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虽然自己并没有察觉,但是旁人看来却非常明显。
他面色有些奇异,散发着不自然的红光,语气又稍嫌急促,不似平日这般淡然。
颇有一些心里有话,恨不得一吐为快的感觉。
桓玄何等机敏之人,很快便发现了他神色有异,却没有询问他,而是依然含笑听他继续说下去。
顾微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星火(二)
既然决定了要送臧熹去军中,萩娘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为他作些准备,打包衣服和铺盖倒是很简单,只是在选择随侍的人选的时候,她却犯难了。
这军中不比家中,想带侍女就带侍女。军中是不允许带女眷的,也只有当年那位高权重的辅国将军,才敢公然掳来自己,毫不掩饰地安置在自己帐中,居然也没引起旁人诟病,实在是只能说世家的光环太耀眼了,无人敢于置喙。
自己的弟弟只是去投军,连小兵都还没当上,怎能随随便便带上三五个丫头过去服侍这若让别人知道了只怕会被笑死。
萩娘细细地思索了一番,唤来了李妈妈的那位,如今的任安总管,她请人坐下上茶,便急急地问道:“之前我去前院找你的时候,曾见家奴中有位姓吴的青年男子,很是口舌伶俐,当初因为口出狂言,还被我教训了一番。如今此人怎样,是否还安分”
任安不假思索地问道:“可是那吴郡男子袁嶄他倒确实是口齿伶俐,上回带他一起去对账,硬是把旁人算错的数字都给要了回来,要知道,这种模糊账平日里按例可都是五五开的,只是他甚是能说会道,硬是把那老板给绕晕了。”
说着他颇为神往地轻笑了一下,想起了那可怜的老板迷茫的眼神。
萩娘问道:“他可还服你管束还有桀骜不驯的样子吗”
任安回想了一下,中肯地说道:“按说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不过他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当初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最近我看他倒像是安分了不少,从不主动生事了。”
萩娘满意地点头,说道:“你回去后,让他把在你那边的差事交接一下,然后尽快让人到我这来一下,我另外有任务要交给他。”
任安自是答应着,虽这个家奴很是得力,但主子要用他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很快袁嶄便恭恭敬敬地在萩娘面前行礼了,他是吃过萩娘的亏的,虽则那双骨溜溜的眼珠子还是那般灵动,却尽量表现得很是温顺的样子,问道:“不知女郎唤小人何事”
他虽是竭力装出战战兢兢的样子来,面上却难掩喜色,萩娘观察人非常细致入微,怎会发现不了他这些小心思,便故意用生气的语气问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袁嶄虽被她的语气惊到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小人猜测,许是为了熹哥儿从军之事。”
这货为何这般聪明,萩娘自己也是个聪明人,却很难想象旁人能够如此准确地猜到自己的心思。
她仍是故意问道:“奇了,你怎会这般胡思乱想,为何不是我要亲自责罚你呢”
袁嶄亦是有观人入微的本领的,此时从萩娘的言辞语气,更是确定了自己所料不差,便开怀地说道:“女郎不是那无的放矢之人,便是要罚,只需叫了大管事便是,您先叫了大管事来,自是问了小人的近况,又让大管事交接小人的差事,自然是另有差事要吩咐小人的。结合近日府中的大事,数来数去也只有臧家大郎从军一事了。”
此人颇有胆色,又条理清晰,实在是个人才,萩娘很是满意,不由得笑道:“你还真是个伶俐的,倒不知这差事你敢不敢接呢”
袁嶄大喜过望,满脸堆笑道:“女郎,只要是我汉族臣民,若是稍有余力,没有不想从军抗胡的,我当日是没有机缘,而此次女郎若是信任我,让我前去,我一定竭尽全力护着熹哥儿,决不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星火(三)
袁嶄亦笑道:“女郎无需忧虑,便是刘家郎君顾不上,还有我在呢,您又给了我那么多财帛,小人自是能保证让军中上下人人都喜欢同小主子来往,绝不会有人蓄意为难的。”
正主子臧熹却一声不吭,只是含泪望着姐姐,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若是自己面对这场面会怎样怎样都会故作镇定地同疼爱自己的姐姐告别,好不让家人担心吧,自己的弟弟却甚是不懂事,想到这里,萩娘毅然决然地下定了决心,放开手对寄奴说道:“你们去吧,我进去了。”
寄奴似是有些惊讶,却依言带着臧熹离去。两人对坐于马车之上,寄奴笑着安抚他道:“又不是去那遥远的广陵或是彭城,京口离家也就个把时辰的车程,若是你想念姐姐,我便时常带你回来便是。”
臧熹抹了抹眼泪,狡黠地说道:“我是怕姐姐舍不得我,我也想从军呢。”
敢情你小子一脸的眼泪汪汪是装出来的
寄奴无语,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臧熹是臧萩娘的嫡亲弟弟,能笨到哪儿去,自己反倒是被他純善的外表给骗了。
他故意吓唬臧熹道:“军中起早贪黑的,操练列阵都很是辛苦,到时候你别哭着要回家找姐姐啊。”
臧熹却异常坚定地答道:“王懿师父说过,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子,也是姐姐唯一能依靠的人,再苦再累我也要逼着自己磨练下去,若是堂堂男儿一点担当都没有,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他与寄奴年纪相仿,都是软软糯糯的童音,此时大义凛然地说这冠冕堂皇的话,总觉得很是怪异,而且,特别是最后那句话,一听便知是鹦鹉学舌自他那位王懿师父,因此显得并不悲壮,倒有几分有趣的样子,而他那强作严肃表情的小脸更是可爱得紧,只让人觉得很是天真无邪。
寄奴见状不觉失笑,不过他也是很赞赏王懿的武艺和为人的,因此倒也没有取笑他,而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他们抵达京口大营的时候已过晌午,军中饭点固定,因此三人只能饿着肚子去见孙无终。
孙无终此时已是晋廷闻名的新一代年轻将领了,虽不如刘牢之一般被朝廷所倚重,封为广陵相这样风光,却也是有着不容小视的领兵之能的,在外人看来,他一样是被晋廷所期许的将才。
寄奴与孙无终打招呼的样子却很是亲昵,他当着臧熹两人的面勉强装作恭恭敬敬地样子向他行了礼,却很快故态复萌地抓住了孙将军的手,摇晃着说道:“大哥,我把我那妻弟也给您带来了,这回军中可又多了个武艺高强的少年儿郎呢。”
孙无终出身草莽,最是不耐烦那一套虚礼,此时他虽然身处高位,不能避免众人与他客客气气的,却更是喜欢旁人直率地对他说话。
官场上那些绕来绕去的言辞,比如王恭那种看似在夸奖他,却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另有意味的话语,总是让他很是郁闷和茫然。
寄奴年纪虽小,性格却与他很是相投,两人又是早早认识了,在当初淝水之战的生死存亡之时结为了兄弟,因此孙无终待他之心很是赤诚,从未因他年纪小而轻视于他。
臧熹他之前也是见过的,这同寄奴一样年幼,又一样颇有报国之心的少年他当时就很是喜欢,只不过未知旁人的心意,因此不能强求他入军中罢了,此时见他也来投军,自然很是高兴,与之言谈甚欢。
习武之人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舞枪弄棍,较量比划,不为输赢,只求尽兴。
因此三人一时聊得兴起,便一同来到了孙无终住所后的空地上,准备
第一百七十章 星火(四)
孙无终奇道:“听闻我军彭城军中,新近有一参军很得众人拥戴,此人也叫做王义,也是武艺高强,胸有韬略之人,难不成就是你师父”
臧熹露出神往的神色来,说道:“我师父才二十四岁,便武艺高强,胜我百倍,他又很是通晓世情,言谈举止很是优雅,若是能得封为参军,颇得人心也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孙无终思索着说道:“那彭城的王义听闻也正是年纪尚轻的少年,只怕便是你那师父了,只是那彭城军中颇为艰险,你还是以待后日再去见他吧。”
寄奴亦点头道:“萩姐姐让你在京口从军也是为了让你先熟悉军中生活,若是连军中条例规矩都没搞清楚,怎能真的去战场厮杀呢,孙大哥此言甚是。”
臧熹只能点头道:“我自是听从孙将军和寄奴哥哥的安排的。”
他毕竟是年小体弱,喝了两杯便不胜酒力,面露赧色,袁嶄见状便替他告罪,带着他去营中休息。
寄奴亦是跟去,安置好了臧熹才回来,问孙无终道:“孙大哥,却不知那王懿在彭城近况如何”
孙无终摇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凡事有些过于出头了,只怕已经引起了豫州刺史朱序的注意,且看那朱序是否有容人之量吧。”
寄奴皱眉道:“既然大家的愿望都是一样的,都是要驱除北狄,夺回故土,为何还要自行争斗不休呢,便是那金殿之上的皇帝陛下都不免手足相互倾轧,实是令人难解。”
这样的话他从未对萩娘说过,因而萩娘心中,他仍是那长不大的孩子,然而,春雨尚且是润物细无声,一个孩子的成长,本就是潜移默化,自然而然的事情,寄奴身处军中,又绝顶聪慧,善解人心,又岂能不知世事
孙无终显然很习惯同寄奴私下里毫无顾忌地谈话,他并不责备寄奴这样大逆不道地评论皇帝,只是亦叹息道:“此等大事,已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了,只怕那些身居高位之人,如今已然没有收复北地的壮志了,只顾着内斗而已。而你我,也迟早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自身无法分明,唯有奉令行事而已。”
谢安去世后,司马道子愈发肆无忌惮,乱政乱国,轻出校命,皇帝想要节制他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晋廷之上,世家寒士人人自危,无人愿出头与之争锋。
因此此时虽然谢玄尚在,北府军中人心涣散已是不争的事实,就连孙无终这样的忠君爱国之人,都不免要为北府兵的未来叹息不已。
萩娘再次来到建康谢府的时候,听说了采葑被许给谢玄的嫡子谢瑍做妾的消息,她不由得瞠目结舌,惊讶地问苏合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采葑怎会识得冠军将军的长子”
苏合素知萩娘心细如发,只得斟酌着笑道:“也是采葑妹妹有福,前日我吩咐她在园中浇花之时,她因扑蝶误入花丛,正巧被瑍郎见到了,许是少年心性使然吧,两人攀谈了几句而已。采葑妹妹也是摽梅之年,自是入了瑍郎的眼,这才求了郎君,许给他做房中人的。”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作出不屑的样子来。
萩娘见她神情愤愤,果然是误会了,以为是采葑因勾引谢琰不成,转而盯上了同样很有前途的谢玄长子谢瑍,这才设计相逢,因而被纳入房中的。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管事情经过究竟是怎样的,谢瑍为人实诚,又身份高贵,即便给他做妾,对采葑来说也是大大超过她身份的难得的好事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星火(五)
谢琰生性是正大光明之人,此时见萩娘笑意吟吟地算计着旁人,不由得咋舌。
然而这还真是一条可行的计策,若有几人有什么异动,倒也是能够提前查知,免得被动。
他为之汗颜,答道:“豫州刺史朱序有世家血统,喜爱享乐,对于那美人美酒,想必是不会拒绝的,而广陵相刘牢之只爱武功兵器,这计策对他倒是没多少用处,京口的王恭……此人心志坚忍,实在是不需要怀疑他,即便他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也必是与那司马道子不对付,绝不会与他狼狈为奸。”
萩娘心中想的却不是王恭,然而京口军中的情况谢琰也确实不了解,而且军中也有寄奴和袁嶄两人在,她并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她劝谢琰道:“心中没有美女的男人,多半是心怀家国,或者是醉心权势,只不知那刘牢之是哪一种。不管他是怎样的人,此人的野心一定比朱序要大许多。”
不能信任刘牢之,这样的话似乎谢安也曾经说过,谢琰惊叹地看着萩娘,这聪慧的女子,究竟为何能够如此深谙人心,善于筹谋,简直是同自己的父亲颇有相似之处。
他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激荡,调侃她道:“上次你不是说你能未卜先知吗,何不卜算一卦,这几人究竟谁会背弃谢家”
这样的事情自己还真是不能知道,只怕桓玄那家伙就算知道历史,也记不住这么多无名小卒吧,萩娘一时无语。
她尴尬地说道:“天机不可测,如今我也不知道这些呢,你别指望我了,我能预见的事情十分有限。”
谢琰本就是同她开玩笑,见她神色不自然,不由得道歉道:“是我不好,难为你了,朱序那边确实可以派女子过去,我这就去同哥哥商议,且王懿也在彭城,他也时常写信给哥哥,如有什么不好,我们必定会知晓的。京口驻军靠近建康,我想即便是兄长回到军中,也阻止不了旁人插手京口军务,更何况京口兵本就很少调动,也与北伐无碍,因此便是任王恭调度也是使得的。”
他皱眉道:“唯有那广陵军中,颇为难以掌控,广陵本是我兄长征兵之地,可算是我谢家处理军务的大本营,重要的谋臣参赞都在那处,若是被旁人渗透分化,实是麻烦。这乱世中,最重要的就是人心,一旦谢家不再是人心所向,便是有兵权也是无用,至于北伐之事,更是难以继续。”
萩娘问道:“这样重要的地方为何会交给刘牢之呢”
谢琰一时无语,只能讷讷地说道:“兄长最早征兵的时候,他便投军了,因此兄长很是信任他。”
萩娘了然,再聪明的人也难免会偏信旁人,特别是早已相识的旧交,即便是再理智的人,也难免会被旧情所左右,谢玄可能会觉得“我们早就认识了,要有什么阴谋,他也早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
然而如今的形势显然不同了,谢家不再是之前的谢家,旁人的心思自然是会不断地变化的。
这么看来只能独辟蹊径了,治水之策,不仅是堵是防,还有一种便是“疏”,若是换一条路走,又如何呢如今萩娘的假想敌就是桓玄,从根本上来说,只要抑制住了桓玄,她就胜利了一半,因此她又思索着问谢琰道:“南郡公桓玄,同他亲善的有哪些人,同他家是死敌的又有哪些人,你可知道”
这小小女子一本正经地同他商议军政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星火(六)
苏合连忙带了小丫鬟们,将准备了半天的膳食送了进去,见屋中灯火不举,便回身出来拿了火石,将角落的几盏油灯给点上了。
她略扫了一眼,便见萩娘面上还有尚未消退的红晕,但两人衣冠整齐,倒似并无异常。
采棠兀自傻乎乎地带了热水来,在门外正遇上苏合。
苏合自嘲地笑笑,摇了摇头,轻轻地对她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主子实在是世上少有的稳妥人呀。”
两人关系甚好,自是不用多言便能了解对方的心意。
按理来说主子用膳之后,奴婢才能用膳,但谢琰吩咐了不用服侍,平日里又是个最为随和的主子,因此两人也不死守规矩了,实在架不住肚子饿,便一起在苏合的房内凑合着进些晚膳。
采棠年纪小,见到新奇的东西自是好奇,只见苏合床边有只彩色的骆驼,不由得一个箭步过去拿在了手里,问道:“好漂亮的骆驼,姐姐你怎的有这个东西”
这东西的来历实在古怪,因此苏合只是含笑道:“坊市上见有人卖便买了一个回来,后来再想买别的,却也找不到那店家了。”
采棠不疑有他,却觉得这小摆设红红绿绿的很是好看,笑道:“姐姐,这玩偶好可爱,能不能送给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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