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533、名分(月票加更)
重黑的阴影敛去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只有他垂目唇下,似雾雨婆娑的萧瑟秋尽,“我还是把乙乙抱走了,父亲把乙乙扔在了山谷里。”
“其实,乙乙他的确有逐帝裔血,但是……实际上,根本不纯。”
“所以弗羽乙乙才没有帝灵”墓幺幺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难道……”
“是的。实际上……到现在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乙乙他根本没有逐帝裔血。我父亲把他扔到齿鹰谷之后,我偷偷潜了进去,保护了他一天一夜。所以,家族里的人才会认为他有逐帝裔血。为了让家族的人相信他的血统,我又偷偷地将明王箭的血脉传承教给了他。后来我还做了一些事情,让所有人都对他的逐帝裔血血统不予置疑。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活下来……”
“我不希望他走上我的老路,所以我宁愿他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只要家族在,养他无忧到老不成问题。”
“但是……没想到,这一切还是被父亲发现了。”
弗羽王隼双手再次攥在一起:“父亲并没有出手杀乙乙,而是问了我第二个问题。”
“你是想要一个活着的弟弟,还是想要一个死去的弟弟。”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骨节摩擦在一起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墓幺幺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屈膝蹲下,攥住了他的手,很认真地分开他的手指,把头倚在他的腿上,仰脸盯着他的眼睛,“别说了,这些你不用告诉我。”
弗羽王隼温柔的笑了笑,用手拂过她的脸颊:“没有什么的。后来的事情很简单了,为了乙乙活下来,我答应了我父亲,亲手杀了我母亲。”
“母亲死的很平静,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望着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指,仿佛上面有什么东西一样出神,“我拿着刀出来的时候,我父亲……正牵着乙乙的手在门外等我,他见到浑身是血的我,说了三个字。”
“他说——好孩子。”
他忽然又笑了,可是根本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仿佛这些被残忍剥出的记忆,是一滩渐渐干涸的泥沼,将他捆缚在其中,逐渐沉溺至死。
“对不起……”墓幺幺忽然说道。“丹宵宫里我设计让弗羽乙乙说出了这些事,还挑拨你们之间的感情,让他来对付你。”
弗羽王隼挑起她的下巴,伸出手指刮了她的鼻尖:“不是已经两清了而且……乙乙他恨我是应该的,就算不是你,也不会减少他内心里对我的恨。”
“我早已一身罪孽,连我都恨我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怪罪乙乙他恨我”他笑得很轻松。
墓幺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跪坐在他的腿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我不许你你这样说自己,你没有错,你就是没有错……而且……好想杀掉你爹。”
“呵呵。”他搂住她的腰,很宠溺的笑声:“那可真是心有灵犀了。”
“所以你才不想要孩子”她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说起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有些幼稚。“那我不是不能理解了。”
“你又瞎理解什么了”他攥住她肩膀把她扶正,看着她的眼睛,“我曾发誓,不会让任何女人在重蹈我母亲的覆辙。”
“我要证明给我父亲和整个弗羽家看看——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生来就应该是工具,没有人应该这样没有尊严的活着。”
“我要让他们看看,不是弗羽家因逐帝裔血而辉煌,而是逐帝裔血因弗羽家而辉煌。不是我因逐帝裔血而功名赫赫,而是逐帝裔血因我而盛名天下。”
“我要让天下人皆知,我弗羽家是因我弗羽王隼——而不是什么狗屁逐帝裔血,大兴族邦,斩尽虎豹财狼!”
他音不大,可势慨而狂,旦旦
534、以后(一更)
付诸于言语的美梦不知隔了多少年岁才肯归来的东风,最懂欺人是客,怕醒来不过一枕怯久的云屏旧事。
她怔怔恍恍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试图像惯久里熟络的方式去找到他哪怕一丁点也好的隐瞒亦或欺骗。
果然不愧是精明算计的弗羽家家主,轩昂威麟的容姿里,除了她看不懂的温柔,便是满腔不欺回报的深情。
爱我爱我
这人,是疯了吗还是她听错了
爱她什么昔日岁月往事千般拼凑,牧画扇也好,墓幺幺也罢,也无论如何不值这一个简单的字眼。
“你……在瞎说什么把我当傻子戏耍”当观察已失去了作用,墓幺幺开始用言语攻击他,试图找到他所言这一切的最终目的。
“是听不够”他并不怒也不急,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我说——我爱你。”
眼前的这一切,眼前的男人,似晨阳第一缕旭光,穿寒窗冰花而入眼帘,光不暖,冰不寒,恍若隔世。
从没有过的矛盾像是要将她撕裂。
当这样不寒不暖的触感投入身心,最刻骨的恨意竟是先至。家国故土的山河血色,弥漫于她的眼前,归雁城的枯骨荒魂,在她耳边尖声厉啸……牧画扇的骨血在她身体里冷笑着看她:你这样的人,也胆敢去肖想这样的梦,也胆敢会在一瞬间似感到……幸福
不行。
她不敢。
她怎么可能敢
墓幺幺猛然将弗羽王隼推开,慌乱之下的力气根本控制不住,猝不及防的弗羽王隼被直接推出数米砰地一声结实地撞在了古董架上,上面摆放的贵重瓷器滑擦落地,接二连三的脆响,刺耳不堪。
她愣愣地看着弗羽王隼,喃喃地好像说了句抱歉,转过身去就要落荒而逃。
弗羽王隼顾不上后背的痛,抢先一步拽住了墓幺幺的胳膊,朝回猛地将她拉回,强迫她回过身来,可刚将她转过身来,就愣住了。
她在笑,眉眼弯着,嘴角勾起。
可像是哭了。
又没有丁点眼泪。
涣散迷茫的眼瞳里,死寂如千山叠幢的乌云,湮风猎猎,却不见丁点雨水。
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弗羽王隼只觉呼吸都让心肺痛彻。他狠狠地将她抱住,轻轻地说道:“别这样,别这样。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别露出这样的表情给我看,好不好”
“……”她依然不语。
“对不起。”他忽然道歉。
“对不起什么”她有些疑惑。
“对不起,以前我不在。”他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但是你信我——墓幺幺你信我——以后,有我。”
“……”她愣住了。
“你信我。”他好像有无数的事情和秘密想要全盘托出,可是到最后所有阴谋博弈只变成了最简单的字眼,大抵是他能想到最直接最全面的承诺。“以后,一切有我。”
墓幺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动了——踮起脚尖,扑到了他的身上,主动而疯狂地吻着他。
生平第一次,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酝酿而出。而她,无法控制那种东西。
而这种东西,在她耳边蛊惑着她——沉沦,堕落。
哪怕,永不复苏,永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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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条件(月票加一更)
“你把药吃了对不对”早已在房间里等候多时的弗羽哲,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墓幺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褪下外衫坐到了弗羽哲的对面,说道:“我不会用生子这件事情来帮你弗羽家。”
“……”弗羽哲一愣,随即问道:“墓贵子你什么意思”
“我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墓幺幺轻轻说道。
“什么”
“你让我去和塔祖见上一面。”她说道。
“……你要做什么”弗羽哲愣了下。
“无论我做什么,结果只要帮你解决眼前的家主之变就好了,对吧”她转过身来看着弗羽哲,“家主之变结束之后,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我要见一个人。”
“可是你不能外出……”
“我不出去,我让你带他来。”
……
弗羽哲并不知道墓幺幺到底和塔祖说了什么,甚至还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两日后当弗羽淳气急败坏地冲到他面前,他才知道墓幺幺并没有骗他。
“七弟,你会后悔的!”弗羽淳用手指着弗羽哲,浑身颤抖,“是,此次你赢了。没有了塔祖的支持,乙乙是不能当弗羽家的家主了——但是你早晚会输的更惨,弗羽家会输的一败涂地!你把眼下的弗羽家还交给弗羽王隼,交给一个被霸相府贵子迷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就是要把我弗羽家推入了火坑!你这是引狼入室!那墓幺幺就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她蛊惑了你,蛊惑了弗羽王隼,现在就连塔祖也被她蛊惑”
“你快点醒醒吧!那是霸相府的贵子!那是汪若戟的女儿!你把我们弗羽家,亲手交到了自己的敌人手里!”弗羽淳一把掀了桌子,桌上的茶具登时碎了一地。他站起身来,冷森地盯着弗羽哲,笑容更加阴冷:“你好好记着今天吧,弗羽哲,今天,就是你把我弗羽家葬送的开始!”
看着弗羽淳离开的背影,原本以为解决了眼下的家主之变会稍微轻松一些,可实际上弗羽哲的心里反而沉沉的发堵。
墓幺幺啊墓幺幺,你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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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墓幺幺看着眼前的白色蠕虫,轻轻点了一下,那蠕虫里吐出一颗圆润的珠子。珠子吐出一副影像来——
立于亭子里的颀长男人,一席越溪长衫,容姿似九天之下沐月的的白罂
536、真实之火(月票加二更)
“怎么可能。”墓幺幺没有任何迟疑,“我没有动手是因为我觉得还不到时机。”
“那就好。毕竟我也总觉得,那孩子和曾经的你有几分相似。一样天资神秀,一样悲悯众生。不过说起来,她也不是完全像你,曾经的你若有她现在半点心机,也不至于……”他娓娓道。
“你说完了吗”墓幺幺平静地打断了囚野夫。“我会去毁了她,但是你要先把这个阵法解开——不然,现在这样如何去”
“说起来,再有半个月,荒人大军也攻入沣尺大陆了。”囚野夫突兀地话锋一转,眼波稍宁,掀目望她:“那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假如半个月后,你还没有做到——”他笑。
“随便你。”她再次打断他的话。
囚野夫稍挑眉,但并没有说什么,垂目轻轻抚了下手上的晶戎长戒,一道光华瞬间闪耀而起——他手里攥了一只其貌不扬的毛笔,随意地在虚空中画着她看不懂的符文。
墓幺幺手指不自觉地一把攥住了手腕,铁环变得异常的滚烫,可皮肉上见不到任何的伤痕,而那种被烧灼的痛苦却越来越强烈。
“忍着点。”囚野夫说道,“夕生的阵法我破不掉,也不能破。一旦破了,他会第一时间知道。我用符帮你屏蔽了其中的阵法,能维持半个月左右吧。”
狡猾的老妖精。
墓幺幺心里暗骂,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足够了。”
阵法的烧灼实在太疼,她不得不开始挑起话题来分散注意力。“你之前说,夕生果然对我下手了是什么意思”
囚野夫很专注地在画着符文,好像随口一问般说道:“眼下夜昙郡的情况,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眼下夜昙郡阴云诡谲,牛鬼蛇神一大锅。但是这锅下烧的是什么火”他再次问道。
墓幺幺愣了很久,这个问题她也想过。虽然表面上看好像是荒人入侵所导致的……但是朝深了去想:弗羽淳他有那么多机会去勾结荒人,为什么突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支持,只凭他自己和弗羽家那些长老的力量,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联系长公主和囚野夫之前的举动和言辞,除非——弗羽淳,背后站的是净博罗。
只有净博罗才敢这么做。
能和净博罗敌对的,只有修篁。
可这两股势力都是暗中的势力,并不能将夜昙郡这锅水烧出滚烫的起伏。
比如,为什么十三公主来了
为什么疏红苑也来了
枢星台刻在藏星殿上的铭文“以星屠族”还在净博罗的入会辞上好好写着,然而枢星台大主簿向因却跟着十三公主来了
等下……
再联想到之前,关从那人皮面具上破解的一条信息:七顾府和捞星门也被白王收拢。
七顾府有云海梯;捞星门,有越武琼。
这两样神器,都是镇国守疆的法宝。
关推断白王是想要通过这两样神器,走私外陆的凡人入境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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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派系(月票加三更)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她就看错了。
这根本就不是荒人和人族的战争。
这是他们月族,他们圣帝家的家族战争。
而弗羽家也好,疏红苑也好,枢星台也好,临仙门也好,淳安府也好,都不过是卷入这场战争的家臣。
“夺嫡。”墓幺幺久久吐出了两个字来。
囚野夫一点也不惊讶她会得出这样的答案,更不震惊她说出的话语是多么的惊世骇俗。他没有停下手里的笔,“怀婵阁阁主夕生为何对你下手,你还需要问我吗”
“……”她沉默了下去。
是啊,眼下这些情势,只要将这把火带入,就一切可以顺理成章。这些或明或暗的势力,无非是选择了不同的主子,开始在夜昙郡角力而已。那夕生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因为他怀婵阁,也卷入了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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