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幽篁小筑
韩诺惟这才如梦初醒,他愣愣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莫傲骨顿了顿:“韩孟昶是在三月十八日,娄烟是在三月二十日。”
韩诺惟心如黄莲,苦涩难言,现在已是十二月,自己竟然被瞒了这么久。他哑着喉咙问:“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莫傲骨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大概是五月。”
“他们是怎么……走的?”
莫傲骨握紧了交叉着的双手,轻声道:“据报道说,韩孟昶是袭警。”
韩诺惟大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爸连杀鸡都不会,这样的人会去袭警?这借口找的真是新颖。袭警成功了吗?”
莫傲骨答道:“死了个警察,还伤了一个。”
韩诺惟冷笑一声:“怎么袭击的?警察不配枪吗??”
莫傲骨说:“详情我也不清楚,报道只说,是汽车爆炸。似乎是韩孟昶约了警察谈话,说要自首,但是后来汽车爆炸,他与警察同归于尽,另一个警察没有上车,被炸断了腿。”
父亲的音容笑貌在韩诺惟的脑海里闪现,接着他胃里又是一阵翻滚。他强忍住难受,接着问道:“那我妈呢?”
莫傲骨踌躇了一下,斟酌着字句:“据说是知道韩孟昶出了事,接受不了,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韩诺惟忽地一下站起来,撞到了上铺的床板,他顾不得揉脑袋,“我二月份的时候,跟我爸通电话,我爸说她情况稳定,心态也很积极,就算我爸出了事,我妈也绝不会就这样撒手自杀!”
莫傲骨站起来,走到窗边。他望着窗外那一弯惨淡的月亮,“孩子,这并不难理解。在我看来,韩孟昶是死于不仁社之手,娄烟,恐怕也是。”
韩诺惟的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他强忍住想哭的冲动,但声音仍带着哭腔,“他们有本事,就冲我来!为什么要动我爸妈?”
莫傲骨没有回头,“但他们在你这里一无所获,只能从韩孟昶和娄烟身上动脑筋了。”
“可是我爸妈什么都不知道!”
莫傲骨回过头来,银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你觉得不仁社的人会替你考虑?”
韩诺惟大怒之下,冲到老人身边,“那么,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莫傲骨平静地说:“我本来可以一直瞒着你,不是吗?”
韩诺惟痛苦地垂下了头,他心里一阵凄凉,竟无法反驳老人。
莫傲骨沉下脸来:“不妨告诉你,我之前不让你上工,不告诉你这些消息,就是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韩诺惟猛地抬起头来:“我这样子怎么了?”
莫傲骨的一双金色眸子,愤恨得像要射出熊熊燃烧的火焰:“自你出生,父母和妹妹惨死,养父母被人迫害!你与亲人分离,不得相见,你的容貌被毁,恋人被夺,前途被断,你的一生,你的一切,都葬送在这群人手里,你却在这里自怨自艾,对影怜伤!!!”
莫傲骨跨步向前,一把揪起韩诺惟的衣襟,将他抵在窗子上:“若你身上真的流淌着我们汉诺威家族的血液,若你真的还算个男人,若你真的爱他们,那就出去报仇!报复每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让他们也尝尝骨肉分离、永失所爱、生不如死的滋味!”
韩诺惟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莫傲骨的话像一把刀子,刺中了他天性中的怯懦与脆弱。他抓住窗子上的铁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手冷的像一块冰,可他的心,却像是爆发的火山,沸腾翻滚。
万国侯传 第二十一章 离家百里
那天之后,韩诺惟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更卖力地锻炼身体,即使莫傲骨一再加大他锻炼的强度,他也毫无怨言。他更刻苦地背诵着各种外语词汇,就连和莫傲骨说话都时常交替使用几种外语。他不再抱怨,不再暴躁,外出放风的时候会主动跟其他犯人聊天,对狱警的态度也变得十分恭敬。管教分配给他的卫生工作,不管多脏多苦,他都做得格外认真,但凡他打扫过的地方,几乎都能称得上是纤尘不染。
这一切,莫傲骨都看在眼里,但他并不说什么。莫傲骨最近变得更忙了,几乎每天都要外出,而且经常带着一身酒味回来。
有一天晚上,莫傲骨回来后似乎有点醉意,与往常不太一样。他嘴里哼哼地唱着什么,韩诺惟躺在下铺,听出是一首英文歌。
“if-you-miss-the-train-i-am-on
you-will-know-that-i-am-gone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lord,i-am-one,lord,i-am-two
lord,i-am-three,lord,i-am-four
lord,i-am-500miles-away-from-home
not-a-shirt-on-my-back
not-a-penny-to-my-name
lord,i-can-not-go-back-home-this-a-way
this-a-way,this-a-way
this-a-way,this-a-way
lord,i-can-not-go-back-home-this-a-way……”
韩诺惟听着,心里竟然渐渐觉得凄苦起来,他轻声说道:
“倘若你错过了我搭的火车,
你就会明白再也见不到我,
只有百里外的汽笛,声声余波。
百里已过,百里已过,
只有百里外的汽笛,声声余波。
上帝,我离家百里,
上帝,我安身失所。
我饥寒交迫,我潦倒落拓,
上帝,我已去日无多。”
莫傲骨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在回味韩诺惟的翻译,片刻,他才说:“虽然翻译得不怎么靠谱,也算勉强达标。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韩诺惟答道:“我都行,看您想不想说了。”
莫傲骨笑了笑:“好,臭小子,算你狠。”他跳下来,坐到韩诺惟身边,神神秘秘地说:“我找到藏另一个坐标的地方了。”
韩诺惟猛然坐起来:“您怎么找到的?”
莫傲骨说:“这一年我天天早出晚归,你都没问过我去哪儿了。”
韩诺惟说:“不是去工厂么。”
莫傲骨摇摇头:“不是全都去工厂,其实,很多时候,我去的是孙丹邱的办公室。”
韩诺惟大吃一惊,他瞪着老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天干事带你走,是去找监狱长?”
莫傲骨嘿嘿地笑了:“以前我帮那干事把过脉,他有点肾虚,吃了我开的药后好了一些。然后不知道怎么给传到孙丹邱耳朵里了。”说着,他面露嘲讽之色:“想不到孙丹邱平时冠冕堂皇的样子,却在外边拈花惹草,给自己染上了不干净的病。孙丹邱的老婆刚生了孩子,他又不敢去医院看,最后就来找我咯。”
韩诺惟想到孙丹邱那副嘴脸,不由得好笑:“这不是活该嘛,前辈,别给他治。”
莫傲骨说:“你当我是华佗呢?这个病很难治,我也没把握一定治得好。不过,我也有办法缓解他一些症状。”
韩诺惟说:“那你给他治病,他就请你喝酒?”
莫傲骨笑了:“你倒是鼻子很灵。其实我也没喝几次,大多数时候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不然我跟他说,我就想给你治病,别无所求,你觉得他会信吗?”
韩诺惟眼睛一亮:“我猜,前辈您给他治疗的过程中,一定有让他休息吧。”
莫傲骨刮了一下韩诺惟的鼻子,得意地笑了:“嗯,我用的是中药煎服加针灸。针灸嘛,让他睡一会儿也是对他好。”
“他的办公室里没有监控吗?”韩诺惟担心地问。
莫傲骨答道:“你多虑了。我仔细观察过,办公大楼只有楼道和大厅里有摄像头,监狱长的办公室没有。你想啊,孙丹邱是阴阳关最高级别的官员了,所有的监控都是为了给他看的,他还给自己装监控干什么。”
韩诺惟听后还是有些担心:“前辈,您能确保万无一失吗?他要是发现自己的电脑被人动过了,那可就麻烦了。”
莫傲骨自信地说:“不用担心,我发现他很少用电脑,桌面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需要更新的东西也没有更新。这种人,我敢说,删掉他几个程序他都未必能发现。何况我每天都只敢用十五分钟,时间一长,就容易让孙丹邱起疑心了。”说到这里,莫傲骨撇撇嘴:“光开关机就要花五六分钟,慢得像蜗牛。说起来好歹是个监狱长,还用那么破的电脑。要不是他机器太慢,我也不至于花费将近一年的时间。”
韩诺惟这才放下心来:“那您查到的地方,在哪里?”
莫傲骨一脸兴奋:“在缅甸的曼德勒,有个叫泰茁的地方,泰茁的东阁区,从地图上看起来,跟你画的琥珀流淌纹非常像。”
韩诺惟开心极了,进监狱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件开心事。他振作起来:“那么接下来就看您的了,毕竟,您剩下的刑期比我短。依我看,您最好能争取减刑,早点出去。”
莫傲骨瞪大眼睛:“谁说我要减刑的?”
韩诺惟不明所以地看着老人:“您要陪我坐牢?”
莫傲骨轻轻敲了一下韩诺惟的脑袋:“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他起身去门口张望了一会,回到韩诺惟身边,一字一句地说:“要想抓紧时间,提高效率,咱们就得一起出去!”
韩诺惟张大了嘴巴,他看着莫傲骨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得结结巴巴吐出一句话:“您、您的意思是……越……越狱?”
莫傲骨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可是,前辈,您不是说过阴阳关像个铁桶,密不透风?”韩诺惟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莫傲骨叹了口气:“我说它密不透风,你就不敢越狱了?”他瞪大眼睛,“我在这里度日如年,你竟敢劝我放弃?”
韩诺惟摇摇头,“前辈,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莫傲骨不再理他,转身往上铺的边缘摸索了半天,拿出两个小东西来。他一手一个,小心翼翼地托着,韩诺惟想接过来看清楚点,莫傲骨却后退了一步:“别碰坏了,就这么看。”
韩诺惟只得伸长了脖子,那两件东西的中间有凹槽,凹槽的形状十分接近钥匙。他越看越觉得像钥匙模,只是材质看不明白,既像蜡烛,又像肥皂。他诧异地问:“前辈,您怎么弄到手的?”
莫傲骨得意洋洋地说:“我用旧肥皂做的。”
韩诺惟问:“您怎么知道钥匙长什么样子?”
莫傲骨的得意之情简直溢于言表:“我每天都注意看狱警开门和关门。狱警掏出钥匙的时候,我都专心地看,虽然每次时间很短,但是每看一次,我就记住一点钥匙边缘的细节,然后第二天再看的时候,再强化下记忆,就这样循环往复。等记得差不多了,就拿牙刷笔刻在肥皂上。虽然简陋了点,但也算个模具。”
韩诺惟看着两个小玩意,叹为观止:“您用了多长时间做完?”
莫傲骨说:“差不多七年。”
韩诺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早知道莫傲骨的毅力惊人,但怎么也没想到莫傲骨的怪癖竟是正事。七年时间重复做这一件事情,真不知道有几人能够办到。他看着钥匙模,终于轻声说:“前辈,您做这两个还是不够。”
莫傲骨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将两个宝贝钥匙模收好:“是的,至少要三把。一把开我们监室的门,一把开灰牢走道的门,一把开灰牢的大门。所以,从现在开始,每次放风,你都要仔细看那个开灰牢大门的狱警,看他的钥匙。光靠我一个人记,还是太慢了。”
韩诺惟听了,记在心里,他又想了一想,问道:“前辈,就算能做出钥匙,咱们也不可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吧?”
莫傲骨答道:“某种意义上说,是可以的。因为阴阳关特殊的管理方式对咱们有利。你有所不知,阴阳关采取的是一套半自治的管理方式,这样,他们能最大化地获取利益。”
“半自治?”
莫傲骨说:“就是某些区域由狱警管理,某些区域由犯人来管理。”
韩诺惟皱起眉头:“怎么可能呢?让犯人管犯人,那不得翻天了?”
莫傲骨摇摇头:“这恰恰是孙丹邱狡猾的地方。阴阳关的犯人有五六千,狱警数量却不多。他鼓励犯人之间相互监督、相互揭发,既可以离心犯人,使犯人之间不抱团闹事,又可以降低狱警的工作量。这样一来,就可以少雇些狱警了。毕竟,多一名狱警,他就要多发一份工资。而用犯人来管理的话,他根本不用发工资。简而言之,犯人就是他最好的免费劳动力。”
韩诺惟还是不太相信:“那他不怕犯人偷偷跑出去吗?”
莫傲骨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取出纸笔和墨锭,等墨水化开了,就开始在纸上画监狱的地形图。画好后,他将纸递给韩诺惟:“你看这阴阳关的设计,一进大门就是狱警的备勤房区和监狱办公大楼,然后是仓库和监狱超市,接下来是放风广场和食堂,食堂的后面是普通监舍的两栋楼,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普牢。普牢正对着的是监狱工厂,监狱工厂背面的这栋楼就是灰牢。一条主干道贯穿始终,犯人要是想出去,就必须要穿过食堂和超市、以及办公楼。如果犯人是灰牢的,甚至还得经过人多眼杂的监狱工厂。如果是你,你怎么出去?”
韩诺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不到办法出去。”
莫傲骨说:“而且,孙丹邱这老狐狸精着呢。你看这地图,他安排的刚好是穿针式的管理:办公区是狱警管的,超市和仓库区是犯人管的,放风广场和食堂区又是狱警管的,监狱工厂和普牢是犯人管的,灰牢又是狱警管的。这样,无论哪个区出了问题,都不可能越过相邻的区域。”
韩诺惟问道:“监狱工厂我听说是一个叫高执的犯人在管事?”
莫傲骨点点头:“我告诉你,其实这诺大的阴阳关,只要掌握了三个犯人,再有了钥匙,就能出去。这三个人,分别是管工厂的高执,管超市的邵讼,管普牢的伍晨。”
韩诺惟“咦”了一声。
莫傲骨好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瞧不起伍晨,我也瞧不起他。不过,他确实是普牢的头儿。”
“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伍晨跟高执不是一个级别的啊。”韩诺惟说。
莫傲骨笑了起来:“那当然,伍晨跟高执比起来,最多算个流氓。高执在进来前,是韩城数一数二的黑社会老大,出入都有带枪的小弟跟着呢。另外,估计你也听说了,伍晨其实巴结着高执,假如哪天高执心情不好,弄死伍晨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难怪高执能得到监狱工厂的管理权。”韩诺惟喃喃地说,“那邵讼呢?我怎么好像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莫傲骨答道:“你见不到他是正常的,因为他大半时间都不在坐牢。他能有这种特权,主要是因为他跟孙丹邱沾一点亲戚关系。加上邵讼一进来就得了个美尼尔氏综合症,真假不知,总之他就因为这个病,有不少特权。此外,他在进来前就是做供销生意的,路子也广,能用更低的进价拿到商品,再高价卖出去——你也知道,监狱超市里边的东西,全都贵的吓人,监狱得了他很多好处,自然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诺惟看着那张监狱地形的草图,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前辈,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要和这三个人搞好关系,然后,通过他们离开阴阳关?”
莫傲骨说:“我们不用拉拢三个人。我原本是计划从普牢走的,但是,现在看来,伍晨是个真小人,根本不可靠。加上他被你我都打过,必定记恨在心。我们放弃普牢的路线,从监狱工厂那条路出去。”
韩诺惟看莫傲骨说得那么轻松,倒有点发愁:“就算不用管伍晨,高执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人。邵讼恐怕也是个滑头,怎么拉拢?”
莫傲骨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
万国侯传 第二十二章 突然袭击
时间飞速流逝,一晃眼,韩诺惟入狱已经三年。俞镜泊自三年前那次会面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反而让韩诺惟放下心来。因为,假如俞镜泊真的是不仁社的人,不可能就此罢手。
他和莫傲骨讨论过俞镜泊,两人的看法差不多。莫傲骨甚至认为,俞镜泊就是纯粹想敲诈,有可能他卖掉了第一块琥珀,收益不菲,然后就想从韩诺惟手里弄到更多。
对俞镜泊来说,韩诺惟只是个被判重刑、无力回天的犯人,即使韩诺惟向狱警告发他,狱警也绝不会当一回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不幸的人在苦苦的煎熬中过着一种还算平静的生活。韩诺惟对于图形的记忆力确实不错,在他的帮助下,莫傲骨又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终于做出了第三把钥匙的模具。
然而,这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2007年3月,普通的一天。
放风时间,犯人们懒洋洋地在广场上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踱着步,更多的人,则跑去运动、或者下棋。
韩诺惟既没有参与运动,也没有跑去下棋,而是蹲在地上看着甲虫发着呆。
钥匙终于快做出来了,虽然莫傲骨还没有向自己透露邵讼和高执的动静,但他坚信老人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些难题。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虽然他一直非常厌恶监狱,但一想到离开,心里却涌现了一种奇怪的复杂的情绪,对自由的向往,和对未知新生活的莫名恐惧,交替在他脑海中浮现。
想到这儿,韩诺惟不由得有些感慨,在阴阳关呆了四年,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里。他抬起头,看见一些喜欢运动的犯人,聚在广场角落的篮球架下投篮,不时传来笑骂的声音。另一些没法玩球的人,则凑到了老旧的单双杠附近,那里都是一些固定的、过时的健身器材,韩诺惟很怀疑这些器材能不能承受住莫傲骨的体重。
他又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篮球赛,不由得笑了起来。监狱里的篮球赛,毫无规则可言。有几个人还懂得挡拆,但是更多的人连“走步”的概念都搞不懂,就开始指责对方,闹哄哄地乱作一团。
而即使是规则如此混乱的篮球赛,犯人们仍然兴冲冲地分成了两拨,各自支持自己看好的一方。甚至还有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红领巾一样的东西缠在头上,像个小队长似的,带头喊着加油。
与这个“运动角”相对应的,是一个安静的小天地。十来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犯人,两两一组,下着象棋。在下棋人的后面,自然少不了“歪脖子树”一样的看棋人,不过,这群人都很安静,只有在“将军”的时候,会爆发出一阵阵笑声,以及败者失落的抱怨声。
甲虫钻入地下了,韩诺惟伸了个懒腰,慢慢站起来。
华昌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哥们,我有件事求你。”他抓住韩诺惟的手臂,神色凝重。
韩诺惟现在已经不那么反感华昌了,但仍保持着警惕:“你先说,什么事?”
华昌往周围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迅速掏出手机塞到韩诺惟手里。韩诺惟看到是手机,立刻还给了他:“我用不着了。”他想起和父亲的最后一次通话,心里一阵难受。
华昌又将手机推了回来,他握紧韩诺惟的手,恳切地说:“我不是借给你,是求你替我保管一段时间。”
“保管?”韩诺惟狐疑地问,“你不用手机赚钱了?”
华昌摇摇头:“我现在不敢了。”
“怎么了?”韩诺惟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华昌在普牢,多半是被伍晨盯上了。“是伍晨吧?”
华昌咬住嘴唇,下巴绷得紧紧的。
“他敲诈你?”
“你别问了,总之我现在不能再拿着手机了,可这手机我也不能丢。”华昌苦涩地说,“这是我女朋友之前来看我的时候,偷偷给我带的。”
他顿了顿,“我俩分手了,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韩诺惟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我认识你四年了,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也算有点缘分吧。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我还是拿你当哥们。手机不是什么新款的,也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这里的人我信不过,想来想去,就来找你了。”华昌说话的语气十分低落。“求你了,帮我先藏着。”
韩诺惟看着对方略显无奈的神情,有些不忍心拒绝。他想了想:“好吧。”
华昌开心地笑了:“你可算不拿我当外人了。”他拍拍韩诺惟的肩膀,“明天我给你充电器,手机里还有些话费,你想用就随便用,不收你钱。”
韩诺惟苦笑了一声:“那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等那死胖子不盯着我了,你再还我吧。”华昌说着,又补了一句,“你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华昌又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韩诺惟将手机塞进裤兜,准备回去的时候,万裕又慌慌张张地朝他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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