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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芳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他张了张嘴,噎了一下,立时就陪出一个笑来,道“我姓谢,在衙门里头当差,此回是有事来寻裴继安,不知姑娘贵姓”

    一面说,一面还反客为主,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了下去,又指着对面空位道“姑娘坐下说。”

    殷勤得很。

    只是他话刚落音,就见得那女子并不理会自己,而是转头叫了一声“三哥”。

    声音婉转,还拖着一点尾音,叫得他心都随着一蹿一蹿的。

    “此处有一位谢差官,说是有事来寻你。”

    那女子对“三哥”道,说完之后,也不多留,只同他行了个半礼,复又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谢图只顾着盯那女子背影,只觉得铅浓度和,虽然称不上曼妙,不过只要好好回家养上两三年,等长大了,必定是好滋味。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一看,却见门口处站着[书连]一人,一言不发,眼神冷冷地看着自己,仿佛里头含了淬冰的刀子一般。

    ——正是裴继安。

    谢图打了个寒颤,连忙讪讪道“裴继安,你回来了我正有事来找你。”

    口中说着,却又忍不住又瞥了外头那女子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却不知那姑娘叫什么,又是个什么来历”

    裴继安往前头走了两步,正好将大门堵了,冷声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事”

    谢图下意识地就觉得这话不能继续问下去,不过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就算这裴继安不说,自己迟早也有法子打听得到。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婚配
    “是那公使库印书的事情。”谢图陪笑,“也不知怎的,州中忽然看上了《杜工部集》的雕版,叫这两日就送过去,只你自家管过,自然也知道,雕版没了,怎的印书彭知县就叫我来过来寻你,喊你去同那杨如筠说一声,请他再帮着抄一回。”

    父亲叫来寻裴继安,还叫他低声下气求情,却不代表谢图一定会听。

    他从前对这裴继安明里暗里,不知下过多少绊子,交手多回。

    父亲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总以为那是个好人,却不如自己这个同龄人眼明耳利,不知道裴继安面上看着好似十分大气,其实小心眼得很,便是自己认了错,也未必能得帮助,既如此,何苦要丢这个脸

    倒不如假借知县彭莽的名义。

    知县叫你帮忙,你总不可能拒绝了罢

    反正这对方正被修圩田的事情锁在这荆山边上,也不可能去找彭莽求证,便是去了,也可以有话说。

    ——都是为衙门办事,为知县办事,你裴继安既然能找第一回,难道就不能找第二回了

    须要知道这公使库得银,彭知县可也能占到好大便宜,白捡的银钱,他就不信对方会不心动,会不站在自己这一头!

    谢图说完之后,还又补了一句,道“也不叫那杨如筠白写,我来时已是有了准备,翻看过公使库当日账册——上回衙门给他送了十金的润笔,今次我做主翻一倍,给二十金,当做答谢!”

    又叹道“也不是不知道这一位难请,只是到底是从衙门账上走,若是走得多了,少不得要被监司稽查,你是做过的,也不消我多做解释就知道。”

    裴继安原本就已经十分不悦,听得这话,简直要气笑了。

    这样的口,谢图居然也敢开。

    旧账没算完,这是又来添新账了

    这一两年间的事情且不去管,只说最近几个月,此人为了差事,三番两次挑衅自己,不过看在其父谢善的面子上,才没去搭理,月前他再抢公使库的时候,两边早已撕破脸,还同谢处耘对骂过一回,不想今日居然还有脸再过来说这样的话。

    外头人捧了千金去寻杨如筠抄几十个字的屏风,对方也未曾答应过,这一位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给个二十金,就能支使得动这样一位名声斐然的大家

    “上回去请杨先生抄书,润笔是其次,其实最要紧是看在沈官人的面子上,一是他想要帮着照料沈家后人,二是此书未曾面世,他想要当先得见,才肯答应。”他淡淡道,“裴家与杨家素无往来,恕我无能为力了。”

    裴继安站在门内两三步的地方,也不进去,反倒往外退了一步,道“衙门里头事情多,我也不多留谢兄,请回吧。”

    谢图原本以为搬出彭莽,裴继安至少要多顾及几分,谁成想对方会是这般反应,一时有些慌了神。

    他正要继续说话,对面裴继安却是忽然朝外头招了招手,叫了一声“张属”。

    果然张属应声而入,问道“官人找我何事”

    裴继安便吩咐道“谢图头一回来,怕是不识路,你送他出去。”

    语毕,他连头也不回,已是当先走了。

    谢图气得七窍生烟,举步追得上去,恶狠狠张口嚷一声“裴继安!”,正要说话,却发觉右前方的厢房房门大开,里面七八个正在拨算盘的人一齐抬头看向自己,当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他到底在县衙多年,也要脸面,连忙住了嘴。

    张属这才几步赶了上来,一面把他往外引,一面笑道“这边走,这边走。”

    他虽然极力遮掩,可那做出来的样子,就同撵狗赶鸡鸭似的。

    谢图十分丢脸,不好在众人面前闹大,只好在心中重重记了一笔。

    他“哼”了一声,把脸往左边半躲着,却正好见得对面厢房里坐着的三个人。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房中的全是女子,其中两个坐在前头,看上去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可被挡在最后头的那一个,肤白胜雪,不知是不是听得外头声响,抬头看了一眼。

    ——眸光如水,正是恰才那一个美人。

    这莫不是在看自己

    谢图脚下不由自主地就慢了一步,转身想要朝向里头走。

    张属见势不对,却是立时就往前拦了一下,匆匆几步挡着,还顺手将门关了,笑道“男女有别,还是莫要乱走的好。”

    眼见外头人人都瞧着自己,谢图便把那气咽了回去,只得老实被送出门,沿路还不住打听,只张属在衙门日久,浑身滑不留手,愣是什么都没说,叫他悻悻不已。

    一回得县衙,谢图就想要去找彭莽告刁状,只是回得晚,彭莽早已下了衙,回家去了。

    谢图转而去寻父亲谢善,把裴继安推脱的话一学,忿然道“爹,你总说那裴继安有胸怀——这便是你说的胸怀!他还推说什么杨如筠乃是因为沈官人的缘故……”

    将白日里的事情掐头去尾一说。

    谢善劝儿子道“人善借势,他眼下正在势头上,你是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况且他那话里未必不是真的,那‘沈官人’多半说的是沈轻云,他从前在朝中多有善缘,听闻有个女儿正借住在裴家,公使库那本《杜工部集》就是那沈家姑娘拿出来的……”

    谢图一下子就想到在荆山脚下见的那个女子,脑子里忍不住生出些火热来,问道“爹,我今日在那外衙里,见得有一间小屋子,里头居然坐着三个女子……”

    把那场景形容了一回。

    裴继安同彭莽借家中女账房的事情,谢善自然有所耳闻,而沈念禾也在那一处帮忙的消息虽然没有多往外传,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

    他道“那两个年纪大的是知县夫人用惯的,被裴继安借去看账算数,年纪小的那一个,多半就是那沈轻云同冯氏的女儿,听闻沈轻云当年丰神俊逸,冯氏也是个大美人,生出来的女儿自然貌美。”

    谢图顿时就来了兴趣,咽了口口水,问道“那沈家女儿是不是还没有婚配来着”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按捺
    知子莫若父。

    谢善看到儿子那两眼放光,搓手蹭脚的样子,又听他嘴里问的话,哪里有不晓得,便道“你不要乱来,那是沈轻云的女儿,冯蕉的外孙女……”

    谢图“哼”了一声,道“那裴继安还是裴家的独苗呢!这可是十代世家,眼下还不是捡咱们家的残羹剩菜吃”

    又涎着脸笑道“爹,要不你同娘商量商量,三妹那一处同裴继安未必能成,可我这一处,不也已经过了孝,可以再说亲了吗我看那沈家姑娘就很不错,虽然家道中落,可毕竟是名门闺秀,又能干——不是说那杨如筠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抄的书吗若是嫁入咱们家,借着她的名字,再请对方帮着抄一回,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杜工部集》也是她拿出来的,老相公家里头哪里才止这一本两本的好东西,将来嫁得进来,一一背写出来,公使库还会缺书印吗”

    谢图历历数着好处。

    “好似也十分会算数——不然怎的会被叫去荆山下头届时娘也不必再天天算这个,算那个,由她帮着管账就好,说不定家中那些个铺面田产给她去操持,还能倒赚不少!”

    谢善摇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轻云虽然出事了,可那沈家女儿眼下住在裴家,裴继安是个什么人,你在他边上看他长大,难道竟是一点都不清楚”

    又教训道“也是你,平日里做事情颠三倒四的,也不晓得靠谱,若是你这一处做出些样子,我倒是有脸叫你娘上门去问一问,眼下这幅德行,便是去问了,裴家也不肯答应的。”

    谢图撇嘴道“她姓沈,又不姓裴,裴三能做个什么主!”

    又道“成不成,你都不说怎么会知道我看她今日和和气气的,倒像是对我很有意思的样子,喊娘去问一问,也不必问裴家人,直接去问那沈姑娘便是。”

    在此处歪缠半日,好容易才说动父亲又去找了亲娘。

    等到晚间,谢母就来同丈夫商议此事。

    “我听得儿子说了,虽是觉得那沈家女儿有些短处,没甚根底,又是个无亲无故的,娘家给不了助力,可难得他喜欢,我也不好一味拦着——却不知你是个什么主意”

    谢善皱眉道“说个当地有根基的不好吗讨这一个媳妇,虽说有些好处,可麻烦的地方更多,若是将来朝中有了什么牵扯……”

    谢母虽然不太清楚朝廷的事情,却没有被丈夫吓倒,只笑道“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官,再怎的牵连也牵连不了,况且当真有事,休了去就是,实在不行,面上做个和离,也算是全了她的面子。”

    再道“难得儿子喜欢,自他那媳妇走了,我倒是私下问过他好几回,找了七八家不错的,都说没有看上的,这个年纪了,还连正经家室都没有一个,更别说什么开枝散叶——你老谢家的香火我帮着着急,你这做爹的却半点不急!”

    谢善皱眉不语。

    原来那谢图从前有过一任妻子,只是因故早产,最后没撑下来,一尸两命了。

    自妻子死了,谢图就一直没有续娶。民间其实也不怎么讲究给妻子守孝,他没有续弦,自然不是因为挂念发妻,相反,这一二年来,没少去小酒巷吃喝玩乐,听曲叫花。

    去岁公使库里头的那许多亏空,有一块就是进得小酒巷那些个卖花酒的楼子了。

    儿子什么德行,父母自然是知道。

    谢母一来看不惯,二来担心儿子把老子也带去,三天两头劝他赶紧再娶,有个填房盯着,也好说话,奈何谢图就是不肯听——比起家里多个人管着,自然还是外头好耍乐。

    此时难得遇得儿子肯了,她虽然有些不满沈念禾亲脉,不够凡事没有十全十美,况且儿子也是续娶,有这样一个,倒也还算可以了。

    儿子劝完妻子劝,加上谢善本身就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让了步,道“你先去找那郑氏打听打听,谈个口风再说。”

    得了丈夫的首肯,谢母便同儿子说了,又交代道“如若成了,自然是好事,如若不成,你也当要说亲了,我给你选了许多个,你从里头挑个合眼的。”

    谢图信心十足,道“娘,你也是想得多,怎可能说不成也不看我什么家世条件!”

    他口中应着,心中却是瘙痒难耐,又觉得那沈家女儿年龄不太够,条儿比不得花楼里头的小姐顺,可再一想,这个年纪,也别有一番滋味,将来长好了,又另有一番滋味,着实叫他有些按捺不住。

    沈念禾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句问话,居然被人误以为对其“有意思”。

    她在小衙署里头算了一天的数,眼见天色渐晚,转头一看,早已过了时辰,边上两个女账房却仍旧不见走,尚埋头看账对得十分入神,便提醒二人道“已是到时辰了,赶紧收拾收拾吧,错过回城的马车就麻烦了。”

    那两人过了一会,才把笔一搁,起身整理起东西来。

    其中一个便道“裴官人怎的还不来天都要黑了。”

    旁敲侧击的样子。

    沈念禾实在是无奈极了。

    荆山脚下的堤坝、圩田已是修了多日,她同这两个女账房也同屋了小一个月,因上回无意间听得她们闲话,言语间好似多有误会,是以渐渐熟悉之后,好几回都有做暗示,表明自己同裴继安不过是异姓兄妹而已,并无半点多余牵扯。

    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就是十分干净清楚的关系,她自觉解释得也十分巧妙到位,这两位就是充耳不闻。

    若说是没听懂罢,又不像,可若说听懂了罢,这反应又奇怪得很。

    她只好道“想是外头事多,今日晚了些。”

    正要再说几句,撇得干净些,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一人站定在门外头,出声问道“好了不曾”

    赵账房登时就笑了起来,道“裴官人来了!我还说怎么这半日不到,若是再晚些,沈姑娘一人骑马回去,我却不怎的放心。”

    旁边的李账房也跟着道“裴官人不来,我都不太想走,这一处剩得沈姑娘一个,外头全是后生仔,叫人实在不放心。”

    shengf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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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揣度
    两人将他往里让,那裴继安也不推脱,顺着就走了进去,同她们谢道:“辛苦两位这一向照顾舍妹,实在劳烦得很。”

    又道:“我家婶娘也听得说了,十分感谢,叫人帮着送了两匹布去彭府作为答谢。”

    他嘴说是婶娘送的,可那郑氏都不曾来过荆山,哪里会知道什么李啊赵啊的,明眼人谁又看不出来,这不过是借其名义做事而已。

    这般过了明路送东西去府,比起私下施些小恩小惠,实在要叫人长脸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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