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晨光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笑道:“不错!《周福农书》!”
郑本良惊讶于她居然还看过农书,笑着说道:“禀陛下,周福是草民家的家生子,他的祖父帮草民的祖父种了一辈子田,周福这个人从小就爱在田里鼓弄,尤其对旱稻有很多研究,他应该算得上陛下想要的‘好手’。”
“一个人太少了,我想要来自不同地方、擅长不同种类、有着自己独到见解的人,许多人聚到一块,相互交流,才有用处。”
“陛下放心,此事草民能办,草民亲自去办,就算不是草民家里的,只要是能人,草民就会想办法把人拉来。”郑本良信心满满地说,顿了顿,道,“其实过去有个后生,对农耕颇有研究,不止是稻米,他还种过一种大瓜,可惜他家里做皮货买卖,后来销声匿迹,应该是回家接手买卖去了……”
“十苗接一蔓的柴少安么?”
郑本良惊诧地问道:“对!那后生姓柴,陛下认得他?”
“他确实是能人,可他没有空闲,再说一个人不够用。苍丘能干的农人不少。”晨光说。
郑本良笑道:“苍丘耕地不好,为了糊口,农人自然要多费些心血。”
他这话说的不错,从前的凤冥、北越压根就没有正经的农人,几乎每一天都有人饿死,这两个地方根本上不了台面;南越依附赤阳国,吃穿用全靠赤阳国进口,在自种上懒得要死,也不能比较;龙熙国大部分地区都很宜人,气候温和,风调雨顺,土地肥沃,种了就能吃的龙熙人很少会在农耕上下功夫,更何况龙熙国文官当道,酸儒一堆,吃着农人种的米嫌农人没见识,嫌农人没见识还觉得他们就应该没见识,也不想着多开几所义学,仿佛是怕农人念了书会比他们更聪明。苍丘国则不一样,他们的庶民比龙熙国的庶民有文化,苍丘国林地多耕地少,冬季寒冷,可耕种的时间比龙熙国少很多,要想不挨饿,必须绞尽脑汁提高粮食的产量,说是被恶劣的环境逼出来的也不为过。
晨光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端起斟了梨花茶的瓷杯,啜了一口。
郑蓝萱上前,提起茶壶,给她续了一杯。
郑本良的眼珠子转向郑蓝萱,眸光微闪,忽然笑说:“陛下,现在这个月份正是赏花的好时候,其实蓉城内外有不少风景优美、有趣动人之处,草民的这几个子女小时候都长在蓉城,蓉城算是他们的半个家乡,他们对蓉城都很熟悉,陛下若是觉得烦闷,不如由他们作陪,陛下在蓉城里逛逛?”
站在郑本良身旁的常羽突然悄声问郑齐:“泓乐书院的赏花会是不是开了?”
郑齐亦压低了声音回答:“昨天就开始了。”
晨光自然听见了,她知道他们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她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吸引她的注意,但“赏花会”让她起了好奇:
“赏花会?”
常羽赔着笑,赶忙回答:“禀陛下,城外的泓乐书院里有一棵八百年的梨树王,每年梨树王开花之时,泓乐书院都会对外开放,允许外面的人进入书院观赏树王。”
郑本良皱了皱眉,看了常羽一眼,常羽觉得他眼神不对,自省时却没发现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八百年?”晨光笑,那还真是一棵树王。
郑蓝萱见她感兴趣,眉飞色舞地道:“陛下,赏花会不止有树王,泓乐书院就建在城外的梨树林里,每年这个时候蓉城人都会去那片梨树林赏花,现在那儿吃的、玩的、杂耍的、变戏法的,还有对诗的、画画的、下棋的,文的武的全有,可热闹了,好吃又好玩,陛下可想去瞧瞧?”
“陛下,郑齐曾是泓乐书院的学生,他对那儿很熟悉,由他作为向导,保准陛下玩得高兴!”常羽跟着提议。
晨光还未开口,就在这时,一阵如雷的马蹄声自下方街道传来。
荣凰 第一千三百八二章 人来
第一千三百八二章 人来
沈润正午时回到客栈,在客栈门前下马,只觉得今日的阳光分外刺眼。他原本以为审理完狱中的犯人这件案子就结束了,哪知道越审理事件越大,越审理案情越复杂,姚安、盘宁这两个地方的官员只是小喽啰,稍一拉扯就牵出一堆。眼看着绿豆大小的豁口扩大,短短一个上午的工夫就扩大成了巨大的黑洞,他逐渐不耐烦起来。
站在客栈门外,对着太阳,他心情沮丧,想当年他还在帝位上时,可谓夜以继日,连续熬个几天都不觉疲累,做皇子时更是勤勉,孜孜不倦,如履薄冰,那个时候为了应对各方势力,记忆里他几乎没睡过整觉,没日没夜,像个假人似的,不知疲倦地为自己筹谋。哪像现在,才一个上午他就开始困倦了,坐在如山的卷宗里差点打盹,他现在好想去钓鱼,他想闲适地过日子,哪怕坐在花园里喝喝茶闲看几页书也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和她在一起久了,他都变懒了。
周泉迎了出来,看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案件办得不顺利,刚要开口说话,马蹄声轰鸣,一队人马乌压压闯入街道,如一片密云。
为首之人白马青衣,斯文隽秀,肌肤胜雪,雅致风流。栗色的发,茶色的眼,面相偏阴柔,却不弱气。那人离老远就看见了沈润,似笑非笑的含情目瞬间转变,如鹰,闪过一抹厉色,只一瞬,又很快消失在他扬起的唇角,上挑的眉梢晕染着轻浮,举手投足间是浑然天成的不羁与孟浪。
深润脸色微变,看了看由远及近的人,又瞅了瞅自己,这人无论走到哪都想摆一摆排场,这阵仗,确实比自己更有排场。
嫦曦策马而来,在客栈门前停住,不紧不慢地下马,袍袖一甩,漫不经心地向沈润施了一礼,不咸不淡地道了句:
“见过容王。”
沈润瞅了嫦曦一眼,没有说话,他身份尊贵,教养良好,才不会去跟一个不懂规矩、不识礼数的佞臣计较。
这时候,跟着嫦曦前来的二十几个士兵纷纷下马,远远跪下,齐声道:
“参见容王殿下!”
沈润扫了他们一眼,不是铁鹰卫的人,那就是嫦曦自带的人。嫦曦之前拿着晨光的旨令一直在宜城理事,这个人心狠手黑,晨光派他去的目的自然是要对宜城的高官贵族进行大清洗。嫦曦和其他臣子不同,他不会劝谏,只领命令,还会发散命令,别说让他清洗朝堂,就算是晨光让他把天下屠尽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沈润知道他嗜杀,且不计后果,他从宜城归来,想来此刻的宜城上空已是阴魂遮天了。偏晨光十分相信他,放任他,他至今没有官职,按身份说不过一介布衣,可全国上下无人不知他,无人敢违逆他。
凤冥女帝的佞臣,没有官位却可调兵遣将,沈润想,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荒唐的事。
“陛下可在里面?”嫦曦皮笑肉不笑地问他。
连个尊称都没有,嫦曦对他没有半分尊重,沈润想他不过是晨儿手里的一把刀,这把刀却把沈润当做晨儿身边的一样物件,对他的轻蔑就像是他随时会被晨儿甩掉,不值得被放在眼里似的。嫦曦的态度让沈润不豫,心想我干吗要回答你,你个死皮赖脸、死不要脸的小白脸!
懒得理会他,沈润掉头往客栈里面走。
跟着嫦曦来的二十几个士兵还跪在地上,垂着头都能感受到远处剑拔弩张的气氛,这场面尴尬得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觉得很尴尬。
嫦曦眸光转冷,看着沈润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手中折扇一展,轻慢地摇着,也往客栈里走。哪知还没走近,周泉硬着头皮蹭了过来,他刚刚一直缩在旁边,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往里走,他心知躲不过,僵着脸上前,对沈润说:
“殿下,陛下带着郑家的几个人出去了。”
沈润眉头一皱:“去哪儿了?”
“郑家人极力推荐,陛下去永宁塔上赏梨花了。”
后面的嫦曦在听到“郑家人”三个字时,朗月般的脸庞罩上了一层霜。
“你怎么没跟去?谁跟去伺候了?”沈润眉头皱得更紧,就这么跑出去,不让净街,也不多带些人手,万一发生危险,可如何是好?
“回殿下,是陛下不让属下跟着,陛下带了古战、彩琴、彩云,还有珍珠姑娘。”周泉观察着沈润不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
沈润不等他说完,已经掉头,翻身上马,向永宁塔的方向去。
嫦曦瞅了周泉一眼,周泉并不知此人是谁,但从举止穿戴和对容王殿下的态度上猜到了几分,这一眼让周泉从天灵盖冷到脚底心,此人就像是一件邪物,让人头皮发麻。
嫦曦重新上马,带领二十几个士兵向着永宁塔的方向去,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沈润心生怒意,想他是不是有病,都进城了还带这么多人。他原想训斥来着,可他知道嫦曦不服他也不会听他的,干脆任他胡来,也让晨光瞧瞧,她的这个佞臣究竟嚣张跋扈到何等地步,晨光是最不喜欢达官贵人惊扰百姓的。
于是坐在永宁塔三层的晨光听到了一阵如雷的马蹄声,向下望去,几乎同时勒马的两人同时下了马,一人白衣胜雪,俊美无俦,一人绿衫如竹,清逸翛然,这样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引来许多目光,然而后面乌压压的士兵带着血腥味的煞气又让人心生惧意。
郑本良离栏杆很近,立刻就看到了塔下的嫦曦,瞳仁剧烈一缩,浓浓的恐惧感袭来,窜遍全身,让他四肢酸软,差一点瘫倒在地,扶了一把栏杆才没有倒下去。
晨光瞥了他一眼,觉得好笑,有胆子告发,还以为他做足了准备,没想到看见正主时竟如此慌张,几乎失态:
“怕了?”
她轻飘飘的一问仿佛钻进了郑本良的臼门里,他在看向晨光时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双膝一软,跪下道:
“陛下……”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已经举告了,再求陛下保他是不明智的,一是陛下如天,他说他恐惧欧阳家主的报复,就是对陛下权威的质疑;二来若他真求饶,好像他是在指控欧阳家主不服律法,不服陛下一样,这么做除了更得罪欧阳家主,也是在得罪陛下。
他有口难言。
晨光见状,嗤地笑了,淡声道:“都下去吧。”
荣凰 第一千三百八三章 争执
第一千三百八三章 争执
郑家人无奈领命,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郑蓝萱看了晨光一眼,见她没有留自己,放下茶壶,默默行了一礼,跟着父兄退了出去。
郑本良下了永宁塔,不可避免地与嫦曦相遇,他刚才一边下楼梯一边琢磨,到碰面时还没有想好是该冷眉以对还是该谄媚相迎,僵着脸对着沈润和嫦曦施了一礼,口中说:
“参见容王殿下!见过欧阳大人!”
不用对视,他已经感觉到嫦曦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的脑袋上,漫不经心的一眼,凛如严寒,让他的心打了个哆嗦。那一刻,他甚至可以确定,欧阳继出现在蓉城是因为他预先知道了自己会来蓉城告发他。
有容王在场,塔上面还有陛下坐镇,欧阳继没有发难,但郑本良一家还是为今后颇感担忧,急匆匆地告退了。
郑蓝萱倒是不着急,气定神闲地走在最后,从容不乱,晨光坐在栏杆前,俯身下望,不久,沈润和嫦曦一前一后从塔下走上来。
沈润一进来就说:“你要出门该多带些人手。”
晨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后走进来的嫦曦身上。嫦曦眉眼带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沈润在他旁边看着都感觉到了他澎湃的好心情,先前的笑都是装的,只有此时的笑是他真正的笑容。
沈润鄙夷地乜了他一眼,心中微酸。
嫦曦快步走到晨光面前,轻撩袍摆,跪地,含着笑道:
“参见陛下。”
晨光笑望着他:“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听说赤阳国欲派使者出访,便从宜城回箬安去,走到半路时,刚好碰见铁鹰卫在抓人,我帮他们抓了逃犯,听说陛下在蓉城,就过来了。”嫦曦笑着回答。
到底是偶然遇见了跟过来,还是因为郑家特地过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晨光笑笑:“起来吧。”
嫦曦噙着笑起身,沈润冷沉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宜城怎么样?”仿佛并不太关心似的,晨光懒洋洋地问。
“一干人等已经处置了。”嫦曦轻飘飘地说,沈润立在旁边心想,他说得轻松,这“一干人等”怕是已经让宜城血流成河了,顿了顿,嫦曦继续道,“我还查到一些苍丘高官和赤阳国的高官来往密切,证据确凿的已尽数处死,那些牵扯不深或带有嫌疑的,皆革职驱离。”
沈润闻言,大皱眉头,忍不住道:“你不上报,自己做主将人处死了?”
嫦曦看都没有看他,只是蔑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陛下的旨意,宜城交由我全权处理。”
“由你处理,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只有皇帝才能下令处死官员,官员犯了案,你应将搜集到的罪证上交,经会审,方可定罪处置。”沈润冷冷地说。
嫦曦嗤了一声,转向他,用仿佛是他在找茬的表情轻蔑地笑看着他,淡道:
“一群亡国之奴,没在破城时杀光他们,已经是陛下的仁慈了。降臣私通外国,是凤冥国的隐患,需即刻清除,才不会养成国之灾祸。区区几个亡国之臣,容王怎么这么在意?”
他不阴不阳地说着,一口一个“亡国”,仿佛是在刺沈润。沈润并没有说不可以处置,他只是想说程序上应该规范,不然和动用死刑有什么区别?在他看来,嫦曦只是想借着晨光放权给他的机会肆意杀戮,以满足他不断膨胀已经遏制不住的野心。
“即使他们真的私通外国,也不是由你定罪,你没有资格做主处死他们。你这样做可有考虑过对降了的苍丘人的影响?若让他们以为他们降民的身份会被视作下等,凤冥人可以随意夺取他们的性命,他们必会心生恐惧,苍丘生乱,乱的是凤冥国,你如此妄为,莫非就是存着想要祸乱凤冥国的心思?”沈润沉声质问。
嫦曦冷笑:“你用不着把罪名扣给我。降民就该守降民的本分,陛下善待他们是陛下的恩典,陛下不善待他们,理应当的,谁叫他们亡了国?不想被当做亡国奴,国破时就该主动殉国。只因心中恐惧就想作乱,这样的人留着徒增祸端,越早处置了,对凤冥国越有利。”
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沈润,反驳的语气里尽是挑衅,他的言语绝对是带有针对性的讥讽,沈润感觉受到了羞辱,面沉如水,怒火燃烧在心脏,使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琥珀色的眸子森黑不见光亮,温文儒雅惯了的脸庞变了又变,时而闪过扭曲的波纹,如同优雅的豹子突然伸出利爪,他似动了杀念。
正在这时,晨光开了口:“够了。”
她声音不大,语气很淡,却像一道锋利的光束将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切断。嫦曦别过头去,不再说话,沈润沉着脸,如六月天下了一层九月霜,寒凉透骨,他冷淡地望向晨光,亦没有言语。
晨光对着两人打量了一番,犀利地问道:
“你们的争论究竟是为了凤冥国好,还是只是想压对方一头?”
两个人没有说话。
不说晨光也知道,答案肯定是“都有”,嫦曦是铁腕做派,和她相似,好处是震慑力强,坏处是易激起反抗;沈润是怀柔手法,擅收服人心,弊端则是纵容了坏胚得寸进尺,到最后易作茧自缚。
稍微中和一下不错。
可惜这两个人不对付,脾气上来也不受管束。
还是司浅最好,司浅最听话。
“晚点你把宜城的事写成奏本呈给我。”晨光对嫦曦慢慢说了句。
她打算插手了,没有坚持全权交给他她不管,这是给了沈润一个面子,嫦曦心里头有些堵,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应了句:
“是。”
沈润依旧沉冷如水,先前“亡国”二字出现的次数太多,导致他的心情一刻比一刻更阴郁。
晨光看了嫦曦片刻,又瞥了沈润一眼,心中不豫,原本郑家人说的那个泓乐书院的八百年梨树王她只是听个热闹,没打算去,现在她却打算去城外看一看那棵似乎很受蓉城人追捧的梨树王。
她站起身,一直坐在旁边当背景的珍珠像只受了惊的兔子,霍地站了起来,紧挨着晨光,刚刚沈润和嫦曦的争执把她给看惊着了,内心十分恐慌。
“陛下去哪儿?”嫦曦见晨光突然站起来,愣了一下,问。
“去城外逛逛。”
“我陪陛下一块去!”嫦曦表情调整极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恢复了之前的嬉笑之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去写奏本吧。”晨光淡声说。
“我已经写好了。”嫦曦笑道。
荣凰 第一千三百八四章 步摇
第一千三百八四章 步摇
装潢雅致的马车低调出城,向着城外的梨树林进发。
古战坐在车辕上,抱着胸,佝偻着背,不敢回头。紧闭的车厢中传出来的低气压令他不寒而栗,仿佛重重乌云盖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忧伤地想,早知道今天应该装作肚子疼,让周泉来当这个差。
马车里,晨光悠闲地坐在软座上,珍珠与她同坐,珍珠是个聪明孩子,察觉到气氛不对,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沈润和嫦曦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座位上,面对着面,却对彼此视而不见,剑拔弩张的气息在两人中间无声流转。沈润还在生气,尤其嫦曦在永宁塔上最后说的那句已经写好了奏本,让他觉得嫦曦是故意的,故意针对他说他没有上报这一点,专门在最后说出来,就是为了怼他。嫦曦的傲慢让他恼火,更让他恼火的是晨光的态度,她对嫦曦是纵容的。
上车之前,沈润虽不悦,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坐在晨光旁边,一是为了宣示主权,二是防止嫦曦没皮没脸,鸠占鹊巢。哪知晨光拉着珍珠坐下了,尽管嫦曦也没坐上,可晨光把他丢到一旁,还是让他很生气。
车厢里人多,彩云、彩琴作为侍女没地方坐,只能跪坐在车厢门两旁。她二人缩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马车里的气氛好古怪,让她们脆弱的小心脏差一点跳到爆,好想回家!
晨光对车厢内紧绷的气氛不以为然,她不允许两党相争,不代表下面的人不会分出党派。沈润和嫦曦两看相厌,她也没必要强迫他们互相喜欢,只要他们不给她制造祸端,不在她面前闹得太难看,她不会过多干涉。
他们必须要明白,她是君,他们是臣,其次才是私情,他们对她最先要做的是服从,之后才是劝谏。
沈润的怀柔手法并非一无是处,相反,他的刚柔并济、恩威兼施在日常理政中十分管用,虽然晨光总说他口是心非、太爱伪装,可是狠事没少做却还能为自己赚得美名,这是他的本事;嫦曦和晨光一样,是不在意名声只重视结果的人,他是一把快狠准的利剑,锋利得让她愉悦,晨光用着很衬手。她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后说嫦曦是佞臣,可她喜欢佞臣,也需要佞臣。
九连环之前被沈润解开了,她现在没东西玩,只能玩自己的帕子,正在将帕子折成老鼠,嫦曦忽然从阔袖中取出一只红木匣子,递到她面前,打开,笑说:
“这是送给陛下的。”
晨光微怔,向匣中望去,朱红的衬布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珠黄金步摇,无论是黄金的纯度还是珠宝的成色都是难得的佳品,即使是在关闭的车厢里少量的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
沈润的脸刷地绿了。
晨光从匣子里取出步摇,看了看,嫦曦笑道:
“我最近新得了几块成色极好的宝石,想起库房里还有一袋珠子,就让宜城的工匠全用了。陛下好久没做新首饰了,从前的那些样式古旧,已经配不上陛下了,宜城里有个王友全,是做头面的巧匠,陛下应该听说过,他从前是专为苍丘的太后、皇后做首饰的,我让他做了几套头面,剩下的还在做,这是最先做出来的,我看着,觉得很衬陛下,陛下可喜欢?”
沈润的脸色更难看,晨光过去很穷,她能拿得出手的首饰头面多来自箬安皇宫,也有私底下他送给她的,还有嫦曦四处搜罗来的,嫦曦那句“样式太旧”肯定不是说他自己送的那些,这一语双关明摆着是在骂沈润,说他“太旧”,无耻之徒!
“真花哨!”晨光对着那支步摇笑道。
沈润的心情好了些,瞥向她手里的步摇,在心中附和,花里胡哨,确实难看!
“只有最华丽的饰物才配得上陛下的尊贵。”嫦曦深深地望着晨光,含着笑,柔声说。
坐在一旁的沈润都想翻白眼了,这厮的甜言听得他想吐。
晨光微微一笑,将步摇放回匣子,淡道:“回宫再戴吧。”
这么华丽的首饰确实不适合她现在素淡的妆扮,嫦曦将匣子收回袖中,说:
“那我先替陛下收着。”
晨光点了一下头。
嫦曦笑望着她。
他的眼里有思念消去后的满足,以及满满的欢喜,只有注视着她时,他的眼中才会燃起光亮,这些就连沈润这个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他的情感并非炽烈如火,而是浓得化不开,密得消不掉,就像是那湛蓝的苍穹,永远存在着。
他看她的眼神让沈润极为讨厌,可沈润又不能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只能自我安慰地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俩要是真有什么,就轮不到他了。
……
城外的山下是一大片野生的梨树林,花开时节,遮天蔽日,如漫天的雪花,似少女的裙裾,层层叠叠,铺满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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