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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寄奴直到不见了她的背影,这才徐徐走出了院子,想要去找刘穆之道别。

    其时已是暮色笼罩,朦朦胧胧的初夏之夜就连月光都不怎么明朗,令人心烦意乱。

    一阵悦耳的琴声适时响起,似是惊破了这浓重压抑的气氛一般,使闻者只觉得神清气朗,胸怀为之宽阔了许多。

    寄奴循着琴音望去,却见院中水边石碣上,身着白衣的男子高冠宽袍,正在气定神闲地抚琴。

    那一瞬间,他的心都收紧了,脚下也停住了。

    然而仔细看来,却见那白衣男子仰起头看了看月色,那面容虽也有几分俊逸,却完全没有谢琰的妖冶昳丽,只是十分普通而已,原来这人正是此间的主人刘穆之。

    寄奴心中也是暗暗好笑,自己这简直是杯弓蛇影,太过担忧而疑神疑鬼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向刘穆之行了个常礼,便在他身边坐下,笑道“想不到您竟然还精于琴艺,可见作为一名术者,也并不是那么忙于术算呢。”

    他刚从最最深的忧虑中释放出来,正是心情大好之际,就连刘穆之都没想到他竟会和自己开玩笑,不由得受宠若惊,客气地答道“不过是儿时家君教着胡乱弹弹罢了,自家君仙去之后,便没有再研习了。”

    此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幽香,甚是好闻,寄奴只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得对他略略敞开了心防,不那么戒备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许多年前,我曾见过一人,他亦是爱着你这样的白衣宽袍,然而他的容貌之俊美,姿态之风雅,可说是再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了。”

    “即便是我,一见之下都久久不能忘怀……”

    更何况是情窦初开的年轻女子呢……

    刘穆之大笑,促狭地说道“即便是女子,都是以德行为重,以容貌为轻,堂堂一丈夫,竟然仰慕一男子的容貌,而非敬仰他的为人,实在是可笑之极!”

    寄奴却没有笑,他认真地继续说道“诚然,我并不清楚他的为人,然而他待人处事向来都是十分从容,一点都不轻躁,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重品质,令人一见便知是天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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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有闻(二)
    刘穆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作势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故作淡然地说道“临别唯有一语相赠,切记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未到其时,需得善于等待隐忍。”

    寄奴点头道“您说得很有道理,我受教了。”

    看着他踏着坚定的步伐急步而去,刘穆之故作平静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即便是个歪苗子,我都有信心给你拗直了,更何况这是块未曾打磨的璞玉浑金呢

    自己只需从旁鼓励,刘郎便自然而然能够亭亭直上,届时自己可就发达啦,哈哈哈。

    他想着方才寄奴的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倾其所有……那我可不就是富甲四海了。

    此时一群侍女走了过来,他挥了挥手,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女们便将那些作为道具的琴瑟杯盏给收了起来,为首的女子似是并不怕他,很是亲昵地凑了上来,娇声问道“阿郎今日真是好兴致,奴婢竟是有经年没能听到您抚琴了呢。”

    刘穆之笑着捏了捏她白嫩的小手,避开了她的话锋调戏她道“怪道我说怎的晚膳的时候你直给我飞媚眼,原来是主母不在此处,你胆子也大了许多呢。”

    那侍女羞涩地侧过了脸,一双美目却又欲语还休地望着他,十分多情的样子,她的樱唇微微张开着,年轻的肌肤在白绢之下若隐若现,似是在邀请他入怀。

    刘穆之却没如她所愿地抱住她,而是冷了脸淡淡地说道“我可就提醒你一次,别把心思用错了地方,若是那刘郎带来的几位女眷,你没能服侍好,即便是主母再宠爱你,我也一样不会轻饶了你,你可记住了。”

    那侍女在故宅的时候便已同主子结缘,因此总是自视甚高,拿自己当成是府中未来的主子看待,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无情,不由得委屈地跪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答道“奴婢遵命,奴婢自是尽心尽力,不敢稍有差池。”

    刘穆之这才点点头,自顾自地去了。

    端着那琴台的另一个侍女见刘穆之已经去远了,她还跪在那里一脸茫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大晚上的,竟然有一只呆头鹅不辨天色,傻傻地到处乱嚷嚷呢,真是有趣。”

    她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畏惧地盯着跪在地上那侍女,笑吟吟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呢,阿巧姐姐”

    被叫做“阿巧”的那名侍女顿时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起身骂道“你说谁是呆头鹅你,一点规矩都没。”

    那侍女笑道“我不过说是池塘那边的鹅罢了,竟是有人想要对号入座。阿巧姐姐,和我讲什么规矩呢,你我都是主子的侍婢,你也不过是多了个与主母亲厚的奶娘罢了,难道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吗”

    阿巧本就是气恼中失言,又被这巧嘴的婢子抓住了纰漏,真是越说越错,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跺了跺脚便要走。

    那侍女却叫住她道“阿巧姐姐,主子可吩咐了让我们把这些给收拾了,喏,那个烛台还没人拿,你便顺便拿进去吧。”

    阿巧不情不愿地拿起了那烛台,边上的小侍女还来不及阻止,便听见阿巧一声惨叫,握着自己的手道“妙儿,你竟然算计我!”

    妙儿笑得很是开怀,神色轻松地说道“我怎么算计你了,我只是说让你拿进去,没说让你现在就拿,这烛台上都是滴油,傻子都知道要待凉了再拿,怎的你却笨手笨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哎,真怀疑你是不是你母亲亲生的,怎的你母亲那么聪明,你却这么笨,还天天想着攀附主子,你道主母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吗不过是碍着你母亲的面,不好意思惩处你罢了。”

    她冷冷地走近阿巧身边,用无比恶毒的语气低声说道“有朝一日你母亲若是不在了,只怕你第二天便会去陪她了,懂了吗阿巧……姐姐……”

    这话果然是说中了她的心事,阿巧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心中惊骇无比,原以为自己瞒过了主母的,如今看来,竟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唯有她自己还傻傻的独自洋洋得意,这可怎么是好……

    妙儿见她一脸的惧意,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搬起了琴台,带着众女迤逦而去。

    远处,隐隐的灯火时隐时现,映照在湖水之上,倒也有几分意趣。

    刘穆之正了正衣冠,照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萩娘的屋外,屏退了侍立的婢女们,躲在垂落的竹制帘子之后,偷听着她们说话。

    只听得萩娘对那婢女说道“寄奴此去会稽,只怕颇有些危险,幸而他身份低微,即便被抓了起来也应是没有性命之忧,我更担心的是你家主子的侄儿,裕郎若是没能弹压住这变乱,只怕朝廷不得不降罪,必然对你家声望有损,这于你家主子也是无益。”

    刘穆之听得十分迷茫,这小姑子为何一口一句“你家主子”的,这婢女究竟什么来头

    都说女生外向,真是没说错,采棠方才就一直在忧心寄奴的安危,根本没想到其实自家小郎如今才是最危险的,不由得“呀!”了一声,答道“还真是啊,吴地这多年来都安安稳稳的,偏是裕郎上任之后才起了波折,在旁人看来,难免会觉得是裕郎无能,不能治理好吴地呢。”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吴地四姓的贵族是朝廷最不愿意得罪的士族,若是他们表达出任何不满之意,说不定司马皇室还会拿谢裕开刀,打击谢家给他们谢罪都有可能。

    萩娘无奈地叹道“正是如此,若不是我忌惮着桓玄仍在吴地,我自当同寄奴一起去会稽,如今却是不行,若是我去了,反而是给他添乱。”

    采棠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您好不容易得脱险境,哪有再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寄奴哥哥……”

    她眼圈有些湿润,似是鼓励自己一般地说道“我相信寄奴哥哥的能力,不管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应是不至于危及他自己的平安。”

    萩娘望着朦胧的月色,幽幽地说道“不知他一切可好……”

    她们二人各说各的,都是一脸无比焦灼的样子,然而她们口中所说的“他”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这气闷的夏夜,可真是令人难受啊。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有闻(三)
    采棠带着难以察觉的怜悯神色看了萩娘一眼,犹豫着问道“女郎,您可曾想过,若是主子他,他真的娶了那朱氏女为正妻,您可还愿意做他的妾室吗”

    萩娘先前便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她几乎是不能相信谢琰会这么做,然而如今她也不能回京去看个究竟,只是下意识地避开这件事而已,听得采棠这样直白地问了出来,她只觉得心上疼痛无比,如同一道崭新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便又被翻了开来,血肉模糊之外,竟是还撒上了盐,痛得无以复加。

    采棠见她面色苍白,自知失言,忙跪下告罪道“奴婢错了,女郎快别把奴婢的话放在心上,主子那么疼爱您,又怎会娶旁人为妻呢,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便是那些人传错了罢了。”

    谢裕亲口确认的事情,又怎会是传错了

    即便是权宜之计,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琰郎怎能如同儿戏一般,轻轻松松便娶了呢

    想到那个与谢琰有些婚姻之约的朱氏女子,萩娘便觉得一阵心酸,不过是出身不同而已,自己为何会穿越到这个如此注重门第家族的朝代,又为何会爱上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男子

    即便是她再聪慧,再稳重,也难免会有每个女子都无法避免的情绪,妒忌。

    萩娘正心神不宁之际,却见那神神叨叨的刘穆之在帘外轻咳了一声,便毫不扭捏地打了帘子进屋来,远远地坐在离床榻最远的绣墩上,客气地说道“抱歉,方才我想来看看您的病情有没有反复,却正巧听见了你们主仆的谈论,便不请自来了,想要同您私下谈论几句,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采棠愣愣地看着他,呆呆地说道“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来……”

    这可是旁人内眷的寝居,这也太不合礼数了。

    刘穆之淡淡一笑,自矜地学了一句阮籍的名言“礼岂为我辈设也”

    萩娘不怒反笑,觉得此人还真是应对机敏,不复先前那种木讷之态,她从容地说道“您想说什么便说罢,只是我这侍女与我十分亲厚,不需要避讳她来说。”

    她毕竟不是十分信任刘穆之此人,故而不敢轻易地屏退了采棠与他独处,毕竟如今寄奴不在,采棠又是身有武艺,即便他有什么不轨之心,倒也不怕他乱来。

    刘穆之怎会不明白她这些小心思,当下微微一晒,淡淡地说道“于情于理,在下都该遵从您的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正色说道“您可知这世间至贵至重者何物,至轻至贱者何物”

    这样的谈论方式,正是当下最流行的清谈,以一话题为由,引出无穷无尽的各种思索,采棠与萩娘在谢府的时候,也曾躲在屏风后,倾听他与好友亲族之间类似的谈话,却没想到这古怪的术者,竟然也是此道的爱好者。

    当时士族女子身份亦是十分尊贵,并不仅仅是男子能进行这种谈话,征北将军谢玄的胞姐谢道韫便是精于玄谈的贵族女子,可见当时的社会风气,并不是那么绝对地轻视女性。

    若是名流之间,高朋满座之时,这样的对话答得一个不慎便会身败名裂,然而如今只是在萩娘的寝居之内,她虽是十分惊讶,却毫无心理负担,略略一想便微笑着答道“是一个人的德行,若是其人心性贵重,自然令人如沐春风,即便是他的敌人也忍不住钦佩他的操守;而若是其人心性低下粗鄙,不能容人,则即便与之亲昵之人也会看不起他。这正是我认为至贵至重,至轻至贱的东西都是德行的原因。”

    刘穆之眼中微微露出了一些赞赏的神色,古语曾说过,鲲鹏绝不会与燕雀为伍,长鸣于山中的唯有鸾凤之音,古之人不我欺也。

    英雄身侧怎能没有睿智的妇人相助呢

    这小姑子果然不是没有头脑空有美貌的,不愧是刘郎看重的女子。

    然而这个话题不过是他抛下的一个引子,他咬了咬牙,努力克服着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那么,您可知道女子的德行之中,最为重要的是什么吗”

    萩娘想了想自己所念过的那些典籍,回忆着说道“妇德,贞顺也。妇德尚柔,含章贞吉。”

    她说到这里,疑惑地抬了抬眉,纳闷地看着刘穆之,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刘穆之微笑着赞道“您果然是幼承庭训,知书识礼,那么您可知道何谓‘不令而行’吗”

    这话乍一听有些没头没脑的,然而即便是个粗通经纶的,只要细细一想便能明白,论语中曾说过“其身正,不令而行。”这话显然是一语双关,重点放在前半句的。

    萩娘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说这话是定有所指的,不由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皱眉反问道“您这么说,难道是认为我有什么言行的不妥之处,竟是令您觉得不合妇德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疾言厉色,语气也很温和,然而她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凌厉的气场,已经令刘穆之难以坚持,不由得讷讷地答道“在下不敢,不敢。”

    他强忍着想要夺门而逃的念头,认真地说道“在下只是觉得,您年纪尚幼,还不明白婚姻代表着什么,更是不明白那些世族贵胄心中所重,而一时被蒙蔽了而已,若是您经历了一切,最后一定会发现,最重要的那个人,始终都在您身边,不曾离开过。”

    “您可知道,为何王谢二族世世通婚,为何吴郡四姓代代联姻,世家子侄的婚姻,从来都是婚宦一体的,有婚姻,才有仕途。世家贵族可以尽情地宠爱自己喜欢的女子,但绝对不可能将她们娶回家作为正妻主母,这不仅不合礼仪,更是会被所有人诟病,被政敌拿来作为攻击的筹码,这些道理,我想您不会想不明白吧。”

    萩娘闻言不由得瞥了采棠一眼,略带责备之意。

    采棠面色一白,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叩首道“女郎勿怪,日间这位郎君带奴婢去煎药的时候,奴婢一个嘴快,不小心便说出了我家主子来,都是奴婢不好,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萩娘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位神神叨叨的术士竟是看不过眼自己恋慕着谢琰,替寄奴来打抱不平来了,她不由得气极反笑,淡淡地说道“其中之事,不足为您道哉,您所见不过是表象罢了,我自有自己的主见,还请您回去休息吧。”

    她和寄奴的婚约,本就是后母郑氏的算计而已,自己未曾和寄奴认真地谈起过此事,也不过是因为寄奴年纪还太小太小罢了,在她看来,寄奴不过是个中学生而已,现在和他说起婚嫁之事,她简直有毒害青少年的嫌疑。

    重点是,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您这操的是哪门子的闲心呢

    刘穆之却是有备而来,他轻描淡写地取出了一张红纸,递给了萩娘,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您自有成算,我也不再多言,这是我命人从京中带来的札笺,还请您过目。”

    萩娘见那纸笺红得触目惊心,心中似有所感,伸出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她强自镇定地接过那纸来,展开一看,却见上面果然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字“五月初十,吉时……”,中间那些繁复的骈文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却见底下清清楚楚地并排写着两个名字,谢氏瑗度,还有……余姚朱氏嫡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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