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那男子忍不住露出好笑的神色来,谁能想到呢,他正是外头郑燕心心念念时不时要提及的大美男南郡公桓玄。
能在朱雀大街这样的繁华的闹市“打造”出一个僻静之地,想来也能明白了,肯定是周围的商铺民居都被他盘了下来,这才能“闹中取静”,这么大手笔,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身份尊贵又容貌艳丽的男子,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只能是他了。
桓玄认真地打量进屋来的这位女子。她步履轻盈,身段婀娜,虽嫌矮小,应该是年齿尚幼的关系;头上清清爽爽地挽着双平髻,用两支小巧的梅花金簪分别挽着,星眸皓齿,眉毛十分清秀。
萩娘行礼之时桓玄已经看得分明,她手上戴着的正是谢氏琰郎经常佩戴,十分珍爱的紫檀珠串。
听了自家掌柜的通禀桓玄一时还不敢相信,名不见经传的丹阳臧氏小姑子手上怎么可能有谢琰的东西,要说这女子在谢琰身边为奴为婢都略嫌不够资格。亲眼见到的时候他实是不得不信,人未近,香先至,这高贵端正的檀香是不可能闻错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为何谢琰将重视的东西赠予却没有纳她入府
桓家与谢家都是时人眼中的顶级世家,只不过桓家在江东世代掌军,谢家则是南渡来的北地望族,作为相族总领建康附近府郡的内政,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此次淝水之战,谢家在军中也树立了威信,不容小觑。一旦一个家族能够分别将文臣武将指使自如,那就离篡位也不远了。桓玄可不会去考虑什么“谢家并无篡位之意”之类的可能性,这种事情必须未雨绸缪。他父亲当年就是意图篡位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子承父业,从无半点不好意思。
经过淝水一战,谢玄和谢琰二人是目前最有希望继任谢家下任家主的人选。
如果能掌握住陈郡谢氏,那实在是……太令人期待了。
桓玄飞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萩娘露出茫然之色,这人叫我来干嘛的
直接问“你的镯子怎么来的”“你和谢琰什么关系”人家估计是不肯回答的吧……桓玄皱眉,苦思冥想。
“在下张玄,鄙店掌柜与玄说起女郎,据说女郎非常喜欢鄙店的香料,因此玄特地请女郎来品新得的这味香。”
听到这个“玄”字,萩娘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了然地笑道:“好。”
两人相对而坐,说是坐实则半跪于席上,精致的雕花矮几上,整块白玉雕成的小香炉小巧可爱。桓玄从边上的瓶瓶罐罐中取出一只没有标签的秘色瓷瓶,放在萩娘面前,笑道:“说来惭愧,这香乃是小可亲手所制,用料倒是十足讲究,然则香味却有些杂乱,故而尚未定名。”
他十分从容地打开另一个小木盒,玉手取出一个莲花型的纯金篆模,托在手心里示意萩娘:“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花型的吧,我不喜欢篆字,太复杂也不好看,这盒四季花是我专门令人打造的,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玩吧。”
说话间,他从容地开始打篆,玉手与玉炉几可争色,修长的手指行动间如行云流水,令人心旷神怡,萩娘不由得看呆了。
点燃了香粉,他抬起头来,正看见萩娘一脸傻气的样子,得意地眨了眨那对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故作深情地流盼道:“女郎喜欢这香吗玄非常喜欢呢……”
这个男人太花了。
萩娘闭起眼睛不去
第十五章 张氏月棠
一路都是郑燕叽叽喳喳的话语声,除了说起这家特别得香铺超级贴心的服务以外,便是问萩娘那店主寻你何事之类的,萩娘解释了一万遍是去品香也没用。幸而很快到了驿亭,臧家马车在朱雀大街的驿亭已经停了几个时辰了,车夫桑扈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好容易等到了她们回来,忙不迭地“驾”一声喝,两匹马儿精神抖擞地向前奔驰起来。
没走出几步,只听得“啊”一声惨呼,一阵人仰马翻,马车堪堪停了下来。
萩娘打起帘子,只看到桑扈吓白了的脸,几乎溃不成句:“女,女郎,好,好像撞到人了。”
萩娘傻眼了,不会又是碰瓷吧。
三人一起跳下马车,李妈妈首先去查看倒在地上的伤者伤势如何,萩娘和郑燕互相搀扶着,非常担忧。
还真不是碰瓷。
据桑扈说是这人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臧家马车正好过来,又因为速度太快没来得及拉住,直接撞开了她的身体,还好只是马儿侧面撞到的,如果是正对着撞去,估计命都没了。
被撞的是一个女童,身量矮小,**岁的样子。衣着单薄,发髻凌乱。她紧闭着眼,脸色发白,手上额上都是鲜血。
李妈妈说:“女郎,奴婢仔细检查过了,虽然看着瘆人,其实并没有撞到骨头,只是皮外伤,这小儿可能是吓晕过去了。”
萩娘看着天色,又等了一会,不见女童醒转,也没有她家长辈在附近查问,只能决定先将她带回臧家安顿,再做计较。
西苑的丫鬟们欢天喜地地迎接萩娘,确切点说,是迎接李妈妈手上那个大包裹,一时间,软香轻笑,莺莺燕燕,还真是很有过年的气氛。
萩娘想到那句话,一个女人等于五千只鸭子,她这都快成养鸭子的池塘了。
正准备喊人布膳的时候,李妈妈和采苓告诉萩娘,那被撞的女童醒了。
萩娘在侧屋见到了清洗干净,包扎完毕的小女孩。采苓正在为她抹干头发,她的头发并不很长,也并不是十足的黑色,而是深褐色的,发质十分细腻柔软,垂下来的时候呈扇形,剪得很平,可见是用了心的。她面色白皙,稍嫌瘦弱,最特殊的是一双眼睛,并不是常见的黑褐色。她黑色的瞳色下隐隐泛蓝,鼻子也比一般人更高一些,萩娘一眼就看出她有着异族的血统,暗暗警觉起来。
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女童一反原来的乖巧,立刻哭了起来,一边抽泣一边嚷着“好疼”,深蓝色的大眼睛挤出了几滴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萩娘。
李妈妈心疼了,忙不迭地哄着不哭不哭,又喊采苓拿出松子糖来哄她。
萩娘皱皱鼻子,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那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阴谋呢。
李妈妈好容易把女童哄得破涕为笑,赶紧乘热打铁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儿”
女童一眨眼睛,眼泪又汹涌而出:“呜……我没有家,呜呜呜。”
李妈妈被她哭怕了,推了推采苓,采苓更不会说话,只能拿起装松子糖的盒子,哄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盒糖就送给你好不好。”
女童纠结地看着漂亮的糖盒子,低低地说道:“我叫张月棠,家人都叫我阙儿。”
李妈妈问:“你父母住哪儿”
女童一扁嘴,委屈地说:“我母亲去天上了,好久都没回来。”
李妈妈又问:“那你爹呢”
女童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说:“我没有爹。”
李妈妈心都碎了,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又那么可怜。她用略带恳求的眼神望着萩娘,萩娘犹豫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李妈妈的脸上笑开了花。
就这样过了几日,却根本无人来认领这小丫头。萩娘拜托父亲在衙门里查一下她的来历,也是查无此人。
在李妈妈的精心照顾下,小月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她也非常愿意留下服侍萩
第十六章 新年
大年三十的晚上,臧府也是喜气洋洋的。
西苑的灯笼都挂起来了,春联窗花也都贴好了,丫鬟们嘻嘻哈哈地围着李妈妈一起包饺子,连最娇气的采葑也亲手包了好几个。
李妈妈的手艺西苑里人人都喜欢,蒸炸煮炒十八班武艺齐全,难得的是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做的好吃。
这回的饺子就非常讲究,首先皮是自己擀的皮,提前发好了要包的时候直接摊,不掺料的白面,光是面团团就看着很诱人。
馅儿是八色的馅儿,四色的菜馅儿,二色肉馅儿,菜是白菜韭菜荠菜刀豆,肉是猪肉羊肉,再加上少许时鲜的虾仁。虾仁这季节已经少得很了,只有女郎才有这口福吃呢,奴婢们是轮不上。即便是这样,一个个鼓鼓的白白的小饺子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口水了。
直性子的采葫最先忍不住了:“妈妈,女郎还不知何时回来呢,我们先下几个饺子吃罢,奴婢都快馋死了。”
丫鬟们一阵笑,采葑就作势去扯她的嘴,一边不依不饶地说“来我看看口水流出来没有”。
李妈妈也失笑,一本正经地假装板脸说:“成日里胡闹,学的规矩都忘了,赶明让正院刘妈妈再给你们做做规矩。“
虽是开玩笑的,几个小丫鬟都抖了一抖,刘妈妈辣手摧花的”做规矩“她们都领教过,当下收敛了不少。
萩娘这时候正浑身别扭地和自己的亲爹晚娘以及两个弟弟一起吃年夜饭。
先前磕头的时候,萩娘看到自己许久未见的两个弟弟,非常开心很想去抱一抱,谁知郑氏两个孩子都被奶娘抱在怀里,上去想摸一下小脸蛋都被奶娘以”女郎仔细弄脏了手,娃儿可爱吐口水呢“为理由推开了。
萩娘的心也淡了,想想也是,这两个娃娃是郑氏的命根子,也是萩娘弟弟熹哥儿的竞争对手,小心点确实是没错的。
母不慈,子怎么可能孝呢
萩娘拿了压岁钱就想回西苑去,只是一年一次的团圆饭总得过个场子,不然”于礼不合“,回去又要被李妈妈唠叨。
她只能沉默着低头吃自己面前的菜色,完全的食不知味。
父亲臧俊和郑氏也一言不发,这简直完全没有新年的气氛。
自己在,大家都不舒坦。
萩娘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就礼貌地起身告辞:“儿吃饱了。恭祝爹爹新年官运亨通,万事如意,祝母亲青春常在,福运连绵。”
臧俊舒了一口气,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萩娘离开的时候眼角瞥到了郑氏发青的脸色,生了两个孩子之后的郑氏再也没有当初的风韵,听说臧俊又打算收通房丫头呢。
最好多收几个,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去。
西苑很快另开了一桌团圆饭,李妈妈精心整治了六色冷盘,六个大菜,取六六大顺之意。平时不上桌的丫鬟们从库房搬了一张大圆桌出来摆在院子中间,桌子下面放了只陶制的火盆,火拨得旺旺的可暖和了。众人不分座次,欢欢喜喜地围坐在桌旁。
可惜没有月亮,若是圆月当空那就更美了,现在只能多点几个灯笼了。
寄奴和采棠坐在一起,两个孩子都长得极美,又格外打扮了一下,真真是金童玉女,李妈妈对两个孩子越看越爱。
萩娘有点心酸。
以往寄奴都是跟在自己后面喊着“萩姐姐萩姐姐”,自己还嫌他烦呢。
一转眼这小屁孩就跟在采棠后面天天满口的“棠儿妹妹”,叫得那一个亲热啊。
同龄孩子更能玩到一起去吧。
过了年自己就是虚岁十三岁了,真正是个尴尬的年纪啊。
记得前世自己的大姨妈,额,用古代的说法就是“癸水”,以前就是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来的。
古人早熟,自己这个身体应该也快了吧。
过年应该放的炮仗烟花什么的,为什么这个年代完全没人放呢,过年过得一点都不热闹。
自己曾经问过李妈妈,哪有卖烟花爆竹的,李妈妈一脸认真的反问“烟花是什么颜色的”“开在什么季节”“爆竹是哪处产的竹”,大有只要女郎说出来妈妈就一定帮你买回来的架势。
估计这个年代还没发明烟火吧。
萩娘第一次有了“虽然身处喧闹的人群,但我还是十分寂寞”的感觉,她不可避免地思念起了谢琰。
大年三十他一定没好好吃饭,光忙着家族里各种应酬吧,估计年初一到元宵都得不停地走动,家族的,官场的。
他可会想起我
“寄奴哥哥,你是怎么进院子来的呢每次见你都不是从二门过来的。”采棠正和寄奴闲聊,立刻引起了萩娘的注意。
“我告诉你啊……”寄奴马上兴高采烈地想炫耀,萩娘连忙咳了一下,打断了他。
寄奴不解地看了萩娘一眼,继续说:“就在那边……”萩娘又重重地咳了两下,瞪了寄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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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拒婚(一)
太元九年(384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萩娘正独自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画着窗前的杏花。
这季节,杏花正是盛开,婷婷娉娉,一树雪白。
前世她对国画毫无研究,只是喜欢照着自己爱看的漫画书涂涂画画。穿过来以后虽曾有西席杜先生的悉心栽培,但她真正下笔的时候还是颇为随心所欲,充满了想象力。
只见她画的是一枝横伸出来的杏花花枝。她先用深色墨粗犷地涂了几笔枝干的形状,又用淡墨随意地拍下寥寥几团墨迹,正是杏花纯白色花瓣上被阳光洒下得斑驳的阴影。古时候画花鸟并不特别讲究“形似”,而推崇“神似”,而且没有什么平行透视的观点,因此并没有人会在意阴影这种细节。萩娘悠闲地赏了一会杏花,待纸张干透了才用鲜明的红色勾勒出娇嫩的花蕊,艳丽的花萼。
这样耐心的作画对萩娘来说已是非常难得了,乍一看,此画还颇有几分意趣。
一片花飞春已减,那堪万点愁人。
她正待唤人进来洗墨洗笔,只见郑氏的大丫鬟翠环在门口探头探脑。
丫头们都哪去了,有外人来也不招呼我一声,萩娘有点恼怒,自觉驭下无方。
她轻咳一声,翠环乖巧地走进屋内行礼,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给女郎道喜了。”
萩娘头皮一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岔开话题:“李妈妈呢怎么采苓采葑也躲懒去了”
翠环见她没有按照剧本问“喜从何来”“此话怎讲”之类的话,愣了一下,很快恭顺地回道:“奴婢不曾见到李妈妈,采苓采葑两位妹妹许是被夫人唤去问话了吧。”
郑氏又在玩什么花样。
萩娘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也不问翠环到底怎么回事。她换了一支笔,舔了舔墨,慢悠悠地开始给画作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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