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这唐云老奸巨猾,明显就是想甩包袱,谁知道给王谧的信到底发了没有,谁知道王谧到底会怎么回信,京中已是重重围困之势,就算有信,能送出来吗萩娘深表怀疑。
众人亦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刘寄奴,虽则他勇猛无比,也会操练那个奇奇怪怪的却月阵,但怎么看,他也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就这样将两万大军交给他开玩笑吧!
徐沐见势忙帮腔道:“还有我,我肯定要和刘家郎君一起的,我这还有些人,虽则守城的时候颇有伤亡,但五千之数还是有的,我的滇马加上桓修的战马也有五千左右,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拿下南康的。”
众人的表情更怪异了。
唐云尴尬地清咳一声,为难道:“徐贤侄,你已定下我家娇娘,不如完婚后再出发不迟。”
徐沐激动道:“不急不急,我这就先和刘兄弟去南康,回来再完婚也是使得的。”
唐云摇头道:“即便如此,战马却不能全都带走,我南地战马本来就稀少,如今得了良种必得好好培育才行……”
他踌躇道:“这样吧,滇马一千,战马一千,应该也够了吧”
这下就连徐沐都迷茫了,他茫然道:“您的意思是,要用桓修的一千战马,换我的一千滇马”
唐云正色道:“贤侄有所不知,所谓的良马名驹,都是通过培育不断改良的,越是来源相隔遥远的马匹,培育出的小马越是神骏,桓修的战马是当年……恩……在北地俘获的,而你的滇马是南地的,若能成功培育,对于我们南郡,恩……以及整个朝廷的战力,都是非常大的提升。”
徐沐狐疑地望着他。
道理我都懂,可你还就是一匹马都不肯多出,我带来两千,也只能带走两千,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你那些俘获的战马,也是因为刘家郎君大破桓修,才抢回来的呀,到了你手上就是你的了
寄奴却不介意,他感激不尽地对唐云道:“此番蒙您的看重,寄奴心怀感恩还来不及,又怎会计较这些,您放心,我一定尽力为之,绝不会计较那些军职虚名。”
萩娘笑道:“您说的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而也不能无名无分,不如请唐明府出具一份正式文书,言明刘郎代掌……”
她转头问寄奴道:“领军两万,必须是什么军衔”
寄奴犹豫道:“我也不太清楚,刘大哥是我认识的最高级的军官了,他是参军,领的也不过三五千人罢了。”
一军主帅一般都是将军什么的,比如……恩……辅国将军,征虏将军,冠军将军啊之类的,那位置也太高了根本仰望不到。
萩娘点头,对唐云道:“您应该可以任命个参军之类的吧,即便是代掌,有一份公文在,也算是名正言顺,不会惹人不服。”
唐云道:“这……只是一个参军的话,我自然可以,但是这领军之权,还是要等王谧大人回信。”
说白了就是,这军队听不听你号令,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就给你个职称而已。
而粮草不够的意思就是,你把军队带走远远地,我可不管你吃喝,你自己想办法吧。
无名无分,自负盈亏,哇,这么倒霉的差事,寄奴应该不会……
还没等她开口,寄奴已倒头下拜:“多谢大人厚恩,在下当竭尽所能,尽忠职守,绝不辜负大人的重托。”
天哪,这孩子!
出乎萩娘意料之外的,刘穆之竟然是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脸踌躇满志斗志昂扬的笑容。
第二天,官邸的公告就已然下达了,注明番属某某号到某某号的军职人员,在三日内在某某处向刘参军报道,准备整编出发。
刘寄奴和徐沐一群人已然忙得头晕目眩。
刘穆之却不合时宜地提出一个“小意见”:“刘郎,如今可说是您第一次正式地独立领军,在下觉得您应当有一个正式的名字,而不是仍像个孩子一般,叫着自己的乳名。”
寄奴道:“可我尚未及冠。”
刘穆之摇头:“时势造英雄,英雄不问出身,可您这个名字太不合时宜了,难以服众,对于您自己的名字,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一脸严肃,大有“你自己不定我就帮你定了”的意思,寄奴忙道:“有有有,我想用威武,勇猛之类的名字,是否可行”
刘穆之笑道:“您是有大志向的人,不能只着眼于军中,您试想一下,您所知道的那些高官厚爵的上层军官,一方大吏,可有叫这种名字的忠勇威武之类的词,可以用来做封号,用作名字却是不入流的。”
“比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多以玉为名,表示自己身份贵重如美玉。”
“比如吴郡的各大姓,都喜以水为名,表示自己是南地贵族。”
“又如清谈世家,则喜欢以言为名,都是非常好的一种暗含身份的名字。”
听到“陈郡谢氏”,寄奴心中一痛,本能地排斥道:“那有什么好的,我就想叫我自己喜欢的名字。”
他突然想起一个字,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这个字特别适合自己,不用如珠似玉,不用善言能辩,亦没有任何根基的他,叫这个字就很好。
“裕,我就叫刘裕。”
刘穆之眼睛一亮,掐指捏算一番道:“的确是个极好的字,果然您生来就是人中……恩,翘楚。”
本来还想帮他算个好点的名字,说不定命格更好,谁知这天命就是天命,信手拈来便是至贵至尊之命,果然是天命不可违。
自己这“帝王起居注”,又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最重要的是,这里面还能把自己给写进去,想想就有点小兴奋呀!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反转(四)
虽则徐沐能帮上许多忙,但是他毕竟是爨王的属下,就算是汉人,也不能领晋廷的官职。
寄奴这几天和军中小头目的接洽可谓不是非常顺利,这些子仗着自己的资历,并不十分服气他,只不过碍于军令,不得不暂时听从他的调遣而已。
而刘穆之和刘敬轩,为了采买安排军需之事,已然焦头烂额了。
萩娘虽则不事生产,但是算账什么的还是能帮上忙的,唯有一个更加不事生产的竺法蕴,天天就是和采棠斗嘴,顺便偶尔帮忙煎一下药。
当萩娘知道寄奴的新名字时,她简直被雷得里嫩内焦“什么你就是刘裕不会吧,一定是同名同姓吧……”
当她碎碎念着走开的时候,刘穆之却微笑了。
看来帝后都是天命所定之人,他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南康城内,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回到官邸的卞范之正疑惑地念着小妾给他的信笺,看了好几遍以后,他眼神越来越冷,抬眼问道“这么说来,你本就是那边的人,是专门在我身边监视我的”
景鲤心中一惊,忙撒娇道“夫君你怎么胡说八道起来了,妾身知道您出事了,不顾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把您找到,先前您还说,要宠爱妾身一辈子的,怎么现在又质问起妾身来了。”
卞范之淡然道“那这信是哪儿来的”
景鲤忙陪笑道“当日妾身找不到您,便是这个给您信的郎君指点妾身,妾身才能找到您的,当时妾身问他以后如何报答他,他只说将这封信给您,您就会明白了。”
卞范之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唤人“这是我的令牌,让换防的府兵全部归队,取消所有轮休,令所有的伯长以上的军官,明日一早在我官邸集合议事。”
景鲤惊道“您……您这是不想听从那位的劝告吗您现在的处境,您应该非常清楚,即便您不弃暗投明,也不可能再获得桓氏的信重了,对您来说,这绝对是自寻死路啊!夫君您千万不要一时意气,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妾身千辛万苦将您救出来,不是为了让您再往火坑里跳的!”
“你不装了吗什么都不知道恩”
“夫君”景鲤尴尬地笑道“您又在打趣妾身,没错,妾身确实是不合偷看了这封信,但妾身真的是为了您在考虑,您要相信妾身!”
她慢慢地跪了下来,仰着脸望着他,她白皙娇嫩的脸上没有泪水,可是眼圈红红的,水汪汪的,晶莹的泪水转来转去,颤颤地惹人怜爱。
“若是真有一天,您出了什么事,您要妾身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呢”
“若真有那一天,妾身什么都做不了,唯有陪着您一死而已……”
卞范之面上终于有了动容之色,他俯下身去,慢慢地将她拢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着,仿佛,再也抱不了她的那样,久久没有放开……
景鲤感受着他温暖的提问,激荡的心跳,慢慢地露出了笑容,把自己的头埋在他胸前,心中幸福的感觉慢慢地蔓延开来。
然而,下一秒,她的双眼徒然睁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夫君,您……”
她挣扎地摸向自己的胸前,为什么我的胸口一片血为什么我的心好疼为什么我眼睛看不见了
最后那一刻,她只摸到一柄精致无比的小刀,稳稳地插在自己胸口,耳边听得夫君责备的声音“去查,是谁安排景鲤进府的,给我查得清清楚楚,查不明白的,也不用再当差了,自己自行了断吧。”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一下子便没有了气息。
夫君,您这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啊……
“什么桓修全军覆没,下落不明!”
“卞范之在南康被小妾刺杀,九死一生”
“爨王出兵清君侧,誓与桓氏势不两立”
桓玄简直惊呆了。
特别是爨王,你这清的哪门子清君侧啊,中原的事情你也来管吗你不是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吗
等一下,那以后我就没银子了
这完全是雪上加霜。
他忙令使者去南康“告诉卞范之,尽一切力量,死守南康,只要南康城不破,便记他头功!”
边上的幕僚忙提醒他“郡公,您上次亦答应了王恭大人,事成之后记他头功。”
桓玄白了他一眼,这本就是胡萝卜吊驴子的套路,要你多管闲事。
但他一向自诩礼贤下士,于是答道“正是如此,是玄记差了,多谢杜公提醒。”
道歉归道歉,可他一点纳善言的样子都没有,自顾自摇着扇子去了。
那杜公也是江左名士,眼见这桓玄刚愎自用,只是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来,不由得晒然一笑,施施然回自己的家族去了。
有人问他,桓玄对他礼遇有加,他为何还要离去
杜公答道“天下未定,混沌未分,我们这些愚昧之人看不清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便不要想做那灿烂的星辰。”
听了他的话,又有好几个幕僚飘然远去,归隐山林。
此乃后话,此时桓玄心烦意乱,唯有去妙音那里,才能得片刻宁静,因刘氏被软禁,故而府里的人都开始叫妙音“二夫人”,内宅大小事务都由她决定,而桓玄听见了,也并未阻止,于是妙音在府内权势更盛。
妙音温顺地服侍他更衣,虽则两人并未温存,桓玄心情也很好,许是因为妙音曾是先帝的宠妃吧,在她身上总能找到一些微妙的优越感,当年在宫里呼风唤雨,将先帝牢牢抓在手里的妙音娘娘,如今不过是我一个小小姬妾而已,对我又是死心塌地。
处在桓玄这样的位置,想要找一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实在太难了,每每众人奉承他,他总不其然地想起“我与城北徐公孰美”,每个人,在他身上都想得到自己所求的东西,大到权势,官职,治国之道,小到一钱银子,一餐饭,一个跑腿的位置,都是每个人眼中他所代表的含义。
即便是爱慕他的女子,也没有像妙音这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奉为纶音佛语一般,除了遵从别无二话,即使是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也从未迷失过,动摇过。
而她亦不是毫无主见的泥塑木胎,在晋廷先帝身边的那些日子增长了她的见识,她敢想也敢说,听上去也一点都不逆耳“夫君,近几日妾常梦到先皇后责备妾身,妾心中总是惶惶,十分害怕呢。”
桓玄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她可是斥责你不守妇道”
妙音笑道“说到妇道,皇后娘娘许是没什么可指摘我的,她说的不过是一些怨恨的话罢了。”
“哦”
“若不是那一日阴差阳错,您的传书到了妾身手里,说不定她现在和您还双宿双飞呢。”妙音嘟起小嘴,一脸吃醋的样子非常可爱。
桓玄一愣。
当日他引王法慧私会,确实是有引诱之心,但是之后局势是否会不一样,还当真难说。
若是他一力撺掇着王法慧压制王雅,再挑动几大家族争夺兵权,说不定现在局势还是一片混乱。
然而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他神色变幻没能瞒过妙音的眼睛,她失落道“妾身不过是如浮萍一般的飘零之人,幸得您的眷顾,才有了暂时栖身的地方,任谁都不敢轻视妾身,妾感激不尽。”
她一眼都没有看桓玄,只是低头自艾自怨道“只是妾身常悲叹,若是妾有得力的家族作为后盾,不论是朝堂上还是鞍前马后,便能为您多一份助力,那样妾身也能心安,而不用如现在这般,如履薄冰,总担心旁人非议妾德不配位。”
她转头望向一边的厢房,他们的儿子正在那里熟睡,她眼中含着无限的忧虑,虽是一个字没有提自己的儿子,桓玄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五百三十七章 用兵(一)
“什么我们还要回去南康”久病初愈的采棠脸色一白,差点又晕过去。
寄奴无奈地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这次我们是率军前去,不会有危险的。”
就算有危险,我也不会让你再受半点损伤。
采棠双手抱膝,微微发抖,弱弱地说道“所以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去呢那卞范之,实在是太可怕了……”
竺法蕴在一旁帮腔道“他那不是可怕,是可恨!这次我们去把他抓起来,也把他打个半死,再把他吊起来放风筝玩。”
寄奴白了她一眼,采棠抖得更厉害了。
萩娘劝道“棠儿不用担心,这次我们占了理,名正言顺地率军入驻,就算打起来,也是他们男人之间的较量,绝不会再让你一个弱女子去孤身犯险。”
“那寄奴哥哥,会很危险吧……”采棠睁大了眼睛,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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