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如海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归湳
“医书上对这种植物的介绍基本和这次疫情不沾边,我也是今天采药时才碰巧发现,俗话说物性相克,这种花在疫病爆发时盛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预示,说不定它能攻克这种疾病,我一开始只是猜测,后来验证了一下,果真是有效果。”
落英听到这里,起初是开心,后来仔细一想,瞬间有些发懵,似乎是发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悄然贴近,她严肃地看向师傅,问道:“师傅,你怎么知道它可以治这种病的,难道你?”
扶弱看出师姐的担忧,便想顺势将真相说出来,他着实看不下去了!
“扶弱,住嘴!”话说到一半,他就被师傅的厉喝镇住了。
扶弱气红了耳根,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看到师傅的反应这般激烈,落英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只是不敢再问他,此时察觉到一些事情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落英如海 第二十七章 最后一包药
纵然杨医师想要瞒天过海,可当病情发作时,他依然骗不过落英的眼睛,在落英眼里,他从来都是焦点般的存在,甚至连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清清楚楚记得是长在哪里,更何况,这剧烈到让人痛不欲生的病状呢!只是,他不说,落英就永远不敢提出来。
这种病,杨云舒将它取名为水毒,他按照早先研制的药方配好了药,分装在不同的包袋中。黄彤纸的一列清单上仔仔细细记着他连夜抄下的药方:姜黄同桂末,醋服,辰时用药,或以乌梅煮服代之,根治心腹痛,需三日见效;苍耳子,蜜丸服,治诸风头晕,闷绝不醒,为末酒服,能通顶门,巳时正点用药;韭汁生饮,轻胃脘恶血,或以黄芪熬粥以代之,可逐五脏间恶血,申时用之,半月可缓症;柴胡,秦艽,薄荷,并解五劳七伤,戊时用之。诸上药方,皆非根治水毒,而为缓除副症,根治水毒,须取赤焰鸟粉末一捻,掺半两陈酒和之,于午时正点服用,一次便可驱疾保命。一日之内,于不同时辰准时用药,久之,副症必除。切记,天庭黑如墨烟者,体内元气已经严重衰败,东西两岳现赤霞者,此乃极凶极险之状,服之病虽小愈,必加速猝死,此二者,万万不可将药开与他,应送给有生还希望的人服用。
落英缓慢踱着步,拿着师傅给的清单,和扶弱一人提一个药箱,稍显疲惫却劲头十足地走在蒋家镇陈迹斑斑的石板路上。
街道,一如既往的冷清,就像这里的人心一样。灾病面前,人心到底是会变得温善还是狠毒,不得而知,不过变得冷漠,这倒是不假,处于自身难保的形势下,冷漠也许才是人们最好的相处方式,处于生死离别中脆弱的灵魂,谁都不愿轻易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及到心底那块致命的伤疤。
当落英一次次敲了门,户主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出来开门,问清来者缘由后,纷纷表现出无尽的感激之情。起初,二人还会有新鲜感,行医之人受到病者感激时,内心总是会充满神圣之情的,那种神圣之情,是臣服于拯救生命的大爱而产生的,但多送几次,便也麻木无感了,只知道把药送到,尽了责任即可。
半日过去,日头已爬上正空,空气不知不觉间暖了起来,落英和扶弱已经全身发汗,只好都把棉衣脱掉,边走路边吹风。微风所过之处,汗津津的内衫便紧紧贴在了湿热的肌肤上,不一会儿就变凉了,师姐俩脊背一阵哆嗦,连忙又把外衣给匆匆套上。
落英提着空药箱,知道自己已经送完了,只是不知扶弱的情况怎么样,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那里还有药吗?”
“还,还有一份。”扶弱告诉她。
“可是我们已经把镇子都给走访遍了,这剩下的一份药看来是没用了!”落英低头喃喃道。
扶弱连忙说:“不,还是有用的!”
“怎么说?”落英看向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摄取力,想要摄取他话中所隐藏的秘密。
就在这时,“喂!”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小孩的声音,接着,又完美衔接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你们是杨医师的徒弟吗?”
师姐俩愕然,纷纷转过身,看到眼前竟出现一个满嘴胡茬的黑脸大汉拉着一个小孩的手,小孩带着帽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双大眼睛温和地扑闪扑闪,仿佛凝固在深雪下的湖泊般平静湛蓝,只是,这幅模样根本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正是!”落英急忙点头,她立刻猜出了他们的意图,言语间便显得温和起来,这是师傅教导过的,对待病人,无论何时何地,切记要温和耐心。
“姑娘,你这里还有药吗?治水毒的药,孩子的母亲病了好几天了。”大叔的声音浑厚,但声线却是嘶哑而颤抖的,想必,这药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一瞬间,落英有种预感,如果还有药,她不想给他,她发觉到身边的扶弱,此时也有同样的想法,因为扶弱的眼睛垂下,睫毛眨呀眨的,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对不起,我们没有药了!”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那个孩子却突然间伸出冻得蜷曲的红红的小手拉住落英说道:“漂亮姐姐,可不可以给我们一包药,爹爹带了钱的,娘亲好多天,都吃不下去饭了!”
孩子的眼神,让落英心底深深地一颤,四年前,她不正像这个孩子一样,为了母亲的病而悲痛交加吗?如今,这个站在她面前不幸的孩子,竟让她看到了自己年少的影子,意识,在这一刻开始动摇。是共鸣的力量吧,她想,可是,无论多么理智地去分析自己妥协的想法,她都无力再改变了,她决定,把最后一包药给这个孩子的母亲。
冬季,偶尔只有小麻雀在房顶叽叽咋咋,这里的麻雀,是守护的象征。麻雀会飞,这正是落英所羡慕的,但它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家人和家园,这却是落英永远也做不到的。
望着那只小麻雀,落英心想,我的心大概是谁也拴不住的吧,就连我自己好像都不是那么了解我自己,因为我总要辜负许多许多人,让他们一次次地失望又失望。
帮助那个孩子,或许是一种救赎吧!
石板路上渐行渐远,落英掂着手里的药箱,使劲晃了晃,药箱早已空空如也,不再发出几呀几呀的声音,她转头问向扶弱,像是一种侥幸的期盼:“师弟,你那里还有药吗?”
明知故问。
“你问过好多遍了。”扶弱淡淡地回道。
落英轻笑,拧住眉毛瞥向扶弱稚嫩的脸蛋说道:“扶弱,你差我一个秘密。”。
半晌,扶弱才缓缓开口:“师姐,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让师傅知道!”他定定地望着她,像往常一样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当然了,任何情况下,我们俩都是同一战线的,绝对不能出卖对方!”落英伸出弯成鱼钩的小拇指,揽上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扶弱的肩膀,看似说笑着,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扶弱望向她,眼睛里腾起幽幽的雾气,那是因悲伤而蒸腾的泪水,落英看得很真切,他说:“师傅得了水毒,为了试药,他瞒着我们偷偷喝了有问题的水,那份药,本来是我故意为师傅留下的!”说着,扶弱嚎啕大哭了起来。
落英一直觉得他是男孩,理应多吃点苦,多受点罪,就算一直欺负他也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没想到,当扶弱扑在她怀里失声痛哭的时候,她猛然惊觉自己的师弟才是世间最脆弱的孩子,脆弱到,连泪水都不敢轻易流出来。
他终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啊,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都渴望永远和师傅在一起,都渴望亲密的关爱,脑中浮现这种种感悟时,落英心中的愧疚全部如决堤的波涛般涌上心头,她伸出右手,轻轻拍在扶弱瘦弱的背上,用温柔的触摸抚慰他。
“对不起。”半天,落英才吐出这三个字。
落英多想回头去找那位满脸胡茬的大叔和可爱的孩子,可是转头望去,路上已经没有任何踪影,就连无数车辙脚印都在她氤氲的泪眼中消失不见。
扶弱的哭声渐渐止住,大概是出于男孩子的自尊心,他并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出洋相,即便这路上根本就没什么人,他收拾好悲伤的心情,用手背抹干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哭肿的眼睛像核桃般充满了红血丝,嘴巴还在不停地抽动着。
“扶弱,”落英轻拍他的头温柔地说道,“不要哭了,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说到这里的一句话,让扶弱稍微平复的心情又再次失控,哗一声,他又将哭地无比沉重的脑袋倒在了落英的怀抱中。
落英如海 第二十八章 青春笔记
这一晚,不如落英想像中的那般平静,但却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
一道道绚丽的烟花似竞赛的飞鱼般你追我赶蹿向无垠的夜空,在体力不支到达终点时,乓的一声,便争相释放出全身的能量,化身成一朵朵与星空争艳的银花雪柳,转瞬即逝。忽明忽暗的苍穹下,站满了密密麻麻观看烟花的人,有在路上的,有在房顶上的,有在自己院子里的,有搓着手,端着茶,抱着孩子的,一眼望去,到处是一派大病初愈的祥和之景,病了一年的蒋家镇,如今终于恢复生机,重新站起来了!
“是真的要恢复生机了吗?”落英在心中反问道。
可是,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思索蒋家镇的水质问题了。
在万家灯火璀璨之时,有些人还是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幸福和温暖。也许,繁华烟火,才是真正迷惑人心的假象吧!落英捧着脸坐在窗前,望着房檐之上浩渺的天穹,止不住的出神。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一个坏女孩呢!
我对阿宝明明没有爱的感觉,却偏偏要和他做好朋友,一味地接受他纯洁无私的好,不知没有我的日子里,阿宝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会不会遇到其他让他心动的女孩,有没有心疼他的佳人为他缝衣做饭,天冷了,他实在缺一个为自己暖被窝的人啊!何况,阿宝如今远在北疆,每天起床一定冷的不得了,吃饭也必定简陋的不得了,他跟舞刀弄剑的敌人打斗时,有没有受伤呢?一想到北方的冬天,落英不禁打了个寒颤,让我在那里生活简直比刮骨剜肉还痛苦啊!
她斯斯吸了一口冷空气,恢复宁静后的夜空,一轮明月乍现人间,这轮月,使她响起了阿宝寄来的那封信,落英一边回忆,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其实,那一字一句早已深深刻在自己的心里,有时候,我真想紧紧地拥住他,告诉他,我是在乎的,可是,我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是勇气吗?是自信吗?难道说,是我认为自己不够漂亮?想到这里,落英轻轻摇了头,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的,只是跟师傅在一起,总觉得比和阿宝在一起要轻松许多!原谅我阿宝,也许,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对着我们头顶共同的天空祝愿你一生幸福平安了!
还有阿爹,阿爹虽然非常凶,但他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宝贝,顺天府内,除了皇宫里的公主和格格,大概就只有我有幸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大概也只有我才摆脱了寻常女子要裹小脚的厄运。阿爹,应该还是会为了酒庄的生意熬到很晚,应该还是会为了陪朋友去赴不必要的应酬吧,想到阿爹的朋友,落英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李巡抚。
李宗明第一次来到白府的时候,还是为白家的江米酒慕名而来,江宁是鱼米之乡,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可白家的酒却有一种清凉爽口的特别之美,一飘出这酒的香味,便能在鱼龙混杂的市井中脱颖而出。
“我是循着酒香而来的!”这便是李宗明对白老爷的第一句称赞,李巡抚城府高深,疑心极重,可他却喜欢与说话直来直去,做事率真明朗的白老爷做朋友。落英起初并不喜欢他,觉得他身上的世俗之气太重了,总是避而远之,后来因为阿宝的存在,倒也渐渐接受了他。
最让落英揪心的,便是娘亲了,娘亲是我最最在乎的人,她在心底不断地呼唤。一阵冷风吹起她散落的发段,但落英心里却是暖暖的,有冷风,就尽管吹好了,来吧,来为我伴奏吧!
趁着风起之时,她轻轻哼起了小时候阿娘教给她的一首歌曲,她说这首歌在许多年后才会出现,是她年少时颇为喜爱的一首歌。
歌词,随着风的涌动飘向夜空。
我看见,天空很蓝,
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
生命有,太多遗憾,
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
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
才明白爱的越深心就会越痛,
我只想飞,在我的天空飞,
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
回忆的画面,记录的语言,
你说要我学着勇敢一点,
偶尔哭红双眼,你一定会了解,
眼泪是我心中,另一种完美。
娘亲说,这首歌叫做《笔记》,就像年少时所写下的笔记一样,是所有人青春成长的印记。
落英还把这首歌唱给了三哥听,三哥却说她唱地非常难听,落英就再也不唱了,不过后来,三哥竟学会了这首歌,他唱的居然还不错,所以,懒洋洋的落英决定不再唱了,每次想听歌的时候,直接去找三哥就好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了,三哥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不知道最近嫂子有没有怀上呢,会不会长得像我呢?
落英擦干眼角的一滴泪,被冻地冰冰凉了。
她把出门时带走的一块小金锁拿了出来,取出垫底的绸布,小心擦拭一番后,又平整地放回了和田玉盒中。这是满月时,家里的亲戚送她的,因为外形小巧可爱,且从婴孩期一直戴到五岁,陪伴了她半个童年,虽然现在戴不上了,可落英却一直带在身边,这上面,满满的都是回忆啊!她决定,把这个金锁送给自己的师弟。虽然平常老是欺负他,可对扶弱,她真的是像对待亲人那样真诚的,也许每个人的表达方式都不尽相同吧。我得让扶弱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坏师姐,万一因为我而让他对女生产生恐惧的心理,那就太不幸了,我虽然不能造福人类,但也不能造孽啊,想着,落英便在玉盒的盒盖上大方刻上“落英师姐赠”五个大字。
啪嗒,啪嗒,窗外悄然落起了细碎的雨点,冬季的雨点,是碎碎的,很清脆,很美好,落英伸出手接了几滴,凉凉的,打在温热的手心里,很舒服。
活着,真的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呢!
就像面对一面镜子,你却可以摸到镜子里的那个人,极富弹性的肌肤,扑通扑通的心跳,鼻孔里不停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就连体温都是热热的,你可以看到她在哭,她在笑,听她说出流淌在血液里的文字,人活着真好,哪怕是握着手中冰凉的雨滴,你面对的也不会是一面冰冷冷又死气沉沉的镜子。
落英拉下窗户,侧眼望进屋内,阿婆和小孙子已经睡去。她吹灭了摇曳的灯火,这夜,她唯一不愿想起的人就是师傅,那是一个会让她一想起就无比心痛连踮起脚尖都无法触摸到的人。
落英如海 第二十九章 独上血沉峰
落英有一种直觉,这座山似乎就是原先和扶弱一起逃进去的那座山,只是山上怪石林立,山脚下洞口数不胜数,在清晨鱼肚色的天空中,她分不清自己曾经去过的山洞处在哪个方位。不过现在要探索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只是耽误时间而已,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才找到这里的。落英拉紧肩上的包袱,望着离自己还差至少一个钟头的山路,深深呼了口山间清灵的气息,细弱的双腿顷刻间卯足了劲。
她要去的地方就是华恩山上的血沉峰,血沉峰本是一个古老的休眠火山的火山锥,因为椎体占了整座山的三分之一,这里的人们便把它当成了一座山峰来看待,至于为什么要起血沉峰这么凌厉的名字,据阿婆所说,是椎体表面沉积着血红色的岩石,且常年没有植被覆盖。远远看去,就像是大地的血管被狠狠撕裂开,喷薄而出的鲜血洒落在山口周围,永远的尘封在那里。如此看来,取这个名字也是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心想。
落英悄无声息地爬着山路,就像这森林里无数悄无声息的生灵一样,为各自的信念而不停前进。山里的大树,野草,小动物们,大动物们,老动物们,都会有自己的信念吗?他们会不会也有痛苦的想要忘记一切的时候。想着,落英便笑了起来,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爹爹把她打地很重的时候,她竟然跑到后院,跟水池里的金鱼诉起苦来,她多么羡慕金鱼只拥有七秒钟的记忆,这样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很快便忘却了。不过,阿宝却说他一点都不羡慕,金鱼是可以很快地忘掉痛苦,可他所拥有的美好的回忆也通通消失了,这样不是亏大了吗?
落英点了点头,阿宝说的是对的,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所以,他们要活下去,并不需要寻找活下去的理由。
金色的太阳在东方露出脸孔,它辐射出锯齿状的光芒,普照在云海苍茫的华恩山上,失去了翠绿渲染的华恩山,在萧肃静敛中依然透露出一种娇羞的俊美,黑夜中她端重如超凡脱俗的菩提,可阳光下她华丽如天真无邪的仕女。
落英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天色晕开了轻暖的白光,但湿气却愈加浓郁,冬天的好处就是没有蚊虫,可是看看自己穿的像大灰熊一样的棉袄,她还是叹了口气。
山顶,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落英左脚踩在一尊石头上,将手掌平放在额前,仰望着“鲜血淋漓”的血沉峰,不禁赞叹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来,血沉峰上果真是寸草不生,可是它跟树木林立的华恩山完美地拼接在一起后,根本就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千百年前暴虐的火山所留下的遗迹。
血沉峰上有一条陈旧的小路,落英知道,这是师傅留下的,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十二年前,他就来过了,可是,脚印却是新鲜的。
落英收起沉重的心情,她不想让任何冗杂的心绪干扰她的神智,她要一心一意地去血沉峰上寻找赤焰鸟的活体。
峰腰上,华恩山已一览无余。
鸟儿渐渐闹腾起来,扑棱着翅膀在山谷间飞来飞去。越靠近山顶,就闻到越加浓重的臭鸡蛋的味道,那是硫磺的气味,落英知道。
最美的地方,总是最危险的。
硫磺的刺激让落英头痛不已,她拿出包袱里的棉纱,将口鼻紧紧包住后才觉得好受一点。峰顶上除了呜隆隆山风怒吼的声音,还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落英撰紧拳头,抿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迅速爬上了顶峰,那里,是一个一百多尺宽的火山口。从山口下喷出来氤氲的水汽,带着臭鸡蛋味的热腾腾的水汽,水汽从洞底疏散到四周,赤焰鸟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出来的。
只是,落英绕着火山口走了两三圈,依然不见赤焰鸟的踪影。她没有泄气,只要没找到,再失败也不算失败。她向火山口内俯视,只见山洞里有冒着热气的水花不断喷上来,那应该是间歇泉,落英心想,休眠火山虽然很多年都不会活动一次,但是山口里的间歇泉却是经常出现的。
落英抓着石头,一步步地向下爬,她不去看自己现在处于多么危险的状态,她怕看了之后会忍不住临阵逃脱。
洞里的景色让她疲惫的身心有了一丝慰藉,这里完全是另一个天地。脚下无数的间歇泉从地下喷涌而出,投射到洞顶成弧形的穹壁之上,然后像烟花一样散落下来,由于洞口实在堆积的太高,所以才没能飞射到那里,落英终于知道那砰砰砰如飞天瀑布般的响声是从何而来了。
突然,眼前一片彩虹色的天空吸住了她的眼睛,与其说天空,不如说是巨幅的彩画,像是万千只飞鸟的羽翅缠绕勾勒而成,震耳欲聋间,不断流动着斑斓色彩,宛如上古艺术家遗落人间的星海巨画。
“祝我好运吧!”落英呢喃道,对着上古遗留下的星海。
一瞬间,星海又消失不见,当下一次的喷泉再次飞流而上时,眼前又惊现出让落英意犹未尽的那幅画面。
她低下头,定了定神,不顾胃里咕噜咕噜翻肠的饿意和喉咙的干痛,将弯成猫咪爪子般的十指,狠狠地扣住露出尖角的石头,喷泉溅起的水花有少许落在她细嫩的手面上,烫出深红的斑迹。还好洞里的石壁是直上直下的,如果稍微倾斜一点,落英可能就因体力不支而坠入洞底了。
地下水长年溶蚀石灰石,在圆形的洞壁中化生出色彩旖旎的方解石结核,她一次又一次借着被高温加热的冰洲石所发出的光芒审视四周,生怕错过每一寸角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古人不会轻易骗人的,谚语里说的没错!落英瞥到她左脚边正生龙活虎地摆动着一株赤焰鸟的花瓣,不注意的话,还真的以为它是一只火红色的大鸟呢!
“真的好坚强啊!”她忍不住惊叹。这朵花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那是经受过沸水焚身,毒雾侵袭所激发出的巨大能量,那种强大的能量足以让千万人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落英一步步挪动被烫地剧痛的手脚,脸上的汗珠已经涩酸了她的眼睛,她腾不出手来擦,只好使劲地眨眼让视线快点清晰起来。她嗅到了一种甘苦相间的气息,于是缓缓伸出左手,心疼地,神圣地,欣慰地,迅速拔下了那株赤焰鸟。
落英将它装进包袱中,趴在岩壁上深深舒了一口气,流星是会实现愿望的,这个世界没有骗过我。落英望着漫天的流星,不住地在心底大声呼喊道:“我做到了!”
当她如释重负准备向上攀岩时,火山口外传来失声呼唤的声音:“落英,落英!”
落英如海 第三十章 坠落的爱
白落英知道,那是师傅的声音,虽然她瞒着所有人半夜偷偷溜出去,就是怕师傅来找自己,可当她听到那一声声满溢着焦急悲哀的呼唤时,心中还是生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喜。
她屈起嘴角,满足地笑起来,是意料之外的幸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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