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刘穆之却理直气壮地答道:“阿米如今失去了记忆,又是好几天没去铺子里,就算找到了店家,也不能立刻回去做工,还不如等我医治好了他,再送他回去也是道理。”
你你你!
萩娘觉得自己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大活人,若说他一点问题都没有,扪心自问你信不信?
反正我是不信的。
不想办法早点把他送走就算了,如今还打定主意一定要医好他,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住在这昆川了,若是见过了爨王你还医不好,难道还把他带回毋敛去?抑或是索性把他带回建康去?
萩娘无奈地按着自己的额角,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自我劝说着……
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而伤了和气,所谓的tea不就是对所有的人都要善于包容,善于引导吗?
然而这刘穆之一向聪明无比,怎么竟会被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给洗脑了呢?
勉强露出了微笑,她点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本就是我们的责任,自是要承担起来……”
刘穆之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萩娘却转而说道:“那明日便由我来照顾阿米吧,您正好可以在城中多逛逛,看看此地的药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药材,或是什么特别的方子,若是对阿米的病情有效,倒是事半功倍了,您说呢?”
刘穆之闻言立刻道:“有道理,我一直在古方中寻找各种诊治的方子,却是忽略了此地可能会有的偏方,这罗倮族中自是有巫医,想来土方什么的也定然少不了。”
萩娘微笑道:“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穆之又叮嘱她道:“阿米每日要服用的汤药他自己会配,也会煎药,您若是不放心,在他身边陪着他就是了,倒也不用您亲自动手。”
他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对萩娘说道:“您若是愿意和阿米多亲近亲近也好,您很快会发现,他本性纯良,又十分聪敏,实在是个仁善之人,并不像您想的那样。”
“刘郎先前说的没错,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那么多阴谋论……”
刘穆之絮絮叨叨地去了,萩娘却是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笑容都快僵硬了。
至于那银耳羹?她哪还敢再吃第三口,自是吩咐人拿去倒了就是。
“阿米,你真的记不起来,你原先叫什么名字了?”
萩娘百无聊赖地撑着自己的脑袋,蹲坐在厨房的角落里,无奈地对正在煎药的阿米说道。
“女郎,我确实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阿米一边扇着炉子,一边苦笑着答道。
原以为这阿米是个美言谄媚之辈,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自己一早就过来监视着他,可他却是半点没有要讨好自己的意思,就连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还真像刘穆之说的那样,他是个十分文静的男子。
萩娘仔细地观察着他的面容,他的神情,却是也没能找出半点不安的样子来。
从相貌上看,阿米倒像是纯正的中原人,细长的眉眼,并不很高的鼻子,坚毅的下巴,偶尔笑起来嘴边会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酒窝,乍一看的确是没有半点异样,不过是个寻常男子罢了。
本地的罗倮族那种很有特点的大圆脸盘,在他的容貌中半点都找不到相似点,若说他是罗倮族人派来的奸细,便是萩娘自己都不敢信。
然而,被马车撞倒失忆这种桥段也实在太老土了好吗。
自己这一行人中,究竟是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值得这男子设计接近?他是在图谋什么呢?
既然毫无端倪,就只能引着他说话了,俗话说,言多必失。
萩娘拿定了主意,便开始天南海北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幸而这几日在街边探听了不少小道消息,总算是也有不少谈资,免得套话不成,反而被对方给套话了。
说也奇怪,这阿米虽是半步不出驿站,又忘了从前的事情,却是对她所说的那些八卦都能聊得起来,比如萩娘说起原先的夜郎国,如今的夜郎郡太守想要把女儿嫁给爨王的传言时,他便悠悠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即便是寻常两家相邻的邻居,一家若是知道另一家比自己有钱,自然也是愿意把女儿嫁过去的,庶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身居高位的太守大人,自然更是想要顺流直上。”
(iishu)是,,,,!
第四百八十三章 阿米(二)
【】(iishu),
萩娘闻言不由得叹道“真是可惜了那女子了,身不由己不说,还要嫁给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老头,对方还是妻妾成群的,这一辈子,难道不是就这么毁了吗?”
阿米闻言,眼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当即反驳道“你怎么知道爨王是个老头?你又怎么知道他妻妾成群的?”
萩娘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却是迷茫地回忆了一番近日打听到的消息,还真是没人说起过爨王的年龄,也没人敢提到他的正妻是谁,又有哪些妾室。
然而,想当然耳,作为一国之主,自然是个老头,也自然是妻妾成群的吧。
萩娘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听闻那爨氏一族的领袖,向来是有才德者居之,且听闻如今的爨王乃是当年爨氏家主爨琛的侄儿,自然也年轻不到哪儿去呢。”
爨氏称王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即便那时候的爨琛才二十岁,如今他的侄儿至少也该有四十来岁了吧。
阿米不再说话,却是紧紧地抿着嘴,用力地扇着那炉火,一时间,竟是烟火大盛,连萩娘都被呛到了。
“咳咳!”萩娘被烟熏到了眼睛,忙转头,却是只觉得泪水盈眶,酸酸地睁不开眼。
“啊,抱歉,都是我心急了,给您这个……”阿米这才回过神来,忙掏出怀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萩娘接过那帕子,却不敢用,只能掩饰着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她好容易恢复过来,却是觉得手中的帕子竟是柔滑无比,轻若无物,定睛一看,竟是中原都十分珍稀的“烟罗缎”所制,即便是一般的士族贵族,都未必用得起这样名贵的帕子。
哼哼,这还不露馅了?
萩娘捏着那帕子,狠狠地瞪着阿米,质问道“你这帕子,是哪儿来的?”
阿米并未注意到她的神色,闻言随意地答道“是旁人送的,若是你喜欢,便收着便是。”
“是什么人送你的?”萩娘却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不依不饶地问道。
阿米却是看也没看她,反倒是望着窗外,慢慢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抚着自己的额角,似是头疼无比地样子,勉强答道“是谁送的?我不知道啊……我想不起来……这帕子,这帕子……”
萩娘见他那难受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软,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这样痛楚的时候,何必要去为难这孩子呢?
她忙将那帕子递了回去,温言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好好喝药,终有一日你能想起来的。”
不过是块帕子罢了,又能证明什么呢?自己许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帕子还是还给你,若是哪个美娇娘送你的定情信物,那岂不是要害你遭罪?”萩娘抿嘴一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一连几天,萩娘都努力地逗他说话,简直是累极了。然而这阿米却是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论萩娘说什么,他都是有问有答,然而当萩娘旁敲侧击地问些与他私事有关的事情时,他却都一律表示自己根本想不起来,那双细长的眼眸清澈无比,似是并无隐瞒。
那汤药,他也是每天当着萩娘的面自己煎好了就喝下去,半点也没有推诿的意思。
即便如此,萩娘还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这阿米对于寻常百姓平日爱聊的家长里短并不十分感兴趣,反倒是对她随口胡说的一些奇闻逸事无比关注。
每当萩娘实在想不出说什么的时候,便把后世一些如今还没发生的事情当成故事讲给他听,他反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比如康熙晚年的九子夺嫡,比如杨妃的长恨歌,比如那个比丈夫年长十七岁却能宠冠后宫,令一个皇帝生死相随的万贵妃。
阿米每每听她说这些几乎是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离奇故事时,那双细长的眼眸便似是更有神采,竟是能和她这个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讨论得有来有往兴致勃勃的,而对于这几人的结局,他竟然也能猜到一二,果然是如刘穆之所言,的确是个十分聪敏又知进退的男子。
然而萩娘心中的不安却并未因此而消除,若这男子真是个寻常米铺伙计也就罢了,若是怀有目的接近自己这几人的,却能在自己连日的盘问下半点破绽都没有,就连神色也是一如往常,没有半点异样,那此人心智之机敏,心性之坚忍,更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
这日,当萩娘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却只说了寥寥数语,那阿米便断然说道“若真如您所言,这岳飞是绝无可能善终的,而所谓的北伐,也定然是草草收场。”
萩娘饶是再怎么处变不惊,却是也忍不住反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难道是……?”
她立刻想起一种可能,这男子是不是也是和自己一样,从后世而来的?
然而回忆起这几日的交谈,她几乎是立刻否定了自己这想法,慢慢镇定下来,问道“为何你会这么认为呢?当时正是民同仇敌忾之时,又有岳飞这样战无不胜的名将,何以你认为北伐会失败呢?”
阿米微微一晒,从容地说道“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皇帝身边有偏听偏信的权臣,而大将能在外建功立业的,如您所言,那赵构身边有秦桧这样的主和之臣,且他的王位也是来得并不那么名正言顺,故而他定然会有所顾忌,所谓的北伐,不过是用来稳定内政的一个借口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让岳飞成功呢?”
萩娘直到此时,才终于信服了此人,她忍不住第一次用敬语来称呼他,由衷地赞道“您真是有过人之智,治国之才,若是当今陛下有您一半的聪慧,别说是收复中原了,就连一统天下,许是都有可能。”
阿米听了她这样热情洋溢的赞誉,面上却是半点波动都无,只客气地拱手为礼道“女郎言重了,执棋之手与观棋之人本就是立场不同,历来帝王,鲜有不明理之人,不过是因为身在其中,而被蒙蔽了心智罢了。”
萩娘这才注意到,他的双手手指修长,线条优美,半点瑕疵也无。
若他真是米铺伙计,哪有手上不长茧的?不说别处,哪怕只是个记账的,握笔的右手手指关节处,总该有个茧子才对。
她心中一动,眼神闪烁了一下,掩饰着看向别处。
但她那一闪而逝的惊讶神色,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
(iishu)是,,,,!
第四百八十四章 阿米(三)
【】(iishu),
这日寄奴和刘穆之回来的时候,却是又带回来了一个外人。
萩娘正是有事要同两人说,见状远远地便迎了上去,问道“这位是……?”
那人有些五短身材,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眼神却是十分精明,见萩娘问起,忙礼貌地行礼道“在下城东五粮米铺的掌柜,近日我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多日不来上工,我正纳闷呢,又听说你们这救了一个似是米铺伙计的人,故而便跟来看看。”
什么?怎么可能?
萩娘原是满肚子的话想要告诉寄奴和刘穆之,这所谓的阿米,肯定不是什么米铺的伙计,从他这双养尊处优的手来看,只怕是哪家的世家子都不一定,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米铺掌柜”,却是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思绪,难道又是自己疑心病太重而已吗?
她已是呆在了原地,却见刘穆之和寄奴客客气气地带着那掌柜入内,竟是心思百转,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寄奴见她神色有异,忙回过身来关切地问道“萩姐姐,你可是近日太累了,身体不适?”
萩娘疑惑地抬眼望着他,不安地反问道“这什么米铺掌柜,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寄奴便将今天遇到这掌柜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本来他们是去城东的生药铺询问有没有偏方的,三言两语便说起了阿米的病情,因说的细致,故而令那生药铺的掌柜想起来,自己隔壁的米粮铺不见了一个伙计,这才叫来了隔壁的米粮铺掌柜,两下一对证,便发现原来阿米很可能便是那掌柜的账房先生。
原是那掌柜的不识数,故而店里的帐已经有好几天没算了,这才火急火燎地跟来认人。
从这经过来看,还真是十分巧合,却也并不刻意。
刘穆之已然带了阿米出来,然而阿米看着那米铺掌柜,却也并不十分熟络的样子,只是疑惑地问道“您,您就是我的东家?”
那米铺掌柜见他这样,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只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长生,你若是偷懒几日也就罢了,如今怎的还假装不认得我,罢了罢了,你先随我回去吧,这帐不能没人算啊……”
阿米还是一脸的茫然,机械地点了点头,却有些恋恋不舍地对刘穆之说道“刘大哥,您看,我该不该跟他走?”
萩娘原先以为阿米和那掌柜是一伙的,如今看来,这阿米竟是很不愿意离去,难道自己又是想多了?
刘穆之瞥了寄奴和萩娘一眼,却见两人都没有要做主的意思,只能捋了捋胡须,无奈地说道“阿米,不,长生,既然已找到了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如你便随他去吧,兴许在你平日相熟的人中间生活,会突然想起从前的事情也不一定呢。反正那米铺就在城东,等我们办完了正事,自会再来探望你的。”
阿米听他说还会去找自己,面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些笑容,又望着萩娘道“女郎,多谢您这几日的照顾,在下获益良多。”
不只是萩娘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她总觉得这阿米的笑容有些诡异,那嘴角看似老实无比的温和笑意竟是有些调侃之意,竟是露出了一丝狡猾之色。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待要开口留人,却也找不到理由去阻止这二人,只能慢慢地回了一个礼,微笑道“言重了,倒是你的病还没好,我们几人心中都是不安。”
刘穆之忙劝道“没事的,阿米现在自己会配药,那米铺隔壁又是生药铺,自是无妨。”
他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掏出几片金叶子来,悄悄地塞在了阿米手里,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你收好了,若是你家掌柜不给你医治,你便自己去买了药来服用,定要收好了,不要让你家掌柜看见骗去了啊。”
阿米没想到他竟是为自己考虑的这般周到,不由得眼圈一红,感动地说道“刘大哥,多谢您,阿米,阿米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
刘穆之忙推了推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快别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阿米这才破涕为笑,跟着那搞不清楚状况的米铺掌柜走了出去。
萩娘眼看着他们一起慢慢地往城东走去,直到消失没影了,这才失落地走回院子,却是满腹的心事,不知道该和谁说才好。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