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救赎
作者:陆小凰
和亲之前,如意爱慕徽国府的二公子,可他漠然不动对她爱理不理。重生之后,如意越渐亲近大公子,二公子这才觉得有些不舒坦,眼瞅着“情敌”们越来越多,他也彻底按耐不住了。日更万字),还望继续支持。阅读提示空乱炖、晚七点更新。桐今天画画了么,感谢大大。【作者专栏求收藏、微博@陆小凰】作者完结古言《绣东宫》(德阳郡主和喻太师)基友乌梅完结古言《世子妃生存手册》基友听雨连载古言《陛下总是在撩我》基友君心连载现言《嗜爱成瘾[娱乐圈]》
郡主的救赎 第1章 玉陨
靖和二十八年·季春
狂风裹着金色的细沙,拍出灼人的热浪,沙尘飞舞间亦将驼铃声吹得支离破碎。
一支庞大的驼队在沙漠中迤逦蜿蜒,他们当中有汉人的送亲使,也有突厥的迎亲使,行在中间挂着红绸的车舆,菱花格窗四面通风,鹅黄色的纱幔轻浮,舆厢里坐着昭国的安阳郡主。
有只鹰隼飞到驼队头顶,盘旋了几圈,在戈壁上留下个漆黑的影子,而后越飞越远。司卫长第三次发现那只鹰隼时,立刻挽弓搭箭,白羽箭穿风而过,鹰隼长鸣一声直入云霄,再也没飞回来。
驼队一路往西,傍晚时分停在一片绿洲处休息。说是绿洲,还没王府里的后花园大,两汪还算清澈的池塘,周边的梭梭肆虐疯长,伴生着及膝高的苁蓉,蓝紫色的花朵一簇一簇地层层叠加,跟笋尖似的。
护卫们分工明确,开始扎营生火。司卫长选了处较为平坦的空地,背风将帐篷撑开搭好,在里面垫上厚实的地毡复又铺了层绒毯,并用几个陪嫁的红木箱压紧帐边,最后不忘在外面帐底四圈撒了些雄黄粉。
夜幕像张巨大的网笼罩下来,繁星越渐清晰,沙漠边际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晖,天地之间只被一道暗淡的橙光隔开。
如意抱膝坐在池塘边,看着漫天的星辰,忽而有一颗坠落,转瞬即逝,不禁触景伤情道:“母妃说,人若死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你觉得……”她稍作迟疑,问身边的婢女,“父王会是哪一颗?”
麦冬将斗篷遮在如意身上,抬头顺着她的目光一脸认真地回答:“太子爷必定会是最亮的那颗,永远照耀和保佑郡主平平安安的。”
如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他呢?”
麦冬知晓如意口中的“他”是谁,轻声问:“郡主想侯爷了?”
如意澄亮的双眸比繁星还要璀璨,望着夜空没眨眼:“有一点儿。”
麦冬轻轻地叹息:“若是侯爷没殁,郡主也不必来突厥和亲。”
这下换做如意喟叹:“即便他还活着,未必会想娶我。”
“奴婢觉着吧,郡主那时候对侯爷……”麦冬抿了抿嘴唇,见如意没有打断又继续道,“太过主动了。”
如意抱紧双腿,佯嗔麦冬一眼:“那是我喜欢他,瞧得起他。”虽然这么说,眼边却有湿意,便不动声色地抬手拭去。
麦冬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外祖母说,女孩子家,要矜持。”
如意喃喃道:“矜不矜持又怎样,他已经不在了。”最后半句话,几乎微不可闻。
往事如烟,她爱慕陆西墨四年之久,可他漠然不动对她爱理不理,单相思大抵如此。现在想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陆西墨死了,半年前的某个夜晚遭刺客袭击……
·
入夜后气温骤降,半夏和几个宫女抱着酒坛去到护卫那边,他们两口酒下肚后,浑身都暖和起来。半夏斟了碗酒,双手捧给司卫长:“请用。”
司卫长微微颔首:“我不喝酒。”
半夏面露窘色将碗递给一旁的护卫,低着头回到如意身边。
如意看在眼里,对两个陪嫁婢女说:“待到了伊里,你们随送亲的护军们回长安,若是遇见心仪的男子便嫁了吧。”
半夏两颊酡红没有说话,麦冬喝水被呛到,咳嗽了几声:“郡主这是要赶奴婢走?”
如意开玩笑道:“不走?难道留你做媵妾侍奉王子骁?”
麦冬鼻子一酸,眼眶跟着红了:“奴婢想陪在郡主身边,只伺候您一人。”
如意顿了顿,目光温柔道:“岁末朝贺时,我们一同回长安……”
唳——
三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只不知何时停在帐篷顶端的鹰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半夏头上的一只珠钗,黑影呼啸而过,吓的她尖叫一声抱头蹲在地上。护卫们闻声而至,再去找寻时,哪还有鹰隼的踪迹。
·
如意夜里浅眠,大漠的狂风从未停歇过,吹在灌木丛和帐篷上,奏出一种近乎鬼哭狼嚎般的乐调。好不容易快睡着时,外面又传来打斗声,如意坐了起来:“怎么了?”
半夏立即起身:“奴婢出去看看。”
如意拉住她:“别去!”相比外面,现在帐篷里还是较为安全的。她们主仆三人拥靠在一起,如意紧紧攥着把匕首,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司卫长的质问声传来。
有人回道:“各为其主。”
兵刃声、厮杀声不断,半晌后终是安静下来,唯有风声继续嘶吼。
司卫长在帐篷外微喘着气:“郡主?”
如意镇定心神道:“我在。”
“狂徒已悉数击杀。”司卫长仍旧不放心,“属下还是送郡主回玉门关安全些。”
“也好。”如意只带了些水和几件御寒的衣裳,还未来得及进入车舆,他们又被另一伙沙盗包围,即便所剩不多的护卫拼死抵抗,奈何寡不敌众。
一只鹰隼扑腾着翅膀飞了下来,落在某个沙盗的肩上,那人骑着马,一身灰色的窄袖胡服,脸和头发被海棠色的纱巾裹得严实,只露出两条浓密的眉毛和底下那双宛若狼一般的碧绿双眸。他看见如意的时候,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问:“你就是要与突厥王子和亲的昭国郡主?”说话时嗓音低沉又干哑,难辨其年纪。
如意站在辕轭上,瞟了一眼海棠红:“既然你会说汉语,又知晓本郡主的身份,为何不下马?”
海棠红沉默一会才说:“突然有些舍不得让你死了,真是可惜。”
半夏小跑至他的马前,惊慌失措道:“你们不是说不会伤及郡主性命,只是用她来威胁皇……”
海棠红俯身靠近半夏,鹰隼振翅飞离他的肩膀,他没有说话却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半夏奋力挣扎着,挥手间扯下他的面纱,他的脸上有图腾雕青,略显狰狞。在半夏断气前,海棠红松开手,看向如意:“郡主有何遗愿?”
如意知晓在劫难逃,望着身边的麦冬:“能否放过我这个婢女?”
海棠红面无表情道:“换一条。”
如意想了想,又道:“我们不想葬在大漠。”
海棠红没有反对:“好。”
横竖也是将死之人,麦冬忍不住质问他:“你们是突厥人,为什么要杀我们大昭的郡主,不怕皇帝陛下向突厥开战么?”
海棠红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笑意:“求之不得。”
既知如此,如意拔出匕首丢向海棠红,他抬起手中的弯刀,眼都没眨,刀刃相撞“当”的一声竟是击出火星来,海棠红并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里头是鸩毒,自行了断后,我会送你们的尸体回昭国领地。”说着一道白影划过。
如意接的很准,随后抬头看天,银河璀璨,刚好又有流星飞逝,很美。俄而,她拉着麦冬进了车舆内。
海棠红最后看到如意的时候,她和麦冬已经七孔流血而亡,如意那双原本波光流转的美目还没来得及闭上,里头的光芒越减消散,暗淡如死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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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红以北斗星为参引,驾着四匹马牵着的车舆一路狂奔至玉门关方向。
天微亮时候上了沙坡,极目远眺可以看见玉门关土城的雉堞与幡旗,还有一队人马往这边靠近。海棠红眯着眼,取了羊皮袋开始猛地灌水,一夜未曾歇息过,分外的口渴,甚至越喝越渴。
随后他下了马,用弯刀割开缰绳,倒了些水给其中一匹马饮用。那群人与他不过一射之地,已经开始高声质问:“什么人?”
海棠红抬脚踹向车舆,回应他们:“里头是你们昭国的和亲郡主!”说着跨上马扬长而去。
领头穿着银色甲胄的将军大惊失色:“快,拦住车子!”
士兵们全数勒马前去阻止车舆继续往沙坡下滑行。
几乎在同时,将军从身后的箭筒里取箭去射海棠红,箭一离弓,逆风发出清脆的哨响,竟是一支没有杀伤力的鸣镝箭。
如意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箭穿过自己身体,回眸时海棠红趴在马上轻而易举地避开,沙尘飞扬间,已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想继续张望,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车舆那飘。
将军放弃追捕,打马去到已经停止移动的车舆那,待看清里头躺着的两个人,他跳下马惊恐地叫了声:“郡主!”再用颤抖的手指去探她的鼻息后,又撕心裂肺般地喊出她的名字,“如意——”
风沙太大,听不见他在呢喃什么,风沙也朦胧地遮住他的脸,那张同陆西墨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除了眼前人左侧脸颊上有道两寸长的刀疤。他抱着她悲痛之情难以言表。如意稍稍歪着头,学自己身体被他圈起来的样子,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将军。”旁边的总兵有些不知所措,见他不为所动又叫了声,“喻将军,此番辽国人压境,还望将军一切以大局为重。”
他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双目通红紧咬着牙关,额头两边的青筋凸起,更显得脸上那道疤痕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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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坐在荣王府北院祠堂的大梁上,神案正中一前一后供着两个排位:嘉成太子朝承滇和安阳郡主朝如意。
荣王妃喻氏在底下喃喃自语:“西墨去的前一日托我给你封信,后来他死了,我也忘记这事,现在便烧给你。”喻氏将写有“等我”两个字的洒金笺展开,抬手放在白烛上点燃,红纱衣袖微滑,露出她白皙的手臂和胳膊内侧的守宫砂,“南砚因为送你的尸体回长安,被皇上褫夺了兵权。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喻氏冷笑一声继续道,“不若让荣王来偿还吧。”
如意看着眼前越渐弥漫的火光,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灼肤之痛。
朝如意终是成为公主,谥号“安国公主”,也终于嫁给了陆西墨——喻太师请旨,让徽州侯与安国公主冥婚。
她的皇爷爷,恩准了。
郡主的救赎 第2章 重生
靖和二十五年·四月十八
麦冬捧着描金漆盘进了锦瑟华年,见半夏在东暖阁缝衣裳,寝间床榻前的纱帐并未拢起,便压低声音问:“郡主还在睡?”
半夏轻声回答她:“昨夜醉成那样,今日必会醒来的晚些。”说着打了个呵欠,手中的针线活却未停下。
昨日如意生辰,宫里送了好些个赏赐来静园,光贡锦就有十六匹,如意转身就赏给麦冬和半夏一人一匹杭绸,这会子半夏已经裁了料子在做新衣。
麦冬将镜台前的胭脂水粉归置整齐,又去收拾如意换下的裙裳,却遍寻不着那件红色褙子,只得走出来问半夏:“郡主昨日穿的衣裳呢?”
半夏手中一顿,很是诧异:“昨夜不是你伺候郡主就寝的?”
麦冬也觉得奇怪:“我亥时进来的时候郡主已经睡下了,以为是你守夜帮着安置的。”
半夏摇头否认道:“不是我……”
寝间突然传来一阵闷闷的呻.吟声。
如意头疼欲裂,帐内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恍惚间以为一切都是梦,觉得现在还是新年的时候,她见麦冬在撩纱帐,随口问:“王爷呢?”她生平只醉过两次,十六岁的生辰宴和赐婚时的除夕宴。
麦冬微愣,将纱帐挂在金钩上:“郡主在问谁,端王还是成都王?”皇帝未曾封哪位皇子为王,说的这两位王爷是和圣上非一母所出的兄弟。
如意瞅着麦冬还算单薄的裙衫,猛地惊起:“现在是哪一年?”
麦冬木讷道:“丙寅年。”
如意的脑袋仍旧有些痛,抚着额头试探地问:“昨儿个我生辰?”
“是啊。”麦冬似是松了口气,去端温在红泥小炉里的蜜水,“郡主先喝些水润润喉。”
半夏从雕花橱中取了几件干净的衣裳过来:“郡主现在要起床么?”
如意狐疑地打量半夏一番,语气淡淡地说:“吩咐人打热水进来,我想沐浴。”
半夏应了个“是”,出去传话。
麦冬嘿嘿一笑:“郡主昨晚去找徽州侯,后来如何回来的?”
如意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来的,而且像是一下子回到三年前,只继续平躺着说:“喝多了,不记得了。”
麦冬当她在害羞:“那——郡主讨到生辰礼物了么?”
这点如意倒是没忘记,不禁嘟囔道:“小气鬼。”
麦冬强忍着笑意,也不戳破她的“失忆”,只提醒道:“今日壹招仙的雅集,郡主可别迟到了。”
不知从何时兴起的,长安城中有家世且为嫡出的公子小姐们,会于每月十八休沐这日下午,在白锦河边的壹招仙里小聚,已然成了风尚。
自及笄后每逢雅集,如意必定盛装赴会,只为遇见陆西墨,虽然徽国公府就在静园东面,两府之间仅仅隔了条“半尺巷”,至少在壹招仙里,她可以多看他几眼,若是玩曲水流觞点到陆西墨,还能一睹他抚琴时的风采,简直叫人赏心悦目。
如意盯着淡粉色的帐顶神游:若是梦,太过清晰;若不是梦,难道自己重活一次?为了打消这个荒谬的想法,她当然要去壹招仙验证一番。
记忆里,怀远侯府庶出的小姐,在今日给自己送了份迟到的生辰礼,当时有人嘲讽过杨小姐,还是陆西墨出言帮其解的围,为此如意很是不快活,礼物也未曾打开来看,更是随手一放不知丢哪去了。
究竟是与不是,一去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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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守夜的缘故,半夏呵欠连连,如意让她先回围房休息,离开东暖阁的时候,半夏没忘带走还未缝制好的裙子。
沐浴净口完毕,如意穿了身粉白相间的齐胸襦裙,梳了个垂挂髻,并在两边各簪了支攒花金步摇。
麦冬拿了条海棠色的薄纱披帛过来,如意觉得颜色刺眼,眉头微蹙说:“换一条。”
麦冬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式样,于是换了条桃色绣花的锦缎披帛,倒觉得她的装扮较往日素净了许多:“郡主今日的穿戴和平时不太一样。”
如意对着铜镜将额前的碎发捋到两边:“总觉着以前跟老鸨似得。”
“郡主。”麦冬被这话给吓到,“若被王妃听到奴婢们可就惨了。”
“我随口说说而已。”如意用螺子黛沾了些水轻轻描眉,又问,“母妃和世子呢?”
麦冬如实告知:“王妃和世子一早去了长信宫。”
——去见慈惠太后么?如意想了想,毫无印象,竟觉得有些庆幸:“备膳,再准备轿辇。”
随意用了些午膳,一切准备妥当后,如意走到府邸门口,下了石阶回头望向门楣处,府匾上“静园”两个鎏金大字格外耀眼。
记忆像剪影般重叠在一起:三年前,弟弟朝显棠仍旧是世子封号,没有封王娶妃,静园没有更名为荣王府。最重要的是陆西墨还活着,自己也未曾应旨和亲突厥。
——是梦,一定都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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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招仙的小厮弓着腰将如意领至六层顶楼的齐云阁,这会子到的人不多,都恭敬地同她行礼。如意面色不佳,旁人不敢贸然同她主动搭话,那些前来聚会的人,大都有着自己的小群体,时常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同官场无异。
陆西墨随后而至,一袭白衣锦袍纤尘不染,束着卷云纹锻带的头发顺滑地拢在身后。如意一看到那张温润的脸,心如鹿撞,在他看似无意地望过来时,如意连忙收回目光,转身走到东面凭栏处,极目远眺白锦河上的画舫,蓝的、绿的、灰的,并在心中一二三四地数着。
不知数到第几只,杨三公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参见安阳郡主。”
如意眉心一跳,故作镇定地回头,只见杨瑞身边的女子对她福了福身子:“臣女杨艳给安阳郡主请安。”女子举止大方,丝毫没有初次参加雅集的拘谨感。
杨瑞跟着拱手解释道:“臣知晓于礼不合,可府中就这么一个庶出的姊妹,自幼也曾请先生教过几年书,臣斗胆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还望郡主莫要介怀。”
如意向来不会轻易地给别人脸色看:“无碍,多些人也热闹些。”
杨艳这才拿出一只精美的雕花木匣,双手递给如意说:“得知郡主昨日生辰,臣女也不晓得郡主喜欢什么,还望郡主笑纳。”
如意不禁怔在原地——是真的,一切都曾经真实地发生过,现在是让她重新再经历一次么?
杨艳的手仍旧举着,边上已经有人嗤笑道:“何时壹招仙的雅集也能有庶出的小姐参加?倒是会捡高枝攀,先讨好这里最大的主儿。”
开口嘲讽的是奉国公府的韩小姐,韩家祖上也算开国元勋,世代承袭兵部尚书一职,掌长安五军调遣之权。朝堂之上,兵部与礼部素来不合,私底下逮到机会定会踩对方一脚。
如意不咸不淡地看着韩佳莹,余光察觉到陆西墨往这边靠近,在他没开口前,如意已伸手接过杨艳手中的木匣:“庶出又怎样?在这里有近半人的父亲、祖父皆为庶出,凭各自的本事考取功名,得以朝廷所重用,试问哪个不努力?”这话上一次是陆西墨说的,她只是复述而已,“若是杨艳小姐存心想讨好我,礼物应该前两日便已送到静园,而不是今日才给我。”如意又加了一句,让旁人彻底无话反驳,“皇爷爷也是庶出,照样御极。”
韩佳莹自讨没趣,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不敢发作:“是佳莹多嘴了。”
杨艳低头轻笑,并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韩佳莹白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杨艳莞尔道:“不知三皇子算不算庶出?”
杨瑞觉得她失言,连忙斥责:“艳儿,休得胡闹!”
韩佳莹眼中精光一闪:“方才郡主还称皇帝陛下是庶出,你现在提及三殿下,是否意有所指?”
杨艳丝毫不畏惧:“我只知晓郡主是嫡出,世子亦是,既然韩姐姐认为嫡庶有别,那就别再逞强了。”她的话言简意赅,暗示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三皇子的生母是已殁的德妃,德妃为韩家嫡出的小姐,也是韩佳莹的亲姑母,靖和十年德妃患病离世,还未开蒙的三殿下便养在皇后膝下,可宗人府的玉牒上,未曾改笔他是由韩氏所出。
陆西墨也觉得杨艳口没遮拦,蹙眉对杨瑞说:“三表弟,管好自家的庶出妹妹,别不懂事连累到你们的姨娘。”看似责怪,实为替她开脱,若是真心怪罪,就应该说她连累了整个怀远侯府。
杨瑞的母亲怀远郡夫人和陆西墨的父亲徽国公是亲姐弟,论血亲,陆西墨应该偏向怀远侯府,可陆西墨和三皇子自幼同师受课,是为莫逆之交。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如意适时打开杨艳送的礼物,看到木匣里的东西,颜色艳丽花型不俗,便称赞道:“是花钿么?很漂亮。”
杨艳这才后知后觉,差点惹祸上身,轻声道:“承蒙郡主不嫌弃。”
如意用中指点出一枚花钿,对着唇呵了口热气,粘在右眼眼尾处,下意识地看向陆西墨,满眼期待地问他:“好看么?”即便再活一次,她对他的感觉从未消失。
以前如意穿了新衣裳或是戴了新珠钗,若是遇见陆西墨,总会问他:好看么?
他向来都是波澜不惊,从不给予她任何回应。
话既出口,如意心中竟生出一丝悲凉感。
——陆西墨依然还是那个陆西墨,怎会有任何改变?
郡主的救赎 第3章 挑衅
外头阳光明媚,穿过挂在廊檐下的竹篾雨帘,日光从缝隙中透射出来,照在紫檀色的地板上,一道光紧贴着一道影,细长的光影条条相隔整齐地排列着。只是南风穿堂而过,檐角的青铜风铎跟着叮当作响,将什么都吹歪了。
如意知晓等不到想要的答案,微微叹气,有些失落。
陆西墨没有回答她不好看或是不太好看,只从袖中取出个巴掌大的象牙盒,夹在两指之间递过来:“二妹给你挑的生辰礼。”相较牙色圆盒,他的手指更为白皙且修长。
如意突然觉得脑中有转瞬即逝的眩晕感,那个时候,就是因为陆西墨的二妹,皇爷爷才给世子赐婚……如意单手接过礼物,陆西墨碰触到她冰凉的手指,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
如意兀自打开象牙盒,里头有块掌心大小的舶来镜,鉴人特别清楚,眼尾的花钿同实物一般绚丽,衬托她的瞳孔分外明亮,她就这样注视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里头越渐水雾氤氲,直到眼睑承受不住那份圆润,凝聚着落了下来。
如意自觉失态,勉强一笑道:“风沙吹到眼睛里了。”她用指腹擦拭后,又对陆西墨说,“我很喜欢,替我谢过北瓷。”
徽国公在朝为太师二十多年,与德阳郡主鹣鲽情深,前后育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东南西北。
老大和老幺是女孩,分别起名为东陶和北瓷;中间两个男孩是双生子,大公子随父姓喻,取名南砚,二公子随了德阳郡主的姓氏,便是如意朝思暮想的陆西墨。
如意感觉此刻无法再强撑下去,她心痛而难过,不曾到来却又能预见的过往和记忆,一波又一波地朝她涌来,如海水般欲将她灭顶。首当其冲的便是眼前的陆西墨快要死了,虽然还要再过两年多时间才会发生,可在如意看来,就像转眼就会噩梦成真一样,换句话来说,往后的每一日她都要承受陆西墨即将死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