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她终于哈哈大笑:“你个傻子,他是你的死神啊!“她终于哈哈大笑,笑的整个身体马上就要没于花心之间。
然就在此时。
“该醒醒了。”渺远的男声如惊雷炸于这片黑暗之中,花被狂风卷起,撕的粉碎,一束刺眼的光芒照了进来。
费力的把眼睛睁开一点点,狭窄的视线里一片血色的氤氲,看见身侧站着一个乌袍男子,面容模糊。
我没死。
想抬抬手指,结果,背后激猛地传来无法言说的疼刺激的牧画扇恨不能大声惨叫,叫出这世间最酷烈的疼最苦楚的凄。
剥皮剜骨之痛,那般清晰地泼洒在她的意识深处,如百年不遇的烈潮,凶狠无比的吞噬着她全部的世界。什么疼生疼,生生的疼。睁开眼看到的世界都不再是那个世界,听到的声音都不再是声音,只有一个字,疼。原人最痛最苦之时,全世间并不剩其他,只有痛,只有苦,只有想泯于死亡再不入人世的奢愿。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要醒过来!这般痛,这般苦楚!为何要我牧画扇一人来承担!
为什么是我牧画扇!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乌衣男人问。
还用问吗
求你了,让我死吧!她想要大喊出声,可说出来的,只有哑然的空气。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眼睛里,充满着令他作呕的希望。而如今,浑身包裹在绷带里只露出的那双眼睛,满满的用凄绝的痛苦写着两个字——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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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第三日。
……
……
整整七日,每天在牧画扇徘徊于死亡边缘的时候,那个男人都会出现在她身旁,问她同样一句话:“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然每次他得到的回答,都是同样的无声求死。
于是今天,男人来了,带来了一根针,一根红线。
“我用尸垔泯根术瞒天过海,给你争了点阳气在体内耗了你七日。然阳气马上就用尽,我来给你收尸。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你这身子骨可是万万不能浪费了。看见我手里这根针线了么,一会,我会用这根针引着这根尸线,一点点穿进你的经脉里,趁你阳气还有这半口,把你炼成尸儡。可惜可惜,啧啧,你这根骨全部被人挖走了,哎,不然,这可是一个尊者级的尸傫啊。”男人不紧不慢的介绍着,在牧画扇渺远迷蒙的意识里,恍惚觉得他的声音,妖媚苏软,几如蛇蝎。
男人还在慢慢介绍
004、吾之魂,死于世人(二)
隆国与旻国曾经的交界处,有一小城,名谷柳。当年,承归雁宗所庇,平静安和,从未有战。现下,已是三更夜深,可谷柳城里却灯火通明,满城流光溢彩,似有盛事。
无人察觉,城门外信步走来一个乌袍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用黑布盖着的人。他一边沿街慢慢走着,一边朝怀里的人慢声细语:“认识这里吧”
怀里的人并不出声,只是看着四周。
街上热闹非凡,时不时能见到隆**士,披着甲衣,喝的醉醺醺地穿行于熙熙攘攘地人群。
乌袍男子走到城中心,选了一个角落靠着,将她面前的黑布摘了下来。
一片刺目的光明,晃地牧画扇眼睛生疼。眨了两下眼,才看清,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戏台。
戏台之上,有一个她很是熟悉的身影。女子身姿曼妙,风情万种,持一扇站在当中。半边脸上,画满了恐怖的花纹,像是魔鬼。只见她一开扇,冷冷笑着:“这归雁城十万冤魂历魄,倒是够我吸上一吸的”
“……悠柔……”牧画扇喃喃。
只见女子对面站着一个华服少女,提剑上前:“呔,阳煞哪里走!”
两人你来我往,就这么斗了起来。
好一场大戏,阳煞牧画扇伏诛,景儿公主和息烽将军接满世荣光。
戏毕。
卸了戏服的悠柔,被谷柳城城主牵着手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阳煞的贴身侍女悠柔。就是她,侠肝义胆,不惧阳煞之威,将阳煞所踪通报给景儿公主,想要挽救归雁城老百姓的生命。可惜,她晚了一步,归雁城还是毁了。那可是十万人啊!十万条人命啊!!!就这么被那个该死的妖女给杀了!!”那个谷柳城城主满眼泪光,一时间,竟哽咽了起来。一旁的悠柔擦去了眼泪,露出笑容说:“好在她是死了。”
光影婆娑,依如臃肿将死的光龙拖着一条巨大的尾,于牧画扇眼前扫成一片走马灯的回忆。
她记得三年前还是歌妓的悠柔,跪在她面前痛哭:“谢谢扇尊将我救出来,悠柔愿一生侍您左右,给您当牛做马!”她那时失笑将悠柔扶起,摇头拒了,说自己不若人世那些俗事,心只在扇上,并不需丫鬟。可悠柔在归雁宗宗门前长跪数日,她闭关出来,心软难耐,也就无奈依了。那时的悠柔,笑起来的时候,与现在没有任何分别,也是有两个酒窝,一个深,一个浅,好看的很。总会撅着嘴,眼里打着泪珠:“扇尊你今天又受伤了!”于此时,她也是这么好看,这么怜人的说,“好在,她死了。”同样的人,同样的人——为何,她牧画扇好像看见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是杀父之仇的仇人。不然,她怎么能这么恨自己可是明明前一天,她还在她面前说,“扇尊,我相信你,你绝对不是阳煞,等我去找人救你!”
她牧画扇,到底是死了,所以,才能见到如此荒唐的一幕吗
台下的人更是激动,有痛哭一片的,有痛骂的,也有声嘶力竭恨不能生吃其骨挖其心的。
片刻,城主抬了抬手,停止了众人的喧哗,收拾了情绪,变成慷慨激昂:“阳煞牧画扇已伏诛,此乃一大盛事!所以,我宣布,谷柳城大庆三天,城主府大宴一日!!”
有一个小男孩,抓着母亲的手,抬头不解地问:“娘,他们说的,是扇尊吗”
他的母亲赶忙捂住了他的嘴,紧张地四下看着:“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再喊那个名字!要叫阳煞!”
“可是,可是,他们说的那个牧画扇,就是扇尊啊不是说,她是我们旻国的大英雄吗不是她,保护了我们吗而且,娘,你忘记了吗,治好你腿的,就是她给的药啊”小男孩被凶的有些不高兴,瘪着嘴嘀咕。
“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都说了,是阳煞阳煞!她是坏人!快回家!”小男孩被母亲一巴掌打蒙了,哇哇大哭,一路跑走,他母亲在身后追着跑。
两人都没注意,在一边的角落里,有两个人笼于黑夜。于他们四周,是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人们在歌唱,在舞蹈,在大笑,用所有能想到的祝礼在庆祝一个曾用生命庇佑他们的人的死亡。
他们脸上全部洋溢着幸福,有不属归雁城十万人的幸福,也有今天可以免费去城主府享用艳羡已久的大宴的畅意,更有想着,明天啊,明天他们就是隆国人的幸福,而不再是那个阳煞阴影之下的旻国之人。
昨日恩,今日仇。
“听说了吗,归雁城遗址准备建一座万魂碑呢那碑下,镇的就是阳煞妖女牧画扇的尸体!”
“就应该这么做!”
“而且,息烽将军还命人依照牧画扇的样子,建一石像跪在那碑前,让她于千载万年都要叩拜谢罪!”
“她这种大恶人就应该受万人唾千人骂,就该背千世骂名,下十八层地狱也要跪着去下!”
人们慷慨激昂的说着,骂着,还相约哪日一起去参观,一起去在那个万恶之首牧画扇的坟前唾上一口,在她跪于碑前的石像上狠狠踩上两脚,撒上狗血,泼上粪便。
这些人啊——好像全部约定好了,也好像全部于这日失去了记忆。无人会愿在此时记得一个少女给他们尊者之庇护,会记得那个少女三年前在此以命博过荒兽救下他们这一整座城,会记得,她曾救过
005、吾之姓,随墓为鬼
幽幽燃着的灯火,比鬼火还阴冷。借着不昏不明的光,牧画扇扶着床,掀开被子走了下来。房间异常的巨大,几如宫殿。久煌海的垔风从四面高耸的石柱里穿行而过,将她的呼吸和脚步声摩挲地异常喑哑。
她赤脚站在面前一扇巨大的铜镜面前,平静地看着冰冷的镜面里反射着另外一张陌生的脸:半边云丝,垂落在一双迷蒙的睡凤眼旁,遮去了一小半脸角。眸色浅浅竟隐然是墨绿的瞳色,眼波流转开来,似湖波之上袅袅汀烟。藕鼻尖尖,掠着泠泠的度。她抿了下唇,想祛除血红口脂。然轻启闭合,却发现唇色本就如此。自眼角而下,一条血红的花藤图腾,蛇一样绵延到她的颊边。随着她微笑,皱眉,那蛇纹好像活了一样,吐着鲜红的血信,妖艳的红纹,灼目的墨绿。剧烈的颜色反差,愈加映衬她脸上的肌肤萦绕着一层白玉一样的清辉。
这就是我啊。
镜子里的那个她,笑得孤冷。
牧画扇伸出手放在镜子上,把镜面上自己呼吸哈出来的雾气擦出来一片光静。身体上,一身伤疤。她用手轻轻划过那些伤,一道一道,像是在回忆自己惨烈的人生。其中,一道新伤横亘于肚腹间,伤口的边缘齐整干净,不带丝毫迟疑的边角刺伤。只从那道穿腹而过的剑伤就可以看出那是把如何锋利的的剑,使剑的人又有着如何决然冷静的意志。她撩起长发,转过身侧着脸看自己的后背,更是惨不忍睹。一道自颈入腰的长疤亘于脊背中间,新疤贴着旧伤,一层又一层。有的疤已经褪去了外皮,露出了新粉的皮色。而有的,刚刚结了褐色的痂,层层叠叠盘踞如枯老树皮。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怀瑾问她,你受伤就不会疼吗那时她风轻云淡笑的连自己都看的出虚伪。“真的不疼。”现下,她言辞恳切,眉目诚挚,只不过,无人再问。明明在愈合的伤口,每一道都像是一个人残忍的嘲笑,每分每秒都在撕扯着她死灰一样的心肠。
“恭喜你挺了过来。”一阵冷风吹来一句媚苏入骨的声音。
牧画扇看着镜子里由远及近的影子,面无表情。“你究竟是谁。”
“髅笑笑。”
听到这个名字,牧画扇挑眉凝神,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是你”
笼于一身乌袍的男人走到她身边,给赤身站着的她披上了件衣服。“你是在疑惑当时明明杀了我,还是在疑惑居然是我去救你”
牧画扇没说话,慢慢穿起了衣服。
沉默显然不是髅笑笑的作风,他摘下了兜帽,伸了个懒腰躺在了床/上。此时的男人,斜倚床畔,身段容姿犹丹玫旖旎,精致的乌袍金丝绿鞋好比四月天里的夭夭桃李,愈衬的他卓白的肤色灼灼的辉光。远远观着,悦泽如九里春/色,真比近了,一股阴冷馨香迎面扑如秋霜。他眼上横束着一个繁复花纹似玉似金的眼罩,穿进他一席如墨黑发之间,盈盈笼着一股琉络垂坠而下,看不见眼瞳,依旧流盼生姿媚,惹人想着下面会有怎样一双魅人惑心的眸。他轻含了一抹笑,唇畔染着霞彩:“你当时杀的是我的尸儡啦,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我当时不过是不想和你打而已。至于为什么救你,你倒是想多了,我只是想去收一具尊者的尸体炼尸儡而已。”
“你不怕我是阳煞”牧画扇穿好了衣服,回过身来看他。
又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就是冲着你是阳煞我才去的好吧一具阳煞尊者的尸儡啊,想想都无敌的感觉。”
“杀我之人乃我最亲之人,救我之人,竟是我曾要杀的大恶之敌,世事真是荒唐。”牧画扇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捏紧,从未有过的虚乏之力,好似灵魂都已破碎的空虚充满了这具渐渐衰败的身体。“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髅笑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像一只猫趴在了床边仰头看着她的侧脸。“不死不活,不人不鬼。用我唯一一具女尸儡的脸换掉你那张被毁的不能看的脸,又挖了四十多具尸儡才给你凑出来的根骨我的尸儡,哪一个生前不是举世闻名的大宗师这样的根骨,戳破了天去都难找到第二副哎呀真是让你捡了个大便宜!要不是太疼,我都瞅着眼馋的很”
“这么说来,我还能修行”
“天啦……你还真是个傻狍子竟然当真了”髅笑笑笑出了声,“你根骨全被挖了出来,残余在经脉里的化力只够维持不死罢了。你身体里被拼接出来的根骨,说白了就是一个拼接出来的木偶而已。什么时候你的化力用尽,你的寿命也就到头了。修行哈哈你快别逗我了。”
牧画扇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原来,这就是髅笑笑说的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活着啊。
“可是……”她抬起手指随心一动,指尖跳跃起了几个电花,“我的雷魄怎么还在”
“你的雷魄是还在,可是,那只是被你残余的化力给压抑住了而已。什么时候,你的化力没了,雷魄就会归天,你也就完蛋了。”
“没有办法活久一点”
“没有。”髅笑笑干脆的回答。满意地看到牧画扇的双眼明显黯淡下来,他才恶意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消息。但是首先,你得回答我个问题。不然,我不但不会告诉你,而且会把根骨收回来,让你死在久煌海。”
“什么问题。”
髅笑笑抬起头,苏媚的脸上第一次凝着她可感可知的煞气和冷意。“你活下来,为了什么。”
牧画扇沉默了。
良久,她说:“世人皆言我是阳煞,还为我立碑修传称我为万恶之首。既如此,我何不如其所祈愿成人之美他们渴求的毁灭,我必定将我身之所受,尽数赐予。”
听到这句话,髅笑笑从床/上走了下来,抬起她的脸,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好像要看穿她的全部。
多年前,他被人追杀,然一群人只敢追,无人敢来阻他。可忽有一少女于梅边,提扇拦住了他。她身形瘦小,站的笔直,打扇垂手,一声喝他:“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逃!”他几乎连正眼都懒得看她一眼,结果得来的是阵雷滚滚落在身前,差点把命交代那片梅林之间。那时他才看清雷光之间,少女杏眼弯弯,眼瞳里明明亮亮,睫毛有些长,眨眼的时候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然在群人之间,她不带一丝犹豫坚定的眼波,澄澈似九天之光露。之时,他承认,在梅瓣隐隐间那双澄澈的双眼里,他见到了这世间最纯粹,最明净的心魂。如今,他清楚的看见,在那双枯萎的眼睛里,那个曾让自己心神都为之惶惶的灵魂,已干涸成一片荒凉的死海。
他很享受牧画扇这样的表情,嘴角都要溢出满满的温暖。
“牧画扇,你可知久煌海就是一座坟”
“不知。”
“千年前,
006、吾之意,拜师
又是一年好春光。
隆国国典刚过,京城霸相府外,来了一个面颜婉媚的女子。
这个女子颜情素静,身形消瘦而单薄,似乎有病根一样轻弯着腰背直不起身子,柳烟淡眉,迷蒙睡凤眼似睁似阖,肤色略白有些浮于血色,墨绿瞳色,红唇猩猩。更不消说,眼角一条血红蛇纹分外惹人注目。府外执勤的四个卫兵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了有灵犀的朝她走来。
“这里是霸相府,闲杂人等请速离开,不得久留。”
女子置若罔闻,侧脸看着他们说:“烦劳通报下,就说,汪七爷让我给相爷带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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