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果然王雅不屑地答道:“正如您所说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微臣即便能相信您,全天下的百姓也无法相信您,您还是别再负隅顽抗了,顺应民意才是最佳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小皇帝突然发话了,他大喝一声:“大胆!”将殿上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跪了下来,不知道这位传说中蠢蠹的皇帝有什么命令。
司马德宗见自己说话很管用,嘻嘻一笑,继续说道:“王卿,朕敬您是先帝老臣,才尊您为太子太傅,您又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朕的母后难道您不明白君君臣臣的道理吗”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但咬字清晰,条理分明,伏着的众臣心中都难免诧异,怎的这小皇帝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这般犀利,完全不像是流言中那个不知冷热的傻子。
王法慧大喜过望,难道自己的儿子竟然突然变好了她定睛看去,却发现御座之后显然是自己二儿子司马德文的小脸附在皇帝耳后,这些话自然是司马德文教的了。她一阵失望,却也颇有些感动,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明白自己处境艰难,想要帮助自己了,她心中不禁觉得十分温暖。
王雅却不怕旁人同他掉书袋,他抬起头,镇定地侃侃而谈道:“陛下所言甚是。政者,正也,人人都正其位,安其事,才能叫做‘正治’。否则,君臣失位,长幼失序,伦理失常,则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所谓的君君臣臣,固然是说‘臣当行臣道’,亦是说‘君要行君道’,如今皇太后失德,臣下也不得不为宗庙社稷计,行便宜之事,虽是无奈,亦不失公心。”
他说得义正言辞,毫无虚假做作的样子,显然是出自真心,连司马德文都被他镇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不由得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话是几十年前的世家贵族陶侃所言,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王雅(三)
这下变生不测,王法慧和王恭的脸色都是大变,简直不明白自己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王雅寥寥数语居然就劝降了羽林郎,一下子两人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不由得都是面色发白,心中一片冰凉。
王恭兀自不解,怒道:“羊玄保,你家族本是没落,只因先帝赏识你才提拔你一个将军之位,如今你却要恩将仇报,反抗朝廷吗”
羊玄保本就不是个笨人,他既然选择了和王雅站在一边,自然不会把自己放到一个造反谋逆的位置上,他听王恭这么一说,立刻便反唇相讥道:“这么说来,王大人以为自己便能代表朝廷吗羊某只是谨遵先帝遗诏,追随于太子太傅王雅大人,一起驱除今上身边的贰臣罢了,自是忠于先帝,忠于朝廷的,又何来恩将仇报之说。”
王恭本就说错了话,又被他这冠冕堂皇的话一挤兑,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能恨恨地瞪着他,一边瞥向自己的妹妹,看王法慧还有什么办法没。
自己这个兄长向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法慧心中无比悲凉,早知道兄长这么扶不起,当初不揽这朝政也罢,原以为是太原王氏崛起之机,却谁知道反而惹了众怨,如今自然是墙倒众人推,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她心灰意冷,不由得负气对王雅说道:“王大人要怎么匡扶朝廷,你倒是说说看吧。”
如今只能谈条件了,就算自己手上的权势不保,至少也要护住太原王氏一族不受牵连。
王雅郑重地说道:“方才微臣已然说过了,只要皇太后娘娘归政,在下自然不会为难于您。”
王法慧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问道:“我归政,我归政给谁”
她眼中放出犀利的光芒,盯着王雅问道:“这朝政,是给会稽王还是给你呢若是给了会稽王,岂不是辜负了你今日的苦心”
王雅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皇太后娘娘可是糊涂了,如今帝位稳固,自是有皇帝理政,娘娘归政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岂不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桓玄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明白了王雅今日这一番闹腾所为何事,说到底,还是为了争权。
皇帝司马德宗眼见是毫无主见,浑浑噩噩之人,所谓的“归政于皇帝”也不过是表面文章,其实一切的权柄,自然是被握在身为太子太傅的王雅手中,他竟然是连会稽王也不放在眼里,要一起撇开了。
到底是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桓玄怎么都不能相信,这样的惊天大事,是王雅自己想出来的。
群臣自然亦是议论纷纷,会稽王一党本来是看热闹的,如今见王雅居然要把皇太后和会稽王双双打压下去,都闹腾了起来。
王国宝第一个跳出来说道:“王雅,你可是忘记了,先帝在世时便是由会稽王录尚书事,总领所有朝政的,如今你却要夺会稽王的权吗”
王雅不动声色地说道:“微臣自然是敬重会稽王的,怎会违拗先帝心意。”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既不明确表示不会触动会稽王的权益,又是顺着王国宝的话说的,一时间,王国宝和会稽王的拥蹵都有些迷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闹腾的好。
王法慧见自己都还站在上面,下面就吵了起来,不由得一声冷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二百二十六章 王雅(四)
这日上朝的时间格外地长久,各府家中幽怨的姬妾都在夜暮时分才等到了自己家的阿郎郎君归来,不由得纷纷上前询问,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耽搁了自家主子回家。
这可是个天大的八卦啊,若是当时有狗仔队,这样的消息只怕还没等他们到家就已经在朋友圈转发遍了。
今日有幸在朝上目睹了整场闹剧的臣子自然是欢欣鼓舞,眉飞色舞地对身边的人说道:“今天可是出了大事呢……你可知道……”如此这般云云,将殿上千回百转的廷争之事说了一遍,只听得周围的人纷纷咋舌,不由得叹道:“朝堂之上,果然是风云变幻啊……”
那说话的又继续说道:“据说,今日最后的结果是……”
一队队士兵此时正“护送”着会稽王回家,他倒是如愿以偿地回到会稽王府了。只是自己家的前后门、角门、围墙都被军队把守了又是在闹哪样会稽王只觉得自己毫无安心的感觉,真正是前狼后虎,一刻都不得消停。
会稽王妃眼泪汪汪地迎了出来,一见他就大哭道:“王爷,您可总算回来了,妾身……妾身……”
她一时语不成声,只是抱着自己的夫君,怎么都不肯松手。
平日里两人感情并不好,如今患难之中,却才看出自己的正妻对自己是真心关爱的,半点临阵脱逃的推脱之心都没有,都说夫妻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这发妻还真是一心为自己,实在是令素来心中冷硬的会稽王颇有些感动。
他爱怜地抱了抱自己的妻子,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快别哭了,先说说家里都出了些什么事吧。”
说到这个,会稽王妃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倏地起身,怒道:“您那几个妖媚的小蹄子,不过是您三天没归家,便开始闹事,一会鼓动家丁哄抢财物,一会吵着要赎身出府,妾身原是碍着您宠爱她们,也就任她们闹腾,只发作了几个不长脑子的家丁罢了,谁知道……谁知道……”
她面上一红,有些话只觉得说不出口,只能委婉地说道:“毕竟那几个狐媚子年纪轻轻的,家中亦不乏色迷心窍的家奴,便有些不妥,妾身听闻后便将人都拿了下来,待您回来亲自发落。”
会稽王心中了然,定然是自己那几个美人儿耐不住寂寞,与旁人私通被发现了,他心中烦躁,不由得挥手道:“都打杀了便是,后宅之事你拿主意就是,不用再来回我了。”
会稽王妃从不得他宠爱,这才不好压制他那几个得宠的姬妾,如今得了他的话,不由得心中喜悦,笑道:“王爷这般信重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会稽王却问道:“之前我千方百计才从宫中给你传消息出来,让你拿我的兵符和手书去调动军队,结果你怎的却没能得手我的兵符不是交给你保管的吗如今又是在何处”
会稽王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结结巴巴地答道:“王爷,妾身没收到你任何消息啊。”
会稽王忙问道:“那我的兵符呢还在吗”
会稽王妃亦是弱弱地答道:“那日王雅持您的手书来见我,说是得了您的诏令,却少兵符才能调动军队,我心中着急,又见那手书的确是您的笔迹,便将兵符给他了……”
会稽王扶额,重重倒在椅子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王雅(五)
兖州别驾,这可是仅次于刺史的官职,王雅果然是深谙官场之道,虽然因碍着先帝,不能立刻剥夺王恭青兖二州刺史的任命,却很能给他找麻烦,派个与他政见立场不合的人去给他做下属,不烦死你也恶心死你。
羊玄保眼见第二个馅饼砸过来,已然汗下,不由得叹道:“若是太原王氏有复起之日,我泰山羊氏可要如何自处啊。”
王雅见他自艾自怨的样子很是可笑,不由得提点他道:“你可别想岔了,以为我这是让你们羊氏出头去反对太原王氏,今日殿上你已然代表家族站到了太原王氏的对立面,即便你向他们摇尾乞怜,都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强你家族的实力,让王恭不敢拿你们怎么样,若我如今抛下你们不管,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出半年,泰山羊氏就会从晋廷永远消失。”
也是啊,王恭拿王雅没办法,自己小小一个羽林郎,要给自己穿小鞋岂不是简单得很。
羊玄保本也不笨,被王雅一提醒便明白了过来,在政治上,想要两头讨好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既然已经站队,就要为此承担后果。
他当即郑重向王雅行礼道:“在下自是无比感激您的,之前我确实是思考得过于简单了。”
王雅并不在意,虚扶了他一把,安抚道:“今日我也是承你大恩,若不然,难免两军交锋,血溅当场,哪有现在这般顺遂。”
他拿起自己已然写完的诏令,递给他道:“你看看吧,也帮我想想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羊玄保只见自己和兄长的任命果然像王雅说的那样,简直是一步登天,不由得很是唏嘘。又见王雅引前时晋襄公在父亲晋文公新丧期间,墨绖从戎的典故,任命谢玄为征北将军,持节总领江北所有军事的诏令,喜道:“姑父竟然能得这般重用,能继续征战北地,他定然是欣喜万分,王大人,我先替我姑父谢谢您。”
征北将军也就罢了,虽然听上去好听,比起谢玄原先的官职冠军将军也没高多少,然而王雅轻描淡写地加上“持节”二字,这可就是十分有用的实权了。持节的意思就是说,在军中,谢玄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几乎形同君主,这是何等的尊荣。
这些被迫迁居江东的士族无时无刻不想回归北地,重掌中原,面对北伐这二字,人人都激动无比,思乡情切,只想回到故土,恢复当年的荣光。即便是家族颇有些没落的羊玄保亦是如此,当日谢安身故,司马道子荒淫,众人都心灰意冷,何曾想到过今日尚还有重振国力,北伐征战之时
他说着便又要跪下来叩首,王雅忙用力扶住他,含蓄地说道:“你不用为此感激我,陈郡谢氏本就身份贵重,冠军将军又在军中经营多年,早就该得到合适他身份的重要军职,只是因为谢相谦逊的原因,一直压着他的军衔罢了,如今我亦是顺应军心才有这番安排,只怕旁人并不会过多议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羊玄保细细品着他话中的玄机,不由得痴了。
王雅却也正自出神,他手中把玩着的,正是王恭被迫交还的京口大营兵符,这件东西他出于一些说不明道不白的私心,并不愿意归还给谢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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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王雅(六)
桓玄见他态度冷淡,似是对自己隐有敌意,心中只觉得暗暗诧异,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他虽有所怀疑,但面上却仍是令人迷醉的笑容,不经意地问道:“不知您打算怎么对待皇太后娘娘和会稽王这二人,在下担心您打错了主意,因此来提醒您几句罢了。”
王雅眉头一挑,这动作像极了某人,他生硬地答道:“这不是您能关心的事情了。”
桓玄也不生气,只是颇为善意地提醒他道:“掌握兵符并代表能掌握一切,会稽王掌权多年,皇太后身份贵重,他们身后的利益牵扯颇多,只怕您若是犯了众怒,亦是不能善了。”
王雅亦淡淡地答道:“我自有分寸。”显然是不愿意和他多谈的送客之意。
桓玄含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只是不知金殿之上的皇帝陛下,何时才能恢复神智,亲自理政呢。”
这话说得颇为蹊跷,似是顺口这么一说,又似是意有所指,王雅不由得问道:“南郡公此言何意”
桓玄见他果然在意,便轻飘飘地说道:“若是我说有办法令皇帝恢复正常人的神智,您欲待如何”
王雅素来知道皇帝痴傻,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被他一问,不由得哑然。
是啊,若是皇帝恢复神智,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只是现下,自己刚手握大权,又打压了皇帝的母族太原王氏,虽说自己的确是为了晋朝的发展考虑,但是皇帝他自己能明白过来吗他能原谅自己对付皇太后的行为吗
王雅不由得暗自摇头,颇有些焦灼地说道:“还请南郡公告知。”
谈判就是如此,一旦你有所求,就落了下风。
桓玄见王雅前倨后恭,心中了然,如今王雅已是骑虎难下,若是真的皇帝恢复了神智,只怕他之前所做的种种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并不继续说此事,而是不着边际地说道:“虽然如今皇太后娘娘无法插手政事,但皇帝的家事她还是颇有话语权的,且王法慧在宫中经营多年,又岂是小小羽林军能够看管得住的若是我给皇太后娘娘递个话,只怕王卿此番苦心都将白费了。”
王雅皱眉,说道:“若是没有我压制着皇太后娘娘,只怕您也不一定能讨好了去,如今皇太后娘娘最恨的人,只怕并不是我,而是您。”
桓玄不屑地笑道:“您可也别忘了,王法慧终究是一个女人,而区区在下,最擅长的就是掌握女人的心事。”
王雅望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庞,和那双欲语还休,脉脉含情的眸子,心中也不免有几分相信他的话,只怕届时皇太后被他三言两语一哄,什么新仇旧怨都忘了也不一定,女人就是误事。
他叹息了一声,忍气吞声地说道:“您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言,若是我能做到,自然尽力为之。”
桓玄这才眯起了妩媚的双眼,狡黠地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雅拟的诏令送到谢府的时候,已然是夜幕降临,阖府掌灯的时间,谢琰拿着那张诏令,心中激动,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他没想到此事这般顺利,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萩娘在他身边,只粗粗看了两遍,却立刻指出一个问题来:“琰郎,这上面只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因果(一)
“所谓的师出无名,这样的军队多半是得不到民心支持的,所以许多造反的人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不管他实际是什么目的,总说是清除帝王身边的小人就行了,这样就名正言顺,能得到旁人的理解和支持。”
“如今我们要除了司马道子和王法慧,自然也是要师出有名才行,不然在别人口中,这就叫做暴戾,叫做残害皇室。但凡他们有一些有违孝道人伦的行为,我们就能抓住小事,无限放大,宣传成大事,这样他们就变成了众人谴责的对象,即便杀了他们,说起来也就变成是铲除奸邪,匡扶皇室了。”
萩娘连连点头,人无完人,这两个人更不是什么品性优越之辈,自然是有许多漏洞可抓的,无需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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