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如海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归湳
一旁的扶弱眼珠简直都要瞪出来了,从没见师傅这么被人要挟过,这古灵精怪的白家大小姐原来是这幅德行!
落英哪管这些,反正我跪也跪了,哭也哭了,本小姐是诚心诚意付出十二分努力的,别管用什么手段,我努力了,这就是我应得的!
杨医师拿她没有办法,一听到她说这些,当场也傻了眼,对于这种女流氓,往往当她看似要作退让的时候便是厄运的真正开始,医师注意到她正要扯下自己肩上的衣领,怕她又胡作非为,忙捂住她的嘴,眼瞪得跟牛眼似得,低声唬道:“别乱来啊,我说了我答应你!”
哎!文文彬彬的杨医师都被气成了凶狠的大灰狼。
“那不行,万一你反悔怎么办?”落英呜呜地说着。“我可不知道你是不是君子!”
杨医师松开手,仁慈地送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样吧,”落英继续说,“我让娘亲给你写一封介绍信,就当是入门申请书了,你说行吗?”
“哦对了,我娘叫苏为雪,你没忘记吧!”
她本是试探性地问一句,没想到杨医师竟阴下脸来,表情也冷峻多了,他疑惑道:“你都知道了?”
落英见风使舵,机灵道:“那当然,娘亲全都告诉我了!”
看到杨医师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时,落英心中是笃定了,杨医师和我娘,绝对有什么关系,我得扒出来,还我爹一个公道!
一路上,她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傅,叫的杨医师好不心烦,几次都被他吼得不敢吭声。
不过,既然是他的徒弟了,也无需再顾及这些小姐架子,做徒弟本来就是要被师傅教训的不是?
落英心甘情愿地受着种种规矩,可有一点还没搞明白,她问道:“师傅,我以后叫扶弱是叫师兄还是师弟呢?”
“叫师兄。”杨医师一本正经地说。
落英觉得师傅肯定是偏袒扶弱,不服道:“凭什么啊?就他,个子才到我胸口,动不动就睡着了,哪里都是他的床,他怎么能做我师兄?”落英语气里满是不屑,说得扶弱心中又是一阵苦水涌上来。
“是你自愿要来的,你若是后悔,就回去吧,我也没时间留你。”杨医师也玩她一招。
“不不,我没说要回去,”落英咬着狗尾巴草,莓黑色的眼珠溜了溜,又说:“那我们各退一步行吗?我叫他师兄,他得叫我师姐!”
杨医师不语,转过身去,哪有这样的规矩,年轻人就是喜欢乱来。
这时,扶弱凑上来说:“落英,你就别烦师傅了,他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落英呼了口气,说:“这样啊,那好吧,不过,你得叫我声师姐!”
她趁师傅看不见,揪着扶弱的裤腰低语道:“你不叫,我就扒了你信不信?”
“女,流,氓!”扶弱小声反抗着,不敢惊诧半声,生怕被师傅看见,反倒骂他没用。
他只好屈服了,呜呜哝哝喊了句:“师姐。”
落英松开手,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巴掌说:“一日师姐,终身师姐!”
“那不行!”扶弱不服气道,“我比你早入了八年师门,比你多吃了八年的苦,凭什么你后来者居上啊!”
落英想想也是,自己占不上理,终究不服人的,她咬了咬嘴唇,让他继续说下去。
“要是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能比我起得早,活干的比我快,饭做得比我好,一个月后,你还得要打赢我,我才答应你!”看落英愣在那里,他又说:“到时候我主动跟师傅说,让你当大弟子!”
一锤定音,成交!
不就是早起嘛,不就是做活嘛,不就是要打赢你嘛,我还真没把你这小个子放在眼里。落英胸有成竹,得意地看着他道:“行,我答应你,愿赌服输,你可不能反悔!”
“谁反悔谁小狗!”扶弱信誓旦旦,眼睛里闪过一丝谑笑,这才挣脱了落英的白骨爪。
落英如海 第十四章 十八岁的生日
且不说落英进入师门后,就应该如脱胎换骨般,每天做些锄强扶弱,救死扶伤的伟大事迹,以前的恶劣行径全都一概不再染。可她跟着杨医师都学了三年了,一点本事没学到,还天天像个小苦力一样,采药,晒药,送药,另外还要常年累月不间歇地早起练剑。
提起练剑这件事也是让人胃疼不已,落英好几回都想放弃了,那一招一式早就烂在心里,熟到不能再熟,可师傅还是要求他们俩重复地练,还郑重其事地说重复就是最好的学习。
虽然产生了厌学的态度,可一想到当初那么一本正经,那么信誓旦旦地求人家收下自己,落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已经没资格后悔了,为了本来就不多的脸面,只能打碎牙齿咽进肚子里,就这样,一熬,就是三年。
三年后的今天,落英早就不读私塾了,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是闺中待嫁的大好时光。以前父母管的宽,任由她享受年少轻狂的乐趣,可如今,不准她出去乱跑了,什么拜师求医,什么追求理想,又不指望一个小丫头光耀门楣,反正在这个年代,不准就是不准。所以,这也是一开始,白老爷为什么对她破口大骂的原因。
她跟阿宝的关系,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尴尬。落英以前总觉得,虽然对阿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至少可以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可现在,她越来越不敢正视阿宝的眼睛了,因为她发现,跟杨医师待在一起那么久,她心里已经装不下另外一个人,就算曾经在心中藏匿过这只小小鸟,现在也打算松开牢笼放他远走高飞。
落英思忖着,是应该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不能耽误别人的青春,就算我不爱他,可愿意爱他的人多的是,谁都没有剥夺别人幸福的权利。
照旧是点点送信,生日前一天,落英给阿宝捎了段话,大致内容是,后天是我生日,希望你尽量来参加,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南方的雨,说下就下,临近傍晚时,才由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沥小雨,天气虽然不太好,但白老爷请来的贵客世交也都赏脸到齐了。生日宴会自然算不得隆重,可也置办地热热闹闹,像模像样,毕竟白老爷的掌上明珠要过成人礼,叔叔伯伯们怎么也得来个红包意思意思。
张灯结彩,夕照盈门,雨后的空气好不清凉。被大雨冲刷后的世界,总是有种剔透的幻境之美。彩云在余晖中缓缓游动,折射出的斑驳光辉又再一次普照大地。
可是,随着客人越来越多,落英心中升起了一缕担忧,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名门贵胄,只是过个小生日而已,怎么邀请了这么多客人?
曾经有一次,是爹爹生辰的时候,他就在宴会上自作主张宣布了三哥的亲事,事后三哥誓死拒绝,可阿爹偏拿面子的说法使苦情计,让他顾虑一下自己的脸面,答应这门亲事,就当是为他尽孝了。虽然从那之后,落英一直觉得阿爹做事太卑鄙,鱼多好撒网,说出去的话射出去的箭,口耳相传的人一多,想反悔都是个难题,刚好给自己的苦情计加重筹码。可毕竟事不关己,祸不及身,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一想到自己,落英不免感到后怕,但愿阿爹不要插手我的终身大事,这次不要,以后也不要,永远都不要。
宴会上,自然少不了的寒暄热闹,落英坐在爹爹和娘亲身边,同来庆生的叔叔伯伯们聊起了天。
此时,门外响起一把熟悉的沧桑男音。
落英转头看去,是李巡抚带着阿宝来了。
“老白啊,朝廷有点事,我来晚了!”李巡抚满面迎笑,诚恳有礼。
白老爷上前接住他,笑道:“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老规矩,迟到者罚酒三盏,上好的醉鱼溪!”
“要的,要的!”
..............
晚上的光线太暗,总是有些看不清,落英定了定神,细细地打量。
束发后的阿宝,英姿飒爽,贵气逼人,一双妙目炯炯有光,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全然脱落成一个潇洒英俊的公子哥。
落英的呼吸怔在胸口,她看不出阿宝有哪些不对,甚至说,她的反应一直都很迟钝,从没在意过阿宝这些年来有什么大的变化。
可是,阿宝确实像变了个人似得,不只是外表,而是从内到外的变化。
他一见到落英,便欢喜地朝她招了招手,落英装作视而不见,心中还在打着小算盘,琢磨着待会该怎么和他说。
倒是阿宝,全然无视落英的冷漠,看到她此时在父辈面前拘谨的样子,宛如一个贤淑羞涩的小媳妇,看得他心中一阵狂喜。
过生日的流程倒也简单,先是白老爷致谢来宾,然后是落英为嘉宾们献上一曲《七槃舞》。
《七槃舞》,早是唐晋时期流行的一种舞蹈了,这舞一般由男性主演,对表演者的技术要求极高,起初落英选这支的时候,娘亲还担心她驾驭不了,可落英偏要学,白夫人只好教了她最简单的那段《七盘无声江浸月》,她也苦练了好几周才学会呢!
为何叫江浸月?七个盘子都宛如锅盖大小,由白玉雕成,近看就会发现,它们不是在同一水平面上,中间三个较低,周围四个较高,活似待放的花朵般,待到月儿升上树梢时,人们便发现那七个白玉盘全都投影在地面上,真的像水中映月那般奇妙。
等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夜月光如水,刚好是跳《七槃舞》的好时辰哩!
落英如海 第十五章 求婚
随着一把浙东风味的丝竹声响起,弦乐组吹奏起了《念奴娇》。
曲风唯美,音色悠远。
远远看去,那弦乐组不是他人,正是师傅和扶弱,落英请了好久才把他俩说服的。
不知不觉,这轻锣慢鼓间隐约又多出了清脆的琵琶声,本来念奴娇是颇为豪放的曲子,这一混搭,倒让听众心中生出几许凄凉与悲叹来。有好奇之人左顾右盼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弹琵琶的人在何处。
千呼万唤始出来,眨眼间,一袭白衣的纤纤女子从天而降,朱红纮带,长袖舞衣,青丝万千缕,雪袂摇晚风。她侧身站在左盘上,腰身倾折,这一身打扮,看得在场人好不惊艳!就连阿宝都怀疑眼前的女子绝不是落英。
舞步转起,落英甩起长长的袖带,柔中带刚,如巨浪滔天。大浪倾落之时,又化成巍峨婉转的山峰,变为迂回曲折的湾流。继而,她从软绵绵的袖口中抽出一把银剑,剑刃衬着茭白色的月光,清冷肃穆。人们纷纷屏住呼吸,静待表演者的花样。
只见她紧握剑柄,一跃飞上对岸的右盘,一个旋转,银剑绕脖一周,她屈起右膝,左脚踩在上盘,回头一笑,便移到那上盘之中。剑柄顶胯,双拳捶腰,剑刃斜指云端。落英微微一笑,又变换舞步,飞转到左盘上,节奏紧跟笙乐起伏,每一步都似流星乍现,飞鱼腾空。
杨医师看在眼里,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平日教她的剑法,三年都没用上,这下倒派上用场了。
曲终舞毕,筵上的亲朋好友纷纷为落英敬酒庆生,落英酒量本来令人堪忧,可因盛情难却,就只好实实在在都喝了个满杯。
阿宝看到她熏红的醉脸,活像两只小桃子,心中又浮起一丝怜爱。敬酒环节一结束,他就坐到落英身边,拉起她的手说:“跟我来。”都是两小无猜,两边父母自然是没异议,落英喝地醉乎乎的,理智处于睡眠状态,只好任由他拉着手,拉拉扯扯去了后院的映雪池边。
池边,虫鸣窸窣,乱花迷坠,落英眯着眼,一副要醒不醒的死样子,阿宝拉着她的手说:“落英,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然能啊,你不就是那个死胖子李阿宝!”她指着阿宝的胸口,笑了又笑,人喝醉了,耳朵倒是挺清醒的。
阿宝拉下脸来,正色道:“人家现在不胖了!”
“那你在我心里也是个死胖子,一个可爱的胖子!”落英嘻嘻一笑,醉眼迷离的脸蛋在旖旎水光的投射下更显妖娆。
“落英,我今天有事情要跟你说!”阿宝见她醉的不省人事,真怕她听不懂。
“你说吧!”她把左手搭在阿宝的肩上,右手按住他的脖颈,拉到自己面前,趴在他的耳廓上,吐着热烈的酒气呢喃道“你说来,我听听!”
这个距离,好危险好危险。
阿宝心跳开始加速,拼命地加速,疯狂地加速。
他抬头看了看漫天璀璨的星野,许愿道:“如果时光,能一直停留在此刻该多好!”
转而,他的目光又停留在落英身上,他说:“落英,明日,我就要入宫了,上月去藏北打猎,武宗夸赞我的马术和射箭功夫过人,要封我做兵部左侍郎。”
还没等他说完,落英就打断道:“这是好事啊,去朝廷做官,多少青年才俊梦寐以求的,你怎么跟个娘们似得,你是怕我舍不得你吗?”
“我知道,可是我今天来,我是想,,”阿宝吞吞吐吐,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想干什么?”
“我想向你求婚!”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落英感到好奇,立马拿过来看了又看,问道:“这是什么?”
“戒指。”
她疑惑地望他一眼。
阿宝解释道:“两年前,有一行葡萄牙人来到中原,他们带了许多珍宝来京城觐见武宗,皇上任命家父接待他们,其中一位信仰天主教的先知临走前,送给我这枚戒指,他说,戒指在西方寓意着守护,太阳,温暖,圆满,还有爱,戴在心爱之人的无名指上,上帝将会保佑他们一生幸福平安!”
阿宝说的那么郑重其事,落英却呆头呆脑,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不解,“可是,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我?”
阿宝怔住,他不明白落英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努力望进她的眼睛里,此刻,也只有沉默的眼神能说明他的心意了!
落英双目流转,嘴唇翕动,有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阿宝屏住呼吸,尽量使自己表现得淡定,可内心又是另一种波涛汹涌,明日,我就要进宫入职了,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啊!
罪孽!当阿宝向她吐露心声的那瞬间,落英心中想到的竟然是师傅。这三年来,陪伴我的人是师傅啊,虽然他对我很严格,动不动就装高冷,甩脸色,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是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吃的是粗茶淡饭,做的是跟三哥跟阿宝在一起显然不一样的事情,虽然有点累有点苦,有点烦躁,可师傅对我真的很好,我甚至贪婪地想过,要永远这样跟师傅在一起。
是呀,我早已习惯了跟师傅在一起,我得陪着他,不能跟你走。
落英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继而又垂下了头,她不知道该拿什么勇气来正视他。
毕竟,拒绝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阿宝心如明镜了,是的,比雨水冲刷的白玉石阶还要干净明亮,没有一丝尘垢,那么果决。
他的心虽然像一头嘶吼的猛兽般,汩汩冒着鲜血,却还有沉重的呼吸,还有郁积的不满,还有反抗的激情呢,他对她的爱,还是有强烈生命力的,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落英,我不会强迫你,但这枚戒指是属于你的,我要你带着,不要抛弃它。”他说着,紧紧拥她入怀,心中哀鸣着,请不要,连一个拥抱,都那么吝啬。
落英摇摇头,小小的铂金戒指,太沉重太沉重了,戴在我手上,怎么像戴上枷锁那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呢?
“我要你戴着!”阿宝大吼。
落英一愣,此时也不敢摇头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如以往那样,可是这目光瞬间好冰冷。
一个人,心中想着师傅。
一个人,为她,背弃自己的尊严。
爱到了骨子里,一个人就魔怔了,谁说不是呢?
看那花草树木,也像她,看那山川河涧,满满都是她的影子。
他可能觉得刚才那一声怒吼有些过分,吓到了落英,于是急忙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喃喃道:“不接受,也请不要拒绝,我不畏惧皇宫清冷残酷的生活,可是,我不能失去你。”
阿宝颤抖着,呢喃着,哀求着。
落英不敢摇头了,她该如何回答呢?连拒绝的余地都不给她留,到底这场博弈中,谁更心狠手辣?
落英顶住他的胸口,扑哧一声笑了,她还是用那副迷醉的语气道:“我知道,我不抛弃阿宝,阿宝要好好活着,好好奋斗,做一个大英雄!”
听到这句话,阿宝内心才宽慰许多,拥有父母的爱,是幸福的天赐,而得到她的爱,才是自己价值的存在,我会努力的,阿宝心想,我会努力做你最理想的依靠。
落英如海 第十六章 摘豆角
时光如水,一转眼,又已是一个春秋。
阿宝虽进了皇宫,可心念落英,夜夜都会写信托付思念之情,从未间断。每每落英接到那一封封落笔为李小胖的亲笔信,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既然难于开口,她也索性不回了。反正我回与不回,你走与不走,都于我没太大关系。过客,又岂能是我这平凡女子能留得住的?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对自己抱有希望,被追逐的那个人,总是会有危机感,这不是谬论,这是千百年来深藏在基因里的祖先猎训。
黄叶抱着秋风在窗外狂欢,秋日的天是极辽阔的,仿佛一整个世界都被蓝天包围着,天空中时不时飞过几只亦真亦幻的风筝,在饱满的白云间相竞追逐。即便不是春天,也有许多人想让梦想飞起来啊!人类是看不惯空白的,总要用遐想去努力填满那一片圣洁的地域,就像一颗空洞的心,总需要用爱才能把它温暖。
落英封藏好阿宝寄来的书信,便趴在红木雕花窗台上,向那辽远的苍穹望去,她折叠的双臂间,只露出一双空灵灵的大眼睛,揉捏起少女孤单的心事。
怎么天天见面,还是会想他?天天见,天天想,要是不见是不是就不想了?跟师傅相处好几年了,为什么不见他有过伴侣呢?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该多孤单啊!
白落英,是你孤单了吧!
心中的一阵魔音响起,落英不禁一怔,吓得咽了口吐沫,四处张望,看清屋内没人后,才乎地又松了一口气。过后仔细回味一番,总觉得那句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落英失神地噘起小嘴,心想:“真无聊,我还是去找师傅吧!”她站起身来,对着梳妆镜,捋直好盘起的长发,又换上镶嵌着袖珍蓝纹珠的缎面玉绸靴,偷偷溜出了白府。
“师傅!”
毕竟相处了好几个四季轮回,医师和扶弱也不得不习惯了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小癖好。
“怎么了,你今天又跑哪去了?”医师在院里修花,扶弱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哎,你知道的,我得趁我爹不在的时候,才能出来啊!”落英垂着头,偷偷看着医师,小脸紧张地都红了,跟师傅撒谎的滋味真不太好。
“也罢。”医师转过身,屈起嘴角,继续说:“扶弱在后院摘豆角,你去陪他一块,今天没什么事了。”
“啊?没事了,”落英有些失望,怯怯地低声说:“我还想去跟你去坐堂呢!”
杨医师听她说想去坐诊,蓦地顿了顿,一抹欣怡袭上心头,看来这孩子最近真的上心了,但他已另有打算,只好回道:“我知道了,今天就歇息吧!”
落英只好大踏步地去后院找扶弱。
秋阳下,扶弱正仰着头在竹竿地里摘那紫秋豆角,身后的蛇藤篮里,堆满了整齐而细长的秋豆角,都是师傅爱吃的。远远看去,扶弱真是长高了不少呢,他今年十二岁了,已到总角之年。落英最近一直琢磨着,该送他什么礼物的好。
她轻轻走进第三排豆角架,出其不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把扶弱吓了一大跳,他不禁埋怨道:“师姐,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呢?”
“哎,才刚变了声,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了。”一听到扶弱那变声期跟鸭子似的呱呱声,落英就忍不住想笑。
扶弱不理她,转过头去继续摘豆角。
“真生气了?”落英凑上前去,一边试探地逗他,一边挠他的腋窝,把扶弱挠地直求饶。
“我没生气,真没生气!”他一边笑,一边使劲躲,手里的豆角都挪断好几根。
落英见他把豆角架都晃歪了,才停下手来,拍了拍手说:“你是不是十二岁了?”
“是。”扶弱点头。
“我们认识四年了,我怎么不见你有什么亲人呢?”
“我才出生不久,父母就去世了,是师傅收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跟师傅生活在一起,就算有亲人,也早把我忘了!”扶弱脸上还带有孩童般的稚嫩,再坚强,再独立,这个年纪,也本该是属于孩子的。
落英一见提起了他的伤心过往,顿时撇开话题道:“话说,你也不小了,变声期都好长一段时间了吧!”
“是啊!”扶弱苦笑,“我也挺纳闷,怎么男孩非要有变声期,我都觉得挺难听的。”
“没事哈!”落英坏坏地安慰道,“变声期到了说明你正在蜕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说吧,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到时候师姐负责帮你张网。”
她眼睛一亮,吓了扶弱一大跳,扶弱吞吞吐吐地说:“落英姐,我没打算找那个,,,”
“啊?”落英惶恐地捂住嘴巴,虚张声势地说:“你怎么了?有什么苦,赶紧跟我倾诉一下,你别想不开啊,老天创造我们,不就是来享受人生的!”
扶弱红了脸,抬头看她一眼说:“我没想不开,不想就是不想!”说完,他又站起来继续摘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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