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萩娘似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头似得,毫无半点恭敬之色,只是随意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卞范之果然并不介怀她的无礼,只是微微一笑,反而觉得她行事率直,十分可爱。
想到先前自己下的重手,他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她的左臂,又礼貌向她道歉道“今日实在是在下失礼了,若是改日您能随您师尊一同前来,在下定然给您斟茶赔罪。”
萩娘见此人行事光明磊落,并不因为自己是个女子而轻视自己,心中也是舒畅,不由得挥了挥手笑道“一点小事罢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卞范之这才转身,慢慢地走回官邸。
萩娘只觉得浑身紧绷的神经总算是舒展开来了,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吏面前,自己竟是比在桓玄面前还要紧张些,此人心智之聪慧,心性之深沉,可说是和自己不相上下,自己还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此人才只有三十岁不到,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呢。
可惜他竟是投在了桓玄手下。
不得不说,这桓玄虽是无利不起早,行事阴险毒辣,却实在是颇有几分领袖气质,能够吸引真正有才华的人为他效力,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能力了。
她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一口饮尽,这才觉得胸中的烦闷之意纾解了少许。
虽然知道刘穆之和刘怀敬两人就在左近,她也不能去和两人相见,而是悠悠地走入了街上的小道,根据刘穆之画的那路线图,迂回地在大街小巷中穿行着,免得被可能的跟踪者追索到自己的行踪。
经过一个隐蔽的小巷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由得回头看去,却被一股大力按住了嘴,就连出声喊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拖进了边上一道小门内,那门一关,顿时便悄无声息,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少顷,那巷子中便传来了两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往巷子内一探头,便回身对另一人说道“刘穆之,你画的这地图不管用啊,怎的我们转了两圈还没跟上嫂子”
刘穆之也是疑惑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巷子,无奈地说道“许是女郎脚程快,已然回客栈了也不一定吧。”
他又掏出怀中的蓍草,筹算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似乎是触到了什么禁区似的,所有关于这女子的事情,自己一星半点都算不出来。
难道是摄魂石的关系……
不应该啊。
刘怀敬已在一边取笑他道“若我们真按这地图去跟踪那大官,只怕一样会跟丢,如今你连嫂子都弄丢了,待我兄长回来,定然与你拼命。”
他虽是这么说,心中却并不着急,这南康城就这么大,只怕嫂子的确是早早地回了客栈呢。
然而,待两人回到客栈,对上采棠迷茫的眼神时,心中却是一凉。
“真的把嫂子(女郎)给弄丢了!”
被抓住的那一瞬间,萩娘心中已是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要怎么弄出点动静来,好让刘穆之两人能发现自己。
在她正准备一口咬上那只按住自己的大手时,那双手却一下子放开了,随之而来的,仅是一阵促狭的轻笑声,如同情侣间的玩笑一般,令人心动的温柔笑声。
当她转身看清身前那人的时候,却是不由得呆住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美貌的男子
如今她已经不是初来乍到古代的小女孩了,眼前这个头戴玉冠,一袭白衣的美人,毫无疑问是名男子。
他肤色白皙如玉一般,几乎和身上的白衣一般纯净,而那双形状好看的眉毛,还有那对动人的眼眸,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还有那线条完美的侧脸,温柔的唇线,此人的眼眉五官竟是无处不精致。
如果说人真的是女娲用土捏出来的话,那他一定是用那最白最细的粘土,精心捏出来的最美的佳作。
不知道谁的诗里曾说过“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说的就是这样美丽得毫无瑕疵的人吧。
平凡的人在人群中一站,立刻就被淹没了,而他则是那种,即便站在千百个人中间,仍是能立刻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的那一个。
萩娘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了他那双放在白衣之上,几乎都看不出区别的细滑“玉手”,心下无比感叹,这样完美的双手,还好自己没来得及“下嘴”,若是真被自己咬了一口,只怕自己恨不得立刻自刎谢罪才好。
等一下!
错了错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
第四百三十六章 玉暖(一)
【】(iishu),
萩娘猛地想起方才自己是被那人“抓”进来的,然而她粗粗打量了一下这小院,除了这美人,竟是再没旁人了,倒并不像是故意掳了自己来的样子。
她定了定神,努力不去看那男子比自己都妖冶得多的妩媚眉眼,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郎君是否认错人了?若是无事的话,奴先告辞了……”
久久地,寂静无声。
萩娘疑惑地抬头,偷眼去看那男子,却见他面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似是忧伤,又似是无比失落的样子,那好看的眼角微微耷拉下来的样子优美无比,又竟是令见者心中不安,只觉得自己若是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简直是天理难容。
她忙上前一步,劝慰道:“郎君不知是有何难解之事,不如说出来,说不定心里会舒服点,奴……奴愿意为您分忧,许是能帮到您呢?”
那名男子眼中更是微露疑惑之色,认真地观察着萩娘的神色,许久许久,终于才自言自语地开口道:“难道,这是真的……世上竟真有此事……?”
他如玉的面庞并不像玉石那般冰冷,萩娘竟是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无比地温柔,如同……似是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但是,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从前从未见过此人。
然而,他的每一个表情,在自己看来,都是那么地自然,似乎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自己的心,似乎自己能完感受到他的思绪似得,这样的感觉,十分地怪异,又十分地美好。
萩娘觉得自己被他的目光笼罩,根本挪不动步子。
她几乎想要开口问他,我们先前是不是认识?为何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然而她面对那美得不像是真人的脸,却有些自伤,不敢冒昧地问这样无礼的问题。
那男子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似得,慢慢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正色向她行礼道:“的确是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您是我寻找多时的至爱之人,一时失礼,还请见谅。”
原来如此,人有相似,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萩娘微笑点头,几乎是受宠若惊地说道:“无妨的,那奴这就告辞了。”
那男子却怔怔地注视着她,又礼貌地说道:“在下陈郡谢氏瑗度,敢问女郎姓氏?”
萩娘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烦闷,脑中似是有什么破碎的片段在划过,为何这个画面这般似曾相识……?
“在下陈郡谢氏瑗度,谢过臧家小姑相助……”
“萩娘,如今我当以家族为重,然而,若是有一天……”
“臧氏萩娘,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会放在心上,只要是你希望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完成。所以永远不要再问我为什么。”
一呼一吸间,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有些窒息。
她直觉先前那种头疼的感觉立刻就要袭来,这老毛病已经许久没有发作了,此时竟是要在外人面前丢脸吗?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胸前的玉石,那玉石竟然已是并非温润而已了,许是错觉吧,竟是觉得那玉石如一团火球一般,已是滚烫,握上去都有些烫手。
然而她此时已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铺天盖地的疼痛感几乎是忽如其来地,她抱着自己头便蹲了下来,毫无形象地倚在一边的桂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谢琰立刻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扶她,然而未曾触到她的衣衫便讷讷地收回手来。
看着萩娘这样痛苦的表情,他却什么都不能做,想到方才自己故意试探她的话语,他不由得后悔无比,若是早知道萩娘会因此这样难受,他定然不会这么说。
自从收到了采棠的消息,知道了萩娘如今的情况后,他虽是不怎么相信世上有离魂这一说,却仍是丢下了所有的事情亲自追了过来,即便她忘了自己,他也有信心,让她再次爱上自己。
然而,事情却不像他想的那样容易呢,他又怎么忍心看着萩娘这样痛苦无比的样子?
萩娘,再等等我可好?
他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却十分疏远地说道:“这位女郎,您可是身体不适,不如在寒舍休息一下?在下命人为您诊治一番可好?”
萩娘握着那玉石,直到那玉的温度慢慢凉了下去,她才慢慢缓了过来,惊觉自己的失礼,她忙行礼道歉道:“抱歉令您受惊了,奴这是积疾,偶然才会发作,却正好不巧……十分抱歉,奴这就告辞。”
她说完,几乎是逃命般地夺门而出,匆匆地走远了。
谢琰失神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竟是如同缺了一块似得,空洞洞的。
屋后,苏合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慢慢走上前来,温柔地,如同哄小孩一般地劝慰道:“主子,您别太过放在心上,女郎如今虽是不记得您,却仍是对您颇有好感,若是假以时日,她定然能回到您身边的。”
谢琰立刻摇了摇头道:“不,别说了,你不懂。”
他陈郡谢氏嫡子爱的人,即便一时忘了自己又怎样,他自是有信心能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现在他的情况并不安,桓氏虎视眈眈,王雅态度模棱两可,王谧更是个墙头草,从桓氏的无礼态度来看,内战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届时自己定然顾不上家中琐事,若此时将萩娘带回谢家大加宠爱,又没办法给她最堂堂正正的名分,家中那个“朱氏”定然会欺凌于她。
萩娘说的对,世人不知何谓真爱,何谓真情,只知道名分。
若她只是家中的一个姬妾,即便自己再怎么宠幸她,家中的家奴也好,外人也好,都只知道以那个所谓的“主母”为尊,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小姬妾的死活。
从前,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想起那时候父亲给自己的那个建议,他不由得后悔万分,若是当初,他不存有侥幸之心,而是任由父亲安排自己和萩娘离开谢家,现在定然是完不同的情景了。
苏合忙又问道:“那,主子,要不要派人保护一下女郎呢?顺便打探一下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的?”
谢琰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闻言点头道:“让庾氏兄弟照看着他们吧,看他们一行人到底是要去哪里,若是有了消息便通知我。”
以萩娘的性格,定然是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此地是桓玄的地盘江州,方才那个卞范之又是桓玄的心腹,萩娘一定是在谋算些什么。
而那一定是针对谯国桓氏的。
自己自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
(iishu)是,,,,!
第四百三十七章 玉暖(二)
【】(iishu),
萩娘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小院,冲出了巷子,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心中彷徨无比。
那人,是真的认错人了吗?
那熟悉的温柔,心痛得无法呼吸的感觉……又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是病糊涂了,先是错估了卞范之,如今又开始陷入臆想了?
她愣愣地望着远处的山色,慢慢地沿着小路走着,心中一阵迷茫,眼中更是流露出无比的茫然。
在这混乱的思绪中,仿佛只有胸前这块玉石才能让自己心中稍有平静之感。
不知为何,她竟是想起了“饮鸩止渴”这个词。
她想起先前和刘穆之的对话,咬了咬牙,解下了那玉石,握在手中,却仍是下不了决心。
护城河近在咫尺,直觉告诉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和这块诡异的玉石有关,若是能扔了它……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面前清晰地浮现了那日寄奴倔强的表情,即便拼死也要护住这玉的决心,她竟是觉得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寄奴,只怕这世上唯一一个绝对不会害自己的人了,若这玉有问题,他又怎会任由自己戴着呢?
刘穆之说的对,这不过是一块玉石罢了,自己若真是心智坚定,又怎会为一件死物而左右?
初秋的晚风吹在她脸上,她觉得自己似是清醒了不少。
慢慢地将那玉佩戴回身上,她无奈地发现,自己竟是迷路了。
该死的刘穆之,画的什么鬼地图,连个东南西北也没有。
自己住的那家客栈叫什么来着?
萩娘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凭着记忆,慢慢地往回走。
身后传来车轱辘的声音,甚至还有微微的食物香味,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转身看去。
车里却传来“咦”的一声,慢慢地在她身边停下了,萩娘疑惑地望去,却见车里走下来一名男子,竟是十分眼熟。
那对狡猾无比的眼珠……他竟是已经回到江州了?
虽然她穿着僧人的服饰,方才一番奔走中,头巾却并没有完盖住容貌。
对方显然也是认出了她,客气地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女郎别来无恙?”
萩娘无奈地撇了撇嘴,有恙,恙还很严重,你有药?
她面上却是露出了礼貌的微笑,点头道“我该怎么称呼您?陶郎?杨郎?”
他大笑,继而说道“随你吧,你这是要去哪里,上车来,我送你。”
萩娘略一思索,便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去,说道“我要回客栈,您把我带到城中热闹点的地方就是了,不敢再劳烦。”
此人一挑眉,问道“为何住客栈,不如住寒舍吧,好让在下尽一下地主之谊。”
萩娘觉得这也未尝不可,然而她仍是礼貌地答道“同行的有好些同伴呢,不敢叨扰您。”
他眼中立刻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您来江州,该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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