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元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金峙屿
这时,坐在东野俊彦和枝子正对面的一人又瓮声瓮气地开口说话了,竟是说的中国话。
戴云奇忙敛神静听。
只听那人说道:“东野君,你老说我们对中国的情况还不了解,但我们已来支那多年,也都学会了说支那话,虽没你说得好,但请你听听我们的支那话说得怎样。现在我们就都用支那话来跟您探讨支那问题。”
也不待东野俊彦表态,他便又用中国话滔滔地说起来:“现在开战在即,我们大日本皇军即将向支那人开战,这是向天皇效忠的圣战
“难道你还要隐居在这山沟里,和你女儿躲起来过清闲的日子么”
面对他的责问,东野俊彦默然不语,似不为他的话语所动。
这时他旁边一人也用中国话开口说道:“对不起,东野君,十丸君刚才的话失礼了。你是我们关东军七煞之首。”
方云奇心中一惊,暗道:“原来这东野俊彦是什么关东军七煞,这屋里坐着的几个人,除开枝子之外,不正好是七人么,看来这关东军七煞聚全了。”
当下不敢大意,凝神听下去,只听那人继续道:“你曾对我们说过,我们大和民族是亚洲最优秀的民族,我们应该征服并统治亚洲其他劣等民族,这是我们的历史使命。
“支那虽是亚洲最大的国家,但支那人懦弱怕事,愚昧无知,国家政治腐败,军队毫无战斗力。
“如今正是我们大和民族征服和统治他们,以扩大我们大日本国家疆域,为子孙后代寻找一个可安身立命乐园的良机啊”
坐在枝子旁边的一人接过话头说道:“青木君言之有理。东野君,今天我们六人前来,是奉了关东军最高司令长官的军令,请你去旅顺总部,共同商讨进军奉天的作战计划。”
“进军奉天”东野俊彦双眉一耸,转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刚才说话那人。
另一人接话道:“正是。关东军司令部有进攻并占领奉天,彻底解决支那东北问题的意思。”
“荒唐之至”东野俊彦又转而盯着他,愤怒地斥责道。
那人愕然不已,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令东野俊彦如此生气。
民国元年 第十二章 离师下山
戴云奇心中憋着一股气,耳畔又总是回想起枝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气恨交集,双眼好似都有些模糊起来。
黑夜中的雪径到底不甚明朗,他又不辩道路高低,只顾纵身向前,竟在树木山石上将自己撞得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回到庵中,已是后半夜,云奇稍稍清醒过来,为了不惊动师父,便蹑手蹑脚向自己房间走去。
在经过大殿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你回来了。”
戴云奇大惊,赶紧走进大殿,借着雪光尽目一看,可不正是师父黄眉师太么。
师太打坐在蒲团上,黑暗之中目光如电,盯着戴云奇。
云奇忙跪下,轻叫了一声:“师父”
黄眉师太道:“此时才归,到哪里去了”口气冷冷的,非常严厉。
戴云奇知再也隐瞒不住,便向师父详细禀告了自己这几年进出樱花峡谷之事。
纵是黄眉师太江湖阅历颇丰,亦对徒儿的奇遇感到惊讶难言,半晌无语。
戴云奇惴惴地跪着,不知师父将发怎样的雷霆之怒。
只听师父叹道:“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啊”
云奇知道自己瞒了这么多年,一定伤透了师父的心,因此悔恨交加,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
师父的眼睛不再发亮,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戴云奇正暗自揣摩师父的心理,忽听师父道:“你已成年,深得我鹤飞拳真传,明日下山去吧。”
戴云奇大惊,失声痛哭,急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打罚任由师父,可您万不能将徒儿逐出师门啊”说完叩头有声。
黄眉师太低喝道:“噤声”
戴云奇便强压住哭声,但肩膀抖动,显是仍在无声抽泣。黄眉师太也不理他,起身回禅房去了。
戴云奇也只得起来,回到自己房间,和衣躺在床上,原本不想睡觉,可今日一天之中,变更迭起,似乎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让他始料未及,不知所措。
他不禁感到又惊惶又劳累,不多时便觉意识模糊,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一看窗外大白,已是天亮多时,但师父也未象往常一样派人来唤醒自己,想起昨夜师父之语,戴云奇心中大恐。
急忙洗漱完毕,低眉顺目轻轻来到师父房间请安,房中却空无一人。
戴云奇狐疑退出,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正东张西望,见管事师姐走了过来,便忙上前迎住。
师姐道:“师父一大早就下山云游去了,临行前命我交代于你,从今日起你已出师,可自行下山而去,不用再回来了。”
戴云奇只感觉天塌地陷,泪水奔涌而出,喃喃道:“师父为何如此狠心,将我赶出师门,让我如何向母亲交代”
师姐有些奇怪地盯着他道:“师父只是说你可以出师了,何时说过要将你赶出师门。
“从今往后,你就可以下山去自由自在地走江湖闯世界,多好啊不象我们姐妹,永远都得关在这深山庵院之中。”
此时,庵中众尼纷纷围了过来,都对小师弟出师表示祝福与羡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神情热烈,似乎戴云奇离师下山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喜事一样。
戴云奇环顾庵院,大殿、佛像、僧房,以及殿中的蒲团,殿前的香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难舍;再看着师姐们那一个个亲切的面孔,就将离她们而去,又想起已飘然下山而去的师父,不觉黯然神伤,难过之至。
众师姐却不管这些,叽叽喳喳簇拥着他就出了山门,早有人到他屋里替他收拾了衣物用品,裹成一个大包袱给他送了出来。
众尼将戴云奇一直送到下山路口,才终于有人洒泪,红着眼睛与师弟告别。
还是管事师姐镇定,止住众尼,对云奇道:“师弟,你是男儿身,又原本是俗家弟子,出师下山不过是迟早的事。不象我们女儿家,必须恪守师命,终身不得离庵。
“你就替师姐们去看看山外的世界,有空时常回庵来看看我们,给我们讲讲外面的见闻,也不枉我们师姐弟相处一场。”
见师姐说得如此伤感,戴云奇本已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道:“师弟谨遵师姐法旨,一定常回山来拜望师姐们。”
管事师姐抹一抹眼泪,笑道:“你如今已练成师父鹤飞拳绝艺,身体变得魁梧强健,再也不是当年刚上山时那个孱弱不堪的小男孩了,到底没有辜负你母亲的期望。快快回家去吧,你母亲还不知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哩。”
说到母亲,又牵动了戴云奇另一根神经,他含泪辞别众位师姐,背着包袱一步三回头走下山来。
回到母亲住的茅屋,戴云奇就兴奋地喊道:“妈,我回来了。”
屋里无人应声,云奇便退出来四处寻找,可村前村后都找不到母亲的身影。
向村里人打听,也都说一天没看见他母亲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戴云奇心头。
他口中发疯似地喊着妈,拚命往山上跑。终于黄昏时在一座悬崖边上找到了泪流满面的母亲。
戴云奇大惊,忙冲上去一把抱住她,急道:“妈,你要干什么呀”
师慧平静地掰开儿子的手,拭去眼泪:“奇儿,妈没事。”
戴云奇见母亲脸色还算平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便向母亲禀告了师父已命他出师下山一事。
对在樱花峡谷一事也不敢再瞒着母亲,也一一详细告禀。
师慧听完,疼爱地抚摸着儿子的脸,道:“你师父早上下山来,已将你的事告诉我了。
“不管怎么说,那日本人治好了你咳嗽的病根,还是要感谢他的。但你离开他们,也做得非常对,我们不能跟仇人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
“我们中国人讲究恩怨分明,如果在将来有一天,你能报答他的恩情时,就报答他,但我们与日本人的仇恨绝不能忘,该报仇时一定要报仇,不能是非不分,混为一谈,你明白吗”
“我懂。妈,我们回家吧。”戴云奇道。
“奇儿,我们在这儿坐坐吧。”
戴云奇将母亲扶到一块岩石上坐下来,自己蹲在她的身边。
师慧爱怜地望着儿子,道:“奇儿,你去找你爹吧。”
“我爹”戴云奇差点没蹦起来,满脸惊疑地望着母亲道,“我爹是谁呀,怎么从来没听您给我提起过呢”
师慧双目含泪,似不愿回首往事,但又不得不对儿子说清楚,便道:“你爹名叫戴春望,几个月前让人捎信来,问起你的情况,我回信说了,前几天他又来信,叫你到南京去找他。”
突然冒出个爹,戴云奇大觉意外,心中疑窦丛生,本不敢问母亲,但憋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嗫嚅着问道:“您跟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告诉我吗
“您从不对我讲以前的事,我每次问起师父或庵中师姐们,她们也总是敷衍支吾我,让儿子心中好生奇怪”
看着儿子充满朝气却又尚带几分稚气的脸,师慧心中叹道,“真是前世孽缘啊”
“说起来让人肝肠寸断啊”师慧却只对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不言语,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戴云奇不敢再问下去,只默默地依偎着母亲。
月亮升上来,将它的清辉无私地撒向人间。师慧母子定定地坐在冰凉的石头上,谁也不再说话。
夜深了,露珠儿落湿了二人的衣裳,戴云奇搀着母亲站起来道:“妈,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中,师慧从枕下拿出一封书信,幽幽地对云奇道:“这是你师父今早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云奇伸手接过来,欲拆开,师慧道:“回你自己房中去看吧,我要休息了。”
戴云奇虽心中狐疑,但不敢违拗母亲的意思,默然退出,来到自己房间,点亮油灯,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奇儿:
为师久闭庵院,疏于游历多年了,近来年事已高,恐时日不多,想将昔日旧地再游览一遍,以慰心中相思之苦。你见信如面。
为师料定你母亲不会直接告诉你身世,还是由为师来对你讲吧。
你母亲本是二十多年前为师门下所收弟子,法名师慧,进庵几年后,因为长相秀丽,不幸为庵外轻薄子所乘,以致身怀有孕,为师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师门。
看到这里,戴云奇心中悚然而惊,没想到母亲与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悲凉,便急急再地再往下看去。
民国元年 第十三章 投父上京
只见师父在后面继续写道:
当年的轻薄子,也就是你的父亲名叫戴春望。你母亲告诉为师,他现已改名戴笠,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职,几次来信让你去南京找他。
阿弥陀佛,人事如烟,尘缘似梦。此一段孽缘,真让人无所适从,可怜你的母亲为了将你养大,忍饥历寒,饱受世人冷眼。如今你长大成人,艺成出师,她也总算出头有盼了。
你练武刻苦,又自习射击,悟性极好,当于世事之余,潜心钻究武学,以将我鹤飞拳发扬光大。
为师在此郑重提醒你,你去投奔父亲,父子团聚,为师不加拦阻;你要在他手下做官或是从军,为师方外之人也不愿过问。
若你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助纣为虐,就算是天涯海角,只要为师还活着就不会放过你,一定前来清理门户。
好自为之。
师父黄眉老尼亲笔
民国二十年四月六日
看完师父的信,戴云奇呆住了,他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南京投奔自己的父亲。
次日天明,戴云奇却发现母亲已替他收拾好了行装。母亲又拿出一封书信和一把匕首,连着几块银元,一并交给儿子。
师慧道:“这匕首是当年你父亲落在这里的,你带上吧。这封信是妈写给你父亲的,信皮上写有他在南京的地址,你只要照着找就一定能找到他。”
说到这里,师慧眼圈红了,儿子虽然有武艺在身,但毕竟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又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
便嘱咐儿子路上一定要多赶路少多嘴,江湖险恶,别管闲事,凡事要多加小心,到南京找到父亲后就往家来封信,妈好放心。
林林总总,拉拉杂杂,嘱咐不完。
戴云奇早已泪下如雨,忽绝决地对母亲道:“妈,我不明白,既然以前你就知道爹的下落,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带着我去找他呢。
“再说这个爹也太绝情了,从来也不来看我们母子,这样的爹还去找他做什么。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有他还不一样活。
“我今生今世就与母亲和师父相伴,哪儿都不去”
师慧闻言大怒,骂道:“混帐话你以为妈让你去找他是为了和他团聚
“他如今在国民政府做官,二十几年过去了,恐怕早就不知将妈忘到哪里去了,也不知会娶了哪家名门闺秀做夫人,怎会与你妈团聚呢
“妈苦了大半生,早已对荣华富贵心如死灰。但我这么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师父那样费心地教你武功,给你治病,难道就只是为了让你天天在这里陪着我们不成
“如今日本人兵临城下,国家危难,正是用人之际,你理应去找你爹,奔个前程,报效国家。
“你身怀绝技,却忘了国仇家恨,想着要窝在这玉灵山下苟且地活着,妈虽是女流,也深为不耻你若真这样做,从今往后就别再叫我妈了。
“我没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戴云奇吓得赶紧给师慧跪下道:“妈,你别生气,孩儿明白了,我这就出发去南京”
师慧这才转怒为喜,扶起儿子,将他送至村口,殷殷相嘱良久,母子二人方才酒泪而别。
戴云奇一步三回头地走着,转过山弯,回首再也不见了母亲单薄的身影,眼泪立时又模糊了双眼。
突然,前面跳出一个大汉,拦住去路,嘴里高声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戴云奇吃了一惊,忙举袖拭去泪水,定睛细看此人,却原来是穿着一身毕挺警察制服的萧劲锋。
不禁笑道:“你不当警察,却要当剪径的强盗,当心我告诉你们校长哦。”
萧劲锋亦笑道:“你这个丑八怪背着包袱欲到哪里去呀还流着泪,舍不得你妈啊”
戴云奇骂道:“从小到大我就告诉你多次了,我不是丑八怪,你才是丑八怪”
“好好,我是丑八怪。”萧劲锋道,又问,“你这是去哪儿呀”
戴云奇道:“你休来问我,我且问你,你不在警官学校呆着,回来干什么,是不是还寻思着要找我比试比试”
萧劲锋大笑着摇手道:“得得,你被那老尼姑调教得就象一头壮牛,别看我们个头差不多,现如今就是两个我加起来也打不过你。再说自从前年被你打得鼻青脸肿之后,我就再无要找你比试之心了。”
戴云奇道:“知道就好,你以为我还象小时候一样任你欺负。”又皱眉道,“我再给你说一次,不准再叫我师父老尼姑,要不我就再次教训你一次,看你记不记得住。”
见戴云奇是认真的,萧劲锋忙敛色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说顺嘴了,绝不是故意的。”
“你回来作什么”戴云奇不想告诉萧劲锋自己要去哪儿,便再次主动发问,以岔开他的思路。
萧劲锋道:“我妈病了,来信让我在杭州给她买药,我请假给送回来。”
戴云奇道:“那你还不赶快回去,千万别耽搁了。替我问候萧婶,祝她早日康复。”
云奇边说边飞快地绕过萧劲锋,大步往前奔去。
萧劲锋在后面大喊道:“你跑什么呀,鬼撵起来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儿哩”
“我已出师下山了,去县城找活干。”戴云奇头也不回地答他,照样快步如飞。
“大丈夫不寻思建功立业,打什么临工啊”萧劲锋从后面追上来,边跑边喊,“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去年的建议,来报考我们警官学校吧,这是全浙江最好的学校,我还可以向校长推荐你。”
戴云奇不理睬他,只顾脚下发力,萧劲锋哪里追赶得上,眨眼之间二人就离了数箭之地。
萧劲锋只得停下来,跺脚发狠道:“真不愧是尼姑带大的,鼠目寸光,没得出息”
说完有些心虚,踮起脚尖往前望了望,见戴云奇并未听见自己的咕哝,仍只管往前赶路,便轻蔑地摇摇头,转身回村去了。
不足半日功夫,戴云奇就出了山,踏上了往北的官道,一路风餐露宿,赶往南京,且按下不表。
却说戴笠自从在上海遇见蒋介石,便别无旁鹜,屈身相伺,实心跟随。
孙中山创立黄埔军校后,任命蒋介石为校长,戴笠便在蒋介石介绍下,于民国十五年考入黄埔军校第六期就读。
从进入黄埔开始,戴笠就为校长蒋介石开展在学生中的情报收集工作,并表现出惊人的情报天赋,崭露头角,深得蒋校长的赏识和信任。
民国十七年,下野后的蒋介石东山再起,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并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
为避免被逼下野的悲剧重演,在经过连续几个夜晚的反躬自省后,蒋介石总结出下野的原因是由于自己在党内外耳目不明、手足无力所致。
因此决定起用忠实可靠、精明强干之人重组的情报机构,为自己开展特务政治服务。
拿定主意后,蒋介石便从自己的黄埔弟子中物色人选,重组了军委会情报机构秘密调查组。
戴笠自然是蒋介石眼中的不二人选,被纳入军委会秘密调查组,成为骨干人员。
从此,戴笠就算正式干上了名正言顺的情报和特务工作。
有一次,戴笠因公干路过郑州,在街头熙攘的人头中看见一面旗子: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老子留其名。
不禁心中一动,带人来到旗前,果见旗下坐着一人,须发皆白,细看正是当年指点自己往南的前清湖北举人李茂全。
李茂全正坐在卦摊后等主顾上门,却突见一帮大汉簇拥着一人前来,此人身材魁壮,颇有威严,却又含而不露,不动声色,便知是非常之人。
李茂全见此人面容沉郁,双目阴鸷,只顾盯着自己看,便手拈白须问道:“这位先生是看相还是算卦”
那人却不搭他言,对手下人一挥手道:“此为江湖骗子,收了他的卦摊,把人带回去”
李茂全大惊,苦口分辩,可那些人哪容他多说,七手八脚收了他的摊子,将他架起就走。
民国元年 第十四章 李老恩师
众人将李茂全强行架入一间酒楼,里面早已摆下两桌精致席筵。
除开两个小二在堂内伺候,楼内并无闲人,李茂全思忖道:“不知此人为何方神圣,如此排场威严”
那人大咧咧在上席首座坐下,示意手下人松开李茂全,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你可还记得我”
李茂全摇头道:“不识尊面。”
那人顿露失望之色,拍案喝道:“当初你说我有贵人之相,让我远离家乡和娘亲,往南方去方能发达,难道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虽声色俱厉,但李茂全乃久闯江湖之人,很快到也镇定下来,拈须笑道:“听阁下话音,似找老朽相看过吧。老朽行走江湖,靠看相算卦为生,多年来,不知看过多少红尘过客。
“若阁下在老朽卦摊前看过相或算过卦,实不足为奇,老朽虽对此并无记忆,但从阁下当今作派来看,似乎当年老朽所言并不为虚妄,阁下却何以如此忿恨呢”
一席话说得那人哑口无言,呆了半晌,方才道:“十几年前,在浙江某个小镇,你曾给一个落魄少年算卦。
“说他若终身呆在家乡,便不会有出头之日,只有往南方去才会有不可限量的前程,卦资一个大洋。没想到,如今你竟丝毫不记得了”
李茂全道:“老朽年迈,脑力衰退,也是人之常情嘛。我看阁下面目红润,天庭光亮,正是鸿运当头之时,何不专心于仕途前程,怎与老朽这风蚀残年之人斤斤相较呢”
那人却忽然起身,挥手屏退众人,然后将李茂全扶于席首坐下,纳头便拜,弄得李茂全一头雾水。
那人道:“因街上人多眼杂,故请先生至此,还望先生见谅。先生恐怕不记得我了,但在下对先生却时刻铭记在心。
“请先生再好好想想,我的名字还是先生所赐哩。我原名戴春望,先生说我命中缺水,故替我改名为戴笠,又取字为雨浓,可曾想起”
李茂全忙扶起戴笠,细观半晌,恍然道:“老朽有些印象了。未曾想当年的少年郎,已长成为如今的达官显贵了吧。”
戴笠执壶给李茂全斟酒,连敬了三杯,李茂全甚觉过意不去,口中连称不敢。
敬完酒,戴笠才在李茂全身边坐下,向他细述了当年从广州到上海遇见蒋介石之事。
听完他的经历,李茂全慨叹道:“看来阁下是遇上了明主啊,当珍惜这份天纵奇遇,好生为官为臣,但愿君臣相得,永不相负”
戴笠道:“学生也是这样想的。但如今纷纷乱世,为官为臣都殊为不易,尤其是象学生这种只为领袖所驱使之人,要想在复杂的党内党外斗争中站稳脚跟,实非易事。这几年来,我常感到学力不达,力不从心啊,还望先生助我”
李茂全见戴笠未经自己同意,就擅以学生自居,本已不悦,又见他说出想请自己入幕之意,更与自己心意相忤,不禁皱起眉头,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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