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谢琰见她不是有什么急事,心里轻松了一点,扶
第八十五章 栖霞(一)
广陵位于长江北侧,属于徐州的辖制范围。
谢安自请北伐的时候,司马曜给他的权限看似极大,命他”统十五州军事“,其中就包括徐州。
只是这十五州都在长江北侧,是谢家北府兵新打下来的疆土,属于并不太平的战乱区域,即便皇帝不交给谢安,他也没兵没人可管这片土地。主要是南渡之后,所有的世家都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回到北地,索性皇帝就大笔一挥,全封给谢安了,反正你有兵,你就自负盈亏去吧,能交钱就交钱,交不了咱也不勉强你。
谢玄兼领徐兖两州刺史,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谢玄带领北府兵从苻坚手中夺回来的。因此这一片土地上的居民可说是,只知有谢家,而不知司马家。
广陵是当时的军事重镇,与长江南面的京口遥相呼应,是建康北面最重要的军事屏障之一,因此也是徐兖两州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建康到广陵的路途并不遥远,但由于天色已晚,渡江在古代相对危险,因此谢家的队伍在建康北面的栖霞山这个地方歇脚过夜。
谢家即便是从朝堂上退避下来就藩,生活起居上还是极为讲究的,谢安的管家选定了栖霞山山脚下的一所香火不盛的寺庙作为落脚的地方,前导的家奴仆役们就带着自备的帷幕床被等布置了起来,甚至连浴桶都是自带的,是主子们惯用的那些。
萩娘在谢琰的车里,她乖巧地被他抱在怀里,额上沁出细细的汗水,柔软的发丝随意地贴在脸颊上,也许是因为昨日今日都没休息好的关系吧,正睡得昏昏沉沉的。谢琰却并没有睡意,他稍微掀起一点车窗格子上的幕帘,观察着外面的夜色。来来往往忙碌的家奴们熟悉的脸孔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很亲切,哪怕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只要还有亲近的人在,心里的不安就会稍微减少些。
大约是因为他身体略微动了一下的关系吧,怀中的女子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睁开一双迷茫的眼睛。
“哎呀!”萩娘一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窝在谢琰怀里,一阵紧张,连忙坐起身来,问道:“你干嘛抱着我呀。”
谢琰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你自己挤过来的,压得我腿上生疼,你竟然还倒打一耙。”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睡相那么不好。
萩娘十分心虚,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一边伸手想给他揉揉腿,这动作十分自然,摸到了他的衣服她才反应过来,古代这个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她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的衣襟,说道:“你……你自己揉揉吧,可麻了吗”
谢琰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愿意服侍我吗,奴婢帮主子揉腿天经地义。”
得,还真抖起来了。
萩娘白了他一眼,撩起帘子看了看窗外,问道:“都已经天黑了呀,还没到广陵吗”
谢琰还惦记着她的小手,他心不在焉地说道:“今晚住栖霞,明天一早再渡江,虽然现在天气暖和,晚上渡江总还是有危险,万一有人落水了就麻烦了。等过了江水,就离广陵不远了,明天就能到了。”
古代有四条重要的河流,称为“四渎”,即“江、河、淮、济”,分别是长江、黄河、淮河、济水。
因此古人称长江都称为“江水”。
东晋主要的版图都在“江”东,也就是长江以南。而他们要去的广陵在“江”北,也就是长江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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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栖霞(二)
谢琰一本正经地说道:“恩,梳得不错。”
夸是夸了,却也不见赏,一副眼巴巴地等着她自动消失的样子,哪有这样的主子
采棠腹诽着退了下去。
此时住宿的地方已经差不多安排妥当了,于是谢琰带着萩娘下了马车,向着寺庙内走去。
谢家的家奴都只以为萩娘是谢琰的婢女,虽然有些眼生,但是见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家二郎身后,自然也没人来找她的麻烦。
此时谢家的主子们都聚集在了侧殿内,女眷们则由谢安嫡妻刘氏带着在后殿内安歇。
士族南迁尚未有多久,因此这座离建康并不远的栖霞山还不曾十分出名,连带的,山脚下的寺庙也并不华丽,看起来十分破败,只是勉强算作有屋檐遮风挡雨罢了。然而,虽然是举族逃难似得出门在外,还是住在粗陋的寺庙内,谢家众人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慌乱局促,小辈们三三两两地围着火盆,坐在谢安的身边。
谢安出任宰相有十六年了,然而谢家的子孙却不繁盛,谢安本人的兄弟姐妹大多已经去世,唯一在世的是他的弟弟谢石,谢石正在朝中任尚书令,东晋官制里,这是个没什么实权,但十分富贵闲散的美差。由于谢石已经和谢安分府而过,因此这这次谢安北伐并没有带上谢石一家。
谢安的长子谢瑶早逝,他的嫡子谢澹已然有十四岁了,谢澹的相貌继承了谢家一贯出众的美貌,许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吧,他的性格和谢安十分相似,有一种出尘的气质。他自小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祖父谢安,举止动作都不自觉地模仿着他,此时他也跪坐在谢安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拨弄着七弦琴,虽然他年纪尚小,断断续续地不能成曲,但那从容自在的姿态,却有着嵇康阮籍这些大音乐家的风范。
屋里还有两个谢家子侄,十五岁的谢裕和他的胞弟谢述正出神地看着谢澹弹奏,他们的父亲谢允当年曾任宣城内史,却是没活过三十就死了。当时的士族爱服用寒食散,这种散剂在两晋非常流行,相当于现在的毒品一样,服用它是士族高贵身份的象征。显然这也是为何当时的名士都早死的原因之一,寒食散的学名叫“五石散”,是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制成的,从这化学成分就知道这东西吃下去多数是消化不了,会造成慢性中毒损伤身体。
虽然也是由谢安教养长大的,可谢裕的志趣却不似谢安,而更像他的叔父谢玄,他喜好武艺,爱读兵法韬略,也算是谢家难得的将才。
谢琰走进了偏殿,恭恭敬敬地给父亲请安,又坐在了谢澹身边,欣慰地夸奖他道:”远远地听着,还以为是父亲在调弦,不想这琴却是在你手中,琴音最能显人心,你胸襟之宽广真是不输于父亲。“
谢澹被他夸得脸都泛红了,他毕竟年纪还小,又是在亲人身边,因此他欢喜的神情完全显露了出来,又很不好意思地把琴递给了谢琰,说道:“叔父又在取笑儿了,还是您来弹奏一曲吧。”他悄悄地说道:“祖父的心情
第八十七章 栖霞(三)
谢家的家奴护卫都退到了偏殿外准备晚膳,因此此时殿内只有谢家的主子、几位小郎君,以及数名近身服侍的侍女。众人都席地而坐,因谢家于生活起居上极为讲究,那休憩用的茵席上还铺着江东少见的西域羔羊绒,这种羔羊绒又厚又密,由巧手的工匠拼缝而成,即便是直接躺在上面睡觉,也不会觉得阴冷。
这偏殿并不大,位于正殿的东面,向西的门廊和向东的窗户都有些破损,月光冷冷地洒落进来,倒显得殿内十分空旷,虽是夏夜,但这时节并不是盛夏,因此晚风穿堂而过,倒是十分凉爽。
偏殿中央生了火盆,显得十分亮堂,谢安与谢琰很是优雅地跪坐着,漫不经心地谈着明日的行程安排,几位小郎君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明亮的火光照在众人的脸上,将各人的表情照的十分清晰。
萩娘坐在谢琰身后,打量着四周,她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但又说不上来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猫叫,“喵”得一声,一只黑色的野猫轻盈地从窗子上翻了进来,完全不怕生的样子,向着火光漫步走来。
这立刻吸引了几个孩子的注意力,连萩娘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它,只见它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咧开嘴,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甩了几下,很是可爱的样子。
一时间众人都止住了话声,含笑看着这位居于庙宇的“不速之客”,也许对它来说,他们这些人才是不速之客吧。初夏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宁静,好动的谢裕站起身来,想去逗弄它,只是似乎惊到了它,“喵”那只黑猫又叫了一声,举步欲走。
就在这瞬间,萩娘突然听到轻轻的一声“滋”的声音,好像是谁用手指拂过琴弦的撕拉声,又像是一种奇怪的摩擦声。萩娘有些疑惑,这不是平时经常会听到的声音,她直觉地感到了危险。
突然她反应过来了,这是弓弦被拉紧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她来不及思考,身体更快地作出了反应,她奋力起身,扑向谢安,谢安猝不及防,被她生生按倒在地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支小巧的短箭,从毫无遮掩的窗外,准确无误地朝着谢安的方向飞了过去。
谢琰见状大惊,连忙叫道:“有刺客!”殿内顿时乱成一团,这时,家奴与护卫纷纷跑了过来,将殿外围了个密不透风,却没看到刺客的人影。为了安全起见,几位小郎君都被各自的奴婢簇拥着保护起来。谢府管家殷然匆匆赶来,看到谢安倒在地上,他脸上写满了焦虑,着急地上前观察情况,又问谢琰:“二郎,老大人中箭了吗”
谢琰也很担心,他吩咐家丁将几个门户都守好,又让人带着几位子侄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一边稳稳地扶起自己的父亲,问道:“父亲,你可有受伤”谢安摇头,他只是年纪大了,被萩娘突然撞倒在地,有些晕眩罢了。
萩娘挣扎着坐起身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打中了,只是到现在都不觉得疼,难道那箭上喂毒了
谢琰见谢安没事,松了一口气,将萩娘拉到自己身边,细细地帮她检查伤势。
萩娘提醒他道:“我好像是头上被打了一下,只是不疼,你帮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谢琰此时也不避嫌了,将她抱在自己膝头,仔细地检查她脑后。
很快,他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对她说道:“倒是射到你了,不过正好卡在你的发髻上,你的发式又十分复杂,我还以为是一支羽钗呢。”说着他拿下一
第八十八章 栖霞(四)
谢安的正妻刘氏刚得到消息,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了,谢家的中馈在她手中已有二十多年,从未出过这般差错。
她初嫁谢安的那几年,谢安还是一个隐居山林的闲散之人,是个只知游山玩水,与友人一起吟诗作对抑或是清谈玄论的世家子,刘氏上无蛮不讲理的公婆,下无需要应付的官宦人情,这样的谢家,自然是很好打理的。在那最悠闲的日子里,刘氏还曾指着别的达官贵人的车马,取笑自己的夫君说:“大丈夫难道不想富贵吗”
谁知之后没多久,谢安就走入了权力的中心,很快把谢家带到了权力的巅峰。那时候的谢家,车水马龙,靠刘氏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幸而宰相谢安位高权重,又极得皇帝信任,旁人奉承刘氏还来不及,又有谁会为难她为着诸如此类的原因,刘氏虽是掌管谢家中馈二十余年,却还真没有面对过这么惊险的场面。
她是个外刚内柔的人,时人眼中她是个不许谢安纳妾的“妒妇”,萩娘却能够理解她作为主母和一个母亲的心情。为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虚名而用家庭的安宁和睦作交换,这样的“贤惠”实在是十分愚昧。
刘氏见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安好,不由得心情一松,却还是忍不住扑入谢安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哭了起来,她性格纯真率直,谢璎的性格完全得了她的真传,此时周围还有殷管家以及几个家仆,她也并不避讳,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谢安十分了解他的妻子,并不以为仵,他温柔地抱着刘氏,低声地安抚着。谢琰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场面,并不上前劝解,而是悄悄地带着仆役们退了下去,只留了十几个健壮的家仆把守着门户,防着还有第二次暗算。
谢琰的侍从墨儿引着两人来到已经布置好的寝室,萩娘打量了一番,只怕这屋子也算是整个寺庙里难得的窗户严密完整,没有损坏到不能用的好屋子了。窗帷和被褥都是谢家自带的,十分干净整洁,屋子里甚至还薰了香,只是在外借宿一宿还弄得如此讲究,萩娘不由得腹诽起万恶的旧社会来,实在是钟鸣鼎食,太养尊处优了呀。
今日奔波了一天,晚上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谢琰实在是累了,他上塌坐下,疲倦地吩咐道:“随便弄些吃的来吧,别弄太复杂的,快些拿来是正经,可饿得很了。”
墨儿瞅了一眼自家郎君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文虞和苏合两位姐姐已在旁边的屋子里安顿下了,今晚值夜的安排……”
萩娘这时才想起来一个问题,自己现在算是谢琰的婢女,是个下人,总不能单独给她安排一间屋子,而自己跟谢琰一个屋子……这也太引人遐思了,她需得避嫌呀。
于是她连忙对墨儿说道:“我的奴婢们都安顿好了吗我去和崔妈妈他们住一起吧。”
墨儿不敢擅自带她过去,只说:“都安排好了。”又看着自家主子的眼色。
谢琰对此充耳不闻,一本正经地吩咐道:“让她们都安心睡下吧,这里有人服侍着了。”
萩娘正要反抗,谢琰轻轻滴按住她的嘴,说道:“你不是还有事要问我吗”
是刚才那位殷管家的事,萩娘忍住了气,待墨儿下去了才说道:“我是觉得刚才那位管家的举止甚为怪异,一般人听说有刺客,都会以为是有人用刀或者别的什么近身的武器来刺杀的,而且攻击的对象是谁也并不确定。而那位殷管家,一进来就直奔你父亲,还十分准确地问谢相‘有没有中箭’,若他不是未卜先知,他怎会知道刺客攻击的方式是冷箭就算是我们就在边上,都不能这么快确认暗器的确是
第八十九章 广陵(一)
食不言,寝不语。
然而屋外却闹腾了起来,只听一个恭顺而娇媚的声音,似乎与墨儿起了什么争执,墨儿正在劝说她。
谢琰轻轻地咳了一声,墨儿一直注意着里屋的动静,连忙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侍女打扮的丽人,婷婷袅袅地跟了过来。
她虽然服色与谢府其他侍女无异,头上却绾有玉饰,缀有明珠,显然是谢琰房中的大丫鬟。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凹凸有致,面目白皙姣好,左眉眉角有一颗艳红的小痣,为她平添几分艳丽。此时她双目盈盈如秋水,那欲语还休的样子十分动人,惹人爱怜。
墨儿面含羞愧地说道:“主子,文虞姐姐一定要来给主子请罪,我本已说不用了,主子并不会怪罪的。”
那被叫做“文虞姐姐”的女子之前一直在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萩娘,她温婉地跪下说道:“文虞给主子请安。”又一脸不安地说道:“厨房原是做了一小罐的红枣银耳雪梨羹,只是奴婢见给主子盛了有剩余,就将剩下的吃了。没想到主子又吩咐了要添,奴婢惶恐,因此求着墨管事,只想给主子赔罪,还请主子责罚。”声音轻柔逶迤,好听得很。
谢琰放下筷子,一脸温和的样子,他果然说道:“原也是我临时起意的,算不得什么大错,墨儿说得对,这些小事,以后不要这般小题大做了。”
文虞很是惊喜的样子,连声道:“奴婢谢过主子。”又磨磨蹭蹭地不走,她见萩娘和谢琰都在自顾自地用膳,于是鼓着勇气说道:“不如奴婢来服侍主子用膳吧。”
谢琰微笑道:“不用了,你们先休息吧,不必再过来了。”
文虞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她福了福身,又暗含怨恨地瞥了萩娘一眼,和墨儿一起离开了。
她一出去,萩娘就放下碗,促狭地对着谢琰行了个礼,告罪道:“实在抱歉,都是我鸠占鹊巢,赶走了这样一位美娇娘,真真是太对不起您了。”
谢琰颇为自负地反问道:“美娇娘”他学着萩娘的语气逗她道:“实在抱歉,这等姿色实在是入不了我的眼,想要我称一声“美”,至少也要比我长得好才行吧。”
萩娘愕然,继而大笑,她故作正色道:“郎君言之有理,世间女子之美色在您眼中无一不是红粉骷髅,是我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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