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炽之七州卦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问冷
宗伯和袁淳厚各自落座,“说起洛阳这事,需要一番商议,今夜洪荒便不要赶回去了,我与袁天师一等还要好好研究。”袁淳厚随即安排了下人引得洪荒去休息。
“依大师所见,是天灾还是人祸”袁淳厚询问。
宗伯捋了捋胡须竟笑了一声,着实奇异。“是天灾,想必你早就算出其间的端倪了。”
这一句打破了袁淳厚心里的盘算,本想着从堪舆大师口中挖出点什么,这么看来他还是不肯出山,只得靠自己手中的技艺资本。袁淳厚不紧不慢,收起轻松的神态,转而放低声音。“天灾不过是人祸的预兆,洛阳之象是在警示朝廷,北方有变呀”
“你是说逆反之事蠢蠢欲动天师言之过早,这不过是简单的天象之卦,与边塞纷争并无瓜葛嘛”宗伯小心劝慰,一再刻意压制北方之事被提及。
“前几日,宰相觐见圣上说是那安禄山有反叛之心,圣上一口否决,如今只得静观其变,纸是包不住火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记得那些圣上派去的眼线吗那些被贿赂的阉党回来说尽安贼好话,都是做戏给朝廷看的。”袁淳厚一语道破。
“如此看来,安党莫不是真有不臣之心,可你我这边毕竟是借助风水之术,观天象问星辰,不能足以说服圣上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寻求太子处。”宗伯明知道太子谨言慎行,即便闻知此番,也不会轻举妄动,闹不出什么事端,任袁淳厚去折腾禀报也是徒劳。
“钦天监一定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袁淳厚声音极小,语气坚定。
次日一早,洪荒便携了回信赶回洛阳。
匿冥看着回信,并不言语。
“师父不让我直禀圣上。”魏卜幽幽一语。
“以往宫内外各一封,此番却只有宫外收信,怎么,你想进宫面圣,既然你都知道师父是这态度为何多此一举”
“我是想印证一下我的推理,如今看来师父真是对东都此般决绝,政治纷争就要搭上一个城的百姓如今朝中安党与宰相敌对在明,太子和宰相纷争在暗,乱作一团有人就盼着坐山观虎”
“谁坐收渔翁之利”匿冥不解。
“目前来看,真要打起来,遭殃的是百姓,受损的是圣上,受惠之人恐怕还不在明里呀”
“你是说,这里边有一个幕后黑手。”
“师父早已不是你我看到的这般仁人志士,我在大是大非面前只能不孝不可不忠。”
“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未可知,只是你不要负累了自己”
“既然他不力挽狂澜,我只好把这事捅到圣上那里”魏卜重叹一声。
匿冥面无表情,望向窗外陷入沉思,看来魏卜京师一行势在必行,不知此行是福是祸,如今是能拖一天算一天,能守在他身边过的时日才是人生。
这一日,袁淳厚拜请太子李亨。
太子这二年并无太多动静,经历了“韦坚”和“杜有林”两次政治案件以及婚变,他与前任宰相李林甫的恶斗险象环生,也使得他的处境更加艰难,行事谨小慎微。自杨国忠推倒李林甫,取而代之后,他们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
在这期间,袁淳厚自然是站在太子这一方,虽说这位才略平平的太子并不出众,但圣上对他的期望并未消减。当年,一日废三子让这个年迈昏聩的老皇帝受挫不少,如今他虽不给予这个儿子任何政治许诺,却也感慨于他的忍辱负重。
“太子殿下,此番观星偶得一事,不得不报”袁淳厚跪拜太子。
“天师,但说无妨。”太子一直非常信赖袁淳厚。
“东都怕有大灾,臣甚是惶恐。”袁淳厚形状紧张,着实忐忑。
“此话当真”太子也是愁眉不展。他也是贤明之人苦于没有雄才伟略又常年被宰相打压,无法为民请愿。
“此等大事,臣下怎敢诳语这大灾依天象来看,再有半载就不得不现,于是臣第一时间前来拜见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有所定夺。”
“前日,高力士说父皇年底正要召见安禄山,此事一过,我才可斟酌上报,你也知道这些日子宰相在父皇耳边吹了不少风,我正为赋税一事与之暗斗,你来的正好帮我出出主意。”与旱涝天灾相比,当然边关要塞更为紧迫,太子着实以为这次只是一般小灾小难,随手就给他指派了别的差事。
另外太子是盘算是,宰相那边又开始新的一轮打击安禄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可此时惊扰圣上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如果让宰相抓了自己什么把柄,这个时机恐怕不妙,这事只能暂缓一阵。
“是。”袁淳厚不再言语。
袁府内,静的可怕。
宗伯悠闲喝茶,与另一位府上谋士余玺谈到了当朝逸事。说是圣上这位贵妃杨玉环盛宠而娇,圣上越发荒淫,专门设了一个机构叫“花鸟使”,负责去民间搜罗美女,充沛后宫,贵妃为此还打翻了醋坛子实在荒唐。
聊到那位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余玺便道:“这位集圣恩荣宠于一身的痴胖奸臣,范阳城的雄武城,防御外敌恐怕是个幌子吧,谁知道是不是防御大唐的呢”
“余玺君,这话可有何依据”
“依据大堂之上有何人不知那是一棵长刺,只是圣上视而不见罢了。这位节度使所辖地区民不聊生,百姓需得每月进献骆驼驴子,怨声载道。”
“还真是个祸害”宗伯违心应和,再无接话,其实这些他早已知晓,今日一话不过是印证一下朝中风声,看来时局动荡岌岌可危的势态可是他企及许久的。
袁淳厚进府以后,便匆匆找来宗伯讨论,宗伯并没太多话,仿佛一切在他的控制之中。
“宗伯大师,如果太子不便进言,东都的灾事我们作何打算假若年过再议,误了防灾只怕责任重大,我这个钦天监可是担待不起呀”
“天师莫慌,我还有一计,你可以在年关之际,趁节庆之事将一年来的风调雨顺承报圣上,令许他未来喜乐安康,顺利渡劫,待夏秋灾事一破,你即可借由流星之象将其责推至北部叛乱所致。”
这主意出的就是个连环拖延,宗伯的敷衍之意自不必说,可笑的是毫无主意四处碰灰的钦天监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采使。
“此计可施如若那时没有叛乱之事,我该如何”
“那便更好,叛事可以触怒天神激起天灾;天灾亦可先行预示叛乱祸至不日,天师莫要忘记你可是堪舆之士,话还不是由着你说,钦天监三个字就是你的免死牌”
“妙哉妙哉宗伯不愧大师也。”这时候袁淳厚只想大事化小,不求立功但求无过。
当晚回到房中,宗伯忆起往事不禁潸然。那时他们年方韶华,彼此倾慕,终身暗定。谁知“花鸟使”的到访如晴空霹雳,至此,宗伯再见如絮姑娘便是在梦里了。
楚如絮被强迫入宫时只有二十岁,一晃三十年,宗伯都花甲年纪了。最好的时光用来守望与等待,她嫁与君王,他此生不问红尘,成了君王芸芸臣子中的一员。再没有机会见面,这些年他千方百计在两都安身立命就为再见她一面,而今楚如絮因为出身平平加之性情刚烈,不委身迎合,年过半百也就还只是个昭义。
灯下炽之七州卦事 柒:在生匿名 辞世魏氏
说起魏卜和匿冥的情谊还要从拜师前讲起,“生死异姓”的故事并不传奇,他们之间就有这样一个“换名”的约定。十一二岁的孩子本应无忧无虑,苦命的匿冥那时只是浪迹市井的野孩子,他的父母在灾荒年头逃荒来洛阳城的路上双双饿死,就剩下他一人孤苦无依。魏卜那时刚被宗伯选中,收在门下。
那一日,魏卜遵照师命将一个包袱送入城南郊坞檀寺,看那包袱形状像是几个书本的样子。那时候魏卜刚有了稳定住处,总算不用风吹雨淋,对师父的再造之恩感激涕零。师父只道,“一定亲手交予老方丈,如果路上有人问起,不要理会,万万不得被人查看。”
说到宗伯的这位佛门之友可是个神秘的奇人,自他天宝元年出任朝廷秘密机构丽竞门无良卫一职起,直到魏卜接任他这期间他与老方丈书信甚密。就算这几年他隐退后又悄然入仕,都没有断了和老方丈的往来,宗伯还一度为洛阳灾事是否会波及于他而甚是担忧。
再说魏卜到了寺内,一切按照师父的交代办妥,好在并没有什么陌生人生出事端,他一路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正当他转身走出方丈的暖阁返回之际,还没待关门只闻,“什么人”接着老方丈从案榻后方的半窗里揪出一个人。
魏卜见这架势,也不便告辞而去便上前一探。那人和自己年纪相仿,破衣烂衫,灰头土脸,一看就是难民模样,说是个乞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什么人”老方丈厉声问道,这话也问的滑稽,他这个形象还能是什么人呢
没待那小乞丐开口,魏卜诺诺地说:“方丈,我看这就是个饿极了的小叫花子,你还是给他吃点东西再问话吧,我看他快晕倒了”
话还没说完,一缕渴望的眼神飘散过来,望向魏卜。即便在佛门净土,那孩子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人愿为自己开脱,自己何德何能,从来到这人世间,就受尽磨砺,嘲讽白眼更比比皆是,所有的苦难和不堪像是梦魇捆绑着他,还能苟延残喘在他小小的内心看来,就是上辈子的罪孽还没有还完。
“吃的东西佛寺清修静雅之地,怎容这般杂人惊扰,况且他行色不端,偷偷在背后看我书录,我定是要查他个明白”老方丈火冒三丈,可想而知这宗伯送来的书籍定是至关重要,走不得半点风声。
魏卜能赢得宗伯大师的青睐,他的聪慧机灵自不必说。他眼珠一转,“方丈,我是和他一同到访的,我是宗伯大师的弟子,他既然一同送信就是我们府上的人,宗伯大师的谨慎自不必说,我们又怎会偷窥师父赠予方丈的书籍,我这就携了他下山严加看管,定当下不为例。”
老方丈见宗伯派这个小子送包裹,自然是对他信任颇深,听罢他一番说辞,也怕随意处罚宗伯府上的人实为不妥,便也就顺势回复,“贵府向来注重礼义廉耻,个个都仪表堂堂,这位小君郎怎落得如此这般狼狈”
“哦,方丈有所不不知,师父最善育人之道,这般状况一是师父想从小磨砺弟子耐劳意志,二是他生性顽皮,乡野出身,仪表不顾了。”魏卜几乎要被自己信口胡诌的本事折服。
老方丈斜了眼小乞丐,便也就信了他。
就这样,魏卜解了匿冥的围,两个人欢欢喜喜地下了山,半山腰还偷了老方丈园子的桃子,主意自然是匿冥出的,边吃边聊喜不自胜。
“你姓甚名啥”魏卜见这男孩不善言语,先开了口。
“匿冥。”继续啃着桃子,确实饿坏了。
“匿,有这姓氏”
“我没有姓,我并非耶娘亲生,一直以来就是有名无姓。”
“原来是这样,好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去。”
“我耶娘都死了,我不是这里人,没有地方可去。”大眼睛一脸的无辜。
“别难过,我和你一样的,我也是自己一个人。”迟疑了片刻,“这样吧,我去求了师父,你来给我做师弟可好”魏卜也不是有十足把握,他知道师父收徒标准极高,但实在不忍心把他就这样丢在大街上。
“好。”匿冥想,这辈子他就是对我最好的人,跟着他,我就不怕挨人家欺负了。
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利害关系,他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玩,也从不违心地说假话,喜怒溢于言表。
那日,魏卜让匿冥于街边米铺巷口等着自己,说是去求了师父便回来找他。
宗伯大师听了魏卜的叙述并不为其动容,只道,“那书的内容有否被他看了去”
“师父他是乡下的穷苦孩子,哪识得字自然是看不明白的,况且他真的只为了一个馒头而已,我看他面容清秀,手指修长,也着实是个机灵的模样,便前来引荐。”魏卜说尽了好话,想着师父也是心善之人,自然是不会见死不救,魏卜巴巴地等待准许。
可宗伯并未给予他想要的答复,只道这事容他考虑一番。这一考虑就过去了半个月,半月间,两个孩子并未断了往来,匿冥就睡在城郊的破庙,还好不是三九严寒天气,盛夏虽热却也不会闹出人命来。三餐吃食都是魏卜偷偷溜出来供给他的,要是说两个素味平生的人何以如此挂系,怕就是源于这同命相连的苦楚出身吧
“你且踏实等我,总有一日,我说服师父收了你回去。”魏卜怕匿冥有所顾忌轻声安慰。
要说匿冥不是感恩之人却也未见得,但在那样一个年纪,那样一个处境里。说他心升怨念,怨宗伯不收。他没有,因为痛失一切的他知道自己本就不配,又谈何怨恨别人的不施但若讲到小男子汉的自尊,以及劳烦魏卜多日,内心纠结矛盾也是言过其实了,十来岁的孩子逃荒在外只管吃饱了,有地方睡。他不排斥魏卜救济自己,他也没有想过太多涌泉相报的事,他只是不想就这么死了,活着就好,活着就有盼头。
“谢谢你”这是匿冥这么久来说出的第一声感谢,说完之后又是默不作声,卑微怯懦的性格让他显得更加可怜。
“没事,我正想多个兄弟,有你做伴我很开心。”魏卜把纸包裹着的食物塞了过去。
宗伯嘴上不说,早就察觉出这小子的秘密。时间转眼来到三个月以后,天也有些变凉,魏卜又打起了游说师父的主意,准备借上次习文被夸的引子让师父点了头。宗伯其实并没有刻意刁难,只是门有门规家有家法,看着两个人情同手足也着实不想爱徒心伤,于是道,“既然想进这个门,怎么连人影也没见到”
“来了,来了,师父他早就跪在门外了。”魏卜匆匆跑去迎着匿冥。
“你就叫匿冥”宗伯看了眼这个英气逼人的男孩,虽然粗布衣裳,也不难看出身段标致,骨骼出奇,一副练武的好架子。
“是”匿冥低着头不敢多看。
“既然你是魏卜的弟弟,以后就跟着他识字吧,可有一样,你不能学习风水卦象之术。正所谓:他不习武,你不堪舆。”
“是”自小就成了规矩,魏卜不武术,匿冥远风水。
魏卜并排守在匿冥一旁,推他一推,小声嘀咕,“还不叫师父”
“师父。”匿冥不敢直视。
就这样波折近半载才进了门,两个人的感情也真如亲兄弟般,有时更甚于亲兄弟。
关于“生死异姓”之事,也是那年冬季,他二人被师父差去京师办事,途中遇了盗匪,两个人为了让对方逃命,分别受伤,虽说性命无碍也着实吓得不轻,那会的功夫还不成什么气候,从京师回来,私底下二人便约定,生用自己的名,死用对方的姓,也就是墓碑刻上对方的名字,以此来延续这种一见如故,再见相惜的缘分。
灯下炽之七州卦事 捌:祸不单行 魏卜失踪
“一行书不读,身封万户侯”这是对安禄山的夸赞,更是对李唐江山的嘲讽。
这年正月,安禄山进宫拜见圣上,哭诉自己的忠贞,控诉宰相杨国忠的诽谤。尔后就求得了左仆射的高官,当月又求得闲厩使,陇右群牧等度使。圣上对其恩宠有加,三月,安禄山才出长安,过潼关,返范阳。
袁淳厚期间听了宗伯之言,年初把气象差事如实照办,圣上大悦。一切如旧,仿佛都在静待洛阳之变。
可关于洛阳天象之事魏卜却另有打算,师父的蹊跷行径所为何事他不得而知,但此番推诿绝非正常,他了解师父并非薄情之人,放着万千百姓不管,入仕为谋又是为何如今,他真是想不透其间的缘由,不禁慨叹。
“你是打算再卜一卦,难道你担心这其中还有什么差池”匿冥关切到。
“早了六月,最迟七八,我这一卦不是怀疑自己对来年洛阳的论断,只是为了觐见,引起圣上重视罢了,这两月之所以没有动身,是想看师父是不是真的就不管了,如今看来真不该犹豫不决,东都数以万计条性命,岌岌可危,难道就不足以让我拼死一搏”魏卜的忠肝义胆与生俱来。
匿冥太了解他的脾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只有向前,哪有退后的道理。“只是你答应我一条,这次进京面圣,我与你一道同行。”
“你留下来照顾家里,我这次秘密前往,是不打算通知师父了,你也知道他如今身居袁府,不论当年如何,今日毕竟依附于袁天师,此事他们既已做了推诿,必也是明白其中的厉害,我并不愿任何人牵连其间。这一次如果圣上积极抗灾,了了我这桩心事,我便请辞脱身,陪你一路云游八方,去你向往的陇右沙海,天地为席,四海为家。”
如果不是后边这句承诺,匿冥不会一时语噻,沉寂在畅想里。他也明白想脱离丽竞门谈何容易,但哪怕万里有一圣上念及魏卜预测灾事有功,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的。“那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在洛阳等你回来,万事不可逞强,随机应变。”
“这个你放心,我明日便出发,估计这段时间雷雨频频,你们多加防范。”魏卜嘱咐一番。
“师父他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匿冥突兀地问。
“这其中的蹊跷我尚且不得而知,但我相信他还是顾及你我的。”他轻拍了匿冥的肩,但求他安心。
“魏卜,我有一物想要赠你。”匿冥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他觉得它可以给魏卜带来好运,又或者冥冥中天意使然,他打断了他的思路。
“为何送礼你我之间不必这些,莫非是还我人情,礼尚往来”
“自然不是还那一弩之情。”匿冥少有的孩子般口吻,仿佛他不收自己就要耍赖了。
匿冥想就算他要进京面圣,也必须带着这知更鸟,这鸟声音婉转清丽,每天最早出现。只要身上携了特制香料锦包,不出三日它便随身跟随。魏卜摇摇头,竟笑出了声,“我会保证它的安危”便开始斟酌面圣事宜去了。
南熏殿内。
“臣丽竞门无良卫魏卜叩见圣上。”魏卜单膝跪地,毕恭毕敬。
圣上依榻而座,眼光迷离,扫了一眼殿下之人,咳了一声。这时,高力士察言观色,高声回,“何事禀报,速速道来。”
“回禀圣上,关于赤金坛一案,洛阳境内已清除干净,此外东都周边山区匪患相关情报也已记录在案。还有一事,臣一直受职于洛阳,近日东都天象反常,便毛遂自荐占卜一方之安,以求大唐盛世不断,康安万年。”魏卜心知这话一出,龙颜定当不悦。
“混账天象之事也是尔等身份所能企及的”圣上大怒,我堂堂天朝太史局人才济济,还要你这毛头小子前来胡诌,各司其职暂且不说,你又有何本事出此狂言。
“回禀圣上,微臣怎敢狂言,只是身在东都对其细微异常了然于心,臣知圣上英明神武,太史局众贤良能力不凡,只这异象是来京前三日内之事,臣火速进京,也是想为圣上分忧,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魏卜再一次跪于殿中。
他知道,圣上不允许钦天监以外的人触碰堪舆之术,自己这次触目天威避之不及,但如果不借助自己丽竞门的身份直面圣上,恐怕朝廷内没有人愿意蹚浑水,洛阳一城安危记挂何处只有自己把这事挑出来,逼得太史局接手,再把太史局的责任清干净,借由其权威论断,圣上方能引起重视。
这样一来,袁淳厚和师父只管开坛祭天,论道风水,圣上并不会把这事不满推于他们身上,至于自己直不直接参与星象推算和后期的救灾等等,都已不再重要。这就是魏卜舍身挽救东都的计划,他算尽所有就是没有如实交代匿冥,因为他知道那一城的性命比个人的幸福来的重要。
那一日以后,魏卜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洛阳城,知更鸟便也下落不明。有人说他被下了大狱,监禁终生;有人说他被秘密处决,因为泄露天机,揣测圣意;也有人说他被发配边塞,革职流放。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查办和审判,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袁府这几日门庭如市,一拨又一拨的太史局官员前来拜见。
“袁天师,后日便是开坛之日,这次圣上如此重视洛阳天象,对我等而言可是个绝好的表现时机。”同僚吕颂辞一脸奉承。
“颂辞君尽管办好差事,其他的圣上自有定夺。”
“说起此次洛阳之事,朝中都说是袁天师法术超群,未雨绸缪,个个都五体投地。”
“仰仗皇恩,在下也不过谨守本分而已。”袁淳厚若与所思。
“但据在下了解,洛阳一年内无灾无难是年初大人所测,如今为何这般反其道而为之想必其间定有玄机。”吕颂辞问到了点子上。
袁淳厚思绪乱窜,回到匿冥面圣那一日下午。
他们一行人被匆匆召进兴庆殿内,不明所以的惶恐状,因为完全不知魏卜之言,没有做任何准备,只待圣上示下。
“袁淳厚,洛阳天象如何”圣上直奔主题。
袁淳厚也是聪明之人,既然圣上如此问来定是中有蹊跷,况且他也明白今夏秋灾事不免,于是回到:“回禀圣上,年初观天一派祥和之象,谁知近日受陨石磁力之气,有所动荡”
圣上虽浑噩年老,但并不痴邪,“近几日之事”
“三五天而已,臣早已拟好奏折,预备上奏圣上”
高力士不待圣上示意,匆匆下了台级,将奏折双手拖起奉于玄宗。
圣上扫过之后,“明日起,太史局筹办设坛祭天,东都天象一事着重勘测,如有灾事立即禀报。”
“是圣上英明”太史局一行人匆匆受命,撤出兴庆殿。
那日夜里,宗伯食不下咽。
“此事,突得魏卜秘密行动,一来救了洛阳城,二来为我们安全脱身铺路。之前我二人也想好了退路,却不及此般妥善踏实,只可惜害得他搭上了自己。”袁淳厚哀默低首,“宗伯大师,依你看,他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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