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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问道“采棠,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采棠见她面色苍白得似是已近枯槁,心知不好,但仍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女郎,今日是五月十三。”

    在没看到这之前,一切的猜测都还只是猜测。

    萩娘只觉得整个人如堕冰窟,却觉得头脑热得发胀,真是如同身处炼狱一般,一边是火焰,一边是冰冷,她不由自主地抚住了额角,艰难地说道“先生的话,我听明白了,还请您先行离去吧,我自会细细思虑的。”她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支持着自己说完这句话,只觉得喉头痒痒热热的,似是再一张嘴,自己的一颗心便会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再也找不回来了。

    刘穆之见她面色不善,心里稍稍有些后悔,此时可不能再逼迫太甚了,他忙歉然地行了个大礼,悄悄地退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只听见那婢子惊叫了一声“女郎!女郎你怎么了!”

    他转身回房,却见方才还言笑晏晏的那明媚女子,已是失去了全部的神智,堪堪晕倒了在榻上,她素色的外袍上,一抹鲜艳的红色十分骇人,微微上扬的樱唇边,一缕殷红的血迹流淌了下来,映衬她如若白玉的肤脂之上,更显夺目无比,竟是有一种凄然的绝美之意。

    刘穆之不由得呆立在了原地。

    这女子看似柔弱无比,心智却竟是这般决绝,这般刚烈。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凉风肃兮白露滋。木感气兮条叶辞。

    临渌水兮登崇基。折秋华兮采灵芝。

    寻永归兮赠所思。感离隔兮会无期。

    伊郁悒兮情不怡。

    还记得,黄昏中我们一起走过栖霞山的漫山花海,然而再美的花,也及不上你绝美容颜之万一。

    难道我们真是,虽缘定此生,却注定今世无缘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无声(一)
    耳边的,不仅是风声和马蹄声,独自一人在这官道上飞驰,寄奴似乎觉得连周围树林摇摆摩挲的沙沙声都清晰分明。他没有点火把,仅凭着时隐时现的月光去分辨眼前的道路。

    萩娘和采棠有刘穆之照顾,应是无碍的,想起了萩娘的眼神,他心中一黯,反倒有些庆幸自己离开了山阴,若不然,萩娘势必会要求自己带她回建康见谢琰,自己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呢

    他微微地握紧了拳头,压抑着浑身躁动不安的血液。

    会稽城中的变故才是如今自己最应该思考的,据刘穆之说,会稽城根本已经被封锁了,难以出入,故而城内的消息也传不出来,朝廷更是根本不知道吴地已然生变。

    若他身居高位,手中又有军队可以调拨的话,定然会亲自出马,来吴地“平乱”,以为进身之功。

    而如今他身无长物,只有一匹从别人家拐来的黑马相随,想要在这混乱中出头,竟是有些可笑呢。

    他苦笑着拍了拍灵慧的脑袋,轻轻抚摸着它触手温暖的柔软长鬃,叹道“历来有太多英雄都是身不逢时,却不知道你这灵驹可有扬名的那一日”

    灵慧不耐烦地摆了摆头,甩开了他的手,它疾行许久,竟是不需要休息似得,脚下半点也没有慢下来,只是鼻子里微微喷出些热气而已。

    相传西域的波斯草马能日行千里,而灵慧也竟是不差那名驹多少,前日寄奴带着三女走了竟夜的路程,几乎是一个时辰都没到的样子,寄奴便远远地望见了会稽城的城墙,竟是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然而,还没近前,他便看见城郊的大路边,三三两两地栖息着布衣平民,有的躺着歇息,有的坐着说话,他心中惊讶,忙勒住了缰绳,下马问道“几位为何在此枯坐”

    靠近他的几人见他骑着高头大马,早已四散着避开了去,唯有一位老者淡定地坐在原地,悠然答道“劳您动问,我们这些人都是山中的樵民,原本是想卖了柴火便回山里去的,如今却是等了两天,都没能进城,大家这才牢骚了几句而已,还请恕罪。”

    原来众人竟是以为寄奴是官兵了,这才吓作了鸟兽散。

    寄奴自己也明白了过来,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还想请问您,这会稽城为何竟会不允人入内”

    那老者尚未答话,一边一个暴脾气的樵夫已是气愤难忍,怒道“你自己过去看看,便知道了。”

    寄奴疑惑地望向那老者,却见他亦是面有不豫之色,却只是平静地答道“不过是贵族间的争斗罢了,一伙人围城,一伙人守城,一时也不敢打起来,只是耽误了百姓的生计。”

    他顿了顿,又说道“先前老朽在吴郡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不过那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小郎君,我劝你一句,若无必要,还是不要进城了,绕道而行吧。”

    灵慧嘶鸣了一声,似是十分赞同的样子。

    寄奴见众人脸上都流露着不满的情绪,这窄窄的路边,已是堆满了柴火,而樵夫这职业亦是只有身强体壮的男子才能胜任,即便是这些壮年男子,也不愿意将满满的柴火再背回山上去,这才会执拗地在城外等着入城卖柴火。

    他心中一动,问那老者道“请问您,可知道城内城外的军队分别是由谁指挥的”

    那老者黯淡的眼神微微地露出一丝亮光,面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自矜的神色,从容答道“城内自然是会稽内史谢郎领军,而围城的队伍……”

    他声音越来越低,寄奴不由得附身过去倾听,只听他气若游丝地说道“虽则老朽不知是谁领军,但那些军士们的口音,老朽却是识得,实打实是荆楚之地的军士,不会有错的。”

    他掩饰着自己眼中狡黠,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老朽孤陋寡闻,却不知如今的荆州,是以谁为主呢”

    这答案已是呼之欲出,寄奴不再迷茫,立刻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来,转身便似要离去的样子。

    那老者惊讶地伸出了一只手,挽留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哑然无声。

    就在他把手放下的瞬间,寄奴似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又回过身来,认真地对他说道“你们的柴火,我全都买了,不过,您能不能让这些樵夫们,帮我做一件事”

    那老者顿时喜笑颜开,周围众樵夫更是欢呼雀跃。

    有人已是两日没回山上,归心似箭,听得有这么一个大好人愿意买柴火,简直是欢喜无限。

    寄奴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那么多柴火,我一个人也不好搬,不如请诸位帮我搬到靠近城门的地方,也免得我费事。”

    他说得轻轻巧巧,众人却纷纷面露犹疑之色,有人已是弱弱地出声道“城门外有大军围城,有人靠近便会喝斥离开,不让过去呢。”

    寄奴继续轻松地笑着说道“那也不过是巡逻之人免得麻烦罢了,我们那么多人一起过去,他自是拦得了一个,拦不了所有人,更何况现在是夜里,许是没人巡逻也不一定呢。”

    他见众人面上仍有些犹豫,忙取出怀中的钱袋来,摇了摇说道“我出三倍的价格买你们的柴火,只要把柴火搬到我指定的地方,便能来我这领一钱银子,如何”

    此时的物价之贱,在后人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平日流通的大多是以物易物,就是铜钱都很少使用,更别说是白花花的银子了,那是个三匹绢帛就能换一个美女的年代,一捆柴不过是能换半袋粗面罢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没人说话,但众人眼中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那老者也起身,郑重地说道“这位小郎说得对,所谓法不责众,我们一起过去的话,自是不可能将我们都抓起来,我们便按他的意思办吧。”

    他似是在众人中颇有声望,原先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樵夫,闻言纷纷答道“是。”

    。



第三百八十九章 无声(二)
    寄奴心中隐隐有些疑惑,他再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老者,先前并没有太在意他的容貌举止,仔细看来,却见这老者衣冠虽是粗陋,但十分整洁,与周围的樵夫相比,自是有一种悠悠然的出尘之气,应对之辞也是颇有见解,并非普通山村野夫。

    他似是感受到了寄奴的目光,转头来回应了他一个温雅的微笑。

    寄奴忙拱手为礼,问道“在下姓刘,名寄奴,还没请教您高姓大名”

    那老者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毫不惊讶地挥了挥袖子,作揖道“老朽单名一个‘汰’字,出身低贱之人,便不提家族姓氏也罢。”

    虽然明知他这不过是自谦之辞,寄奴却也不方便再追问对方的来历,只能试探地问道“您似是对我要买这些柴火毫不惊讶,难道您已然知道我要买这些柴火做什么了吗”

    那老者淡淡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

    寄奴疑惑地挑了挑眉,纳闷地看着他。

    那老者微笑道“世间万物,柴火也罢,我们这些粗鄙之人也罢,不过都是顺应着自己的命运而存在,又何必强要寻根究底,求一个因果呢”

    这话说得大有禅意,寄奴此时已然完全可以肯定,这老者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他并不认同对方这种听其任之的处世态度,不由得反驳道“若是如您所言,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定数,天命所定,那我们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若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他又何必去从什么军,何必来会稽

    那老者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不再枯槁如灰,毫无波澜,竟是如凝星河在眸,光芒流转,璀璨幽深。

    他似是能读懂寄奴的心意,轻轻地说道“所谓的改变和主宰自己的命运,也不过是顺应了命运的安排罢了,只是你自己以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其实这改变本身,就已经是天命所定。”

    虽然这老者身处这些粗鄙的樵夫之中,却自有一种弘雅劭长的贤者气度,寄奴不由自主地生出敬仰之感,谦逊地问道“诚然如您所言,然而天命这一说,也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人力有时而穷,然而若是有人能预知天命的话,岂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定然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了,在下见识粗浅,还请您指教。”

    他眼中微微露出了一些期盼的颜色,然而更多的是掩饰着的怀疑和不敢置信。

    那老者毕竟是年长许多,怎会看不出他眼中的犹疑,当下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您说的没错,天命自然会眷顾他所选定之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预知呢,方才我也不过是痴谈而已。”

    寄奴面上微露失望之色,然而他心内只觉得这老者对自己并无恶意,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满您说,这城中有我十分重要的亲人,我是必须要进城去的,方才我见城门西南角火光较少,可见那处防备较松,若是您的伙伴们能帮我将柴火堆在西面城门处,一旦火起,附近的军队定然会来查看,届时乘隙从南门入城,便十分稳当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我怕不能说服他们,若您能帮我劝说一番,想必就无碍了。”

    那老者悠悠点头道“声东击西,的确是好计谋,不过您可曾想过,若是城内守兵不让您入城,您要待如何即便您入城了,城主若是不信你,以为你是敌方奸细,您又待如何”

    寄奴眼中的神采顿时一滞,愣神了一下才摸了摸头说道“我还真是没想到,这又要如何是好”

    先前他只一心想着要怎么进城,至于城内的形势,他却并不清楚,这样一想,还真是个问题。

    他为难地望着那老者,却见对方眼中的神色精明朗然,显然是心有成算,心中一动,忙恳切地问道“您可是已有良策还请您为在下指点迷津。”

    那老者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似有所指地说道“你我能在此地相逢,也可算是有缘,老朽原已隐居多年,不想轻易踏入凡尘,然而毕竟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头望着西北隐隐的火光,慢慢地吟诵了起来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这是昔日蔡文姬被掳入匈奴之后所作的赋,充满着忧思和对故土的怀念,在当时曾被文人们交口相传,颇为称道,然而即便是今日读来,也令人颇有感慨。

    那老者语声沧桑,吟诵的声音甚是优美好听,却充满着哀伤和忧愁。

    寄奴受他的感染,也不由得叹息道“虽然在下出身低微,却也不忍见北地为羌狄所侵,而朝廷和贵族门阀们却偏安江东,竟是只顾着内斗和争权夺利。”

    有权有势的人们不思进取,而他满心的壮志却没有办法去一展身手,毕竟东晋以门第为先,像他这样出身普通的男子,想要跻身高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心中抑郁,眉头也皱了起来,眼神冰冷,颇为健硕的身体如寒冰一般矗立着,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那老者被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竟是心中突突发怵,为他的气场所震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昔年司马家称帝,一方面是魏皇室暗弱,一方面是司马氏积威数代,这两者本就是缺一不可的。

    如今的司马氏倒像是昔年的曹魏皇室,如一个捧着金元宝在大路上走的小娃娃一样,即便原先忠于司马氏的臣子们,在司马德宗这样痴痴傻傻的皇帝面前,也难免会起了觊觎的心思。

    这天下,只怕很快便会乱了。

    莽夫举臂一呼,百人应和;智者执笔一挥,万人为之激昂。

    而要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走到千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能力,最主要的还是运气,也就是天命的眷顾。

    自己眼前的这一位,也许就是天命所定的那个人。

    这纷乱的尘世,自己终于也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其中了吗

    也许,这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呢。

    。



第三百九十章 无声(三)
    那老者微微一笑,拍了拍寄奴的肩膀,下定决心似地说道“您的想法本是很好,黑夜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火光了,然而,好男儿既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又怎能想着躲避开危险呢,自然是要迎难而上才行。”

    寄奴细细地品味着他的话语,慢慢地说道“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趁此机会……”

    那老者显然很喜欢他话中的“我们”二字,悠然点头道“正是,声东击西本就是好计,但我们的目光要看得长远些……”

    他一样压低了声音说道“据我这几日的观察,围城军队的粮草和辎重都在西门附近,若是我们能一举烧了他们的粮草,只怕他们很快便会退兵,届时您可就是大功一件呢。”

    寄奴却并没有十分高兴的样子,摇头道“这样投机取巧的法子,不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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