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请您教我。”闫寸要起身,正式地拱手行礼。
被萧瑀一把拽住。他不需要这些虚礼。
“前隋降唐的人,列一份名单。”
闫寸点头记下。
“他们中……”萧瑀垂下眼帘,改口道:“我们中,有人要搞出大乱子。”
“您……”闫寸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他的信息,“您怎么知道的”
“两个月前,我确收到过一封信,不是姐姐的信,而是义成公主的。”
“她说什么”
“她责怪我降了唐,说我是前隋的叛臣……当然,除了责怪,她还说即将复国,若我肯助她一臂之力,将来建国,必让我享公卿之礼。”
“以您现在的官爵,这显然并不能打动您。”闫寸道。
“即便没有现在的官爵,我也不会帮他,自唐建国一来,新太子是如何一仗一仗将前隋的版图打回来的,圣上又是如何推出一道道敕令,让前隋的官员迅速归降,让各衙署迅速运转,让百姓安顿下来休养生息的。
旁人不知道,我却很清楚。
这一切,绝不是马背上的鞑子能做到的。那个女流之辈……哼,凭床帏之事玩弄几个鞑子还可以,若说攻城略地,她想得可太简单了。”
闫寸道:“她有没有说具体怎么复国”
萧瑀摇头道:“信中说会有人来与我商议复国大计,来者是谁,何时来,却是一概未提。”
闫寸低头沉思片刻,道:“您所说的这封信,可否借下官一看。”
“烧了,我为何要留下一封能够招来祸事的信件”
“那您给义成公主回信了吗”
“我给姐姐回了一封信,不过,以姐姐现在的处境……那封信必然会先被义成公主看到。”
“哦萧皇后的处境很艰难”
“是。”萧瑀叹了口气,“起初义成公主与姐姐和睦相处,我还能接到姐姐的来信,互相通报彼此的情况。
可是后来,义成公主越来越……用姐姐的话来说就是魔怔。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复国。
而我姐姐……杨广虽不是个好皇帝,却绝对是个好丈夫,他与我姐姐伉俪情深。
他死后,我姐姐心灰意冷,只想将带到突厥领地的孙儿抚养成人,了却残生罢了。
义成公主一心想要利用姐姐的威望,重新联络前隋旧臣,这惹得姐姐十分不满。
她知道我在唐做了宰相,颇受圣上信任,若她跟反唐沾上了一点关系,我就危险了,她不想我冒险。
因此,她与义成公主有了嫌隙,逐渐疏远。
最近这两年,我已收不到姐姐的来信了,我怀疑她被义成公主软禁或者……或者杀害了。”
说到此,萧瑀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闫寸则握了一下拳头,以免自己抬手去拍萧瑀的肩膀。
他心有忌惮,知道自己官职卑微,不宜表现出过多个人情绪,比如安慰。
“萧仆射慷慨讲述,帮了下官大忙。”闫寸起身,拱手告辞:“下官不敢继续叨扰。”
闫寸走到门口时,萧瑀突然道:“我知道你。”
闫寸停下脚步,回头。
“我那族侄,萧丙辰,被清河王李孝节打死在院阁之地,是你将李孝节抓进了万年县大牢的吧阎王,我知道你。”
“萧丙辰的事……您节哀。”
萧瑀挥挥手,示意闫寸退下,闫寸照做。
大理寺。
闫寸迫不及待地闯进监牢,路过狱神庙时,他低声叨念了一句:“狱神保佑,今日让我了结此案。”
没想到,他去提审大巫时,却被狱卒告知,人已被吴关早一步提走了。
闫寸走进刑室,与吴关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坐在一旁听吴关审讯。
刚开始,闫寸还打算随时接过话头,帮吴关托底。可是听了两句,他就发现,吴关的调查方向与他大相径庭,根本接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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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吴关:快夸我聪明!
闫寸一个箭步便窜出了门。
还未出门,他便单手抓住木质门框,手臂一发力,将自己拽上了屋檐。
居高临下的闫寸瞬间便看清了状况。
“百里展翅,怪不得你如此热心地帮我们安排这间小室。”
随后赶出屋的吴关一听此话,也明白了情况。
倒也好,省得他解释了。
闫寸已经由百里展翅逃跑的方向,飞身掠下了屋顶。
半刻后,百里展翅被他拎了回来。
两人一追一逃,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行走的官吏驻足观望,还有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闫寸没理他们,径直回了屋。
此刻的百里展翅,一张长脸几乎成了死灰色,汗珠布满了额头鼻尖。
“我我我……没有……不是……”
他口中胡乱叨念着,似是要为自己辩解,可惜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我们已知道了。”闫寸道。
百里展翅的手虚空抓了两下,似乎想抓一根救命稻草,可他什么都没抓住。
闫寸松开拎着他的手,他便扑倒在地。
他的腿已软得站不住了。
百里展翅一届文臣,耍耍嘴皮子还行,动起真格第一个就得怂。
“你和张平之,都已跑不了了,”吴关道:“问题是谁先招认,谁先招,谁就少吃些苦头。”
“我没……我什么都没干!”百里展翅大声喊道。
他用提高声音的方式,努力压制恐惧。
闫寸在他面前坐下,“那你说说,张平之那晚来找你,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来鼓吹,说许多前朝旧臣都不受重用,大家已联合起来。”
“联合起来做什么”
“等突厥人来。待突厥大兵压境,唐军与其在战场上正面交战时,我们便可趁机展开破坏。”
“如何破坏”
“那办法可太多了。”百里展翅道:“那些人虽位微言轻,却也不是毫无权利,既可以让大军粮草不济,也可以弹劾污蔑前线将领,使得将领与身在长安的李氏权贵离心……须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吴关注意到了他的用词。
那些人。
好像这样就能撇干净自己与此事的干系。
“这些都是张平之告诉你的”吴关问道。
“是啊。”
“你竟没答应”
“我没有!”
“这不合理,造反这种掉脑袋的事,若没有十成把握,他能向你透露万一你扭头就告发了他呢
说来也怪,新太子刚刚上位,不知多少人苦于没几乎表忠心,你却正好得知有人要造反,简直天赐良机。
你若告发了他们,必能得到当今朝廷的信任,可你偏选择了隐瞒。”
吴关没将话说完。
他摇摇头,意思是别骗了,这种拙劣的谎言,怎么可能骗过朝廷的审查。
“那我……我还有救吗”百里不染涕泪横流,他已将吴关当成了那根救命稻草:“你救救我吧。”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坏事主动找上门来,你或许在观望,或许还没机会与其同流合污,但你没在第一时间划清界限,这已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对于造反这种动摇国本的重罪,沾上就是死路一条。
吴关能有什么办法呢
况且,趁着事态尚未蔓延,朝廷也确实需要杀鸡儆猴。
吴关不忍再看他,背过了身去。
闫寸拽着百里展翅坐起,给他递了纸笔。
“流程就不必我告诉您了吧。”闫寸道:“您自个儿写清罪状,写完确认无误签字画押,咱们都省点事。”
百里展翅颤巍巍执起了笔,当真是尚未下笔,泪已千行。
这篇认罪文书写得无比艰难,许多地方有划去修改的痕迹,待百里展翅写完,那几张纸已皱皱巴巴。
闫寸看过,确认无误后,便拿桌上的镇纸压住,想要以此扯平褶皱。
见文书已妥当,吴关便唤来两名兵卒,令其将百里展翅押入监牢。
“事不宜迟,”吴关道:“现在便去捉拿张平之吧,以免他察觉出变数,向其他党羽通风报信。”
“这就走。”闫寸跨出两步,想了想,又回身将百里不染的供述揣进了怀中,并问吴关道:“你同去吗”
“抓人这么威风的时刻,我可不想错过。”吴关跟上。
待两人带着十余名兵卒离开大理寺,闫寸小声问吴关道:“不必再假装吵架了吗”
“嗯。”
“终于,”闫寸笑道:“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放弃……”
“放弃”吴关亦笑道:“我这明明是已达成目的,完美收场。”
“你达成什么目的了。”
“你以为大理少卿陈如旧为何向我坦白那晚的情况”
“难道……”
“说句大实话,你可别不爱听。”吴关道:“若咱们俩铁板一块,陈如旧可没得选,但咱俩不和,他的潜意识……潜意识你懂不就是在他心里面,不由自主去做的选择,是更相信你一点,还是更相信我一点。
他选择信我。”
“这有什么可不爱听的,”闫寸道:“你倒解释解释,他为什么信你”
“还是因为我们家,他也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我家曾帮太子打理生意,算是不入流的太子党吧。
这不是比较而言,觉得我这个太子党比你处境更尴尬些,也更能体谅他的难处嘛。”
“你还真是体谅他。”闫寸道,“看你这意思,是想隐瞒他知情不报的罪过。”
“你怎么想”吴关反问。
闫寸沉默思索片刻,道:“如实上报,少留隐患。”
“如此,陈如旧的死活可就在太子一念之间了。”
“是。”
吴关点点头,“我知道了,就按你的方式来吧。”
为方便服务皇家,光禄寺的办公场所在皇城之内,闫寸和吴关带兵进皇城抓人,还真有些紧张。
好在,守城的龙武军看过两人携带的一应文书,不仅没有刁难,还询问带的人够不够,是否需要协助。
他们可比别的军队更明白造反的危害。
当然了,闫寸没敢使唤人家。
负责戍卫皇城门的龙武军将领派了两人,带着闫寸一行直入珍馐署。
捉拿张平之的过程很顺利,闫寸一点没耽搁时间,当即就在真羞署辟出一间屋子,开始了审讯。
和万里展翅情况差不多,张平之也被吓成了鹌鹑。
不同之处在于,这只鹌鹑早有准备,他立即供出了同党,不仅如此,他还呈上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供状。
供状说明了此番勾结义成公主,参与造反的前因后果。
用张平之的辩解,他根本没想造反,他潜伏在造反派内,不过是为了多多搜集证据,到时候好靠告发升官。
还有这种操作这也能洗白就连一向思维跳跃的吴关都被惊呆了。
无论如何,张平之还是被收押进了大理寺监牢。
他的隔壁就是百里展翅,一对难兄难弟相顾无言。
出了大理寺监牢,吴关一边看着张平之贡献的名单,一边道:“一下子动这么多人,咱们得进宫报备一声吧”
“是。”
承乾殿。
李世民正为军务发愁。
他在玄武门斩杀兄弟当天,李渊其实已收到了军报,突厥兵围了乌城。
但之后宫中所发生的事实在太大,谁也顾不上那份并非万分紧急的军报。
加之接连几天涝情,等李世民腾出手,北境已是大兵压境。
鞑子此番能不能用钱解决若不能,该派谁去增援北境他要不要亲自出征
这一切问题,都需要花时间思量。
因此,当齐公传话,说闫寸和吴关求见时,李世民本是不想见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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