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连玉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伊简
意映怕圣上得知父亲离京多心,再生事端,便把玉牌给了哥哥,让他们假借徐家人之名悄悄出京。
意映想到这儿,已是满面忧色,她虽多年不曾在父母跟前承欢膝下,但这两年薛家人待她是真的好,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庇护她,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早已把自己当作薛家的一份子了,倘若哥哥因为那玉牌有什么不测,她恐怕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珠连玉映 第三章 未央断情
意映攥紧了手心,下定了决心。
这是赵氏的圈套无疑,可她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一是如今哥哥下落不明,很可能和赵氏有关,二是不知侯爷心中决断,这一夜若真让赵氏吹软了耳根子,指不定等着她的就是一条白绫,她必须得出去,将玉牌的事情告诉侯爷。她低声向江葭嘱咐了一些话,江葭闻言一喜,连连点头。
她转身从内室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小包东西,沏了两杯茶走向门外。
两个婆子见她过来,面露疑惑。
江葭笑道:“二位妈妈辛苦了,不如喝两杯茶提提神,这是侯爷前儿赏下来的,上好的信阳毛尖。”她顿了顿,低声道:“到时大夫人若来了,还请两位妈妈在大夫人跟前求求情。”
那两个婆子听到这茶是信阳毛尖时一愣,暗道:二夫人这里果然阔绰,大夫人那里因着娘家庶弟却是已经喝不上这样的好茶了,更不论她们了。二人俱是有些迟疑,但听到后一句却放下了心,求不求情什么的,大夫人都不会放过那一位的,这茶,喝了倒也无妨。
江葭眼瞧着她们面露得色地喝了茶,便又转身进了屋。意映也不罗嗦,将一些贵重些的首饰带在身上,便出门去了。那两个婆子已是瘫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了。江葭低声道:“夫人一定要小心。”再抬眼时,已是双眼通红。意映的眼眶也有了些泪意,江葭和南屏和她一同走到今天,素来情同姐妹的南屏背叛了她,反倒是进了侯府无意中提拔的粗使丫头与她情分更深,这份情谊,她定会牢牢记住,若有来日,必将报之。
二人告别之后,意映便出了院门,向东而去。府里的几个门都是不能出的,赵氏必定在那儿布下了重重守卫。她是向着涵秋馆去的,从前做姨娘的时候她便住在那儿,那是有个不安份的小丫头与府外的人有私,在不起眼的地方开了个小门,后来被她发现,为了不把事情外传,倒也没把门拆了,只命人严加看守,如今想来,倒是可以从那里逃出去。只不过,这是下下策,这个方向不止有涵秋馆,再走几步便是侯爷的书房。徐宪离开的时候她瞧见是往书房去的,只盼着他不要去了别处,否则解释不成便只能逃走了。
夜色已深,别处灯火通明,这一块地界倒是没一点声响。她一心想见徐宪,倒也没顾及这么多。
不远处,一个女子冷冷地看着她,面上已是惊怒异常。她向她传了假消息,是希望她尝试逃出侯府,到时被抓住,畏罪之名自然坐实,哪想到,她怕侯爷下不了决心,所以来书房瞧瞧,竟然看到了薛意映
这种时候了,她不想着逃命,竟然还来巴着侯爷,是希望侯爷还会回心转意吗,果然是个狐媚子赵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意映停住了脚,转身向后望去。只见赵氏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用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看着她。
她的脸色也冷下来,正好,她也有事找她。她开口道:“赵晴宜,那玉牌你是从哪里拿到手的我哥哥现在在哪里”
赵晴宜闻言,目光一闪,娇笑道:“我恨你入骨,你猜我是怎样拿到这玉牌的我又是怎么待你的嫡亲兄长的呢”
意映眸色一深,紧紧盯着她,直到赵晴宜表情无法再维持。她松了一口气,笑道:“你的道行还是太浅了,骗不了我。”
赵晴宜脸一沉,接着想到了什么,又欣喜起来:“无妨,你哥哥对我来说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意映上前一步,笑道:“我怎么会输给你放心吧,我以后还是会继续碍你的眼。”
赵晴宜却笑了,上前一步,二人已经离得很近了:“我输了也没关系,你也赢不了。你自诩很了解我,但论了解,没人比我更了解侯爷。你在他眼里,已经脏了,无论属不属实,你都活不过明日。”话到后来,表情已是十分狰狞。
意映浑身一冷,眼前的女人,好像已经有些疯了。只是她的话,却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脑子里钻。不,不会的哪怕最开始她并不愿意服侍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情分肯定是假的,他同自己说了太多的甜言蜜语,她相信了,他是爱她的,毕竟,他从没对别的女人像对她这么好,她已认定了这是要和她共度余生的男人。
一双鸦青色掐云纹的福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抬起头,不顾一切地,无比流畅地向鞋的主人讲了玉牌的事情。她只见徐宪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她的心也跟着轻松起来。看吧,他是信她的。
她说完了,他微笑地开口,却像无声的皮影戏,听不见声音。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才想起他说了什么。他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七福,送二夫人回去,带着我书房里那壶酒,给她暖暖身子。”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赐毒酒他明明说知道了,明明相信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为什么”意映轻声问。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徐宪低低道,情绪里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伤感。
这样吗是她不应该过来找他吗他最在意的,其实是侯府的名声,所以无论是多么宠爱的女人,也能眨眼间亲手毁灭。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如谦谦君子般的徐宪,比暴虐昏庸,沉迷美色而颠覆天下的先皇,还要来的不堪和恶心。
她扭头,看见赵氏和一众奴仆脸上嘲讽的表情,又望了望明明不远却已经被重重守卫围起来,遥不可及的涵秋馆,笑了。
她走到徐宪面前,捉起他的手,笑得灿烂:“侯爷,陪我再看看未央池好不好,那么近,我以后却再也瞧不见了。”徐宪默然应允。两个人走得很慢,这一小段路程,却走了很久。
一边走,意映一边说。
她说:“妾身还记得抬了姨娘之后,是在未央池和侯爷说的第一句话呢”
她说:“侯爷说我是您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说从此会好好护着我,我是相信的,而且一直以来在妾身心里,侯爷也是一生所爱。”
她说:“妾身不想让侯爷蒙上污点,也不想让旁的人在妾身死后指指点点,所以侯爷,妾身是不小心坠湖而亡的。”
她说:“这样,爱着您的,世界上最傻的女人,就死掉了。”
说完最后一句,意映已是快步冲到了湖边,一跃而下。
徐宪脸色沉沉,下意识地要叫人来救她。赵晴宜却笑吟吟地上前道:“侯爷,薛妹妹这样去了倒也干净,救上来反而落人口舌。”徐宪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拂袖而去。
赵晴宜除去了心腹大患,心情极好,派了四个守卫在这里看着,免得出什么意外,没让薛意映死成,自己带着一干人等回了长春馆。
人皆散去,过了几息,一道黑影闪过,几个守卫相继倒下。水面上激起浪花,又很快平静下来,归于无痕。
珠连玉映 第四章 抱憾离世
意映只觉得呼吸困难,意识渐渐模糊,水压下的巨大恐惧也被死亡的危机冲散。突然,好像有什么人抓住了她,只是,她却睁不开眼了,昏了过去。
再醒来,入眼的已是不同景象。一个梳着凌云髻,身穿朱红色绣联珠纹襕边褙子的少妇坐在她床边低头做着女红。少妇肤赛初雪,目似秋水,是个很端庄的美人。
见她醒了,少妇笑道:“你醒了,太好了,得赶快告诉国公爷。”国公爷见她面露困惑,少妇也有几分惊讶,笑道:“你不知道吗是我们家定安公带你回来的,我还当你们是旧相识呢。”
定安公不就是那个为祖父洗清冤屈,重得祖上铁券的连靖谦她确实是认识他,不过是因为当年他作为幕僚潜入侯府想找到祖父蒙冤的证据,却被徐老夫人慧眼识才,想将当时还是侯夫人身边大丫头的她配给他。不过赵氏一心想抬她做姨娘,倒枉费了徐老夫人一片心意。不过,倘若当时这桩姻缘真成了,连靖谦恐怕会沦为京城的笑柄吧。堂堂国公爷,怎能娶了一个丫鬟
所以她看着定安公夫人江氏,只觉得尴尬。江氏见她这样,满不在意地笑笑,道:“长公主曾经对定安公府有恩,这本是应当的,郡主不必挂怀。”
有恩意映更加一头雾水。不过却是很佩服江氏的心胸,丈夫大半夜带了个女人回家,若放在赵氏身上,只怕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与人谈笑看来外界传闻定安公夫妇鹣鲽情深果然是真的,听说国公府里,除了江氏,连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
她放下心来,也开始和江氏聊起来,几句话下来,倒是颇为投机。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意映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原因,江氏派人去请连靖谦,但他以夜深不便为由,只嘱咐了江氏好好照看,倒并没有前来看望。意映更加放心,同时也有点羡慕,丈夫这样为妻子的面子考虑,才能真正地美满吧,徐宪就从没对府里任何一个女人,包括她,这样体贴细致过。
她在定安公府待了些日子,只觉得心情舒爽,不复侯府里的乌烟瘴气。期间没怎么见过定安公,便通过江氏向定安公问了些薛家的情况,得知哥哥和父亲无碍,只是被抢走了玉牌,定安公已经派人送他们去永平府了,更加感激。病愈之后,她请求定安公也将她送到永平府,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说是病愈,其实意映心里也清楚,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两年前的小产已经伤了身子,只是后来喜逢家人,精神好了些,不过却是再也没可能怀上孩子了。这次风波,不仅让她身子受了寒,也几乎把她生存的意志都消磨掉了,母亲离世,夫君无情,她现在心里,只有在父亲跟前尽孝这一个念头了。伤病不断,只是多活一天是一天罢了。
她乘着连家的马车到了永平府的庄子上,却只有父亲,没瞧见哥哥。细问之下,才知道哥哥不满圣上和太子的薄情,悄悄投了军,准备投靠三皇子立些军功,让薛家起复。
意映默然,她心里清楚,哥哥一直是想从武的,只薛家世代书香门第,圣上造反起家,容不得底下人拥兵自立,所以整个朝堂重文轻武之风盛行,就愈发不可能让哥哥从武,这事也就没人提过了。但如今薛家穷途末路,如此,到也说不定真能有些成效。
东夷人叛乱以来,朝廷上下竟拿不出得力的武将来,太子向来尊崇圣上,也不通武事,所以便派了元后的嫡子三皇子出兵平乱。
这一举却碍了太子的眼了。太子虽也是如今的宋皇后嫡出,也比三皇子年长,但三皇子出生时毕竟太子只是庶子,要论起来,太子是比不上三皇子正统的,所以三皇子往日里虽不争不抢,却仍被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是而三皇子一出兵,京城在太子的有意推动下就开始有三皇子意图谋反的传言。
只太子没料到的是,圣上对这传言竟然恍若未闻,还派向来与三皇子交好的定安公连靖谦前去协助,几番试探下,太子终于乱了阵脚,诬陷人不成,自己倒真的动了谋反的心思。
意映听到定安公被派去战场很是吃惊,虽然因为祖上的事圣上很愧疚返还了丹书铁券,但派他上战场又是另一种提拔了,这是相信这个人的能力了。
不久,前方战线传来三皇子和定安公战死的消息。太子很是高兴,又谋划了些日子,当即逼宫,想要立刻登基。登基大典举行了三日,到了最后一日,却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大变化。
传闻战死的三皇子和定安公竟然已经兵临城下。原来,不久前的消息是三皇子故意放出来迷惑太子的,那时东夷人已经战败,三皇子得知太子有些不轨举动便设下了这个局。如今太子不孝和谋逆的已经定下,三皇子则是击退外敌的大功臣,民心和兵力都掌握在对方手里,太子知大局已定,于是在宫内畏罪自杀。
圣上虽还在,却已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得心身俱疲,于是下令,禅位给三皇子。
三皇子临朝,大封功臣,定安公府,薛家的薛立程,周家的周霆,还有参战的颜家,魏家统统都得了封赏,一跃成为朝廷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和家族。
薛立程立了功,新皇也知薛家旧案有偏颇不合理之处,命人详查之后,决定让薛家起复。薛父精神不济,不愿再为官,薛家二房的大老爷,三老爷官复原职,二房的大爷和二爷也恢复了进士和举人的功名,薛家形势一片大好。查封的家产也返还了大部分,意映和薛父便搬回了薛家。
家里因着朝堂上的事喜气洋洋,中秋将至,四处张灯结彩的,意映的生命却快要走到尽头了。
几日前听说三皇子和定安公战死的消息后,一面自己的恩人连靖谦难过,一面担忧哥哥的安全,加上换季的原因,果不其然就病倒了。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寒,几帖药下去,却没见一点起色,反倒病得更重了。换了好几个大夫,但薛家当时还没有起复,请来的也不过是稍有名气的民间大夫,换来换去也没什么大的不同。
强撑了这些个时日,不料却峰回路转,传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意映脸色好了不少,竟还能下床走路了,只薛父看着却连连叹气,瞧着,倒更像是回光返照。
薛立程一听说妹妹的事情就进宫向新皇求了个太医带进府来,只是耽搁了这些日子,太医也只得摇摇头,暗地里劝薛家众人准备后事。
薛立程暗恨自己回来的晚耽误了妹妹,意映瞧着他的神色便知晓了七八分,笑着安慰他道:“三皇子的大计,也不是个人能影响的,我这身子你是知道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哥哥能让薛家起复,已经是做了最了不起的事了。”
又过了一日,脸色又差了起来,太医暗地里道,恐怕就是一两天的事了。
这时,定安公却上门拜访了,还带着一个女子,是来看意映的。
意映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正是南屏。她指尖一颤,低声唤了一声南屏的名字。
南屏猛地抬头,脸上全是惊恐,没有一点愧疚的神色。她问道:“为什么”
南屏闻言,底气却似乎足了,“为什么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侯爷厌弃我,那一日便把我赶出府配给了一个屠夫做小妾,你知道我整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么”她满脸通红,眼睛里全是怒气。
意映打断她,“我问的是,你当日为什么背叛我这些苦果,难道不是你自己酿的吗”
南屏尖声道:“你我同是丫鬟出身,且不论你的身世,亏我们姐妹相称这么多年,你爬了猴爷的床,做了姨娘,还让我去伺候你,你以为这是恩赐吗我告诉你,在我眼里这是天大的屈辱”
意映笑了,笑的凄凉又决绝,“我当是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一个多年称我为姐姐的人背叛我。原不过是你想做姨娘当主子罢了,只是,你以为这是我处心积虑要的结果吗哼,是赵氏亲手把我送上去的,你看到她把我送上去之后是怎样待我的了吗你还想着凭借这件事一跃成为主子我告诉你,你动了这个念头,事成之后,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南屏越听脸色越苍白,难道,是大夫人赶她出来的
意映说完了这一长段话,力气已然耗尽。命人将南屏带出去,不愿再看她一眼。她低声向连靖谦道谢:“多谢国公爷为我和薛家做的这些事了,我死前能见到南屏,把事情说清楚,已经是死而无憾了,这份恩情无以为报,日后还得让薛家人帮我还了。”
连靖谦立在那里,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我能有今日,全靠长公主的帮忙。”
意映也笑了,她也没机会去探寻母亲到底帮了定安公什么了,只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能遇见定安公夫妇,实在是有福气。她也希望,他们夫妻俩一直和和睦睦地,就这样白头到老,也算是实现了她未能实现的愿望。
似乎有点遗憾,她想,不过,她实在有些累了,就闭上了眼睛。
珠连玉映 第一章 彩云归来
梅花六棱窗扇下,一束月光缓缓移动着,不一会儿便射在屋内书案上的靶镜上。屋内的榻上睡着一个女子,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虽满面病容,却难掩惊人的美丽。
一个亮斑忽地现在女子眉眼处,她眉间微蹙,竟是被月色刺得醒转过来。
意映刚一睁眼,唇角便现出一抹苦笑:怎么又被大夫救活了不成只是她这身子,活在世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没的拖累爹爹。
只这念头刚一出,她便发觉出不对了。她仔细打量周遭,却是越看越心惊。
一只三足鎏金香炉正飘着烟,对着的炕上设着一张炕桌,桌上零零散散地摆了些装着糖果点心的攒盒,胭脂水粉类的小玩意。常年念经拜佛的她哪里会摆这些,那香也不是她闻惯了的檀香,分明是浓烈芬芳的茉莉香
这不是她的小佛堂那这里是她攥着床帏上系着的五毒香囊,一时失了神,仿佛不愿接受什么。
这里难道是赵府,怎么会这样
她从床上爬起来,拿起书案上的靶镜,小心地摆正了位置。拿着靶镜的手一晃。纵然已有了心理准备,当她看到镜中人的样子时,还是吃了一惊。镜中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双眼明亮,肤如凝脂,因在病中,头发并没有挽起,又黑又直的长发直到腰间,又像是清瘦了许多,不算宽松的寝衣穿在身上却让人觉得有一份弱不胜衣的清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镜中人确是是她自己,可怎么会这么小她明明记得自己死前的样子。面容苍白的像素缟,整日无精打采,彷若行尸走肉,又哪里是这个灵气逼人的小姑娘呢她实在想不明白。
她茫然地回到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不出头绪。
这时,一个身穿真紫色素面比甲,绾着一个纂儿,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却进来了。她看见意映呆坐在床上,吃了一惊,进而欣喜道:“知岚姐姐,你醒了”
意映被打断了思绪,看了看小姑娘,脸色一变。她死死地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她到死也无法释怀的一张脸。
小姑娘不明所以,语气里便赔着小心,笑道:“姐姐身子可好全了过几日便是小姐的生辰了,咱们明瑟居上上下下的操持可离不开您。您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小姐很是担心您呢。”
说着便伸手抚上了意映的额头。
意映下意识地便想躲开。小姑娘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面色蓦然一变。
意映心下一转,想到方才听到的“生辰”二字,改变了主意:现在这个时辰,若是自己想知道些什么,也只能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打听了。
她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南屏,你的手凉,姐姐现在身子还没好全,可受不住。”
南屏听见这话心下一松,马上带着几分俏皮赔罪道:“我关心姐姐的身子,一时倒没想这么多,姐姐快别跟我计较了。”说着撒娇般地晃了晃意映的手臂。
意映忍住心底的厌恶,扶了扶额叹息道:“我这一病,倒是有些糊涂了,竟不记得小姐是过几岁的生辰了。”
南屏有几分惊讶,却没放在心上,笑道:“姐姐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这可是府里的大事,我们小姐正是要过十五岁及笄礼了呢”
意映忍不住攥紧了手心,丝丝痛感传来。她记得自己确实是在赵晴宜,也就是长信侯府后来的侯夫人赵氏,及笄礼前夕因伤寒病倒了。也就是说,她真的回到了十三岁,赵晴宜出嫁的前一年
南屏惊讶地看着她异常的反应。忍不住出声道:“知岚姐,你怎么了”
意映回过神来,有几分懊悔自己的失态,强笑道:“没事,我就是想着我病了这些个时日,想必给小姐添了不少麻烦,明个一早还得给小姐磕头谢恩才是。”南屏闻言,艳羡道:“说起来,小姐对姐姐可真是好,姐姐这屋里的摆件陈设在府里的下人里都是一等一的好”,说着,拿起了床边摆着的湘妃泥金白纱团扇儿,仔细打量道:“听说这个团扇儿可是远在浙江的二老爷带来的,价值不菲,府里只有夫人和大小姐有,那几个庶出的小姐瞧都没瞧上呢,没想到小姐竟赏给了姐姐,我瞧着,知书姐姐连您的”
意映再不耐烦听她这些个混帐话。一个团扇儿罢了,她想要便自个儿向小姐讨去,这一番话下来,府里的主子几乎都被编排了,若是传出去,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也不知原先她是怎么想的,竟把这份随意编排,献媚取宠的本事当作心底纯良,心直口快,把她贪得无厌的样子只当作在姐姐面前的任性。
她想通了,语气便冷下来,打断了她的话:“南屏,你怎么敢编排府中的主子咱们做丫鬟的,要守本分,别乱嚼舌。天晚了,你回去歇着吧。”只字不提团扇儿的事儿。南屏一愣,往日里,但凡她露出些许想要的意思,无论什么,知岚总会给她,今日她表现得这么明显,怎么她实在舍不得这样精致的团扇儿,还欲再说几句,瞧见意映逐渐冷冽起来的眼神,那些话突然就咽进了肚里。不由起身告辞了。
意映默默地看着她离开,然后看了看月色,不屑地笑了笑:大晚上的,也不知真是来看我,还是干些别的劳什子
她长出了一口气,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重生的事情,她也该想一想,今后的路怎么走了。
还有一年,倘若什么都不做,她便会作为赵晴宜的陪嫁丫鬟进入徐家。她打了个激灵,攥紧手心,不行,她绝不能再进那个魔窟:整日对赵晴宜赔着小心,还依旧逃不出被陷害被怀疑被抛弃的命运。
对了,还有薛家,既然她重活了一世,能否改变母亲和薛家的悲惨命运呢她又该怎样回到薛家,提醒诸人呢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长远细致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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