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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爨王却摇头道“你难道以为我竟是不知你们几人的身份吗?你们这几日如跳梁小丑一般,四处探问,早就被桓氏的探子发现了,若不是我派人料理了那些人,只怕你们连进宫来见我的机会都没有。”

    寄奴与刘穆之面面相觑,却见爨王抚了抚眉间,无奈地说道“我原是不愿和那桓氏起什么冲突的,故而那些人的死因,我都命人做成是意外的样子,希望能别引起他们的注意……”

    “你们连要找的银矿的边都没摸到,竟然还敢来对本王说什么‘有了确凿的证据’,简直是狂妄至极!”

    “若是你们把该说的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本王说不定还能考虑一下你们的建议,若是半点诚意也无,又何必令本王在这浪费时间?”

    萩娘只觉心中微凉,面上一点血色都无,如今形势已落下风,她飞快地盘算着,想要找出能自圆其说的理由来。

    然而,高手对决,瞬息万变,一个犹豫,一个迟疑,便立刻会露出破绽。

    爨王见几人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不由得得意洋洋地说道“臧氏,若是你把你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说不定本王还会考虑你们的其他建议。若不然,桓氏一族本就一直同我们爨氏交好,我若是将你们几个作为礼物送给南郡公,只怕他感激我都来不及呢。”

    萩娘无奈地笑了笑,却是故作镇定地悠然说道“不错,我们的确是没有找到桓氏命人私铸官银的确切地点,但是方才您的话已经告诉了我们,银矿之所在,的确是在昆川,想必若是这个消息能传到晋廷陛下耳中,要确认此事便是十分简单的了……”

    “如今,只看您是不是决定了,要一意孤行地和桓氏上同一条船?”

    “别怪奴不曾提醒您,比之晋廷之中敦厚的皇帝陛下,桓玄此人便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这样的人,可以被打败,可以被折辱,却绝对不会安于现状,与您共享太平……”

    “方才您也曾说了,即便是昆川,您的眼皮底下,桓玄都安插了许多探子,其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我们这几个无名小卒吧?您若是连这放在眼前的事实都不敢去面对,仍是要盲目相信桓玄的话,实在是十分不明智的。”

    “虽则如今晋廷暗弱,桓氏强盛,然而天下之分,还尚未有定论。若是您有意扶持皇室,助陛下一臂之力,在下这几人虽是人微言轻,却也不难保证,陛下定然会因此心存感激,许您爨氏一族在南中的百年尊荣,当是应有之宜。”

    虽是心中惴惴,萩娘还是努力地据理力争着,试图引导着爨王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去。

    身处深宫的皇帝陛下会怎么想,她当然是不知道的,然而此时却不能不这么说,否则,若是爨王一怒之下,真的把自己几人送去给桓玄,那可就毫无办法了。

    爨王闻言,果然是神色微动,显然是被她所说的“百年尊荣”给打动了,不免有些神往。

    虽说千年来,只要是帝王便没有不希望自己能“万岁”的,但真的能活到百岁的人却根本不存在,若是在自己掌权之时,能与晋廷定下百年之约,那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至于百年之后,到时候自己早就坟头长草了,岂不是眼不见为净?

    将来如何,谁又能知道,自己能做的,也不过是只争朝夕罢了。

    就像这小姑子所说的,与桓氏交好,甚至是去倾力相助他,不过是与虎谋皮,不啻于饮鸠止渴,自己即便再傻,也绝不该做这样的蠢事。

    除此之外,便只有依附晋廷一途了。

    他尚自沉吟未决,门外却适时地响起了那内官的声音“殿下,孟国相到了。”

    爨王正需要有人能商量商量,忙吩咐道“让他进来。”

    方才在殿上并没有看清楚,如今这“孟国相”仍是一身的庄重官服,悠悠地走了进来,众人却都是讶异地“咦”了一声。

    原来这国相虽是装束完不同,却是清清楚楚地能认出,他便是当日那个来领走“阿米”的“米铺掌柜”。

    这君臣二人真是胡闹!

    孟国相进来之后,恭恭敬敬地向爨王行了个礼,然后便很是客气地和众人见礼,半点也没觉得尴尬。

    萩娘先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继而反倒释然了,这古代毕竟不同于现代,每天在新闻里都能见到国家领导人。这一国之君,一国之相,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寻常人根本没机会见到,故而在民间的街道坊市上不被认出来,也是十分寻常的,要不然,古时候哪有那么多皇帝微服私访的故事。

    但这孟国相身材微胖,眼神又十分精明,扮演一个米铺掌柜还真是毫无违和感,就连自己,当时都半点也没有对他起过什么疑心。

    爨王似是十分敬重于他,待他与众人见礼完毕,这才斜睨了萩娘一眼,用不屑的语气笑着问他道“孟爱卿,这几位客人说,若是我们爨氏不和朝廷合作,一起压倒桓氏,便会自取灭亡,您觉得……这话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

    孟国相闻言也是微微变色,毕竟这话是一国之主爨王亲口说的,其中的含义大有值得推敲之处。

    毕竟是最得爨王信任的肱股之臣,只见他拱手为礼,几乎是立刻便答道“殿下,据臣所了解的,这几位客人虽是并无十分显赫的出身,却能从遥远的京中之地千里迢迢来到昆川,来到您的面前,确是十分不容易的,这其中,受的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谯国桓氏的阻挠,江荆两地更是广下通缉令,即便是现在,都还在寻找这位刘郎,可见桓氏对于这几人是十分忌惮的……”

    “若是让南郡公桓玄得知,您收留了这几人,明知他们的身份却并不知会他,只怕定然会心存疑虑,记恨与您,如果您不愿意同南郡公为敌的话,便千万不能放他们离去。”

    萩娘闻言,心中顿时一惊,难道这国相竟然是要劝说爨王杀了自己这几人灭口吗?

    。

    ()是,,,,!




第四百九十三章 元水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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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爨王也是皱了皱眉,不服气地说道:“我爨氏一族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若是就这样看那桓玄的脸色行事,岂不是太过没出息了,这也并非是长久之计啊……”

    孟国相那小小的眼睛眯缝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殿下,您自己心中不早已有了决议吗,又何须来戏弄老臣呢?”

    众人这才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好让爨王忍不住出言反驳而已,不由得失笑,这爨王所信重的长者,竟也是个狡猾无比的老狐狸,对于上意的揣摩之术,已是炉火纯青。

    爨王见他笑得奸猾,自是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是被算计了,不由得拂袖道:“舅父,您竟然也和这些外人一起来挤兑我。”

    萩娘听他这声“舅父”,才算是明白了这两人之间这亲密无比的君臣关系是为何了,看来,不管是士族之间,还是皇室里,血脉,永远是维系政见一致的最牢固的东西。

    孟国相见他以“舅父”呼唤自己,心中也是一软,郑重地说道:“殿下,您吩咐了老臣去查这几位客人的背景,老臣的确是查出来了,这位刘郎,虽是无权无势,出身也并不高贵,但他的经历也确实是不凡……”

    “当日会稽民乱之时,他以一己之力逼退了围城的乱军,又与会稽太守,陈郡谢氏的谢裕谢内史交好;后来,竟是得了瓦棺寺竺法汰大师的青眼,在南康郡,法汰大师更是为了他而自绝于桓玄的心腹,卞范之面前;在泉陵,零陵郡太守唐云在明知他被桓玄通缉的情况下,却硬是将他偷偷私纵,乃至于被桓氏问罪;在荔浦,他们一行人被徐城主从子徐沐率人救下之前,他竟是仅凭手上的一把长剑,便打到了数十个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男子,却又心存善念,并不随意取人性命。”

    “在老臣看来,这位刘郎,实实在在是一位有勇有谋的仁厚之人,值得信赖,也值得托付。”

    爨王原是想让孟国相说出他们这几日在昆川四处乱窜的宵小行径,却不料孟国相说的竟然都是寄奴的好话,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暗叹,早知道这孟国相和自己这么没有默契,事前就应该先教他台词才对。

    他无奈地说道:“这么说来,这几人这一路其实都是得了贵人相助,才能苟活至今。”

    寄奴却是忍不住问道:“唐云唐明府,竟是因为我们几人,而被桓玄杀了吗?”

    孟国相没料到他此时此刻,最为关心的竟是这么一件小事,不由得捋了捋自己下巴那稀疏的短须,慢慢地说道:“这我倒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说此时已然将他们一族的男子都关押起来了,但想桓氏一族向来行事都十分狠辣,说不定一怒之下会下令处死他们也不一定呢。”

    寄奴心中不安,急急地对爨王说道:“求您派人去把他们救出来吧,对您来说,说不定也是臂助啊!”

    爨王见他求恳得十分急切,反倒是心内一喜,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为何要去救他们?零陵郡……那可是远得很呢……”

    刘穆之和萩娘立刻便听出了爨王语气中那种讨价还价之意,不由得暗自摇头。

    寄奴却仍是不悟,他听得爨王拒绝的口气并不是十分坚决,更是心中热切,当即便跪下行礼道:“殿下,唐明府在零陵经营多年,若是得您相助,得脱樊笼,想必将来不会对您不知回报的。零陵郡是离昆川最近的一个荆州郡县了,若是您有意扩张疆域,有了唐明府的归顺,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实诚人也有实诚人的好处,寄奴虽是不善于算计,一时情急说出的话对于形势的分析倒也是丝丝入扣,说到了爨王的心上,就连萩娘,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声,说得好!

    果然爨王一阵心慌,连忙告罪道:“岂敢岂敢,我爨氏不过是居于边陲一隅,只求偏安一方而已,哪有什么扩张的野心,你这话可别乱说,若让旁人听到了,那可是形同谋逆!”

    虽说是如此,他心中到底是盘算上了这件事,慢慢地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本王和舅父都认为桓氏一族并不是善与之辈,那桓氏的敌人,我们自然要设法拉拢,你放心吧,此事本王自有计较,无需再多言。”

    寄奴不明白他这些花花心思,还以为自己真是说错了话,险些陷他于不义,忙歉然起身,不敢再说。

    萩娘趁势笑着说道:“恭喜殿下,终于拿定了主意,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奴先替南中的百姓谢谢您了。”

    爨王冷哼了一声,却也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孟国相却是皱起了眉头,悄悄地拉了拉爨王的衣角,不动声色地瞥了萩娘一眼。

    爨王会意,抚了抚自己的额角,幽幽地说道:“哎,本王的头好疼,徐爱卿,不如你先回去复命,其余的几位,先在宫中住下吧,本王这虽然不如建康皇宫一般繁华,却也是衣食无忧……。”

    萩娘闻言,眉梢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这所谓的在宫中住下,其实就是变相软禁吧,在这老狐狸和这小狐狸还没盘算出个结果之前,只怕自己这几人便如同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徐沐也是有些察觉到不好,踌躇着说道:“殿下,家父对刘郎甚是喜爱,若是我不将他带回去的话,只怕老父会怪罪于我,还请殿下……莫要令我为难……”

    然而他毕竟年轻,爨王不过是瞪了他一眼,他强打起来的勇气立刻就蔫了,只能歉然地望着寄奴和萩娘,悄悄地做了个“保重”的口型,便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萩娘笑道:“徐郎还请放心,殿下是最为聪明睿智之人,自是不会乱杀无辜,您便在驿馆等我们几日便是,很快我们便会来与您会合的。”

    徐沐唯唯诺诺地走了,爨王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萩娘,这小姑子真是鬼灵精怪,竟是早就猜到了自己从来不曾有过想要诛杀他们的想法,不过是以此为凭多争取些好处罢了,这种处处被看穿的感觉真不好。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早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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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元水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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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故作庄重地轻咳了一声,命门外的内官带着萩娘他们去宫中的闲置小院住下,这才开口问孟国相道:“舅父,那女子,可是有什么异样?”

    孟国相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此女的出身虽是普通,但其经历却十分神秘,虽是十四岁之前一直在京口居住,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却是自十四岁离家之后,便是一片空白,无论怎么打听,都不知道她当时身处何处,便是有相邻的人家,也只猜测她可能是去了建康,抑或是溧阳,然而这两处我都不曾打探到她半点消息……一直到两年后,她才又在会稽出现,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刘郎才与她同行的。”

    爨王也觉奇怪,要知道一个人只要活着,总得要有衣食住行,不可能一点行踪都不漏。

    他想起一法,忙问道:“你可曾去神庙问过巫觋?”

    孟国相点头道:“老臣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才便请巫尊测算了她的命数,却是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也就是说,这个女子身上,有着两个人。”

    爨王越听越迷糊,忙问道:“什么叫有两个人?”

    孟国相亦是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无奈地答道:“我也曾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巫尊只是说,她是两个人,仅此而已,其中一人注定是至尊至贵之命,却是难有善终,而另一个人却是默默无闻的平凡之辈,不过是庸庸碌碌的一生而已,但反而是一生平安喜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命数,实在是令人难解。”

    爨王闻言更是摸不到头脑,疑惑地问道:“至尊至贵之命?这又是何解?”

    孟国相摇头道:“巫尊向来都是我行我素,就算是您亲自去问,他也未必愿意给您解释,殿下,我们还是好好地放他们离去吧,免得误了大事。”

    爨王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

    孟国相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爨王猛地起身,笑道:“巫觋和舅父二人,真是深知本王的心意,实是本王最重要的臂助,舅父且先去休息吧,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去找他商议。”

    孟国相神色一滞,讷讷地说道:“既然如此,老臣告退。”

    爨王忙解释道:“舅父,不是本王对你有所隐瞒,只是……这是儿的私事,还没有结果之前,不想贸然令您担心,您放心,待本王问过巫觋之后,定然会立刻告诉您。”

    孟国相见他说得真挚,这才神色松动了些,温和地说道:“无妨,你们年轻人,自是有年轻人的话题,舅父毕竟是老了……”

    另一边,萩娘正努力地和身边的宫女们搭讪,原先以为进宫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很快便会出去,自是不用和宫中的人接触,如今却是被软禁在宫中“做客”,若是不打听清楚宫内的情况,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郎,奴婢方才已经同您说过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除了王以及王的子嗣,其余所有的男子都必须住在外院,这是不可能有特例的……”

    “没事,既然他们都住在外院,那请你也把我安置在外院就是了。”萩娘忙接着说道。

    那宫女顿时有点发愣,却是摇摇头道:“不行,王吩咐了,请您住在北苑,院子都是提前打扫过的,还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萩娘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心中涌上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直觉实在是太讨厌了,难道这爨王,竟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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