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如海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归湳
写完这封信,阿宝才松下肩膀,长吁出一口气。心中有一轮暖日照耀着,即便坐在深秋蹙冷的板凳上,也抵不住身体源源不断的温暖,真心喜欢一个人,实在不失为一种莫大的幸福啊!
窗外,月光已是黯淡,狂风呼啸的时候,夜深无人的时候,那月光,是否也同样洒在了落英的窗前?一如我以往深情注视她的目光?我不在的日子里,月亮,也请你不要偷懒啊,你要代我好好的看着她,阿宝这样想着,才敢放心地沉入梦里。
“我们去旅行吧!”白夫人枕在白老爷的臂弯里,温柔地提议道。
“好啊!去哪里?”没想到,古板的老爷竟轻快地答应了。
“我来决定吗?”
“当然,都听你的。”
白夫人稍稍抱紧了他,心中登时像倒了蜜罐一般,甜笑道:“我也没想好呢?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都依你,那我们何日启程?”
“明日就去,只是,我有点担心。”
“怎么说?”白老爷以为她担心的又会是落英这丫头,于是轻抚她头顶的发丝道:“不用担心,落英已经长大了!”
听到这种话从老爷口中说出来,白夫人竟感到万分诧异,老爷,似乎变了。
“不是,我是担心你的酒坊。”
“没什么,不是还有老三吗?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虽然读书不行,但这些年跟着我,也成熟稳重了不少。”看他轻叹了一口气,解释的有板有眼,似乎真的是不担心,白夫人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你这样想,我就安心了,孩子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们实在强求不来。”
白老爷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夫人转过身来,故意背着他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
“那时候,老爷还很年轻呢!”
“哈哈,哪里的事!”白老爷听到妻子夸他,竟然还有几分羞涩,黝黑粗糙的老脸一红,奇迹般地惊现出几分可爱。
白夫人却悄无声息淌起泪来,呢喃道:“我从不后悔遇见你,与你相守的十八年里,每一分都是无比美妙的。”
白老爷怔住,夫人的话将他带回了数年前,在那里,他看见有一个男人成家,立业,困顿,成功,得子,丧妻,经历了人世间的所有痛苦和幸福,最终,在他将要绝望的边缘,上天又送给了他,一份珍贵的礼物,让他又得以重生一次。
可遇而不可求,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哪里是不可求,分明是未曾敢求嘛!白老爷想着,笑意不觉袭上心窝。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老爷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隔夜的茶水尽量少喝,对孩子也不要太严历了,要多关心自己的身体才是。你有胃寒的毛病,所以不要再吃宵夜,要按时吃饭,也不要为了查账簿熬到太晚,冬天的时候,就不要再勉强洗冷水澡了,到了年纪,怎么能挨得住那种刺骨的冰冷呢?酒也要少喝,有些应酬能推的就推了吧!每年清明,都是我带玲玉去尚山采茶,山上有一种淡紫色的茶花,味道特别不错,你很喜欢喝,对你的胸闷也有一些效果,以后每年清明,一定要让玲玉及时去采,时候过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我为你做的棉衣,冬天要穿的时候,一定吩咐橘红拿出来晒一晒,烤一烤,去去霉气,她比别人都要细心干净些,我也比较放心。卢姨做的汤虽然很好喝,可有时真的太咸了,我总怕喝了会对你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老爷,我说的,你都能记住吗?”夫人忘情地说着,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哽咽而沉重的呼吸声。
“知道了。”白老爷应了一声,像是清风拂过耳旁,看似不经意却令人全身的细胞都欢欣起来,他轻轻抬起胳膊,扳过她穿着单薄绸缎的柔软的身体,转身相视时,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落英如海 第二十一章 不能放弃的梦想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万物在肃杀中迎接凋亡的洗礼。昂首的,低头了,青翠的,干枯了,鲜艳的,淡漠了,活跃的,沉睡了。没有谁是不服输的,就像,鸟儿在天空耗尽生命,鱼儿在水底漫步轮回。
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又让人无从怀疑。
这个季节最寻常的景色,大概就是成人字形整齐排列的南飞的雁群,不寻常的,大概也就是这片天空中,一道道锋利的争光夺彩的闪电吧。
林间小道上,早已是落叶茫茫,马蹄每一脚踩下去,都会有卡茨卡茨的清脆声响起。失去了百鸟争鸣后的森林里,这声音仿佛是一种宽慰,为赶了两天两夜远路的师徒三人带来一副劳顿中的提神药。
“师姐,你千万别睡着了!”扶弱在她后边的马背上扬着马鞭,时不时勾着头提醒她。
“啊!我怎么又睡着了!”落英这才大梦初醒,她习惯性地擦了擦口水,揉着眼睛端正好坐姿,一双望向扶弱的眼神仿佛在感激他的提醒没有让自己跌下马背,说实话,这已经是她第四十七次和周公去约会了。
杨医师在前面虽然一直默默关注着二人的情况,可对她这种不可救药的情况也是没撤,索性到最后扶弱叫醒她的时候连头也不回。
落英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阵失落,什么时候,我才能和师傅肩并肩啊?就算每天都能看到他的背影,我也觉得非常不满足,就好像曾经,每一次被爹爹要求背增广贤文,背菜根谭那些我不喜欢的书一样,我想要的,明明就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东西嘛!
落英有气无力扬着马鞭,抬头看看逐渐变得灰蒙蒙的天空,担忧地问:“师傅,是不是快要下雨了?”她指着远处闪电聚集的一片区域说:“你看,天上都开始打闪电了,好吓人啊!”
“我们速度加快点,过了这段环山腰的下坡路,就是蒋家镇了。”杨医师侧脸向后瞥了一眼,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这语气淡的一如他身上的车矢菊香气,因为难以久留,才让人无法忘怀。
“哦!看来一时半会还下不起雨哩!”落英回道。
“就算下了,我们不也得淋着?”扶弱在身后没好气地嘀咕。真是个笨蛋,光是笨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很头疼了,况且还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喂,你这个小鬼,每次我要和师傅聊天的时候,你总要插上两句!”虽然扶弱只是小声地嘀咕,却还是被落英清晰地捕捉到了。
“我哪有?”扶弱撅着嘴巴为自己解释,心中更是有一万个有苦说不出的哑巴在共同抗议。
“不要再做多余的解释了,反正在路上也是闷得慌,今天就让师姐对你做一次思想上的教育吧!”落英微微向后挺直腰板,荡了荡青骢马的辔头,认真地望向他说:“扶弱,你有不能放弃的梦想吗?”此时,她的青骢马已经与扶弱的小红猪并肩同步了,小红猪还是落英为他起的。
“我吗?”扶弱惊讶地用手指着自己,不觉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空,一行大雁正巧从头顶向南飞过,雷鸣的缝隙中,不断传来隐约的哀鸣。扶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也许,我是有梦想的,只是,当我离它不太靠近时,我也不确定,是否有资格拥有这个梦想,很不自信的时候,连跟别人提起梦想这两个字眼,都要揪着半颗心,现在,我又该从何说起呢?
“你不想说啊!”落英睁大眼睛看着他,这表情倒像是在恐吓。
“不是。”每每这个时候,扶弱总是很烦躁,明明我的事情跟你没太大关系的,每次都要追根问底,女人就是麻烦!而且,我的事情,你有能力管吗?
“算了,那我先说!”落英倒是干脆,不过在师傅看来,是她自己太无聊了才想找人唠嗑的,女孩子家,注定逃脱不了八婆的宿命。
不管扶弱有没有兴趣听,她照样是扬起小脸,若有其事地思考起来,砸吧两下嘴唇说道:“梦想这个东西,似乎一直都是在变的,像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不用上学,也不用看书,那个古人不是说过嘛,‘女子无才便是德’,简直太对了,特别是像我这样的,读书根本就没用嘛!分明是对牛弹琴!后来长大了,我突然发现,梦想不再是某样东西,它是提醒我去寻找一种感觉,仿佛是生来就缺失掉的,只是现在才察觉到,有时候实在太强烈了,”她一把抓住扶弱的手腕,吓得他鼻孔都张大两倍,认真道:“就好像太阳和月亮都不再属于自己!”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扶弱望住她的眼睛里竟泛起细微的波澜。他喉结处宛如一道鲸鳍划过,鼻腔里继而发出沉闷的认同声:“嗯!”
“是吧!”落英显出非同寻常的欣喜,其实,她还是很渴望和这个师弟有共同话题的。
“嗯!”扶弱再次点头,朝她微笑,“长大之后,我们就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太阳和月亮了。”
“那你的太阳和月亮是什么?”落英望住他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眼前这个人的梦想,或许只是出于师姐的好奇心吧,落英这样告诉自己。
“我的?”扶弱沉默了,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说不出口,男孩子的心事,总是不方便和一个姑娘家去说的。
“当然是跟着师傅一起学习医术啊!”
“我问的是不能放弃的梦想。”
“就是这个啊!”一道轰隆的雷声在耳边响起,把落英吓得打了个寒战,听扶弱这样说,她猜想一定是迫于师傅的淫威,所以才不敢跟自己畅所欲言的。于是继续道:“你骗人,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我就不是这么想的!这种梦想太没有人情味了!”
“你怎么知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谁说梦想就一定要选择有人情味的,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这么幸运吗?”扶弱一鼓作气地看着她,不能再老是被她欺负了,我的梦想,谁都不可能知道!
看到他涨红了的脸,落英才收敛起来,说道:“算了,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们俩只要一说话一定会吵起来。”
扶弱欲言,落英又莫名其妙气呼呼地说:“我还不稀罕听呢!我去找师傅。”说着,她揪紧缰绳,在手上缠了一圈,将马赶到杨医师身后,还往后朝他吐了吐舌头,扶弱将脸撇过去,看也没看她,他实在想不明白,像白落英这种女生,以后会找到怎样的人生伴侣,总之自己是完全没有兴趣的。
成块的乌云,一层层拼叠起来,很快,就覆盖了整个世界。
“我觉得乌云实在是没有什么优点,一点都不美,不过,它创造了雷电,这倒是真的!”落英在师傅身边喃喃道。
“这不也算是优点嘛!不仅是雷电,它还创造了雨和雪。”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落英拍了下大腿,“可是,这天阴了有小半天了,为什么一点下雨的意思都没有呢?”
“可能是时辰未到吧!”师傅一边回应,一边抬眼望住远处的天空,一会儿又返回头来,说:“要是真下雨了,有你哭的。”
“我才不会哭呢!我觉得雨中骑马散步,挺浪漫的啊!”落英摇起小脑袋,咬着嘴唇呢喃着,一看就是在做白日梦的表情。自从她拜杨云舒为师后,把师傅所有的关爱都抢走了,照她这种性格,说不抢走那才怪呢!
“咦,那边有炊烟欸!”落英抬眼望去,指着远处冒着斜向东北方的白色烟雾,振奋道:“那里应该就是蒋家镇了吧!”
“快走,我们到了。”杨云舒轻喝一声,便狠踢马腹,疾步向前。
落英如海 第二十二章 初到蒋家镇
目的地到的如此之快,让三人心中都不觉微笑起来。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对这个镇子萧条的景况感到很惊讶,此时此刻,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死气沉沉。
“师傅,这个镇子也太安静了吧!安静的,我都觉得有点不正常。”落英不敢再大声说话,似乎是被这种气氛给震慑住了,不用说,这种感觉三人心中都是一样的。
扶弱在队伍的最后面开口道:“师傅,前阵子不是这个镇子里的蒋老头来找你的吗?为什么我们到了城门外,都没人来接呢?”
“也许是有急事未能赴约吧!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在镇子里随意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扶弱点了点头,眉头紧蹙起来。
他们走的是一条宽阔古老的青石板大路,因为阴天的缘故,本来就空荡的街道上,显出一种莫名的萧索和凄凉。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只有屋顶冒出的炊烟出卖了这座房子的死亡证明。
杨医师一边赶马一边左顾右盼,似乎是在观察这个镇子的情况,但又不是太像。
“扶弱,你把干粮拿过来。”杨医师说着跳下马背,开始牵着缰绳徒步走路。
医师给两个徒弟分发了青稞饼,自己留了一个馒头,仔细包好后,将他那纯黑色的马匹拴在路旁的一棵梧桐树下。
原来,这树旁有一口老井,井边放着几块捶洗衣服的大石头,从远处望去,分明是一堆乱石,落英不禁惊叹,师傅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没办法,师傅就是师傅,总是会不经意地带给你惊喜。他从井里捞上来一桶水后,便用手指仔细搓了搓,放在嘴里吸啄的时候,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看来这水有点问题。
“师傅!”扶弱很担心,怕师傅以身试毒,出什么意外。
“没事,这水的味道只是有些奇怪。”他又沾了一点放在口中,嘴巴蠕动了一会道:“这井水暂且不要喝,我们继续向前走走看。”
又绕过几弯街道,前面忽然有锣鼓声响起,在这种氛围下,不用想也能猜到,是丧事。
等送葬的队伍行至他们跟前时,杨云舒认出最前方披麻戴孝的一位老者,正是前几日不远千里到江宁城找他的蒋佬,怪不得,原来是家中有白事,一瞬间,四目相对,杨云舒确定他是望见了自己,可蒋佬居然把头一沉,收起惊讶的目光,继续随队伍行进,完全无视路边的三位异客。
“咦?”扶弱疑惑一声,毕竟他是记得这张面孔的,可他看向师傅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脸上只有淡定,扶弱心想,也许师傅考虑到,人家要办丧事,总不能在半路上接客,这样也是坏了规矩。
见了人烟,就容易落脚了。
他们最终去了一个卖布归来的老妇人家里,老妇人只有一个孙子,奶孙俩相依为命许多年,当杨云舒问起她为什么要去别的镇上卖布的时候,她竟只一味地摇头,老泪众横地哭了半天才肯说出真相。
原来,这个镇子以染织业为生,也正是因染织业而出名。
一年前,蒋家镇还是应天府管辖之下颇为富有的一个大村镇,镇上的许多户主世世代代都以织布为生,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店面,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本地产出的布料都要比别处精细许多,再加上染织技术又独到,很快便传出了名声,外地人到访此地,多半是为蒋家镇的彩布慕名而来。
只是,怪事发生在一年前的一个夏天,有一位村民在平日每天都用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喝过后便染上一种怪病,两周后不治身亡,这一事件,不仅闹到官府,还搅得所有村民人心惶惶。一而再,再而三,井水不断地吞噬生命,人们开始抗议,可官府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喝的也是同样的井水啊!
后来,大家索性团结起来,一起去镇外的墨山河里挑水吃,这可是离蒋家镇最近的一条河了。令人心酸的是,河里的水也不能吃,陆续死过几条人命后,敏感的村民决定不再去挑河水了。官府摸不着头绪,国家又没重视起来,为了生存,绝望的村民有许多都放弃了守候几百年的家业,纷纷逃往外地去投奔亲友,留下来的也是无依无靠,只能去附近的村镇打水运回自家储存起来,才勉强存活到现在。
他们今天留宿的这户人家,便是后者。
三人明明都渴得喉咙要冒烟了,却也只能忍住不说,毕竟不能让老妇人为难,一想到往后要吃这种苦,落英心中退缩的念头再一次滋生出来,不过,我不能被师傅和扶弱看扁,这样一想,整个人就精神多了!
晚饭过后,杨云舒向老妪问起来有关蒋佬的事情。
“你知道蒋佬是做什么生计的吗?”
“知道啊,他是我们镇上生意做得最大的,听说彩布都卖到江宁城了,蒋佬的儿子在官府做事,所以在我们这里也是有些威望的,一般人不敢得罪他!”老妇人形容起来,眉飞色舞的,看起来她是一个性格极为乐观的人,否则怎会坚强地活到现在。
“也是,”杨云舒点点头,“不过我看他今天出现在送葬的队伍里,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老妇人机灵地望向窗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他儿子过世了。”
“这样啊,”医师心中明亮起来,怪不得要装作不认识,原来是悲伤过度,自己还是不够体谅别人。
“那是什么原因呢?方便说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节骨眼上,哪天都要死好几十个人,谁不是守着自己的命过日子,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老妇人情绪有些激动,大概是不想说太多,“不过,”她平静之后又说:“很可能也是因为水的问题。”
“如果这样的话,看来真得好好研究一下这里的水了。”杨云舒自言自语,老妇人听到却瞪大眼睛,问道:“你真的能救我们吗?”
“这个,鄙人不敢断言,不过请阿婆放心,我既然来了,定当尽己所能。”杨云舒说出这句话时,顿觉心中又压下一块重重的石头,走上行医不归路,不也正是因为许了这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诺言吗?
他为了怕给两个徒弟增加压力,早早就吩咐他们去旁屋休息,可谁知,门外摇曳的树影之下,落英和扶弱正贴墙听着里面的对话。
明日,等待师徒三人的不知会是怎样的征途。
落英如海 第二十三章 擅作主张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一大早,师傅就被村民堵在院子里,小小的院子此时已围得水泄不通,落英起来洗漱的时候,看到这么多的人,吓得又躲进屋子,连洗脸水都是拜托阿婆给送进去的。
“看来这镇上的人真是被急坏了啊!”落英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对扶弱感叹道。
“但愿师傅能找到治好他们的药方。”扶弱若有所思道。
“可是,我们俩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而且,在这里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我也挺想帮师傅的,不如就出去看看吧!”扶弱提议道。
“也好。”
说着,二人就去了院里。
杨云舒摆了一条黄梨木长桌在正堂内,前来寻医的村民都整齐地排好队伍,一个挨一个等着。医师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长衫,他的手指因为常年接触中药,已经染上了黑色的药渍,也正因为手上的这些痕迹,才让他看起来更加可信。
察颜切脉,已经是雷打不动的流程,可是今天,他似乎更加注重询问病人的生活习性,特别是饮水这一块,落英心想,师傅定是确定这里的水有问题了。
杨医师一向秉承“不知已病治未病”的原则,他既然愿意给许多人开药,就说明这种病还不算不治之症,这里的村民有很多都是有生还希望的,一想到这些,落英便觉得浑身充满力量,“我要去帮师傅!”她信誓旦旦地对扶弱说。
“你怎么帮?”扶弱早就习惯她这种三分钟热度的陋病,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肯定不是去给那些村民看病,再说,以我们俩的资历,人家也不愿意让我们看啊。”落英总算是说了几句实话。“不过,我觉得这里的水,肯定有问题,趁师傅现在正忙,我们赶紧出去打探一些情况!”说着她站起身来,做出欲拉扶弱走的动作。
扶弱犹豫了,他一向这样优柔寡断,什么都听杨医师的,就算让他背着师傅去干好事,都跟押注半条命似的。这一点,落英跟他绝对是不一样。
“走啦!”落英又使劲拽了拽他的衣袖,细声道:“我昨天晚上刚发现,这家后院还有一个小门的,应该是阿婆赶鸭子的出口,门口有好多鸭笼呢!待会我们偷偷从那里溜出去,不就得了!”
“要不,你自己去吧!”扶弱想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口,那副表情好像在说,我就是这样子啊,宁愿做缩头乌龟,也不愿背着师傅擅作主张。
“喂,别让我看不起你啊!你要再这样的话,下次我就不光是抢你的伙食了,我要把你的洗澡水,私房钱通通抢走!”落英抓着衣服恐吓他,把扶弱吓得瞪大眼睛,表情扭曲地十足的滑稽,他大概真以为落英知道他的私房钱是放在哪里的吧。
“我去就是了!”淫威之下,岂敢不从?
扶弱摆正自己的领口,拂去衣衫上的褶皱,便随落英一起偷偷溜出了阿婆家。
二人出了后院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没有目标,没有计划,没有充分的准备,两人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在小镇里转来转去,转去转来,偶尔碰到一两个路人,还都是挑着水桶刚从镇外赶回来,想跟别人打探些什么情况,人家也都是没空搭理。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一座宅邸之前,琉璃彩瓦,雕梁画栋,就是因为看起来就不够素气,才在这么多的房屋中脱颖而出,格外显眼。
“去看看!”落英用眼神示意扶弱,扶弱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在墙根处弯下膝盖,落英便踩住他的肩膀爬了上去。
他俩所处的墙根是在后院,江南人家的后院一般都被布置成小桥流水式的园林景观,这家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抬眼望去,院落西南角一个小小的莲花池中竟然光秃秃的,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
虽然脚下开始传来扶弱难受的呻吟声,但任务要紧,落英还是决定不管他,继续定住神仔细观察,她觉得那个莲池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如果只是废弃的池子,不至于把凋败的残叶全都清理干净,虽然莲池的形状设计的颇为独特,宛如一个迂回的天然湖泊,上面的一些彩色壁画也是修建时由技术老成的工匠精心雕画而成。但是,整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莲花池,反倒像一只装水的大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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