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如海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归湳
“为什么?”天真少女还不明所以。
“你母亲病倒了,现在正躺在我家!”
“呀!”落英张大嘴巴,瞳孔也成比例地放大。
她像失了魂似得,跌入满满的愧疚深渊。
随即,泪水如倾倒的茶壶般,在娇弱的脸庞上肆意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落英如海 第十章 踏马寻医
二人扶鞍上马,一前一后紧密贴坐着,便直奔那溪源岭,绝尘而去。
一见到这匹马,落英心情便安缓许多。
这匹马本是李巡抚同前朝圣上去蒙古狩猎时带回来的,那时候还是一匹刚落草的小马驹呢!蒙古马野性十足,极难驯化,在广阔的大草原上日夜与豺狼猛兽拼死周旋,还要为蒙古勇士涉水戎征尽瘁一生,能在那种环境中生存下来,大概连基因里都饱含傲慢与不羁吧!
阿宝父亲见他生得如此俊逸挺拔,双目炯炯,皮毛鲜亮如同西域的丝缎般美轮美奂,在草地上奔腾的样子,更似那无拘无束的游龙跃海般,潇洒奔放,逸尘断鞅。
“此物只应天上有!”连阅宝无数的李大人也由衷赞叹。
因此,他决定将这匹马取名为敖修,赠予他尚未出世的独子。
敖修,也只不过比阿宝和落英大了一岁而已。
想起李大人驯马的那段日子,真个是吃尽苦头,可既然喜欢,就不该有退缩的念头,直到阿宝长大之后,敖修的性格才驯服许多,阿宝便常常骑着它在自家马场或旷野上调教一番。
有一次,阿宝专门把爱马牵来给落英看,本来这马厌极了生人,稍觉不妥便会不安地仰蹄嘶鸣,打响鼻也打个不停。可落英却够聪明的,她知道马的听觉与嗅觉最为灵敏,因此便拿着一捆田间刚采的大麦草诱惑他,马儿嗅到草香,呼吸愈发急促短浅,不由得兴奋起来。落英见状,才步步逼近,一声又一声唤着:“敖修乖,敖修乖,落英喂你甜草儿吃!”敖修听到落英那清脆悦耳的呼声时,竟像被缚了魔力般,四只长腿杵在原地,安静地甩着尾巴,再无丝毫躁动。
“他竟喜欢我的声音哩!”落英惊喜道,连阿宝也在一旁微笑不语。
落英轻轻抚了抚他直长的小耳朵,便将那捆麦草送与他黝黑的长吻边,马儿目光流连婉转,短促嗅了几下,竟也毫无顾虑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落英简直要欢呼雀跃了,“哦!这匹马真的很喜欢我哦!”她拽着阿宝的胳膊,像是刚刚结识了一个好朋友那般兴奋。
从此,阿宝去找落英便又多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回想往事,落英不觉摸了摸敖修那乌溜溜又滑润的长颈。心中默然道:其实,我一直都生活地挺幸福是不是?本来,就不该伤害爱我的人是不是?马儿你默不作声,其实也并不赞同这样任性的我是不是?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溪源岭脚下。
山岭一望无尽,绵延起伏,巍峨婉转间,尽是如梦似幻翻滚缭绕的云雾。落英稍稍发愣,这么大一座山,该如何去找师傅和扶弱呢?
她发难地瞅了瞅阿宝,阿宝倒是气定神闲,他娴熟地翻身下马,让落英继续坐在马背上,便牵着缰绳引导马儿涉过湍流。
这里真是冷清!走了许久,都不见一户人家!落英喟然,果真世之奇伟瑰怪之物,常在于险远,杨医师不辞辛劳远至此处采药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二人一路欣赏美景,闻听鸟雀弥音,惆怅的心情倒也被这山林之气安抚了不少,她这会儿才有心思和阿宝说话。
“阿宝,这山岭这么大,我们要几时才能找得到啊?”落英言语之间满是惆怅。
“不急,我一定会带你找到的!”两小无猜,他已习惯于给她吃定心丸。
落英半信半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跟他日夜相处,怎么会知道他现在是在山的东面,西面,北面还是南面?”
她正想滔滔不绝说下去,阿宝便打断道:“然后还要仔细琢磨他是在山脚,山顶,山腰还是山崖?”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些?”
阿宝洋洋得意地笑起来,又说:“不仅是这些,我还知道你要问,他到底会去悬崖还是峭洞,是去溪潭还是丛林,又或是这里还可能有沼泽,他是否会去那里采一些奇异的药材?”
落英被他逗得扑哧一笑,神色旖旎地向后望他一眼,却说:“才不!我要说的是,山路如此曲折难行,医师今天穿的布鞋合不合脚,山顶湿冷,他有没有多加衣裳,夏日蚊虫多,他有没有驱虫的药水,采药辛劳,他有没有带足够的干粮?”落英说着,还故意装出担忧的神情。
阿宝沉默不语,落英见他不吭声,便捂嘴偷笑起来。
未几,阿宝才喃喃道:“你净想些没用的,我们要讨论的是去哪里找医师,你却只关心人家有没有多加衣服,有没有多带食物!”
落英依旧窃喜,扬着精致的小脸说:“我就是要关心他!”
顷刻,阿宝便翻过脸去默不作声了。
她呀,就是故意要让他醋坛子打翻,而他,每每都是愿打愿挨,纯属活该!
山路愈行愈深,二人已走至山腰处,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凉的啼叫声。落英觉得体温越来越冷,便又欠身往阿宝怀里缩了缩。
四顾之间,竟望见草丛中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落英定了定神,看清那是一个黑衣人站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他的穿着好奇异,整个头颈都被黑纱蒙住,但黑纱深处的双目却透出丝丝冰冷如利刃的寒光来。
落英第一直觉便是,这人裹得这么严实,能看清楚路在哪儿吗?她觉得好笑,却又看到那人面前还跪着一个穿着较为正常的男人,男人俯首屈膝,像是膜拜一尊至高无上的神明,可全身却散发出倒霉兮兮的味道。她转头想告诉阿宝,刹那间,黑衣人连同男人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阿宝喜出望外地说:“落英你看,那里有一个人!”
落英朝阿宝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夕阳下的一块岩石边,有一个岿然不动的白影。
“快,快!”落英不禁催促阿宝加快马步。
“再快点,再快点!”落英心急,马儿却也走地酣畅淋漓。
“真的呢!那是医师的背影,我认得,他正蹲在那里试药!”落英激动地大喊。
“阿宝,你真的没骗我,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的?”
阿宝笑而不语,夕阳下,他英秀的脸庞被映得深红。
落英如海 第十一章 达肯瑟里
寻到了杨医师,很快便下山了,下山的路,便要容易走了。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倒也消磨地挺快,没等最后一抹残阳跌入西谷,他们便已行至嘈杂熙攘的江宁城外。等来到雍容静雅的李府门前时,横尽苍穹的夜幕便被全然拉开了。
门内,已是一片静谧,想必,夏夜沁人心扉的凉风也有安神静心的效果吧!
马蹄声渐落,开门的是一位白发桑桑的老管家,他看到少爷带着白小姐,还有另外两位面孔生疏的客人来到,顿时满脸堆笑,迎着客气说:“少爷,您回来了!这不是白小姐吗,快请进!这两位是?”当他目光转到两位一大一小,仪容端正,装着质朴,面露和色的陌生人身上时,不觉愣住片刻。
这位老管家看起来,眼睛不太好。
“哦!这是我刚刚找回来的大夫!”阿宝欢欣介绍着,又悄悄爬上李管家的耳廓上低语:“就是我平日和你们提起的世外高人!”
“噢!”老管家恍然大悟,虽似雾里看花,却还是恭恭敬敬把医师和扶弱请了进来。
华丽洁整的卧榻上,正躺着昏迷半日的白夫人,她身段细致,柔心弱骨,螓首蛾眉,肤质白皙。平日在白府行动时也是翩若惊鸿,一言一行间颇有仙灵之气。而此刻,当她双目轻阖,躺在雪青色的锦丝鸳鸯被中时,更有种冰清玉洁的味道。
落英一看到娘亲,便泪如泉涌,裙袂翩翩地飞到她身边。
杨医师默不作声,只是迈着轻逸的步伐走至床榻前,他朝迎面而来的李夫人安然一笑,便问道:“白夫人,病了有多时?发病时,可有哪些不寻常的症状?”
李夫人不假思索地回与他:“大约是午间,昏迷时并没有什么不寻常,只是,”她顿了顿,又说:“只是,我这半日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治不出个所以然来!医师,你若是有什么妙术良方,务必要拿出来试一试!”
医师颌首,转而望向床榻上的苏为雪,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可这淡定里,似乎隐藏着更深沉的暗涌。
他照常为白夫人抚脉,四指捏把间,不觉神情忧虑起来,确实,夫人的脉象,非轻滑,非沉浊,跳动有力而无序,无序中却又似乎有种规律可循。奇了奇了!医师不觉摇摇头,心想,体征并无大碍,脉象又如此奇异,我虽然行医无数,可这位的情况,就只脉象而言,便已让人捉摸不透!
四周站着一圈人,都是握拳屏息,心中不能再焦急!
落英本来拉着扶弱的手,正看得出神,不禁发觉与她轻扣的那一只小手正缓缓挣脱,她低头一看,扶弱竟然睡倒了!落英只好叫了阿宝,让他一起把扶弱抱到东厢客房中去睡。
可是,当二人再回来的时候,落英竟看见另一番极为惊异的景象。
床榻边不再是两个人,而是有三个人。
那位黑衣人此时正俯身握着白夫人的手,似乎在和她说些什么。而在他身旁的杨医师,以及周围真真切切站着的一圈人,都像对着一团空气那样视而不见。
落英惊恐,怎么又是他?这个可恶的人,抓着我母亲的手干嘛?
一怒之下,眼泪汹涌而出,她攥起拳头,想上前拽住那个黑衣人质问一番,可黑衣人却化作一团浊雾,瞬间消失了!
落英不解,抱住娘亲身上的锦被就嚎啕大哭起来,一屋人见此状况,都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怎么了,全部一拥而上试图把她拉开。
或许,落英隐约能够感应得到,在她看不见的一个小小时空里,正进行着一场惊世的对白。
这里,和现实世界倒也没什么分别。
只不过,身边是一片白蒙蒙的碎片,这里一样走不到尽头,一样宽大,遥远,神秘,可是没有新鲜曼妙的风景,就显得沉闷多了,来到这里的人,一定是身在此地心在外!
“你可后悔?”黑衣人双目炯亮,高傲地望着她。
女子仰视,这是一贯的姿态,黑衣人喜欢。
“不曾,后悔是人类的发明物,我虽然梦寐以求,却也无法拥有。”
没错,说这话的正是苏为雪。
“甚好,千百年来,你是我唯一的贵客!”
“荣幸了。”女子很客气。
黑衣人转开目光,留给她一道森严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活的太长,的确不算一件好事,你很聪明!”
女子依旧轻笑,****他:“至高无上的大能,怎也有这种烦恼?”
“哈哈哈哈!”黑衣人不禁大笑起来,自嘲道:“大能?世上一物降一物,因果相生,至高无上于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个人理想罢了!”
女子调皮地望着他说:“不管怎样,还是要感谢你!”
黑衣人音色黯淡下来,道:“我不过善于与人交易,只因你的物品弥足珍贵,我才对你更留意些!”
女子摇头苦笑:“我差点忘了,魔鬼是没有感情可言的!”
“请叫我命运魔法师,当然,你也可以叫我darkensely!”黑衣人顿时严肃起来,他大概不喜欢听到魔鬼二字。
“好吧,达肯瑟里,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选在今天和我见面,我们的合约明明还有三年!”
魔法师转过身来,黑纱深处的一双明目,依旧能刺透人心,“我一向遵守约定,没想到十几年没见,你竟变得和人类一样愚笨了!”
“那不是你的力量?”女子愕然。
“当然,你用千年道行与我交换十八年的人类寿命,如今只剩六分之一,就算是正常人,也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你已命不久矣!”魔法师果真算的一手好帐。
她本心知肚明,却仍是存留那么一丝希望来问他。看来,命运魔法师,是最尽职的。
他只会关心你后不后悔,从来不问你满不满意,他要的,就是你的后悔!
不过,他当然更希望能与她延续这笔合约。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美貌,才学,爱情,亲情,美好的回忆,我给你打个折扣,照单全收!”
可是,她没有值得交换的东西了,为了爱,她已倾尽所有。
“不必了,十八年,不老不病,我已太满足。”
黑衣人目光冰冷,他最爱的那句对白竟然没有如约而至,这可真够嘲讽的!
他好奇地审视眼前人一番,只好伸出手来,很正式地说:“合作愉快!”
女子莞尔,愉快地握上他衣袖深处的那只大手。
达肯瑟里长袖一挥,空旷天地间便只余一道荒凉的黑影。
落英如海 第十二章 为阿爹抱不平
苏为雪醒后,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从头至尾都和杨医师没什么关系,可还是千恩万谢不停说着感谢词,演得那叫一个真情流露,深入人心,仿佛一切真的得亏他的帮助一样。
李夫人安排好了车马,就送他们一家三口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落英和马夫坐在车前,白夫人和老爷坐在车篷里。落英是祸头子,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她现在也不敢吭一声,更别说跟白老爷坐在一起了,那气氛得多尴尬,所以她是自愿坐在外面的。白老爷虽然一直没说话,可那怒目凝眉,五官凑到一起的恐怖和煞气也让人心里感觉瘆得慌。落英吓得连头都不敢再回一下,只是老实在前面坐着。
马车颠簸地人昏昏欲睡,白老爷一直闭目不语,只见白夫人把手掌抚在他纹路纵横的手面上,轻声道:“老爷,你不要这么难过,落英真的是我们亲生的!”
虽然声音很小,可还是被敏锐的落英捕捉到了。
什么!她表情一怔,下巴大跌,简直都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什么话,顿时满满的酸楚和质疑涌上心头,卧槽,阿爹竟然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白老爷扁扁嘴,胡子都快拧巴歪了,可就是不说一句话。通常他气到极致的时候,就是这种样子!
白夫人仰起头来,眼睛聚出一团光,仿佛在回忆一段故事那般娓娓道来:“老爷,我十七岁那年为了逃难,只身来到江宁城,无亲无故,什么苦都吃过,幸得遇到一位小哥救助,才活了下来。他是行医之人,我每天便跟在他身后给他做助手,虽然有了落脚的地方,可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很拮据。要不是遇上你,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日子。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安安分分陪在您身边,只想着能照顾好你和落英就行,哪里知道今天会再遇到他?你若真是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我现在就可以从这车上跳下去,以死明志!”
白夫人双瞳剪水,声泪俱下,说得甚是动人,连落英都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了。
“别说了!”白老爷怒吼,心中一咯噔,恨不得伸出巴掌捂住她的嘴。这些年来,他最纠结的就是这件事,可碍于男人的脸面,一直不想提。随着落英渐渐长大,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逐渐深厚,他也就淡忘了,更不想生出什么是非来。可偏偏,今天又遇到了那人,现在夫人先挑明说了出来,白老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怨憎着:“看来你们娘俩是铁了心要吃定我了!”
他气得胸前阵阵起伏,脸色发紫,胡子也抖擞得厉害,落英悄悄回头瞥进去,几乎没见父亲有气成这样子过。父子同心,她心里也说不出的一阵阵难受,不禁眼圈里热雾腾腾。
可是,母亲刚才那段话信息量真是太大了,她把这一串信息点拼接起来,倒觉得这只是段情节老套的民间爱情故事。娘亲年少时遇到过一位医师,医师救了她,她便给人家做助手报答恩情,后来因缘巧合之下又结实了丧偶的阿爹,阿爹对她特别好,她感动得不行,就和阿爹在一起了。这样想想,还挺符合逻辑的。阿爹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医师一直是他臆想的情敌?不对,什么臆想啊!绝对是情敌!落英自许地点点头。
不过,她实在搞不懂阿爹为什么会如此多虑,摆明了自己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嘛!臭脾气一模一样不说,还处处搞大男子主义,不对,自己应该是大女子主义!平日里不好好学习,满肚子藏着歪点子,和纵横商场的阿爹半斤八两。论人品,自是没得说了,论长相,阿爹浓眉大眼,国字方脸,年轻时肯定也是帅小伙一枚,非常符合我的气质,落英这样自恋地想,就算要怀疑,那也应该怀疑三哥不是?成天病怏怏的,跟吃了五石散似得,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呢?难道,是因为阿爹今天看到了杨医师,而杨医师就是当年母亲投靠的小哥?他看到过了这么多年,杨医师还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帅气逼人,而自己已经满脸皱纹,体态发福,所以才心生嫉妒,大发雷霆了?
很有可能!落英心中盘算着,越想越复杂,看来这件事我得好好调差一番。
回家以后,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落英就是急性子,心中装着事,是铁定吃不好睡不稳的。既然娘亲没有大碍,她便决定明天继续去找医师,只不过这次要长点心,不能再莽莽撞撞,受了别人的气,我得制作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让他无处可逃!
深夜中,油灯下,落英伏在桌案上,冥思冥想作战的谋略。
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和阿爹站在同一战线了,血浓于水,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殆,首先我得分析分析这个杨医师是什么人格。他平日四处行医,温文尔雅,又是位德高望重的侠士,这种人受惯了人们的崇拜和尊敬,自然是心高气傲的,虽然他脸面上没表现出来,可我看他那一副高冷样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闷骚男,并不是真的不骚,而是骚到骨子里那种浓郁的气质让人不容易察觉到而已。不过,我还是有办法对付他的,好歹我白落英也是饱读湿书,什么《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啦,《金海陵纵欲亡身》啦,《灌园叟晚逢仙女》,《苏小妹三难新郎》,这些人情世故,邪门歪道,谁也没我摸得熟,就算他是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我也能让他进了我的大砂锅里煮地透透的!
明日,就要看我怎样卷土重来,套住这只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大灰狼!
落英如海 第十三章 拜师成功
第二天,落英依旧天不亮就去了杨家,她刚跑到门口,就看见扶弱和医师从门里出来,二人背着竹篓,像是又要去采药,她在人家身后冷不丁问一句:“师傅,扶弱,你们不是下午才去采药吗?怎么今天,要去这么早?”
医师和扶弱转身见到她,都跟老鼠遇见大花猫似得,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掉头就走。可落英却拦在二人面前,赖住了。
医师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回道:“草药也有自己喜欢的环境和气候,下午去采,气温较高,麻黄川乌,白术丁香,这些草药喜热,活性高,药效自然就好,我们早上去采,温度低,湿气重,譬如芦根知母,玄参连翘之类,这些药的清热解毒之效便会愈加显著些。”
什么乱七八糟的,落英一句没听懂,不过,师傅还是要拜滴。
“还有这个道理?太有意思了!那,你们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让我也开开眼界嘛!”落英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可憎。
医师一笑,一言不发就要绕过她继续赶路。
一定有鬼,落英见状,立马抓住他的衣袖大哭道:“师傅,您不能丢下我!我没爹没娘,没亲没故,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事,我也是您的徒弟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要真的是嫌弃我,为什么还要偷偷塞给我这些盘缠!”说着,落英倒出了白花花的银两,清早去赶集的商贩,一听到碎银子落地的哗哗声,纷纷围观上来,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议论着。
落英见到银子的吸引力这么大,心中窃喜,往脸上抹了一大把鼻涕继续哭道:“从小到大,我就您一个亲人,您要是也对我不管不问,我还怎么活下去啊!我不要什么银子,我只要师傅!”她的哭声愈加悲痛,周围的人就愈加劝那杨医师。
“就是嘛!好歹师徒一场,何必这么无情!”
“谁年轻时没犯过错,不犯错那还是人吗?”
“你这人心肠这么硬,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医师的?”
“这孩子多懂事,多重感情啊,不要钱要师傅,你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杨医师和扶弱都乱了手脚,被人训斥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医师平日受惯了病人的恭敬,这被一笑话,那脆弱的小心脏哪里还受得了?
他气的嘴唇发抖,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白落英,心中抑郁难宁,可越是知道自己愤怒,就越是要冷静,医师把落英扶起来,小声道:“快别哭了,你想怎么样,我答应你便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杨医师还真是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他这一说,落英幽怨的哭声立马止住了,她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笑嘻嘻道:“让我做你的徒弟!你答应,我就不哭了!”
医师闭上了眼,半晌才睁开,他咬牙切齿地说:“好,我答应你!”
落英大喜,恨不得要吧唧亲上一口,可看到医师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时,她觉得医师还是心服口不服,于是故作难过地说:“师傅,您怎么哭丧着脸啊!跟做了亏本买卖似得,难道收了我您还觉得折本不成?”她一边坏笑着,一边眨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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