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第九十七章 波澜(四)
谢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甚少那么晚回来。他一回院子就先到了萩娘的屋里,却发现她正躺在榻上小憩,虽然天热,但睡觉的时候还是不能打扇,以免着凉,因此她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兀自露出甜美的笑容,煞是可爱。
他本以为自己回来晚了会看到萩娘带着幽怨的眼神等着自己,谁料想她如此没心没肺,倒是自顾自睡得香甜。到底是个孩子,他不禁宠溺地对着她笑笑,索性坐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这一对璧人依偎着的姿态实在是绝美,柔情得让人觉得如诗如画。
采棠正在回廊上掌灯,听得屋内静悄悄地,不由自主地偷眼瞄了一下屋内。只见谢琰靠在萩娘身边的榻上,也疲累得睡着了,他那双动人的美目合起来的时候显得很宁静安详,无比昳丽的面容少了几分艳色,倒更像个孩子般纯真可亲。
即便采棠早就对主子的容貌有免疫力了,此时还是看呆了,这样一位如玉雕粉琢的男子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准确地传递那种美态,见者只觉得心神荡漾,如沐春风。
许是察觉到天色已晚的关系吧,萩娘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她身边的谢琰立刻被她惊醒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笑着轻声对她说了一句话,她不高兴地用粉拳作势敲了他一下,他却不以为意,拿起她的外裳为她披上,又亲手为她系上衣带。
女孩任性撒娇,男的却偶偶低语,轻声地哄着她。
多年之后,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但采棠想起时,仍是觉得,这一幕温馨美满的画面,如同还在眼前一般,历历在目,十分清晰。她甚至记得,那女子的衣带是浅紫色的,末端系了殷红的珊瑚珠子,而那男子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男子的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衣襟,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停滞了,只留下宁静与美好的瞬间。
谢琰唤了两遍来人,采棠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她连忙进屋行礼。
谢琰只说天色晚了,吩咐摆膳。
采棠不由得问了一句:“主子,摆在哪里”
谢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采棠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傻话,连忙下去了。
萩娘问道:“今日怎的这么晚回来我等你都等到睡着了。”
谢琰倒十分高兴,他笑道:“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想到我呢,父亲连输好几盘棋,便拉着我多下了几盘。我急急忙忙告辞赶回来,连晚膳都没陪父亲一起用,你倒好,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萩娘又要捶他,被他轻轻躲过。
萩娘劝他道:“你也不要太争强好胜了,你父亲是长辈,我是女子,你和我们这些弱者下棋的时候也要稍稍平缓些,偶尔输几盘才能哄我们高兴嘛。”
谢琰摇头道:“父亲才不是弱者。”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现在再和你下棋的话,我当然会让你了,不然某些人又要哭鼻子了。”
值夜的苏合此时已经到了,她带着小丫鬟们进屋摆饭,碗勺杯筷一样不差,服侍得很是妥帖。
萩娘对她亲切地一笑,以示赞赏。
今天的菜色倒是不错,还有一碗萩娘最爱吃的雪耳羹。
若没有今天下午的事情,萩娘肯定会毫无防备地吃下这羹汤,只是,知道了谢妈妈和文虞之间的关系后,她心里不禁有些犹疑。文虞是知道她喜欢这雪耳羹的,也知道如果只有一碗,谢琰一定会让她吃。
她迟疑了一下,让崔妈妈拿银勺出来,放在了羹汤中,只说自己喜欢用这勺子。
见那勺子并未变色,她松了一口气,感叹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
但今天饭菜很可口,萩娘又睡了一下午,因而反倒吃不下这雪耳羹了。
谢琰的心情很好,见她放下了筷子,便问她:“你最爱吃的甜羹怎么反倒不吃”
萩娘有些犹豫,她不想细说这中间的纠葛,只说:“今天不太想吃。”
谢琰笑着拿起那汤碗就要吃,萩娘的神色一瞬间有些迟疑,她
第九十八章 波澜(五)
显然他不会放开的。
她的惊恐已经到达了顶点,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的。
而谢琰,显然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样子。
此时她终于想到晚上那碗要命的羹汤是做什么用的了。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喊出声来的那一霎那,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谢琰的动作终于停止了,他伏在萩娘身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晕过去了。
萩娘抬眼一看,真真是救星啊。
月光下,采棠身上胡乱披了件外衣,她手里拿了个纸镇,惊恐地看着自己主子倒了下去。
原来她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时,见势不妙,便自作主张把谢琰敲晕了。
主仆俩一时间面面相觑。
似乎是过了许久,采棠终于从呆怔中恢复了,她轻声告罪,把谢琰拖到一边检查他的伤势。见他没有大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而主子没被她打破头,否则她不死也残。
萩娘轻轻地对她说了声谢谢,忍不住泪水就流了下来,哭个不停。
采棠安顿好了谢琰就连忙过来安慰她,她劝道:“女郎别气坏了身子,主子并不是这样的人,定是有人暗算了他……便是主子醒了过来,女郎也别急着怪他,主子自己不知得有多羞愧呢。”
萩娘点头,这事跟文虞脱不了干系,便是那谢妈妈,若是这般下狠手害她,她也决不能再有任何同情之心。
另一边侧屋里,文虞却不满地对苏合说道:“你怎么这般糊涂,给主子下什么药,主子尝了那小贱婢的甜头,更不肯放手了。”
苏合含笑解释:“你这个傻姑子,一点都不懂得男人的心。那姑子这手段叫欲擒故纵,需知,求而不得是苦,喜爱而不能把玩是不甘,而一旦得到了,也就是一段浮云般的露水姻缘,过了也就过了。”
文虞却不怎么相信,她又问道:“但你又怎知主子会吃那雪耳”
苏合却不愿意教她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她只是淡淡地说道:“即便主子不吃,即便是那姑子吃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不成事罢了。”
文虞很不高兴,在她心里,自己主子就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她抱怨着:“既然如此,为何要让主子吃药,让那贱婢吃了去勾主子不也是一样的吗”
苏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这么笨,不过她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的主子是怎样的人若是他还清醒,就是那姑子吃了这药他也绝不会动手。”
文虞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苏合的对手,她俩从小一起长大,自己的脑子总是比她慢半拍,幸而自己并未想过要同她作对,她无奈地说道:“反正这次你都安排好了,我也不搀和了,万一明天那贱婢闹起来,我们怎么应对”
苏合笑眯眯地说道:“不是‘我们’,是‘你’。那姑子明日必定找你的麻烦,你还是早点休息,养好精神好与她多亲近亲近。”
文虞大急,怒道:“你怎的过河拆桥”
苏合笑着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果然文虞脸上出现了喜色,连声道谢。
自萩娘住在谢琰的院子里,两人一向同寝同出,侍女们都已然习惯了。
然而这一日,谢琰一早就离开了,萩娘却迟迟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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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波澜(六)
这话平白无故地恶心人,带着浓浓的炫耀意味,你瞧吧,你不过是一个与郎君萍水相逢的路人,而我文虞呢,与郎君相伴多年,有着那么多共同的回忆。连郎君喜欢的东西都交给我收藏,你自己倒是想想,你要怎么跟我比
萩娘很疲倦的样子,沉默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又吩咐采棠将她送出去。
文虞见她果然不敢与自己相争,很是得意,一时想不出什么更狠的话来,只得起身告退。
萩娘待她起身欲走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昨日晚膳的甜羹甚是好吃,替我跟谢妈妈说一声,今日晚膳照样还是上一碗雪耳羹来吧。”
文虞大怒,这小贱婢,还蹬鼻子上脸了,昨晚被郎君宠幸了还不够,居然还想用这种手段缠着郎君。她此时完全忘记了昨日是自己“陷害”她的,只是又气又急,决不能让郎君被这狐媚女子给笼络住。
她口不择言地骂道:“你居然还想吃那甜羹,你,你这不要脸的……”她硬生生吞下“贱婢”两个字,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萩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是一种洞察一切的目光。
文虞心里一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虽然心里几乎是十拿九稳,此事定是文虞做的,但萩娘也不会随便冤枉任何一个人。
此时,她才是可以真正完全确定,文虞知道那雪耳羹里有药,也知道是什么药。
要整治一个奴婢,实在是太简单了。
萩娘从自己的妆奁里拿出那支阮太夫人送的掐丝嵌宝蝴蝶钗来,递给文虞道:“拿着。”
那支钗上面有大块的粉色碧玺和蓝宝,十分贵重,即便是见惯富贵的文虞也被晃花了眼,她心神有些恍惚,呆呆地依言拿起,疑惑地看着萩娘。
萩娘不再理她,兀自对采棠说道:“不知这谢府里,偷盗主子财物的罪过要怎么罚”
采棠会意,笑道:“看女郎说的,谢府与普通人家自是一样的,犯了偷盗罪自是要打上几十大板的,若是打完了还有气,拖出去发卖了便是。”
萩娘点点头,对崔妈妈说道:“妈妈,我这有支蝴蝶钗找不到了,还烦妈妈带人去寻一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既然敢在谢府内公然偷窃。”说着拿眼瞥了一下文虞手中的蝴蝶钗。
文虞此时还傻站着,手里还攒着那支蝴蝶钗,她一时简直没法明白萩娘的意思。
脑子不够使还敢来惹我,萩娘无语,她本不愿对付这样低水准的奴婢,只是小鬼难缠,不杀鸡儆猴,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其他阴谋在暗暗地筹谋。
崔妈妈自是明白女郎的意思,就在她去拉扯文虞的时候,文虞终于反应了过来,忙道:“你冤枉我,这钗子是你自己给我的,什么偷窃,完全是欲加之罪。”
萩娘笑道:“是,我冤枉你,你待怎地”
她不再去看她,吩咐崔妈妈直接带去给墨儿处置。
文虞此时又惊又怕,她本是胸有成竹,若是萩娘问起昨晚雪耳羹的事情来,自是早有对策,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说不好还能倒打一耙。只是萩娘剑走偏锋,明目张胆地冤枉她偷盗,这种事,主子说你是偷的,你再怎么说是主子故意给你的,有谁信
第一百章 羁绊(一)
谢琰此时正在自己的母亲刘氏房内陪她说话。
刘氏是谢安的嫡妻,只生了三个孩子,早逝的大儿子谢瑶,二儿子谢琰,还有嫁入琅琊王氏的女儿谢璎。又因为她“性善妒”,因而谢安没有妾室,自然谢家也没有庶子。
她是谢家主母,更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因而每次谢琰来看她,她都和他小时候一样,拿出好些他喜欢吃的点心糖果招待他,只要他吃下一样两样,刘氏都高兴得心花怒放。
谢琰正在和她讨论谢安的身体,作为妻子,作为儿子,这两人都敏锐地发现谢安的精神状况太不如前,颇有些忙碌了半辈子,一下子松懈下来就提不起精神来的疲惫。
刘氏说起这个事,眼角就含泪,她拿出帕子来按了按,红着眼睛说道:“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多洒脱的人啊,我真是悔不当初,若早知道他出仕了会累成这样,我宁愿简衣素食,陪伴他隐居山林。”
千金难买早知道,悔教夫婿觅王侯。恩不,这不是一首诗,不过很贴切地反映了刘氏的心情。
谢琰安慰她道:“现如今父亲不是能好好休息了吗,一世宿命皆是因缘前定,不是我们所能够改变的,顺应天命,过好之后的日子才最重要。”
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昨夜发生的事情虽然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萩娘惊惶的眼神实在让他难以忘怀,她从未对着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让他既后悔又心痛。
刘氏点点头,她担心完夫君又想起自己儿子的婚事,试探地问道:“你父亲前日让我暂缓为你议亲,你可知是因为何事”许是因为怕她担心的缘故吧,谢安并没有告诉她太多。
谢琰也不想同她细说,平白惹她担心。他微笑着回答道:“许是因为最近谢家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的关系吧,父亲自有他的考量。”
他担心刘氏继续追问,连忙岔开话题道:“不知璎儿在王家过得可好,她从小便没有离开过您的身边,如今家族又有事,只怕她虽已嫁做人妇,却也无法安心。”
说到这个小女儿,刘氏的脸上现出宠溺的光芒来,她装作不高兴地说道:“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给我不停地写信,还说要来广陵陪伴你父亲,一点都没有做别人家媳妇的自觉。”话虽是在责备谢璎,眼里却闪耀着喜悦,显然很是喜欢谢璎这样地亲近自已。
谢琰自是明白她的心思,便顺着她的心意说道:“妹妹从小就最爱粘着母亲,以前我和哥哥还取笑她是您的小侍女呢。虽然那王家规矩大,但她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就是接她来广陵小住几天,也不算什么出格的大事。”
刘氏心情大好,连忙抓着自己儿子的手,激动地说道:“如此甚好,我也颇为想念璎儿。”刚才那假装矜持的样子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谢琰答应道:“母亲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很快就能把璎儿接来的。”
他本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同刘氏说,现下看她一脸兴奋期待的样子,便不想扫她的兴,左右不过是小事,想来刘氏也不会太过在意。
谢琰在刘氏处陪她用完了午膳便告退了,却惴惴地有些不敢回自己的院子。有句话叫“近乡情怯”,真是他现在心情的写照。他既想急着回去安抚受惊的萩娘,又怕她责怪自己,不理自己,毕竟不管什么原因,做错事情的都是自己,他想要对她好,却身不由己地吓坏了她。
不过,萩娘的粉唇可真是甜美啊,虽然十
第一百零一章 羁绊(二)
谢琰劝她道:“世事本就难测,怎会全然被你洞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你还是别费这些心思,平白添了烦忧。”
谢安推崇老庄,重“无为”之道,谢琰也难免受了他的影响。
萩娘却有自己的固执,今天是下这种不入流的药,以后要是下毒药呢这事虽不可急,但也绝不能放任不管,谢琰身边服侍的人,她必得要梳理清楚,去芜存菁。
谢琰见劝不了,便顺从地说道:“既然如此,若我不在时,你便让采棠帮你。墨儿那我也关照过的,后院之事都由你来拿主意。”
萩娘又想到一事,她问道:“上次我与你说的那殷管事,你可派人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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