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连玉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伊简
想要改变这一切,她首先要养好这病怏怏的身子才是,否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她窝进被子里,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总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唇角勾了勾:国公爷,我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了,祝愿这一世,你也仍能得偿所愿。
夜色渐深,屋内人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珠连玉映 第二章 赵大姑娘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意映便起了身,出了自己住的耳房。
她如今是赵家大小姐赵晴宜的大丫头之一,名唤知岚,掌管着小姐的服饰妆奁,另一个大丫头叫知书,管着小姐的饮食出行。按赵家的规矩,只有大丫头和乳娘可以住在主子正房旁的耳房里,赵大小姐住的院子名明瑟居,有两个耳房,她与知书一东一西,各住一边,院里的二等三等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洒扫丫鬟则与其他院里的一并住在南边的大跨院里,好些的二人一间,差些的六七个一间也是有的。
她走在明瑟居里熟悉的甬道上,心情极为复杂。赵大老爷生性风流,府里莺莺燕燕的,庶出的小姐便有三个,而赵夫人膝下无子,只得抱了张姨娘所出的庶子赵弘沛在房里养着,倒长了张姨娘和沛哥儿胞姐,也就是二小姐赵琳宜的志气。
几个小姐整日拌嘴争斗不休的,赵晴宜是其中最蛮横的,有时几个庶出小姐争不过她,便想拿着她身边的下人做筏子,她倒是从来不忍让的,因而倒传出了护短的名声,府里的下人都挤破了头想进明瑟居。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这个极体恤下人的赵大姑娘后来是怎样亲手把她身边的大丫头送到自己丈夫枕边,却又出于嫉妒一次次地欲置她于死地的。
这般胡思乱想一番,脚下却一刻没停,抬眼一看,已是穿过了月亮门,到了明瑟居的正房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都睡眼惺忪的,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扫着,东边的小厨房已经看得到火光,想是开始烧水和准备早膳了。
未出阁的小姐原是不该设小厨房的,只府里只有这一个嫡出的小姐,明瑟居又是大院子,两边的厢房没人住,赵夫人的心偏着,其余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把东厢房改做了小厨房。
两个小丫头见意映来了,忙上前问好。意映和她们闲话了几句,再一看,一个身穿湖色芽边比甲,鹅蛋脸,眉眼弯弯的女子已笑着走到了她旁边,正是知书。
知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几日忙着小姐的及笄礼,倒也没空儿去瞧你,身子可好全了”意映心中已有了计较,睡得便安稳,脸色也比昨日好了许多,再不见那病态的苍白了,闻言也是笑道:“姐姐挂心了,没好全我也不敢来这儿,小姐可沾不得病气儿。”两人免不得站在游廊上寒暄一番。
寒暄过后,两人进了小厨房,厨房里给大丫头的早点已备好。大丫头向来是比主子吃的早的,因为主子一旦起身,便要开始忙活一天的事宜了,是没有时间让身边的人吃早膳的,赵家的规矩摆在那儿,自然也不能等主子用膳时和主子一同吃。
刚吃罢,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便打开了正房的门,示意二人进去。正是昨夜值夜的二等丫鬟秋纹。
二人刚进去,便听见一个声音略苦闷道:“今天穿什么衣服好呢,做什么非要三日不重样,我瞧着前日穿得那件宝蓝色的褙子就不错啊。”意映听见这个稚气娇蛮的熟悉声音,脑子里却现出未央湖前她一脸狰狞地跟自己说“你去死吧”的场景,她浑身一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赵晴宜呢
她强作平静地进了内室,看着在大穿衣镜前比划的赵晴宜,俯下身去行了一个跪拜礼,道:“奴婢知岚,谢小姐恩典,让奴婢能在府里养病。”赵晴宜转过身来,欣喜道:“知岚,你病好了没有刚刚还在念叨你呢,你病了之后,我穿的衣服倒连二妹都压不下去了,这院里这么多人,竟没一个顶用的。”
意映看着手里拿着件锦红色织金褙子,面露尴尬的二等丫鬟音袖,心中一哂,这话岂不是让她得罪了全院的人她从前性子清冷,只忠于赵晴宜一人,交好的也只有南屏一个,哪知到最后如今重来一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是自己孤立无援,逃生无望。
她笑着拿起了锦红色褙子,道:“奴婢倒觉得这件就不错,只小姐还穿着寝衣,比不出什么,待梳好了头发,便显出来了。”赵晴宜和音袖俱是一愣。这时知书却打好了水,开始服侍赵晴宜洗漱了。
赵晴宜半信半疑地由着意映给她更衣。意映从妆奁里挑出了一只金镶芙蓉石杏花簪子,略显生疏的梳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将簪子插好,在齐胸襦裙外面穿上褙子,原来八分的美艳竟成了十分。
赵晴宜心情顿好,随手从妆奁里拿了件羊脂玉镯子赏了意映,然后起身准备用早膳。一旁的音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低声道:“谢姐姐了。”却是感念着意映方才没让她在旁人面前没脸。
意映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臂。
音袖有些愕然,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知岚是出了名的性子清冷,不好打交道,怎么病了一场,倒像是转了性子
小厨房今日上的是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和枣熬粳米粥,赵晴宜喜甜,是而早膳一般都是糕点并着甜粥。
早膳过后,便要去集福堂,也就是赵夫人的院子请安了。赵晴宜只带了两个大丫头出门,其余人留下来看院子。
赵家大老爷赵时峰曾任了三年的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盐运向来是肥差,是而赵家虽只有两房人,根基浅,家产却颇为丰厚,今年赵大老爷调职入京,升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赵家大房便在京城落了户,卖了些祖产,在槐树胡同买下了一个五进的大宅子。
赵夫人住在正北的集福堂,赵晴宜住在西边的明瑟居,二小姐赵琳宜和生母张姨娘住在西南边的莹心堂,三小姐赵嘉宜和四小姐赵微宜一同住在偏东的潇湘馆,三小姐生母李姨娘和四小姐生母王姨娘则一同住在东跨院的两个厢房中。
是以三小姐和四小姐离正房最近,赵晴宜到的时候,两人已在赵夫人身边凑趣了。
珠连玉映 第三章 众女请安
刚到了集福堂门外,就见一个身穿秋香色素面杭绸褙子的丫鬟掀了帘子,迎了上来。是赵氏院里的大丫鬟斐雯。
斐雯笑着给赵晴宜行礼,道:“大小姐可来了,夫人可念叨好一会儿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已经到了。”
赵晴宜闻言一挑眉,哼了一声:“她们倒来得早。”也进了院子。意映简单地和斐雯寒暄了几句,也跟着进去了。
刚一进去,便听见一阵笑声。
临窗大炕上倚着一个中年妇人,妇人面容和蔼,细看之下目光又透着精明,身量已不复少女的苗条细润,有些臃肿起来,却很有主母的威严。她右手边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半坐在炕上,手持一个团扇儿给她扇着风,小姑娘身材合中,圆圆的脸上带两个浅浅的梨涡,温柔沉默,倒让人心生好感,左手边的小姑娘则与是十一二岁,标准的鹅蛋脸,目光中透着几分机敏。正是赵夫人,四小姐赵微宜,三小姐赵嘉宜三人。
赵晴宜听得这笑声,也上前笑道:“母亲与两位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好让我解解闷儿。”
赵夫人见女儿来了,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切许多,闻言笑道:“是你三妹这个促狭鬼,说给你准备及笄礼都瘦下来了,要我赏她些东西呢。这小丫头,整天变着法地要掏空我的家底儿。”赵嘉宜闻言不依了起来,撒起娇来。
“哦不知道三妹妹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竟费了这样大的心思”赵晴宜开玩笑般道,语气热络,表情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或者说,不以为意。
赵嘉宜听着突然就拘束了许多,语气不复对着赵夫人那般天真散漫,笑道:“及笄礼自然等到姐姐及笄那一日再告知,否则就没了诚意,姐姐可不要怪罪我。”
赵晴宜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一个身穿葛黄色云卿捧福团花褙子,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顾盼神飞的小姑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随意地给赵氏行了个不标准的福礼,自个儿找了个凳子坐下,喝了一口桌上的茶,笑着开口道:“我来晚了,太太可不要怪罪。”
赵晴宜脸色阴沉,赵夫人反倒不以为意,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赵嘉宜和赵微宜也都表现得若无其事。
意映瞧着这一屋子人的表现,原先多年不曾想起的关于赵府的事情也都想起了泰半。
赵夫人自产下了赵晴宜之后便多年没有身孕,于是抬了身边一个丫鬟做姨娘也就是三小姐的生母李姨娘,可是李姨娘也是两年未孕,好不容易怀上了,产下的也仍是个姐儿,在这期间赵大老爷的上峰送了他一个姓张的妾侍,也就是如今的张姨娘。说来也怪,上峰送的妾搁在别家一边都是遭冷眼不得宠的,可偏偏在赵家却成了赵大老爷的心尖子。张氏进门就怀了身孕,第一胎比李氏早了三个月,生下的也是个姐儿,也就是二小姐赵琳宜。只是李氏自生了三小姐肚子便再没了动静,反倒是张氏一年之后便又怀上了,这一胎着实让张氏扬眉吐气了,是个哥儿,赵家唯一的男丁。
赵大老爷十分高兴,给这个庶长子取名为赵弘沛,张姨娘恩宠更盛,李姨娘和赵夫人在其怀身子的时候为赵大老爷从外面买来的容貌姣好,略通文辞的良妾王氏都难以与其相较。王氏不久后也生下了一个姐儿,没能撼动张氏的一点地位。
赵夫人死了心,也就不再抬姨娘与其相较,索性在沛哥儿周岁礼的时候把他抱到了上房养,张姨娘自是不依,但主母抚养庶子,天经地义,赵大老爷身为京官,虽然颇为宠爱这个妾室,却也不愿担上宠妾灭妻的罪名,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大忌。于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也就这样默认了,但心里终归有愧,于是对张氏更加好起来,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统统往莹心堂里送,所以张氏虽痛失爱子,这些年却过得颇为滋润,赵府上下,没有不巴结奉承的。养出的二小姐,自然也是嚣张跋扈,目下无尘,对主母也不拘什么礼。
赵夫人不以为意,意映却觉得赵夫人比赵晴宜的手段高明了许多。丈夫对爱妾的宠爱她没有办法改变,那就不变,捏住了她的命脉赵琳宜和沛哥儿便是,沛哥儿是赵家唯一的男丁,自然要养在她膝下。养的熟便悉心培养,将来也算是自己和女儿的依靠;养不熟便养废了便是,总归他们不是商贾之家或者王侯之室,不是只要继承家业或者爵位就可以了。
在京城,还需要功名,若走了运有了功名做了官,朝廷容不下忤逆嫡母的命官,不孝顺也得孝顺;若没有功名,在这错综复杂的京城,没有人脉也难经商成功。
至于赵琳宜,但看她这跋扈不知事的样子,若没有得力的娘家,在婆家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是她这性子,不只是因为姨娘的得宠,恐怕与赵夫人有意的纵容关系更大。
事实证明,赵夫人确实是对的,前世,赵大老爷因卷进了一桩风波中被革了职,消沉度日,外院的事全交给了儿子。赵弘沛没有功名,也不擅长经商,虽然得了家产,却只能坐吃山空,娶的媳妇也只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而赵琳宜虽早年乘着父亲这棵大树,嫁入了三品大员之家,做了次子媳妇,却因为屡次顶撞婆婆,与丈夫不和,在婆家举步维艰,生活凄凉。
她这边正想着,赵晴宜却满含怒气地朝赵琳宜开火了:“二妹妹,每日请安都是你来的最晚,你到底有没有把赵家的规矩放在眼里你怎么敢对母亲如此无礼”
赵琳宜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笑道:“大姐姐不要生气,昨日父亲为我请了个女红师傅,听说是杭州那边的大家,我一时兴奋,问了师傅不少问题,又做了些女红,实在是累了,今日才来晚了。”
语气里满是挑衅。
珠连玉映 第四章 养母秦氏
面上说的是女红师傅的事,实际上还不是在炫耀父亲对张氏母女的宠爱赵晴宜看了眼不动声色喝着茶的母亲,只觉得青筋直跳,怒火中烧。
正欲发作,赵夫人却发话了,“元娘,昨儿给你送去的及笄礼那天穿的衣裳可试了合不合身”将话题岔开了去。赵晴宜不好在众人面前下母亲的面子,只得一一作答,不再纠缠先前的事。
赵琳宜脸色闪过一抹得色。
意映看着这一屋子各怀心思的人,只觉得头痛。
不管赵大老爷如何宠爱张氏,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种话就不应该说出口,而且她实在是想不通,女儿都这般大了,赵大老爷每次去张姨娘院子里的时候难道就不觉得不自在偏偏这对父女一个不以为意,一个恃宠生娇,直让人倒胃口。
赵嘉宜和赵微宜两姐妹生母不得宠,依附主母和嫡姐度日情有可原,可偏偏赵晴宜这个炮竹性子,容不得一点沙子,不仅容不下得宠的姨娘和庶妹,连养在母亲膝下的庶子和日日对她阿谀奉承的两个庶妹也容不下,从没给过她们好脸色,所以也难怪,嫁到徐府之后会那般行径。
只怪她前世这个时候本分木讷,从没细想过这些,只念着往日的恩情,哪怕被抬作了姨娘也没动过半点歪心思。
这赵府几个主子,除了可怜之人便是可恨之人,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她在一旁闲站着,旁边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便拉了她一旁的碧纱橱里吃点心喝茶。有几个是集福堂里的二等丫鬟,另三个则分别是二姑娘身边的佩儿,三姑娘身边的施香和四姑娘身边的小檀。
佩儿性子和二姑娘相似,俱是一样的目下无尘,施香稳重,小檀则与四姑娘相反,是再活泼不过的性子,进了碧纱橱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只是见佩儿一如往常地目中无人,几个二等的本就是太太院里的人,施香和小檀的主子又是亲近太太的,一时间也没人去搭理她。佩儿遭了冷落,只得一个人气呼呼地在一旁喝茶,不时投来几个白眼,也没有人在意。
施香便问起意映:“知岚姐姐,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不知道好全了没有可回家去看过了秦妈妈近日似是在帮着太太处理些庄子上的事一直不得闲,定是挂念着你呢。”
意映听到“秦妈妈”三个字愣了一下。
小檀贪吃,拿了桌上碟子里的一块马蹄糕,边吃边道:“嗯嗯说起来姐姐好像大半个月都没回去过了,也该回去看看秦妈妈了。”
意映见她吃的脸上沾了许多粉末,失笑道:“你们说的是,我准备今天晚上便回去一趟的,明天就要忙起来了,小姐的及笄礼可不能少人手。”
她暗叹了一口气,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笑容可亲,面容白净,身材微丰的中年妇女形象,她的养母,赵夫人身边得力的妈妈之一,秦氏。
她还记得前世最后一次见秦氏,是在她被抬为姨娘的前一日。她不愿为妾,脸色便不大好看,哪知见了秦氏,她竟比自己还难过,一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说着对不起她。这个反应实在反常。她知道三姑娘出嫁后,因怀着身子,抬了身边的时月做通房,仅仅是个通房而已,时月的爹娘便高兴得不得了,直说自己的女儿要熬出头了。秦氏在赵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虽然知道妾室的苦楚,但赵夫人对几个姨娘确实不算太苛刻,怎么也不至于难过成那样。
后来她才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秦氏心里多少有一点谱。
她曾经无意中看见家里有一枚雕刻精致,品相不凡的金锁,上面似乎还刻的有字,问起秦氏,她只遮遮掩掩地说是从前主子赏的,可她在赵晴宜跟前当了几年差,也见过她们家大姑娘出生时戴的金锁,却比不上那一枚半分。她有些怀疑,却因为事务太多不久之后便抛在了脑后。
另一个则是秦氏对她的教导。赵府根基浅,入京之后在身边伺候的多是买来的小丫头小厮,只有少数几房人跟着进了京,生下的孩子也跟着入府当差,也就是家生子。这些买来的小丫头小厮几乎没有认得字的,家生子里,男孩子多数也就会打个算盘,少数几个志气大的被逼着读书学了几个字,女孩子被认为读书无用,就更不必学了。偏偏秦氏,自己不识字,却花钱请了个不入流的教书先生给她启蒙,自她记事起便常常劝她多看书写字,教导她比教导哥哥还尽心。养父周池是赵家外院的管事,虽然疼爱这个小女儿,却也觉得女子读书没什么用,并不理解妻子的做法,幸而夫妻和睦,家境宽裕,没有因为花在读书上的钱红过脸。
在秦氏的教导下,琴棋书画她都略有涉猎,虽然不是样样精通,却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小的时候懵懵懂懂,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她隐约知晓这样可以与旁的人不同,也就照做了。所以等到与生母相见时,虽然多年为婢,也不至于见识短浅,言语鄙薄。
然而,前世徐宪欲迎娶长公主久病的女儿为平妻的消息一传到赵府,秦氏就自尽了。她很难过,也隐约明白秦氏知道了这内幕。她由着那个金锁明白自己身份不凡,于是多年尽心教养,让她看起来就如同闺阁的小姐一般,只是她没料到她的身份如此惊人,害怕连累家人,于是自尽了结。她理解她的想法,只是想不明白,当年她被拐的时候,母亲定是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的,秦氏明知道她身份不凡,为什么要藏着她又是怎样藏住了她呢这些问题的答案,前世她都没机会一一细问了,今生,趁着一切尚早,不如调查个水落石出,也许,她甚至可以由此一步步推翻东夷人的图谋。
不过,她对养母,终究是感激敬重大于不解埋怨的。
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想念她了。
珠连玉映 第五章 欣然归家
集福堂里母女几个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及笄礼的事宜,一眨眼便到了晌午。赵夫人于是留几位姑娘在上房用饭,只二姑娘推三阻四地扯着话不肯留。赵夫人也不勉强,她对赵琳宜的将来再怎么成竹在胸,不喜张氏母女总是事实,一起用饭不过是互相碍眼罢了,何苦让彼此不痛快
意映便帮着集福堂的两个大丫鬟斐雯和绘春摆碟捧杯,安箸进羹。几位姑娘告了坐,赵夫人左边坐着赵晴宜,右边则是赵嘉宜赵微宜姐妹。集福堂里几个二等的丫鬟诸如捧玉,司棋则立在一旁执着漱盂巾帕。
午膳荤菜上了一道酒酿清蒸鸭子,一道清炖鲢鱼头,因刚过夏,并没有什么牛羊类的腥味大的菜肴,素菜则是一道酸溜黄瓜,并着一味酸笋鸡皮汤,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赵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也便没什么嬉笑声,只有窗外的蝉鸣声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用完午膳,三姑娘四姑娘便告了辞,赵夫人裴氏便遣了司棋去送送她们。二人一走,裴氏便沉了脸,满含怒气地看着赵晴宜。
赵晴宜撇撇嘴,不满道:“母亲你这是干什么二妹给您不痛快,您便教训她就是,干什么要发作我”
裴氏被她这话气得心绞痛,冷笑道:“我并没觉得哪里不痛快,不痛快的是你吧”
她恨铁不成钢地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同这些庶出的较劲。你是赵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往后与她们的夫家,社交圈子都是不同的层次,你这般行径,只会落得苛待庶妹的名声,作践自个儿罢了。”
赵晴宜不愿与母亲争辩,低头应是。裴氏见她这样子,便知她还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叹了一口气,只得安慰自己道:离女儿出嫁还有一年,这一年里她好好教她,总是能教会的吧。
母女俩闹得不太痛快,赵晴宜也就不愿在集福堂歇午,带着意映回了明瑟居。
意映小心地给赵晴宜卸下一件件钗环,赵晴宜有些烦闷地开口道:“知岚,你觉得母亲今日教训我的话对吗”
意映一愣,没想到赵晴宜会同她说起这些,她向来性子寡淡,有什么烦心事,她往往都是说给知书听的。
赵晴宜见她一时没说话,暗道自己糊涂了,知岚向来寡言少语,本分老实,叫她评判什么,她只怕也说不出什么来。正要岔开话题,却听见知岚笑道:“奴婢觉得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赵晴宜挑眉,来了兴致,问道:“为什么很有道理”
意映柳眉微展,淡笑道:“三姑娘四姑娘生母不得宠,日后气运好些也不过嫁个寒门士子或是大户人家的庶子,而二姑娘”,意映顿了顿,见赵晴宜微微不耐,心知她最在意的还是这一位,道:“张姨娘虽然得宠,还是大少爷的生母,但庶出终究是庶出,出身上矮了您一节,二姑娘又是个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性子,夫人宽厚不与她计较,但嫁了人便要看婆母的脸色,二姑娘在婆家只怕有的苦受呢。”
她间接道出了前世赵琳宜的命运。
赵晴宜很惊讶,她没想到素来寡言的知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你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什么婆家娘家的倒很清楚。”意映不动如山,“姑娘您平日里没听进去的夫人的话,奴婢可都帮您记着呢。”心里却惊涛骇浪,她有些心急了,想一下子改变府中众人对她的影响,倒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不谙人事的小丫鬟。
赵晴宜听着这话并没有怀疑,这样的话倒真可能是裴氏说的,只是她听多了,也就越来越不以为意,不过刚刚知岚一说,她却觉得有些道理,赵琳宜在府中都是人人厌弃,在夫家又怎么讨得了好可她每每想到年少时见母亲独守空闺暗自垂泪的场景,她就没办法对这些同父异母的妹妹们和颜悦色。
不过,知岚说得对,她们是没法同自己比的,毕竟,她赵晴宜,可是要嫁进长信侯府做侯夫人的。她想到这些,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意映见她心情平复,顺势便将自己打算回家一趟的事情告诉了她,赵晴宜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也就爽快的答应了,并允许她可以明早回来,在家中住一晚。
意映连连谢恩,心中很是期待。
前世将她抚养长大却在她回归凤巢之日不得已离世的养母,外出办差受贼匪袭击丧命的养父,一同长大却在事发离开赵家音讯全无的兄长,她终于可以与他们再度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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