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
晨光扶着火舞的手离席,往营帐的方向走,远离了热闹的酒席,军中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不少人,却显得格外安静。
火把通明。
过路的巡逻队伍纷纷停下,跪地问安。
就在这时,必经之路上出现一个人,一名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侧对着她们站在前方不远处,负着一只手,挺拔如松,正仰望星空,月的银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的光线将他明净似玉琢的侧颜衬托得越发秀美动人。
晨光停住脚步。
似觉察到她的目光,星空下的男子扭过头,望向她,展颜一笑,露出两行雪白的牙齿,他落落大方地跪下来,道:
“草民廖林参加陛下,吾皇万岁!”
他每一次都会自报姓名,就像是要刻意加深她对他的印象似的。
他换了衣服,刮了胡子,恢复成了国公府小公子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生得不错,眉目精致,白皙俊美,这模样在如今的年轻人里也算是百里挑一了。浓浓的书卷气已被在军中叠攒的阳刚之气冲开,他褪去了养尊处优时的青涩,改正了在学院里养成的纸上谈兵的傲慢,变得真实厚重起来。他还很年轻,还有着年轻人的激情和活力。
“起来吧。”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晨光说。
“谢陛下。”廖林笑着站起身。
晨光绕开他,想走。
廖林没想到她居然连一句闲话都不肯和他说就要走,愣了一下,转身匆忙唤道:
“陛下!”
晨光驻足,回过头。
她狐疑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让廖林忽然就耳根子发烫。他低下头,有些忸怩,又不愿意让她看出来他的忸怩,因此落在晨光眼里他别别扭扭的。他将手伸进袖子里,一边往外掏,一边小声说:
“草民有一礼想要献与陛下,恭贺陛下拿下隆平坡!”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娇艳玲珑的野花,虽是野花,却也姹紫嫣红,如万片丹霞,煞是好看。
晨光愣住了。
火舞也愣住了。
晨光扑哧笑了。
廖林那张雪白的脸立刻成了煮熟的虾子,通红如血。野花的确算不得礼物,可这是在战场上,又是在盛夏,能摘到这些野花已经很不容易了。晨光的笑声让他十分难为情,她会嫌弃并不意外,可是他不甘心。
他咬牙鼓足了勇气,忽然撩袍跪下,涨红着脸,低着头,轻声说:
“陛下,草民心悦陛下,草民不求名分,只希望能日夜侍奉在陛下身边,请陛下成全!”
荣凰 第一千一百四一章 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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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第一次遇到如此直白的男子,就是沈润也不曾有过对着她直率地说出“我心悦你”四个大字,该怎么形容这情形?后生可畏?
廖林年刚弱冠,比她小了近十岁,这种事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说女大男小的年龄差罕见,就算双方不觉得有什么,家族出面也会把这个在外人看来头脑不清的小子的腿打断。可晨光知道丰国公不会,因为,丰国公巴不得小儿子在她的后宫里搏一个份位,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发生指的是在一般情况下,椅子坐得越高,不会发生的事发生得越多,坐在她的位置上,以后有俊美的青年在她面前脱光了自荐枕席都不是稀罕事,权利是个有趣的东西。
廖林有多喜欢她晨光不知道,她也没兴趣知道,不过她清楚得很,如果她今天不是凤冥帝,廖林这个年轻人是不可能将目光放在一个大他十岁的女人身上的,更不会跪在她面前深情款款地说一句“草民心悦陛下”。
若非要让她谈一句此刻的心里感受,她蛮喜欢“草民”和“陛下”这两个词,至于中间的“心悦”二字,她没多大感觉。
“你以为我喜欢的是那种介然不群,能够打破陈规,固执己见甚至可以顶撞我的男子,所以才几次三番不守军规,甚至越了规矩,来到我面前为战事出谋划策?”晨光任他跪着,望着他,淡淡地问。
“草民想要为战事尽一份力是出于真心,草民说心悦陛下也是出于真心,陛下的智慧、美貌古今罕有,说陛下是天下第一奇女子绝不为过,草民想要侍奉陛下左右,能够侍奉在陛下身边是草民的福气。”他是一个聪明的男子,知道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她在问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故意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他冷静地辩解。
晨光因为他的奉承笑了一声。
廖林的心脏便一个滑跳。
“你父亲在龙熙国时趋炎附势,谁得了势他就攀附谁,这让许多人厌憎他,说他老奸巨猾,我却不讨厌,通常墙头草都会死在最前面,他却活到了最后,这也是一种聪明,聪明人,只要将聪明用对了地方,我便会给他施展的机会,只要他用对了地方。”最后重复的那一句才是重点。
廖林的心“咯噔”一声,满头满脑的旖旎一下子被打烂,他气息微乱,强作镇定:“我父亲对陛下赤诚一片,绝无二心,父亲常说陛下至贤至圣,明并日月,是父亲期盼已久的明君,廖家将誓死效忠陛下,这便是我父亲的一片丹心,还望陛下明察!”说罢,伏身叩拜下去。
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晨光冷淡地说:“至于你,自幼锦衣玉食,又是学院出身,未经世事,难免天真,等到你明白‘逞能’不是‘勇敢’,‘正直’更不该‘轻率’时,比起你的那几个兄长,你还是有些用处的。”廖林在贵族子弟里也算性情耿直了,看他的出身,再看他在战场上吃了许多苦头却比从前坚韧了不少,没有一句抱怨,晨光就觉得只要不把路走偏了,他还是有些前途的。
廖林呆了一呆。
晨光绕过他,想要离开。
“陛下!”廖林忽然明白过来,他跪着,极快地转过身,带了一丝忧闷,大声道,“陛下以为我是因为丰国公府才向陛下自荐么?我是为了我的心!我心悦陛下,我没有说谎!”
他声音太大,本来两个人站在暗影里,他这一嗓子都把巡逻兵招来了。
晨光目露不悦。
作为凤冥帝,她不会把任何一个代表着一方势力的人物放进后宫里,她不允许任何人将权利的清水搅浑,君臣有别,君王是君王,臣子只是臣子,她不会给臣子幻想,以为可以通过枕边风牵制她。她对男色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比起至高无上的权利,男色明显寡味许多,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一陷进男女之情就头脑发热的男人,看一眼就开始幻想两人美好的未来、给个笑脸就开始以她的男人自居,这种蠢货,她最厌烦。
她半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放肆!”
两个字,清明了不可僭越的界线,溃碎了他的一切痴心妄想。
廖林的脸刷地白了,整个人在瞬间褪去了颜色,他跪在土地里,似受了极大的打击,神魂涣散,摇摇欲坠。
巡逻兵在看见晨光时早就极快地溜走了,并自觉远离周围,不是他们不想知道廖小公子在干什么,他们是怕掉脑袋。
就在晨光撂下冷酷的一句转身要走时,一个小兵由远而来,没有躲避,而是哆哆嗦嗦地蹭到她面前,低着脑袋道:
“禀陛下,司八姑娘和付礼大人回来了!”
晨光听见司八的名字,莫名的心里一乱,直接忽略了付礼,不再理会心碎成渣的廖林,转身和火舞往大帐走,走到大帐附近时果然看到司八和付礼的马停在营帐外边,司八虽然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却面如金纸,被周围的火把一照,惨容如鬼,一看就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晨光远远看见她时,司八正努力从马背上爬下来,先一步下马的付礼哪里肯让,跨步上前,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这一举动忽然把司八惹恼了,她柳眉倒竖,怒道:
“放开我!”
付礼大概不知道该回什么,也就没说话,他的脸色很不好,有种连熬了许久的感觉。他抱着司八转身,或许是想直接送她去休息,这时候司八看见了晨光,对付礼的自作主**加恼怒,竟毫不留情地用强力挣开付礼的控制行为。
付礼被她挣开,被迫松手,退后一步,有些怒地蹙眉,司八却在双足落地之后身子一弯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付礼瞬间头皮发麻,惊恐地扶住她的胳膊,大叫道:
“小八!”
司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两膝一弯,对着走过来的晨光哑着嗓子弱声唤道:“陛下!”
晨光看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妙!大大的不妙!
荣凰 第一千一百四二章 似曾相识的“杀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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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坐在大帐中。
火舞扶着司八在椅子上坐了,倒了一杯水给她。
“怎么回事?”晨光问。
司八捧着茶杯,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帐被掀开,沈润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因为司八不理他晨光也没空搭理他只好候在外边的付礼。付礼看了司八一眼,司八仍不睬他,他那张憔悴的脸便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过来了?”晨光狐疑地问沈润。
“我听说她回来了。”沈润往司八身上一指,他很不满,这女人跟她主子一样没良心,没瞧见他家付礼在外边晚风萧瑟好可怜吗?还有她那个主子也是个招蜂引蝶的,他一会儿没盯着就有狐狸精过来拦路,廖家那小子是嫌命太长了,他心里冒火,脸上却没露出来,若无其事地在晨光身旁坐下,含着笑问,“出什么事了?”他一眼就看出司八受了重伤,能把司八打成重伤的人世间罕有,想来不是小事,也难怪刚才付礼站在外边时呆呆的,好像末日降临了似的。
“陛下,要传司浅么?”火舞见司浅居然没跟着沈润一块来,心中疑惑,沈润都得了消息,司浅不可能不知道,司浅去哪儿了?
沈润闻言,笑吟吟道:“不用叫了,他喝多了酒,要去洗个澡清醒一下。”
晨光瞅了他一眼,她刚走没一会儿司浅就喝多了,他到底灌司浅喝了多少酒?
火舞却明白,陛下不喜欢酒味,一直以来下属们都严格自控,连容王都知道陛下不喜酒味已经把酒戒了,何况司浅,他被容王阴了一把,要出现在陛下面前肯定要洗去一身酒气的,不过容王这表情,如此幼稚的欺人手段,有必要这么兴高采烈么?
“小十呢?”晨光不再管司浅,问司八道。
“她在游龙岛上......”司八的胸口疼得厉害,强忍住咳嗽,哑着嗓子说。
她如此难受,付礼看在眼里,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突然开口,道:“禀陛下,属下自昆安来,本想来此处与殿下汇合,却在水宁郡偶遇了小八,那个时候她孤身一人,被一个奇怪的男子带了几个奇怪的、‘东西’追杀,属下遇见她时她身负重伤,已经昏迷,属下陪着她在虎牙镇住了小半个月她才养过来,有了力气赶路......”
他在说“东西”这两个字时十分纠结,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半天,才皱着眉吐出这个词汇。
司八一记眼刀飞过去,显然是不满他打断了自己,陛下问的人是她,又没有问他,他突然插话,较真起来甚至可以治他不敬之罪。
“东西?”晨光倒没在意司八和付礼用眼神来来往往,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陛下,奴婢奉命追查流砂,追到水宁郡时,流砂等人的踪迹就断了。奴婢在水宁郡停留了许久,后来遇到一个途经水宁郡的小乞丐,据那个小乞丐说,水宁郡东边的宝平城如今已经变成一座空城,一天夜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黑衣人,杀光了城中老人,将青壮年及幼童不分男女全部抓走,凡有反抗的,就地杀死,短短一天时间,宝平城就成了一座空城,当地新上任的城官还来不及反抗整个衙门就被剿杀了。这个小乞丐因为案发时正在清理家中地窖,躲过一劫,天亮后他在城中遇到了几个幸存的人,几人一齐去临县的衙门报官,因为他年纪小,同行的**去了衙门,结果这几个人进了衙门就再没出来。奴婢听了这孩子的话,觉得蹊跷,就去了宝平城,宝平城果如他所说成了一座空城,之后奴婢等人潜在宝平城中,意外发现有陌生人出现在宝平城,并从宝平城的码头进入昌江。这几个人对宝平城空无一人毫不惊讶,又从宝平城的码头走了,奴婢怀疑他们就是灭城的人,也许此事和晏樱有关。奴婢当时不敢轻举妄动,送信向陛下请示。潜在宝平城等待时,奴婢发现这些人已经把宝平城码头当作登岸的入口,这时候,也不知怎么,奴婢的行踪突然暴露了,柳梁俊登岸,带了一批人围杀奴婢几人。”
司八用帕子捂住嘴唇咳嗽起来,她在帕子上咳了不少血沫,却没有看,直接将帕子拧在手心里,继续道:
“陛下,那些人、不、那些东西、就如陛下在凤临的陵墓里遇到的,像人,但不是人。柳梁俊手底下的那些东西能够用音律控制,没有思想、没有痛觉,接收到命令,便开始杀戮,只有头断掉才会停止,断手断脚他们连眉都不会皱一下。他们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说白了,就是一群只知道杀人的尸体......”
沈润蹙眉。
付礼面色凝重,他遇到司八的时候,还能动的“杀人尸”只剩下一个了,他当时只是觉得离奇,又因为她身受重伤,没时间多想,先帮她料理了“杀人尸”,又杀掉了那个拿着笛子明显武力不济的男子,之后又寻医问药照顾她,等到她好转了他才有空细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此事恐怖。
这世上如果多了一群钢筋铁骨刀剑不怕主人一声令下便会扑过去不死不休的“尸体人”,岂不要大乱了?
晨光沉默了良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引来众人狐疑的目光,她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要笑,问司八道:“你没见到小十?”
“奴婢在宝平城被围攻时,她易容随柳梁俊的船入了江,之后奴婢接到过一次她传递的消息,她在昌江的游龙岛上,之后奴婢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
“其他人呢?”
“仇一、仇二殉职,其他人出宝平城时就散了,奴婢吩咐他们若平安无事,便潜在宝平城附近等司十的消息。”
晨光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去养伤吧,这段日子让小舞照看你。”
“陛下!”司八在她话音未落时忽地起身,因为情绪略激动导致胸口痛得厉害,她扶着桌角上身微弯,“陛下要上游龙岛么?奴婢也要去!”
付礼听了,立刻看向她,满脸写着不同意。
晨光笑道:“此事再议,你伤得不轻,先歇着吧。”
“陛下!”司八罕见地皱起眉。
“去吧!”晨光道,给火舞使了个眼色,火舞会意,扶着司八,半推着将她带了出去。
付礼立刻起身,嘴巴比脑袋反应更快:“陛下......”
“你也去吧,昆安的事我得了空再问你。”
“是!”付礼急促地行了一礼,匆匆忙忙告退,居然忘了看他的正经主子一眼。
沈润轻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温茶。
荣凰 第一千一百四三章 我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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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舞帮司八检查了身上的伤,蹙眉道:“伤得这样重,那些东西真那么厉害?”
司八歪在床上咳了几声,手压住胸口咧嘴笑,笑出一口白牙,阴森森的:“依我说,那些才是真正的成品,司彤那个贱人,果然把秘法给了晏樱!”
火舞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道:“我去给你熬点活血散瘀的药喝。”
司八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喝了也没用,过些日子自己就好了。”
“还是喝一点吧。”火舞坚持,不等她再拒绝,转身出去了。
付礼正在营帐外徘徊,火舞出去时,他望过来,竟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她,火舞忽然觉得他怪可怜的,好心没好报,便说:
“我去给她熬药,你若无事,替我照看她一会儿。”
付礼那**如板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感激,他点了点头,大步走进营帐,火舞见他如此急迫,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气炎热,司八也没盖被子,她躺在床上,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架在上头,将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帐顶发愣。付礼进来时,她望过来,淡淡的一眼,其中的疏离让付礼脚步微顿。他总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就像现在,她好像在生他的气,他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他闷闷地坐到床边,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一言不发。
交往不深时,司八一度以为付礼是一个沉默少言、胸有城府的男人,认识的时间久了她才知道,他不是冷漠寡情,他是呆头呆脑。
她斜睨他,同样一言不发。
付礼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手摸了摸她的胸口,问:
“火舞去熬药了,你可有哪里觉得痛?”
他摸得倒是很自然。
司八拂开他的手。
付礼讪讪地收回来,犹豫许久,带着小心,狐疑地问:“你生气了?”
司八看了他片刻,坦率地点了一下头:“嗯。”
猜测得到证实,付礼十分不解:“为什么?”
“你不会忘了我们在虎牙镇吵了一架吧?”
付礼呆了一呆,猛然回忆起,哑然。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他们的确在路上生过一场气,她重伤到昏迷,他惊怕过度,愤怒起来,怒她不懂得爱惜自己,伤成那个样子居然还满不在乎地玩笑。本来心里头就憋了一股子火气,在照料她时,他不过是多问了两句关于那些“奇怪的人”的事,她就以为他是在打探什么,嫌他问得多了,接着就撂下脸冷言冷语。
他当时就怒了,他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去理解她,他想要真正地了解她,走进她的心,呵护她的心,可是在这方面,她的排斥十分强烈,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她的过去,她都闭口不言,问得多了,她就怒了,这让他委屈又无奈。他并不是想打探什么,他只是想关心她,她却把他当成奸细。这份委屈一直郁积在心里,在虎牙镇时因为她的重伤点燃了他的怒火,委屈和愤怒一块爆发了,素来沉默的他单方面和她吵了起来。
是的,他单方面和她吵架了,因为平日里话痨似的她在吵架时竟出奇的沉默。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该照顾她还是照顾她,第二天觉得冷战耗神就主动和她说话了,算是和解,她也回答了,他就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他以为她如果生气了是不会和他说话的,没想到她居然一直气到现在,难怪他总觉得她路上时怪怪的,只在必要的时候开口和他讲话,平常时几乎不搭理他。
这时候付礼才明白过来她是带着气的,他没想到女人的心思竟这般复杂。
他一时无言,老实说他不认为他做错了,以他们的亲密关系,他对她的关心本就不应该有界限,她擅自设立界限,还不许他踏进,过分的人是她。
司八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渴望的是一段正常的、普通的伴侣关系,可惜她不普通也不正常,所以她才不想和正常人确立关系,方方面面都恼人得紧。更烦人的是她居然变得矫情起来了,和他在一块的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自己矫情,时常对他发脾气,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高兴或生气,不知不觉就模糊了自己的界限,那些矫情的举止在离开他之后回想起来她都快吐了,可是再在一块时又会明知故犯,她无法理解自己,和他在一起时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然而宝平城的血腥却给了她当头棒喝。
她咳了起来。
付礼心惊,目露慌乱,手足无措地安抚着她的胸口。
司八无语地拍开,她喘了一口气,看着他问:“最近你娘没托人给你说亲?”
付礼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极会破坏气氛,甚至在最最亲密时她也这么问过他。
司八咧开嘴笑,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然等回了箬安,我请徐大人替你留意一下京中待嫁的贵女,寻一个才貌双全的,你虽年纪大了些,好赖是头婚,在容王身边陛下从未薄待过你,也算得上金龟婿,定会有许多出色的小姑娘愿意嫁你。”
付礼寒着脸,默了半晌,盯着她冷声说:“我不喜欢小姑娘,我只喜欢嘴毒心狠、无情无义、坏起来连最黑心的歹人也要甘拜下风的半老徐娘。”
司八的火气噌地冒了出来,竟骂她“半老徐娘”,她还没到那个岁数好不好,虽然也快了......
这时候他居然伶牙俐齿起来了。
她盯着床尾,默了一会儿,淡声说:“喜欢你也留不住。”
付礼心一紧,垂在身侧展开的手指突然觉得很不自在,不由得收紧,他没有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而是转换了方向:“如果你不喜欢我问太多,我不问就是了。”
司八笑了笑,望向他:“这一次我受伤,你很生气?”
“我是担心你。”他解释。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有你更气的时候。”
“小八......”他突然紧张起来,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
她看着他的棺材板脸上出现了慌乱,也跟着有点心乱,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这一回她没有拂开他的手,她睫羽如扇:
“我有我要效忠的主子,我不是最强的,但我也是她手中的一把利器,我有我要完成的使命,我不会因为你停下,也不会为了你放弃,就算你我很亲近,你是你,我还是我,你不能阻止我,也不能干涉我,如果这令你不适,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你不必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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