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沈润不知道成安的想法,他正在为一桌子的奏章头疼,想偷懒,又不能偷懒,他双眸微阖,按揉着太阳穴的工夫,竹帘轻响,晨光从内殿走了出来。他侧头望过去,温暖的阳光穿过门窗落在她的身上,端的是明丽璀璨,华贵耀眼,皎如日星,光彩照人。
这一身是他特地吩咐尚衣局裁制的,既顺从了她的喜好,又显得端庄贵重。她只爱白色,觉得这颜色干净透亮,不躁不闷,他也喜欢,可说到底,素色到底难以隆重。她厌烦红色,近年来也不再喜欢黑色,认为会显得脸色太苍白,他思考了良久,干脆就用了她最爱的白色为底色,只是在上面用金线绣满了花纹,几乎将白底完全覆盖。大量的金线,纯金的丝线,真正的挥金如土,穷奢极侈。
若是寻常女子,这般金光灿烂,必然是撑不起也压不住的,可她不是普通女子,这一身穿在她身上,只是将她的美烘托到了极致。宽大华丽的广袖上衣层层压叠,繁多,繁琐,却显得优雅大气,层次迭生。御供的丝绸薄如蝉翼,轻如浮云,细滑的衣料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幅恢弘磅礴的百鸟朝凤,千道瑞气万条霞光中,金凤踏云,百鸟齐鸣,绮艳多姿,栩栩如生。下系留仙裙,长裙曳地,细褶如浪,金丝纹绣,雍丽端庄。最外层罩了一件由金线织就、阔袖拖摆的绸衫,上面绣了一条刚劲威武,气势汹汹的金龙。金龙巨大,头尾在前,成盘绕状,绣在她轻薄贵气的大衫上,巨龙足踏祥瑞,凌于海涛之上,叱咤风云,巡行天下,威严无比。乌黑如墨的长发光滑生亮,高高地挽起,戴着金丝盘成的花钗冕,上刻十二龙凤,龙凤口衔珠宝,下饰珠花,每朵珠花的花蕊都镶嵌着一颗宝石,宝石均为拇指盖大小,颜色各异,光芒绚烂,交相辉映,满室生彩。
他一直想看她穿上这世间最华丽的衣裳,也只有这样的衣饰才配得上她的美,无奈她本人视财如命,裁衣服的钱都被她拿去打仗了,他始终没有机会实现,趁现在战争后可以稍稍喘一口气的工夫,他的理想终于让他找了一个借口实现了。
人如日月,肤凝霜雪,云堆翠髻,唇绽樱颗,额间坠了一枚鸽蛋大小的红宝石,正是沈润在她登基大典那一日命匠人用他珍藏多年的红宝石为她打造的,那宝石鲜红如血,溢彩流光,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雪颈似鹤,纤腰如柳,华服盛妆,芳容天成,绝代之姿,旷千载而特生。
沈润含着笑站起身,他的心跳得厉害,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晨光也有点呼吸困难,衣服穿了太多层,冠冕很重,就快把她纤细的脖子压断了,她却不能草率对待,这些可都是军费。
一想到她还剩了点军费,她的心情就没那么坏了。
沈润见她心情不错,以为是她只烦扰了一日就又能换回白裙的缘故,他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日子不准又短,对身体没有益处,他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让御医给她把把脉,开一些能滋养调理身体的汤药。
心里想着,他迎了上去,将她端详了一番,弯着眉眼,含笑赞道:
“真美!”
“我不觉得区区赤阳国值得我花这么多金子。”晨光语气生硬地说,她的美是公认的,称赞她美并不会让她的内心产生波动。
她的话让沈润哭笑不得,哪有女子不喜欢华丽的衣饰,偏她老想着军费,不肯在穿戴上多花钱财,他一本正经地反驳:“不是值不值得,而是需要。赤阳国的人这一回来,名为示好,实际上是来探你底细,看你是不是被打仗掏空了,你富有,就表示你还能打,你越富有,他们越忌惮你,越不敢轻举妄动。战与不战,都不能让赤阳国摸清你的底细,占了先机。”
晨光没有言语,他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开战这一项,她向来认为晚开不如早开,一来可以借着前一场战争的余热,一鼓作气,趁军心未散战意仍在时,将士更易被燃起斗志;二来现在还能挤出点军费,以战养战也不算太难,可若真和平个几年,这期间从朝廷到民间处处用钱,到再想战时,钱恐怕早就被花光了。
“使团出访,主动结交,若赤阳国没有过分的举动,你也表现得友好些,多展现凤冥国的风度,至少不要主动挑起矛盾。”沈润斟酌着,劝说道。
他生怕她会在赤阳国出访期间一个不爽和赤阳国使团动了干戈,草率开战。
晨光冷哼了一声:“他们不惹我,我自然不会浪费力气捏死他们。”
“捏死”都出来了,沈润哑然失笑。
正在这时,一旁的成安终于从满室的晃神中率先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
“殿下,时辰到了。”
沈润要出宫去迎接赤阳国的使团,毕竟他们都知道,赤阳帝亲临,就算对方没先报给他们,就算他和她都看不上那个赤阳帝,身份在那儿,他不去,别人压不住。
“我先去了。”他对晨光说。
晨光点点头,见他要走,想了想,忽然道了句:“若他们傲慢无礼,不必对他们客气,仗早晚要打,我便是让他们有来无回又如何?”
赤阳国是七国之首,自古以来就有一股子优越在身上,视己国如天神,当他国是粪土,从王公大臣到平民百姓都很傲慢,从以前就招人记恨,七国会更是每一次都得罪人,可因为赤阳国确实强大,厌憎赤阳国者多敢怒不敢言。
晨光却不怕他们。
荣凰 第一千四百二三章 动机
第一千四百二三章 动机
沈润失笑,他本已走出两步,听了她的话,又走回来,抬起手,原想摸摸她的长发,却因为她戴着太大的花冕,只好作罢,改为在她的眉心轻戳了一下:
“凡事都得讲求名正言顺,切勿操之过急。”
“你猜,赤阳国会不会也这么想?”晨光皮笑肉不笑地说,她懂他的意思,开战也有讲究,需要名正言顺,所谓“名正言顺”就是不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总得有点光明的、正大的或者正义的借口,否则就是罪恶的、邪恶的,尽管谁都知道,战争就是为了满足私欲,即使包装得再正义,亦是因为有利可图,和野兽为了抢食互相厮杀没有两样。
沈润笑道:“既然都这么想,你若沉不住气,不就输了?”
晨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哼了一声。
沈润知她心中不快,表情严肃起来,正色提醒道:
“凤冥国的百姓一连经历了四场战争,民间已经疲惫不堪了。”
现在的情势有些混乱,首先,如今凤冥国的百姓,无论是凤冥人、南北越人、龙熙人还是苍丘人,甚至是境内的一部分雁云人,都曾或主动或被动地被她卷入过战争,战争里最难的是百姓,耕种难、行商难、糊口难,还会时不时发生亲友死亡的悲痛事件,他们自然憎恶战争,可因为凤冥国对军部拨款最多,在百业萧条之下,军人在民间竟成了最热门最令人向往的行业。百姓们一面祈祷不会再发生战争,一边又希望家里有人能够吃上军粮,这种微妙的矛盾感在民间蔓延得很快,若再开一次战,民间燃烧起来的究竟是战意还是暴乱,全凭风向。
其次是朝中,打龙熙国的时候就有朝臣担心以卵击石,拼命反对,打苍丘国的时候还是有人担心以卵击石,拼命反对,这些人拧成了一股绳,像一群神经兮兮的小型狗,在战争期间一直紧绷着心神,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煞风景地叫喊,瑟瑟发抖。胜利并不能让他们放松身心,他们是和平派,要的是无战争,他们头脑中的那根弦因为两次以弱对强的战争已经被刺激得很脆弱了,若再打一次赤阳国,那个七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他们脑子里紧绷着的弦一定会断掉,开始在朝堂上发疯。
晨光不怕民间暴动,也不怕大臣发疯,可凤冥国和赤阳国的国力差距还是有的,民间和朝堂都会成为左右胜败的因素。以防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得适当地关心一下“不利因素”们的心情。
这也是沈润希望的,开战也好,维持和平也罢,稳定国内才是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否则一旦开战,朝堂反对,民间暴乱,她就是再厉害,也无力回天。
赤阳国使团这一次出访的动机并不单纯,怕是打着和平的幌子,先试探,再根据凤冥国的反应随机应变。赤阳国曾是最强盛的国家,被诸国俯首膜拜了许多年,然而晴天一道霹雳,突然冒出来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司雪晨,想来骄傲自负的赤阳人也很郁闷,一个比他们更狂妄、更傲慢的人,只是来自一个蛮荒小国,却令他们忌惮。
不错,他们对晨光是心存忌惮的,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坐不住,战事才刚结束就主动提出来访。可惜赤阳国本身不会承认这一点,他们一方面忌惮着晨光,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晨光的存在又让他们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除掉,他们会像野狼一样低咆着在四周徘徊,寻找凤冥国的弱点,只要找到,就会一口咬上来。
这是一场无硝烟的博弈,你来我往间,凤冥国只要表现得弱一些,接下来面临的必会是赤阳国凶狠的碾压;可若表现得太强横,已经没有其他国家可为盾,能被凤冥国抓过来从中周旋了,两国直面,军力悬殊。赤阳国虽发生过内战,又有一个败家的掌权人,可底子丰厚,凤冥国战后国土大了,人也变多,又因为战争满地疮痍,与国力雄厚的赤阳国有着不小的差距,真激怒了赤阳国,对方找个借口打过来,仓促开战,以赤阳国剩余的军力,不是沈润悲观,凤冥国能赢的机会最多一成,几乎输定了。
这就需要一个平衡,既不能太软弱,又不能太强横,他现在担心的是,赤阳国的自大刻在骨子里,即使他们主动到访,也不会稍稍低下自傲的头颅,想来试探的过程不会让她愉快,说不定还会故意搞出点什么,他只希望她不要着了对方的道。
从前她带领着一个蛮荒小国,忍让的次数太多,登基之后她不想忍了,这种心态他懂。她野心勃勃,想要在位期间吞下赤阳国,成为天下之主,这种心态他也懂,有哪一个帝王不想,不想才怪。
可凭此刻的凤冥国,开战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的想法晨光何尝不知,打苍丘国就已经很费力了,这是一场融合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冒险,她幸运地打赢了,可赤阳国的根基太硬,强攻是行不通的,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窦轩先死,让赤阳国大乱,可窦轩,他不是傻子,他敢来,就是认为自己死不了。她在对方以为她不可能会做的情况下发动了一场突袭,他没死,她就失去了时机,接下来赤阳国恐怕不会让她痛快。
“你别管,我自有道理。”她冷淡地道了句。
沈润知道她听进去了,他说的这些她怎么可能想不到,她只是心里憋闷,他提出来,再帮她顺一顺,该怎么做她心中有数。他不再多言,端详了她片刻,噙着笑将她因走动微乱的宫绦理顺,转身,欲离开凤凰宫。
“你……”晨光忽然开口。
沈润微怔,回过头。
“我先前说的……”晨光皱着眉,张了张嘴,却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沈润一脸疑惑。
晨光见状,越发不知该如何继续,干脆手一挥:“罢了!你走吧!”
沈润莫名其妙,他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嘱咐,见她真的不再说,揣着满腹狐疑离了凤凰宫,回嘉德殿换衣服去了。
晨光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心想,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才是这一回赤阳国主要针对的对象。
荣凰 第一千四百二四章 回敬
第一千四百二四章 回敬
箬安的大街上人山人海,百姓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这一次赤阳国使团出访由赤阳帝亲领,人们争相前来围观这位强国的帝王,据说此人是一个幸运爆棚的私生子,他的生母是艳名远播的牡丹夫人,牡丹夫人的光辉事迹在当年七国皆知,谁都没想到一出被人们在茶余饭后当作笑谈的皇室艳闻居然会衍生出这么多故事,一个即将迎来荣华却饮恨半途的绝世美人,她的私生子在多年之后竟又轰轰烈烈地杀了回来,还拳打叔伯脚踩兄弟成了皇帝,这个世上,还有比他更走运的人么?
传说这位赤阳帝肖似生母,长相极是美艳,百姓们文化不高,说不出“雌雄莫辩”这类文词,只津津乐道那赤阳帝虽为男儿身,却美得像个女人,他们全是出来一睹帝王“芳容”的。
维持秩序的先锋营士兵拼力阻拦百姓们乱挤,热闹持续了两个时辰,到后面渐渐消停了,因为赤阳国使团竟然迟了两个时辰还没有进城,人们等得腿软脚软,天气热,不少坚持不住的已经回家去了,连先锋营的士兵都恼火起来,他们维持秩序站了这么久,宫门口容王殿下带人等候也有两个多时辰了,赤阳国这是什么意思?戏耍他们?
正想着,车轮声隆隆,上千名禁军,黑色的铠甲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芒,银枪锋锐,铁罩覆面,看起来森严又威武。那些士兵就像是一团黑雾,眨眼间出现在城里,犹如被一股阴风吹进来般,百姓们的吵闹似被这种不同寻常的气势镇住了,愕然噤声,有那么一瞬,城门口宁静得仿佛针落可闻。
箬安的百姓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们的女帝虽然暴虐,可都城箬安并不常净街,除非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大事。他们连这世上最可怕的女皇都见过了,甚至有人觉得只要当个安分守己的百姓,女皇和女皇身边的宫人还挺和气的,女皇的车驾他们也只觉得华丽、华美,围观时并没有不适感,可赤阳国的车驾明显不同,一辆黑色的豪华马车,由八匹遍体通黑的骏马牵引,缓缓地行驶在街道上,有些……阴森。刚刚黑色的禁卫护卫着銮驾进城的一刻,给观者的感觉,不是霸气而来,而像是驾着一团看不清的黑雾,看起来很慢,却在眨眼间飘了进来,神出鬼没,诡秘阴煞,总之,有点可怕。
人群里,小孩子的哭声骤然响起,让旁边的人心里一哆嗦,孩子母亲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巴,这反应是下意识的。
围观的百姓莫名僵住了,就好像金碧辉煌的马车里会突然跳出来一个恶鬼咬人似的。
好在这种恐怖的想象没有发生,马车平稳地过去了,接下来是赤阳国的大臣们低调典雅的车队,百姓们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分外别扭,他们围观他们那个天下第一的女暴君都不至于把哭泣的孩子嘴巴捂住,今天在别国的銮驾前这么胆小,似乎给凤冥国丢人了。
正郁闷之际,队伍最后出现的一幕让围观的百姓全都愣住了,连先锋营的士兵都惊愕得微张嘴巴,不可置信。
一辆被重兵押解的囚车走在最后,囚车里关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他跪在囚车里,只留脖子以上在囚车顶端外部,脖子上扣着重重的枷锁,他破破烂烂穿在身上的是凤冥国的官服,有懂得的文人认出来,那是知州的官服样式。
赤阳国的使团居然囚禁了凤冥国的官员,还大喇喇地将人关在囚车里带上箬安,那知州明显是受了刑的,围观百姓目瞪口呆,心中轰地燃起了怒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赤阳国的人都不该在凤冥国的土地上捉拿凤冥国的官,他们没有资格这么做!
宫门外,沈润带领礼部的几个大臣迎接使团,他当然不会真在宫外等两个时辰,时辰刚过他就知道窦轩想耍威风,便领着大臣喝茶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人还没来,他便命人进宫报给晨光,里面一直没回应,他猜晨光定是发火了。使团进城后,他才估摸着时间领着众臣出来,等在丹凤门外。
不久,有去城门口探消息的人回来,密报付礼,付礼脸色一变,快步走到沈润身旁,对他耳语道:
“殿下,赤阳帝拿了越州知州,囚在囚车里带上箬安,越州知州还被用了刑。”
沈润心一沉,有点意外,但马上就明白过来,因为晨光派人刺杀窦轩杀了窦轩手下的几个人,窦轩回敬,在她的国土上拿了她的臣。他相信晨光能动手就不会给窦轩留下把柄,越州知州上书过详细案情,却没听说知州本人被捉了,想来是赤阳国的人封了越州的消息。越州知州找不到线索无法结案,窦轩一怒之下捉了他讨要说法不奇怪,可打狗还得看主人,那主人是司雪晨,窦轩他还真敢。
凤冥国的大臣们听说赤阳帝拿了越州知州,还关进囚车里在箬安的大街上游街,气得脸都青了。他国之君怎敢在凤冥国的土地上押解凤冥国的大臣,堂堂一国之君,不肯光明正大地入境,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本来就够让他们恼火的,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他们不知明月谷之事,只以为定是越州知州不小心得罪了赤阳帝,赤阳帝拿他来打陛下的脸,心中越发瞧不起,这疯癫的举动完全不像一国之君能干出来的,姐夫和小姨子私通产下的私生子,果然上不得台面!
銮驾终于出现在丹凤门外,黑压压的铁甲卫如密布的阴云,似将如火的斜阳遮蔽住,冷风萧萧而来,阴气森森。
豪华宽阔的马车缓缓停下,禁卫军戛然止步,军靴踏地的声音同时响起,震天动地,整齐划一,围观者止不住胆寒。
一名衣饰华丽的妇人先下了车,肤白如玉,风情妩媚,正当人们为美人心醉时,那美人却在车厢外双膝跪下,弯起单薄的背,一个人从车里出来,踩着她的背,从容落地。围观的人为此大怒,心想究竟是何人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此糟践美人,望过去时,却倒吸了一口气,只见从车里下来的那个人红色锦衣,白如霜雪,唇朱齿皓,芳姿妖妍,竟比跪在地上的美人还要美艳。
沈润看清那妇人的相貌,皱了皱眉,他认出了恒王妃。说实话,这事晨儿做得有点不厚道,窦轩一回来,她的人就跑了,不过这笔交易原就是各取所需的赌局,怪只怪恒王妃运气太差赌输了,窦轩没死了,若窦轩死了,晨光是打算等清河王、晋阳王两败俱伤后,出兵收拾残局,推窦昂为新帝的,可惜窦轩命太长,恒王妃往后没好日子过了,也不知道晨儿的那个便宜儿子命还在不在。
荣凰 第一千四百二五章 奚落
第一千四百二五章 奚落
沈润再望向窦轩,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快三十岁了,可他的相貌竟然完全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产生变化,沈润每一次看见他,内心的不适感都会加深一层。窦轩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妖邪之气让他起鸡皮疙瘩,这个人在他看来换上女装毫无违和感,不是女子气浓,而是天生的长相,端的是雌雄难辨。貌美的男子中不乏相貌阴柔者,可这只存在于少年时期,大部分人在成年之后会随着骨骼的变化趋于成熟,窦轩却没有,即将而立的他依旧艳如桃李。“他的容貌好似女子”和“他的容貌比女子还要美丽”是有区别的,窦轩属于前者。
红色华服如血,用金线绣着烈火麒麟,麒麟凶猛,足踏蔷薇,那是象征着赤阳国皇帝的花纹,威风凛凛,又华艳灼人。
他身上穿着的是沈润最喜欢晨光最厌恶的颜色,这份颜色可不是赤阳帝的惯用色。最爱的色彩穿在窦轩身上,沈润看在眼里,忽然有点胃疼,他想,等下晨光看见窦轩这一身赤色怕会更厌烦他。
“赤阳帝大驾光临,敝国不胜荣幸。”他装作不知道越州知州的事,笑着迎上前去寒暄,宫门外,众目围观之下,不适宜处理敏感事件,容易衍生出不好的影响。
“容王殿下,真是好久不见了。”窦轩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确实许久未见了,年前收到赤阳国的国书,原本以为是使臣出访,没想到赤阳帝竟也在使团中,悄无声息就入了境,着实令人意外。”沈润微笑着说。
他当众点出了赤阳帝瞒着凤冥国私自入境,赤阳国人和凤冥国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凤冥国人觉得他国君王不告国书私自入境,还大喇喇地出现在访问箬安的使团中,这不合流程的行为是对凤冥国的轻蔑;赤阳国人则觉得容王说话难听,什么“悄无声息”,“令人意外”,把人说得像贼一样,这不是打赤阳国的脸吗?然而他们解释不了他们的陛下不合规矩的行为,找不到借口,又不愿意听责备,只能黑着脸对着挑事寻衅的容王怒目而视。
沈润没有理会,他突然发觉跟着窦轩下车站在窦轩身后的那个红衣姑娘总是拿眼睛瞟他,这姑娘好像是窦轩的妹妹,赤阳国的含章公主,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古怪,一个比一个妖邪,身上的阴气很重。不是他刻薄,好好的姑娘穿着打扮像鬼怪话本里的狐狸精,他第一眼看过去时,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姑娘还笑吟吟地对着他挤眉弄眼,完全没有一国公主的优雅之态。他忽然想,那么强盛繁荣的赤阳国也难逃“一代不如一代”的衰运,看来“七国消亡,天下归一”是天道循环的必然结果。
窦轩闻言,眯起狭长的双眸,眼中寒光闪烁,唇角的微笑却没有消退,他并不在意沈润带着责备意味的暗讽,浅笑吟吟地说:
“我与凤帝也许久未见了,自上次匆匆一别后,甚是想念,如今她攻下苍丘国,又亲手杀死了摄政王,于情于理我都该来道贺。”
沈润的脸阴沉下来。
他身后凤冥国的几个大臣面色也不太好看,一男一女,说“甚是想念”过于暧昧,又是在国与国的场合,这轻佻的言语完全就是在羞辱他们的陛下。还有“亲手杀死了摄政王”是什么意思?陛下是攻下了苍丘国,可杀了苍丘国的摄政王是谁说的?从来没有任何官方宣告过苍丘国的摄政王是陛下杀死的,官方的说法苍丘国的摄政王死于宜城之战,赤阳帝这话明显就是想造谣,尤其之前陛下和苍丘国摄政王之间的艳闻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甚至都影响到了两国之战,此人居心叵测,绝对不怀好意。
“赤阳帝怕是消息有误,苍丘国的摄政王死于宜城之战。”沈润冷着脸,平声纠正。
“是么?”窦轩若无其事地吐出两个字,既没有被指正消息有误的羞恼,也没有造谣不成的失望,就好像刚刚只是和沈润闲谈了一句,让对方的反驳好似撞进一团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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