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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支狩真后撤一步,正要想是否挥剑,两匹马猝然转身,冲入了黑暗深处。
“你傻站着看什么?”背后,骤然响起空豪烈的呵斥声,“如果这时邪祟偷袭,你已经死了!”他虽说让儿子自主决断,却又总是忍不住干涉。
支狩真回过头,迎向空豪烈不满的眼神,道:“那两匹马……”
“哪来的马?”空豪烈皱眉看了他一眼,手掌结印,在眼皮上一抹,一道晶莹的光从瞳孔吐出,笔直射向前方,黑沉沉的四周顿时一亮。
“什么也没有,地上也没马蹄印子!”空豪烈瞪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时刻运转劫灰重燃呼吸法,防御心神!这才不会被邪祟所趁,迷惑生幻!”
支狩真沉思不语,以他强大的精神力,加上蚀心魇的本体,不太可能被邪祟所迷。唯一的可能是空豪烈修为不够,才会对两匹马视若无睹。
他忽而想起了那一丝腐臭的气味。
“你还在想什么?”空豪烈不耐烦地问道。
“我确实看到了贾氏兄妹骑的两匹马,就在这个位置。”支狩真弯下腰,指着两匹马的伫立之处,雨点疾乱打在泥浆上,找不到一丝痕迹。
空豪烈蓦地心中一动,真儿融合了那件神宝,也许多出了什么神秘的本事?他走到支狩真所指的位置,盯着瞧了一会儿,劫灰刀轮倏地飞出体外,切入地面,旋转着往地下钻去。
泥浆迸溅,一个坑洞由浅渐深,被刀轮挖开,一股腐臭气传出来,即便是暴风雨也扑不灭这股浓烈的异味。
空豪烈神色微变,劫灰刀轮不住深挖,逐渐露出一堆掩埋的腐烂尸骸。
从形状看,显然是马尸,全身溃烂肿胀,流出黄浊腥臭的脓液,肥胖的蛆在千疮百孔的肉里蠕爬不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马死了没多久。”空豪烈蹲下来,仔细察看马尸,按了按软胀的肌肉,“肉重新变软了,内脏刚开始发烂,最多死了两天。”
支狩真目光一闪,突然俯下身,抓起马脸上粘着的一团泥,手指搓了搓,露出里面一个手指头肚大小的石块。
石块是雕刻过的,虽然雕工有些粗陋,仍能看出是一个头像,面相凶恶,额头十分宽隆,头发各自卷曲,如同密集分布的肉瘤。
“山神像!”空豪烈面色一变,一把夺过石块。这块石雕头像和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极为相似,肉瘤状的卷发更是一模一样。
“这是在祭祀神祗?”支狩真迟疑着问道。由空真的记忆得知,许多玉人百姓为了祈求平安,会将死去的牲口、禽兽甚至是死人都献祭给神灵。
“哪来什么神祗?如果真有神祗,为什么不拯救玉人千百万年的悲惨命运,反而任由邪祟作恶肆虐?”空豪烈厉声喝道,“我告诉过你,这世上没有神!就算有,也是邪祟!我们身为灭邪士,怎能像那些愚民一样,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渺的神祗身上?”他忿然扔出石雕头像,劫灰刀轮无声飞出,追上半空中的石雕,将之切成激溅的碎屑。
支狩真附和地点头,忽而心中一动。他想起来了,先前那两匹马露出的奇异目光,庙里的山神像也带着这样的眼神。
“尸体有时会与浓烈的秽气融合,生出类似鬼魂的幻象,所以你才会见到那两匹马。”空豪烈解释道。
支狩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两人停了片刻,又沿着陡窄湿滑的山路,继续往上走。支狩真望见高险的崖壁上,分布着许多黑魆魆的山洞,洞口似乎很深,像一个个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口,发出风雨穿过的呜咽声。
又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支狩真的脚下踩到了砌造的一级级石阶,透过枝叶丛的缝隙,灯光依稀闪烁。
“小心点!”后面的空豪烈忍不住提醒道。
支狩真点点头,缓步走到石阶的尽头,一座雄伟壮丽的山庄扑入眼帘。这里已是山顶,四周极为开阔,分布着直通山下的路径。两边是层层延伸的梯田,庄稼谷物茂密,背面则是一片悬崖陡壁,葛藤岩洞丛生。山庄坐落在山顶的正中央,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喧闹,像是正在进行一场通宵欢宴。
这与贾氏兄妹先前所述显然不同,山庄里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全然不像刚被邪祟施虐过。
支狩真走到山庄前,一眼望见了门口两尊肃立的山神像。
“两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腰佩钢刀,撑着油布伞,立在翘角挂灯的屋檐下,一脸戒备地看着支狩真二人。
支狩真清咳一声,拱手道:“老丈安好,我们父子二人在山里采药迷了路,只求寻一处地方避避雨,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老仆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咕哝道:“这里深山老林,可看不到什么生人。我得进去问问庄主能不能让你们进来,你们先等着。”
支狩真连忙道谢,望着老仆的背影,他忽然问道:“老丈,山庄常常这么晚还在夜宴吗?”
老仆恍若未闻,慢吞吞地走了进去。未过多久,一男一女犹如旋风般冲出来,正是贾任、贾依兄妹!





山海八荒录 第十七章 山庄夜宴共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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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兄妹一身闪亮的绮罗华服,头戴珠冠,腰佩镶嵌宝石的名贵长剑。除了未被雨水淋湿之外,装扮与先前出现在山神庙时一模一样。
双方目光相对,彼此审视了一会儿,贾依思索般地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脸看起来有点熟悉,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贾任也疑惑地道:“确实有些眼熟。”
支狩真侧目望向空豪烈,见他并未示意,便施礼道:“我们父子迷路山中,还是头一次来到贵庄。我叫空真,不知公子、小姐高姓大名?这里又是何处?”
贾任的目光落到空豪烈的辟邪玉璧上,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说道:“想不到阁下居然是一位高贵的灭邪士,失敬失敬。鄙人贾任,这是舍妹贾依,此处是我们贾氏祖先创建的神日山庄,也是我贾氏一族的族地。家父忝为当今的山庄庄主,是一名灭邪师。”
他一脸敬畏地对空豪烈躬身行礼,贾依目光灼亮,也一个劲地瞟向空豪烈,完全无视了瘦小薄弱的支狩真。
空豪烈板着脸,一言不发,但贾氏兄妹丝毫不以为忤,灭邪士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若是放下架子搭理他们,反倒有假了。
“两位快快请进,我先去通禀父亲一声。”贾依热情招呼道。
贾任殷勤地为父子二人撑伞,领着他们走进山庄,里面是一座宽阔平坦的大广场,周边遍植花木,当中坐落着一具庞大古拙的三足青铜鼎,鼎上镂刻着许多繁复的螺旋形古纹,像是祭祀所用。
支狩真目光四下里一扫,瞥见广场外的草丛里倾倒着一堆破败的兵器架,架上随意插了些生锈的刀剑枪戟,几十个练武用的石锁、石桩东倒西歪地躺着。“这里以前是练武场吗?”他看着地上似被石锁砸出的浅浅凹坑,随口问道。
贾任微微一愣,点头道:“空兄好眼力。”
支狩真若有所思,玉人习武修炼是为了抗争邪祟,这里却连武场都废弃了,难道一点不担心邪祟侵扰?
“贾兄家里一直保留着祭祀祖先的老传统么?”支狩真走到青铜鼎边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鼎肚极深,里面积满香灰,只是被雨水湿透,全成了粘糊糊的稀泥。“我是否也要烧一枝上门香,敬一敬贾氏先祖呢?”他忽然问道。
贾任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空兄说笑了,你又不是我贾氏族人,哪里用得着祭拜先祖呢?”
支狩真伸手拍了拍青铜鼎:“不祭拜先祖,祭拜此地的山神、水神也一样嘛,反正求个平安。”
贾任的脸一下子变得僵硬,他缓缓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支狩真按在青铜鼎上的手。
支狩真心中忽地冒出一念,若他此刻不管不顾,直接拔剑斩杀对方,局势会变得如何?是否还会再出现一个贾任?还是迎来整座神日山庄的围杀?
若是他的本体,身为剑修,自当想斩就斩,无需拖泥带水。哪怕再多阴谋再多邪祟,也不过是一剑又一剑。然而寄生空真,应当以历练蚀心魇为主,好好体验一番波诡云谲的邪镜界才对。
想通这一层,支狩真对修行的理解隐隐深了几分。
“哈哈哈哈,难得贵客上门,我神日山庄蓬荜生辉,与有荣焉!老夫年迈愚钝,有失远迎,如有冒犯灭邪士大人之处,还望大人恕罪。”一位身材雄壮的男子在贾依的陪伴下大步而来,声如洪钟,一时压过了滂沱雨声。
贾任的目光也从支狩真脸上移开,迎上前去,向空豪烈介绍道:“灭邪士大人,这位便是家父贾崇升。”
支狩真微微一愕,贾崇升一头乌发油光滑亮,面容红润饱满,健硕的身躯充满了雄狮猛虎般的活力,倒更像是贾氏兄妹的大哥。
玉人修士与人间道的修士不同:人间道以飞升为目标,更侧重对大道的感悟和个人养生,神通战力仅仅是护法的手段,因此修士的容貌大多保养极好,几百岁的合道修士望之不过而立之年;而玉人只求战力,只修神通,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已如此艰难,谁还会奢谈大道?因此玉人为了修炼往往会透支自身潜力,样貌反比普通人更显衰老。
空豪烈盯着贾崇升看了看,也不说话,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支狩真连忙上前对贾崇升一礼:“灭邪师空真见过贾庄主。我父子二人冒昧打扰,承蒙庄主收留,感谢不尽。”贾崇升委实太年轻了一些,让支狩真想起大晋民间传说里,那些吸人精气而保持青春的老妖邪。
“小兄弟真是年少有为,家学渊源,比我家这两个小家伙强多了!”贾崇升笑着道,“来来,两位雨夜劳顿,正好在鄙庄一同饮上几杯,驱驱身上的寒湿气。请——”
支狩真和空豪烈跟着他一路穿过广场,进入山庄的大厅。大厅的门是朱红色的,嵌着一枚枚金灿灿的铜钉,门楣上挂着一块烫金匾牌,写着四个古朴苍劲的大字——神日山庄。
支狩真放慢脚步,盯着匾牌瞧了瞧,木质和饰角的花纹都与山神庙的香案别无二致,只是经常以油擦拭,比香案保养得好多了。
“这块牌匾是先祖初建神日山庄之时,亲笔手书。”贾崇升留意到支狩真的目光,主动介绍道。
“有很多年头了吧?”支狩真问道。
“自先祖以来,贾氏已经历经十八代后人,算起来大约上千年了。”
“为什么山庄取名叫‘神日’呢?有什么说法吗?”
贾崇升迟疑了一下,欣然道:“当年先祖游览此山,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件罕见的宝物,故名神日山庄。”
“哦,是什么样的宝物,可否给在下开开眼界呢?”支狩真满脸好奇地问道。
贾氏兄妹齐齐皱眉,贾崇升也为之一楞,咳嗽几声,强笑道:“有机会的。来,灭邪士大人,小兄弟,请上座!”
大厅里点满了明亮的烛灯,各种陈列的珠宝古玩五光十色,仆从侍女们身着香薰的绫罗绸缎,鱼贯进出,流水般呈上一盘盘山珍海味、美酒瓜果……
支狩真和空豪烈对视一眼,这是玉人势微,被邪祟如猫戏老鼠一般猎食的年代,大灾变才过了三百年,玉人的社会复兴未久,一个偏僻的山庄哪来这么多美食华服,金银珠宝?




山海八荒录 第十八章 侍女呼来陪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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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庄地处深山,与世隔绝,想不到还能提供这么丰盛的宴席,实在让人叹为观止。”支狩真随口赞叹道,目光从仆从、侍女的身上缓缓扫过。
他们个个低着头,瞧不出脸上的神情,身躯一律半躬,迈着刻板的步伐,每个人的动作几乎一样,仿佛一群受到牵线操控的偶人。
他们身穿的绫罗绸缎虽然五光十色,但式样极为老旧,像是很多年前的古装。
“山里招待简陋,请两位不要嫌弃,将就用些饭菜。”贾崇升笑着举杯,贾氏兄妹也举杯相敬,邀请空豪烈父子二人共饮。
空豪烈犹如未闻,连手肘都没有抬一下。
“贾庄主太客气了。我看山庄后面开垦了许多梯田,这些米粮蔬菜是自家种的吗?”支狩真端起一杯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摇晃,飘散出来的酒香异常浓烈,仔细闻,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
贾氏兄妹对视一眼,贾崇升笑道:“当然是自家产的,所以味道颇为新鲜,小兄弟可以多尝尝。”
支狩真凝视着酒液,缓缓放下酒杯,用牙筷夹起一块油光红亮的烧肉,又问道:“那么肉食呢?山庄有专门养牛羊的草场吗?猪圈、鸡棚、果树林呢,也在山庄里面吗?怎地没瞧见?”
贾崇升的脸上仍然浮着温和的笑容,但笑容变得有点奇异:“这个世道哪里会缺少肉食呢?小兄弟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让贾任、贾依带你去山庄附近走走。来,小兄弟深夜劳累,先用饭吧。”
支狩真瞧了瞧烧肉,这些吃食来源不明,蚀心魇虽然不惧,但空真这具肉身未必挡得住。
“这些酒菜不合灭邪士大人与小兄弟的口味么?没关系,我们再换一席。”贾崇升目光一闪,拍了拍手掌,仆役侍女立刻上前,撤走食盘,迅速更换上一轮新的酒菜瓜果。
“灭邪士大人,小兄弟,两位请。”贾崇升再次举杯相敬。
“啪”的一声,空豪烈一把推倒酒杯,酒水溅出来。“大灾变结束不久,无数玉人饱受邪祟荼毒,连年逃荒,连一口饭都吃不到。你们却躲在深山里,只顾自己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哪里配当灭邪师?”他声色俱厉,勃然喝斥。
贾崇升不由一愣,他特意摆宴招待,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不近人情。
贾依忍不住叫起来:“这是我们自己的山庄,想做什么是我们的自由,就算是灭邪士,也没权干涉!”
空豪烈凛然道:“一旦玉人亡族灭种,又哪来什么自由?”
贾依不服气地道:“反正我们怎么样都打不赢邪祟,迟早死路一条,为什么不活得快活一点?”
空豪烈目光森冷地看着她,一股锐利的杀意弥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栗。贾崇升神色一变,站起身来。贾任竭力握住腰间的佩剑,贾依惊恐地浑身打颤,连话也说不出一个字。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那些侍女、仆从却无动于衷,自顾自忙着撤换酒菜。
一名侍女走过来,拿走支狩真面前的酒樽。
“小美人!”支狩真忽然伸出手,一把搂住侍女的小蛮腰,抱上自己大腿,另一只手捏着对方的纤纤玉手,口气轻浮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抬起脸,木然望着支狩真,仿佛不晓得应当如何回答。她面容娇嫩,像刚刚剥了壳的鸡蛋白,眼睛很大很亮,但眼神茫然,完全没有被突然抱住的惊吓之色,也没有一丝挣扎。
空豪烈和贾氏父子被支狩真转移了注意力,紧绷的对峙也缓和下来。
“别怕,告诉本少爷,你叫什么?”支狩真伸出中指,挑起侍女的下巴。女子的肌肤细柔温热,颈动脉微微跳动着,显然是一个活生生的玉人。
但支狩真仍然心存疑虑,这些侍女的皮肤太过细腻,嫩得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整只手掌没有一点粗糙之处,不像是在山里侍奉人的侍女。他转过头,对贾崇升笑道:“贾庄主,让这个小美人今晚伺候我,没什么问题吧?”
侍女仍然没有反应,一直呆呆地看着支狩真。
贾崇升深深地看了一眼支狩真,笑了笑,抖了抖袍摆重新落座:“这些侍女待在山里久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脸薄怕生,所以有些无趣。不过小兄弟喜欢的话,尽管挑几个陪寝。”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支狩真起身推开椅子,搂紧侍女,对贾崇升道,“寝房在哪里?”
空豪烈也站起身,收敛了那股锐利的杀意。贾依这才缓过神,扶着桌子摇摇晃晃,脸色兀自一片苍白。
贾崇升道:“两位深夜赶路,想必困乏了,任儿,你带着两位去歇息吧。”
目送空氏父子离去,贾依狠狠一跺脚,发狠道:“爹,那个灭邪士好生霸道无礼!”
“灭邪士大多如此。”贾崇升缓缓地道,温和的笑脸上渗出一丝阴冷,“他们总觉得自己能掌控玉人的命运,可惜,他们不是神,唯有高高在上的神才能掌控人的命运。”
他低头,垂下目光,含糊不清地念诵了几句,贾依也跟着念诵。过了一会儿,贾依又担忧地问道:“爹,留宿他们两个不会有麻烦吧?万一他们发现了崖洞里的……”
“要是发现了,有麻烦的只会是他们,一个弦月级的灭邪士兴不起什么风浪。”贾崇升冷笑一声,寻思了片刻,皱眉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两个人很面熟,像是以前见过一样?”
“我也觉得如此。”贾依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之色,“太奇怪了,明明觉得是见过这两张脸的,却又没什么印象。”
“两位,请往这边走。”贾任挑着一杆灯笼,率先走在迂回曲折的廊桥上。
支狩真搂着侍女,随口调笑,空豪烈沉默地走在最后。
灯笼被挟着雨点的狂风吹得乱摇晃,将三人的影子不时地映在木地板上,忽高忽低,扭曲不定,仿佛三头深夜狂舞的鬼魅。
支狩真盯着三道影子,不露声色地瞧了一眼怀里的侍女。
雨声滂沱,“噼里啪啦”打在回廊顶上,像是无数只手掌在敲击。廊桥下是黑压压的池水,被暴雨激起一道道苍白的水箭。




山海八荒录 第十九章 暗室察色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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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一道耀眼的闪电劈过,照得池水回廊亮如白昼。
支狩真的脚步陡然一滞。
水池浮荡的残荷叶子里,赫然露着一张惨白的脸,皮肤肿胀,眼窝发紫,从眼角到下巴裂开一道深入骨骼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涌出来。它盯着支狩真,嘴巴蠕动,发出“嗬——嗬——”的泣声,像是要诉说什么。
这一刻,支狩真的眼前迥然生变,仿佛置身于另一幕血腥场景:水池里、回廊上到处是尸体,横七竖八,血流成河,又被暴雨迅速冲淡。一张张扭曲的脸发出痛苦的泣喊,不断化作一片片飞扬的尘灰,弥漫了整个视野。
连怀里的侍女也在顷刻间化作一具尸骸,灰飞烟灭。
电光消失在夜空,水池重新陷入了黑暗。支狩真极力收摄心神,以劫灰重燃呼吸法调整气息。视线所及,四周恢复了原样,他上身探过廊栏,仔细查找,池水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片凋敝的荷叶在暴雨中颤抖不休。
“怎么?”空豪烈在背后警觉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支狩真低下头,瞧了一眼柔顺的侍女,迟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眼花了。”
“我倒是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空豪烈意味深长地道,“就像是山庄下面埋葬了无数死不瞑目的尸体。”
贾任身形一僵,生涩的语声从伞下随着风雨飘过来:“灭邪士大人说笑了。”
支狩真闻言心中一动,想了想又问道:“贾任兄,神日山庄以前被邪祟大举侵入过吗?”
“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最近这几年还算太平。虽然偶有邪祟闯入山庄,但都被家父灭杀或是驱逐了,没酿成什么大的祸害。”贾任答道。
“是因为此地山神的护佑么?”支狩真故意以轻浮的语气问道,发出一阵嘲弄般的笑声。
贾任手上的伞不自禁地一抖,他霍然扭过头,一字一顿地道:“万物有灵,不可妄语。”他眼神阴郁,青筋在额头狰狞扭动,像是要钻出来。
支狩真盯着他,紧接着问道:“贾兄的意思是——山庄里真的有山神显灵,一直护佑你们免遭邪祟侵染吗?”
贾任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支狩真,脸上慢慢挤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你相信有,就会有。”
绕过蜿蜒曲折的回廊,贾任又领着他们穿过错落幽静的园林,整个山庄仿佛是一座庞大的迷宫,浓密的花木在风雨中剧烈摇晃,如同飞扑的幽暗魔影。
“这一片都是山庄的厢房,两位可以随意挑选入住。”贾任站在阴暗的屋檐下,将手里的灯笼递给支狩真。
支狩真挑高灯笼,昏黄的灯光晃悠悠地移向两边的高墙,黑压压的屋舍鳞次栉比,门洞犹如密集排列的牙齿,院墙与院墙之间形成一条条逼仄的窄道,隐没在黑夜深处。
“这里全是没人住的客房?”支狩真暗自讶异,回过头来询问,却发现贾任莫名地不见了。
空豪烈没有在意,只是出神地望着屋舍后方,风雨嘶吼着卷过陡险的悬崖,冲入下方黑沉沉的深渊。雷电时不时地闪过,依稀能辨出崖壁上密密麻麻的蜂窝状洞窟。
支狩真回头望向来处,那一片夜宴的灯火不知何时也熄灭了,整个山庄像是一头陷入沉睡的黑暗巨兽,变得深寂无声,唯有他手里的灯笼散发着一点微渺的光。
支狩真四下里瞧了瞧,选了一幢屋舍走进去,里面是一进的院子,围着三间古色古香的老式厢房。还未等他仔细察看,空豪烈业已推开其中一间房门,顺手抓过侍女,捏着她的脖子高高举起。
“你总算比从前机灵点了,不但瞧出这些下人不对劲,还懂得找借口带出一个来。说说看,你瞧出了什么?”空豪烈锐利无情的目光从侍女痛楚的脸上扫过,任由对方无力挣扎着,喉中发出艰难的喘息声。
支狩真回头瞧了瞧黑魆魆的院子,掩上门,低声道:“这些下人像是被控制住了,言行十分木讷,似乎失去了自己应有的神智。许多邪祟都能影响、操纵人的神智,需要我们慢慢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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