕,只求姑娘不要撵奴婢出去。”
贾探春随意地点了点头,挥手令待书带了她下去。自己又靠着床发起呆来。
我大天朝的好日子是过不了了,这个明朝不明朝、清朝不清朝的红楼幻境是出不去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也确认了,可是,要怎么办才能实现呢才能让贾府逃过一劫,让自己逃过远嫁的命运,让欠水还泪,变成木石好姻缘呢
人没有几个人,权没有半点权,钱没有任何闲钱
啊啊啊啊,人生好拓麻滴艰难啊
一探芳春 第四回 论一位好乳母的重要性
这一宿,贾探春就在安抚自己:通行本里高鹗给的结局还不错,远嫁镇海统制周家,以自己现代人的见识手段,想必过个舒舒服服的日子还是没问题的;拧眉发愁:可是高鹗那是胡编瞎续的,曹公原稿里头自己可是千里东风一梦遥,不知道被嫁到了哪里,到死都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啊;继续安慰自己:87版的结局看似可怕,去给什么蛮夷番邦当和亲妃子,其实也不错啊去那边皇宫继续宫斗而已;最后又咬着手帕痛哭:亲啊你根本不懂人家说的是啥你可咋跟人家宫斗啊傻到家了这个无限循环中翻来覆去到了天亮。
天刚亮,乳母赵嬷嬷便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进门先左右开弓一人给了待书翠墨一个大耳光,然后咬着牙一把搂住床上刚刚坐起来一脸懵逼的贾探春大哭起来:“我的姐儿,嬷嬷才走开了半天,她们就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我要去告诉老太太,我要去哭太爷,这个家还待得吗害我们小爷还不算,越发连个姑娘家都容不下了”
挨了打的待书翠墨吓得魂飞魄散,不顾自己半边脸火热,慌的先扑上来堵住了赵嬷嬷的嘴,小声哀求:“嬷嬷别说了,你这话传出去,咱们姑娘还做不做人呢”
诋毁嫡母,怨望亲长,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妥妥地扣上了,一辈子都甭想摘下来赵嬷嬷这是要害死小姐么
贾探春看着这位四十岁上下的乳母,想起来贾宝玉那位倚老卖老的乳母李嬷嬷、贾迎春那位公然偷她首饰的乳母王嬷嬷,心里不禁高兴起来,拉了赵嬷嬷的手,嘻嘻地笑:“妈妈,乳兄的新媳妇好看么听不听话她要是不孝敬您,您跟我说,我让嫂子们找茬儿打她”
见自家姑娘浑不在意的样子,翠墨急得直跺脚,待书却心中一动,连忙顺着贾探春的话尾,边给赵嬷嬷下死力气捏手使眼色,边高声笑道:“正是呢嬷嬷真是疼顾小姐,这样快就回来了今儿一早的媳妇茶吃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