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幸而此次礼单上的东西都备了些余量,以防路上丢失的,盘查了一番之后,倒是堪堪正巧能够数量。
若是萩娘不及时阻止那盗匪的话,却就难说了。
徐沐虽是又惊又愧,还是感激地对萩娘行了个大礼,叹道“您真是女中诸葛,有勇有谋,我却是那不听劝的莽夫,先是拒绝了您善意的建议,又在危机面前不知应对,竟是连个女子都不如,实在是惭愧,惭愧。”
萩娘虽是暗暗好笑,却也只能装作严肃的样子,郑重地用双手扶起了他,赞道“您虽是经验不足,却实在是个君子,君子有自知之明,有知人之明,说的就是您这样的人。”
徐沐听着她说的话似是一片好意,忙拱手回礼道“不敢不敢。”
他说完这话,却总觉萩娘面上的强自压抑的笑容有些诡异,似是有些不太对劲,不由得抓了抓头,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萩娘忍不住笑道“欺负老实人,不算本事,徐郎,奴给您赔罪了,皆是奴之过,不该戏弄于您。”
徐沐这才慢慢明白了过来,脸色又红又白的,却是尴尬无比。
。
(iishu)是,,,,!
第四百八十章 昆川(二)
【】(iishu),
根据往年的惯例,徐沐在觐见爨王之前,都会在昆川拜访一下平日交好的那些家族,故而到了驿站住下,他便带着家奴和侍卫们四处去走动,而正好给了萩娘等人随意探访的机会。
所谓的“人靠衣装”,实在是至理名言。
穿着宽袍高冠的寄奴,即便是拿着那通缉告示对着他比照,都未必能确认这是同一人,更何况他的穿着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的士族,一般的小官吏哪敢上去问他,您是不是这告示上的人?
萩娘心里原本还有少许担忧,然而在昆川这大街上一晃悠,却是发现不管是街头巷尾,还是宫墙城门前,都没有张贴什么通缉告示,更别说寄奴的头像了。
她虽是心中一松,却又多了新的忧虑,看似一片祥和的昆川,竟是什么政府告示都没有,可见这昆川要不就是一片乐土,无人触犯法律,要不就是根本就不重什么王法,所有的恩怨情仇都用私斗来解决。
当他们四人在酒楼上的雅座坐下来之后,萩娘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楼下一个小摊前,摊主扭住了一个小偷的右手,却是根本没有想要把他送官的意思,而是招呼了周围的摊主过来,一起把他打了个半死,而周围的人也是视若无睹,一个上前劝说的人都没有。
萩娘见店小二也看到了那一幕,却一样面无表情,不由得问道“小哥,这小偷纵然可恶,但也应该扭送到官府去,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滥用私刑呢?”
那店小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却是满脸堆笑道“您想必是从中州来的吧……”
萩娘心生警惕,忙微笑着说道“非也,我们是从毋敛来的。”
那店小二点点头道“难怪,您却不知道,此地虽如今名为昆川,原先却是叫做‘越嵩’,是我们罗倮族的地盘,我们罗倮族的男子最为快意恩仇,天大的大事,只要交情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反之,对敌人对仇人,我们是从不姑息的,不置对方于死地,决不罢休,若是不敌,不过一死而已。至于你说的,官府,私刑什么的,此地却是没这个讲究,只有闹出了人命却没人收尸,才会找官府来。”
萩娘不由得有些心惊,却仍是平静地问道“原来如此,我原先还以为你是汉人呢,官话说得那么好。”
那店小二神色有些黯然,晦涩不明地说道“昆川如今也有许多汉人,故而大家都会说一些官话,而我……我母亲是汉人。”
他似是十分自卑的样子,讷讷地说了那话,便端起茶盘下楼去了。
刘穆之见萩娘很是不安,忙劝她道“昨日我去找过那徐城主,他告诉我的,也是类似的情况,如今虽是由爨氏统治着南中,但其实汉族在这里还是弱势,罗倮族才是真正掌有权势的,而即便是爨王本人,也无力改变这种状况,只能通过不断地联姻,来加强与各部族之间的关系,所以如今即便是爨王的王室之中,也多是两族混血,少有纯正的汉人了。”
这情景真是十分眼熟,萩娘回忆着,后世哪个朝代也有类似的事情呢?
是了,满清占领了中原之后,也是鼓励满汉通婚,然而,他们却是唯有纯正的满族皇室,才能作为王位继承人的,而三妃以上的高位妃子,也必须是满族八旗出身才行。
虽然说有汉人被抬旗这一说,但毕竟还是比不过纯正的满人,终身都难免被歧视,被嗤笑。
如今的爨王想必也是骑虎难下,难以平衡两族之间势必会越来越尖锐的矛盾吧。
同父同母的兄弟为了那至尊之位都难免要同室操戈,更别说血脉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民族了。
萩娘想到这里,认真地对刘穆之说道“若是能取得爨王的信任,您以为他可不可能放弃与桓氏的联盟,转而相信我们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她,即便不是目瞪口呆,也是觉得她这想法颇有些异想天开了。
寄奴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当下便问道“萩姐姐,比之桓玄,我们可说是无权无势亦无财,又要如何空口无凭地去说服爨王呢?”
萩娘这一路上一直在反复思量此事,她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道“当年的爨琛需要桓大将军的扶持,一方面是因为桓大将军本就驻军在蜀中之地,成汉被灭之后,爨琛最为担心的,就是桓家找个借口趁势西征,顺便把自己也给灭了,所以才不得不与桓大将军交好,以求安稳。”
“然而如今却是此一时彼一时,即便桓玄要用兵,也绝对不会冲着南中来,一方面难以强攻,另一方面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桓氏的目标是建康,然而他自己的江荆二州反而是紧紧地和交州宁州相邻的,南中这一块,都是属于爨氏的势力范围,这许多年经营下来,少说十万二十万的兵甲总该有的。对于桓玄来说,南中不仅是他的近邻,更是他腹背受敌的巨大隐患。”
“所以,如今反而是他桓氏需要爨氏的支持才行。若我是爨王,定然抓住这个机会和他大讲条件,抑或是在背后搞小动作牵制他,若真是让桓氏得了天下,这江东暂时的平衡便不可能继续了,桓氏第一个要回过头来收拾的,就是宁州交州这两个和自己最近的地盘。”
“若是爨王看不明白这局势,反而因为当年和桓大将军的约定而无条件地支持桓玄,那便实在是太愚蠢了……”
“啪!”
众人原是在聚精会神地听萩娘说话,却不料隔壁传来重重的一声拍筷子的声音。
萩娘吓了一跳,当即不敢再说话。
原以为这雅座还算安静,谁知道隔壁竟然还有人,且这雅座的隔音竟是这样不好。
刘穆之还算反应快的,忙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萩娘勉强笑了一声,亦是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下去,心中却是无比后悔,自己这可是莽撞了,看着周围的帘幕挺厚实,便掩耳盗铃地以为没人能听见自己说话,简直是可笑。
。
(iishu)是,,,,!
第四百八十一章 昆川(三)
【】(iishu),
幸而此时,隔壁又传来了声音,却是大碗“砰”地放在桌上的声音,同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声说道:“大哥,这酒实在太没味道了,简直是寡淡如水!”
另一人却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小二,小二!”
这样看来,隔壁那一桌似是并没有在意自己这屋里的动静,然而萩娘本就是心细如发之人,如今又是惊弓之鸟,自是不敢再议论什么,只是和众人一起随意地聊聊天气,谈谈楼下各色行人的穿着而已。
这罗倮族的男子和女子,都喜欢穿红戴绿,尤其是年纪大的人,更是各色珠宝都挂在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似得。
对此,刘穆之却解释道:“您这就不明白了,这祖母绿,还有黄玉,都是他们族中最为崇拜的圣石,这些看似花花绿绿的珠宝,其实就是他们的陪葬之物,早晚是要入土的,却是趁着人还活着,给众人展示一番罢了,这也是他们民族的风俗,并不是单纯地炫耀。”
萩娘原是想着一会下楼去买点小珍玩之类的,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笑道:“还好您博文广识,若不然,一会我顶着他们送葬的东西满街走,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寄奴却不以为然,拍了拍自己的长剑道:“谁敢笑你,我便让他满地找牙。”
萩娘不由得失笑,这孩子,看着像是长大了,有时候一开口,却又是这般可爱。
刘怀敬却是认真地盘算了起来:“若是此地盛产这些宝石的话,倒是可以买一批带回建康去贩卖,不说两三倍利,对本对利总是没问题的吧,那我们这次出门的车马费,住宿费倒是可以赚回来了……”
刘穆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小子哎,就这点小钱你还天天算个没完,有点出息好吗?你家兄长嫂子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怎的就有你这么个墨墨叽叽的弟弟?
结账的时候,萩娘特意瞥了一眼隔壁的雅座,却见那帷幕拉开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显然是已经走了。
她心中还是微微有些不安,然而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小心点就是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几人坐上马车后没多久,却是猛地停了下来,周围传来一阵惊叫。
只见那车夫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来,对车内说道:“不好了,我,我好像是撞到人了!”
寄奴闻言,忙一纵身便下车去查看情况,萩娘等人也跟了出来。
却见那马车下并没有什么血迹,却是一个看似书生一般的布衣男子蜷缩在车轮下,一动不动,似是被撞晕了过去。
萩娘心中微觉诧异,若是撞到了脑袋,那不太会不出血,若不是撞到了脑袋,他又怎么会晕过去的,难道是被吓晕的?
刘穆之上前搭了一下那人的脉搏,沉吟道:“他确实是晕厥过去了。”
寄奴和萩娘面面相觑,却是有些为难。
按照他们的身份,不该将这男子带回驿站去,然而路边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总不能把这人丢在路边吧。
寄奴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萩姐姐,虽是你常说,别随便相信外人,但这男子的确无辜被我们撞伤了,我们将他带回去医治吧,你看可好?”
萩娘不由得失笑,自己小心谨慎却是没错,但也不至于草木皆兵,连个文弱书生都容不下,倒是为难了寄奴,想要救人还要顾虑自己的意见。
她当即温顺地答道:“如此自然是最好,待到了驿站,便让刘穆之‘照看’他便是了。”
刘穆之自是明白她语中之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下寄奴便和怀敬一起,将那人抬上了马车。
原本几人还要去逛逛市集的,而萩娘和寄奴被这一闹腾,便没什么心情了,只有刘怀敬,还想着他那些可能的生财之道,故而便一个人去逛街去了。
那昏迷的男子很快便醒来了,然而他却似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不论萩娘和寄奴问他名字,还是家住哪里,他都几乎是一问三不知,却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几句奇奇怪怪的话,比如“白米一钱稻米半钱青红豆粟黍黄米荞麦各十文”之类的。
萩娘闻言,便对刘穆之说道:“听这话,倒像是个米铺的掌柜或是记账先生,明日不如带着他去城里的米铺去晃晃,说不定能找到认识他的人呢。”
刘穆之也深表赞同,然而他却压低了声音对萩娘说道:“这男子的头上确实有瘀伤,但是从位置和大小来看,倒不像是被车马撞的,且这伤也未必会影响心智,依我看,我们还是得防着他一点。”
寄奴却是若有所思地瞥了萩娘一眼,叹息道:“您会不会思虑得太多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此人连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世都想不起来,本已是够可怜的了,又不过是一个布衣平民罢了,就让他在这慢慢养伤吧,相信凭您的医术,一定能医好他的。”
刘穆之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对萩娘悄悄地挤了挤眼。
萩娘会意,温柔地说道:“寄奴的话我也同意,我们初来此地,本就和当地的人一点瓜葛都扯不上,又怎会有人故意要来害我们?若此人是那桓玄的人,只怕不会用这么笨的办法,偷偷带一队人把我们掳走才是他的行事作风。”
寄奴见萩娘也赞同自己,自是欢喜得很,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这个不知名的年轻男子就被放在了刘穆之房内“贴身照顾”着,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浪来。
距离觐见爨王还有好几天,故而萩娘众人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在这昆川观察民情,打听消息,顺便查看各个铺子所用的银两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虽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这文弱男子对于新的一切事物倒是记忆很快,又十分乖巧,短短几日,便能辨认出所有的药材,不仅能帮着刘穆之配药,甚至煎药切药这些琐碎之事他都能自己做好,完不需要刘穆之操心。
更特别的是,他还是一个善于聊天的好话伴,对于刘穆之那些药理药性,他似是十分感兴趣,不仅百听不厌,还时常会有自己的思考,能问出许多有趣的问题来,这一老一少竟是能一天聊到晚,半点疲倦或不耐都没有。
(iishu)是,,,,!
第四百八十二章 阿米(一)
【】(iishu),
萩娘和寄奴忙着四处踩点,自是没能注意到这两人的关系日益密切,直到有一天,刘穆之兴致勃勃地端了一碗银耳羹给萩娘,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这银耳羹自是萩娘的最爱,刘穆之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萩娘刚喝了第一口后,便觉得这银耳羹做得格外香软糯滑,入口即化,不由得叹道:“这南中之地果然是人杰地灵,连这银耳都生得格外肥厚,简直是太好吃了。”
刘穆之却摇头道:“不不,这不过是寻常银耳罢了,然而阿米却能把它烹饪得十分可口,实在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啊。”
萩娘闻言,嘴里的第二口银耳羹差点喷出来,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手里的瓷碗,惊讶地问道:“这,这汤羹竟是那男子亲手做的?”
因那失忆的男子只记得米价豆价,故而众人便唤他为“阿米”,倒也是个很顺口的名字。
然而这刘穆之竟是这般相信他,连经他手的食物都敢拿来给自己吃?
刘穆之面上微微有些尴尬,却是硬着头皮说道:“阿米至多不过是个米铺伙计罢了,都好多天了,您对他的戒心怎的还是这么重?”
萩娘还待再说,刘穆之却似是有些赌气地说道:“阿米不过是做了一大锅,故而我才想给您尝尝罢了,若是您担心我害您,那便不喝也罢。”
这真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萩娘强自按下心中的不满,柔声问道:“您这几日,可有带阿米去城中的米铺走走,看看他到底是哪家的伙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