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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巫灵示警!
支狩真心头骤然一紧,要不是他性子向来冷静,早已遵循本能,施展冬蝉蛰藏术逃命。
“嗯。”永宁侯应了一声,低头咳嗽了一阵,才道,“安儿,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夷甫。”默然了一会儿,又道,“好好照顾蝶娘。”
片刻之后,支狩真感到那双目光已从身上移开。烛火倏然熄灭,黄婆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小公子,夜深请回吧,侯爷需要静养。”
走出小楼,支狩真兀自心神不宁,疑虑重重。永宁侯与自己的这段父子相逢,未免太过草草了事。遇见失散多年的亲子,怎会如此淡漠?永宁侯即便重伤,又何须住在此等僻陋之所?此外,巫灵究竟为何示警?金风未动蝉先觉,四大巫灵之中,八翅金蝉对吉凶祸福的预感稳居第一。
一阵冷风吹过,支狩真回过头,黄婆兀自立在屋檐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玄色宽袍随风扬起,像黑蝙蝠张开了巨大的膜翅。
“这几年,侯爷一直深居简出,饱受伤痛之苦,性子难免严苛了一些,世子要多担待。”王夷甫瞧了瞧支狩真的神情,温言说道。
“并非如此。”支狩真微微摇头,再望过去,黄婆消失在一片弥漫的夜雾里。
“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侯爷的病情。”支狩真试探着问道,“难道以大晋诸多道门的神功奇术、灵丹妙药也治不好他的伤?”
王夷甫一边向外走,一边摇头叹息:“当年侯爷受伤归来,不但求助了太上神霄宗、灵犀斋等道门,连陛下的太医也来诊治过,可都无功而返,说是地梦道离奇荒诞,与人间道截然不同,所受的伤势难依常理疗治。”
支狩真恍然道:“两地法则不同。”
“灵犀斋掌教便是这么说的。”王夷甫吃了一惊,“世子也晓得法则吗?这是炼虚合道才会涉及的奥秘。”
支狩真也愣了一下,此话他脱口而出,似乎出于本能,并不解其中之意。“听我娘偶尔提及过。”他拨开前方斜探出来的杏枝,随口应付道。
“后来,侯爷请来了天下第一方士王子乔。”王夷甫领着支狩真穿过百花园林的拱廊,绕过嶙峋假山,走向侯府东面的庭院。
“王子乔?”支狩真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世子也一定听说过此人。”王夷甫击节赞道,“王子乔名满天下,虽是一名散修,却姿仪卓秀,风采照人,精通各类奇门秘术。多亏了他,侯爷的伤势才算稍有稳定。”
支狩真跟着王夷甫转入回廊,心中暗忖,难怪王子乔对滴血验亲一事成竹在胸,想必为永宁侯医治时,已悄然动了手脚。是了,不是自己的血契合永宁侯,而是永宁侯的那滴血出了问题……
“世子,世子——”
支狩真回过神来,听到王夷甫道,“你的住所到了。”





山海八荒录 第十二章 侯门富贵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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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方水榭,流水幽凉清冽,映着渺茫的灯火。水蔓的枝条深茂纠缠,盘如龙蛇,在池底拖曳出深深浅浅的暗影。
水榭中央,庭阁耸峙,水的波纹倒映在雪松木的阁匾上,粼粼碎碎,光影摇曳。
“听珠阁。”支狩真仰望阁匾,低声念道。
“春花、秋月、夏风、冬雪拜见世子。”四个美貌侍女穿着樱桃红、杏子橙、孔雀蓝、羊脂白的对襟束腰窄袖长裙,从阁门前迎上来,盈盈跪拜,怡人的香风轻轻袭来。
“听珠阁本是永宁侯长子的住所,也是侯府最佳的一处修行之地。这里的每一片砖瓦、每一块木板、每一件器物皆从八荒各地搜罗而来,请道门的匠作精心铸制。既可温养气血,润泽浊气,又能明心凝神,纯化清气。在此修行一日,抵得上寻常十日。”王夷甫看了支狩真一眼,告辞道,“世子早些歇息,明日我再带世子拜见你娘亲。”
支狩真一步踏入听珠阁,眼前眩然一闪,竟置身在深邃无垠的夜穹之中:斗转星移,参商沉浮,璀璨的流星仿佛雨瀑冲刷而过,无数光线耀眼迸射,明灭变幻……
他听到隆隆巨响,仿如天崩地裂,震得星空膨胀,向外无限延伸。星斗纷纷坍塌,缩成点点黑暗的漩涡,继而猛烈炸开,喷射出五彩缤纷的气焰光雨,在空中汇成一片片星云,聚合盘旋,崭新的星斗跳跃而出……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久,支狩真恍然惊醒,苍穹似泡影破灭,消失眼前,眼膜底上犹自闪着点点星光。他这才瞥见,一面巨大的屏风伫立正堂,墨色深幽,恰是一幅星空夜景图。
四个侍女怔怔地盯着少年,支狩真心中一动:“怎么了?”
“这面屏风是侯府的传世之珍,由昔日道门领袖,星谷的开山祖师庄梦亲手绘制。”春花定了定神,柔声答道。
“据说屏风里藏着天地宇宙的生死奥秘,只有有缘人方可一窥。”夏风接着说道,音色脆如鸟鸣,“若是其他人见了,也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星夜画。”
秋月暗暗留意支狩真的神情,试探着问道:“世子刚才出神了片刻,莫非……”
支狩真断然摇头:“区区一个破屏风,连花花绿绿的颜色都没有,还能看出花样来?”他掩住口鼻,蹙眉道,“我只是闻到了阁里一股子怪味,被熏得头晕。”
夏风嘻嘻一笑:“世子有所不知,阁里的壁板都是以十万年树龄的礁桂木糅合了万年脂化木、万年麝香木、万年花螺木、万年绣兰木等数百种珍稀木料制成,因为都生于无尽海的海底,是以带着一股腥味。”
支狩真恍然道:“这气味有助修行?”
“常闻此种气味,可令修行者的五感加倍灵敏。此外还有妙用,世子请听。”夏风从古色斑斓的玉架上拿起一柄彩金如意,轻轻敲了一记阁壁。
“当——”的一声轻响,四周壁板微微震颤,发出宏大而柔缓的波浪声,五光十色的幻影一一闪过,从种子萌芽,幼苗滋长,再到枝繁叶茂、断裂折倒……数百株奇树异木的生命历程犹如一幅奇妙画卷,徐徐展开。
支狩真忽而对剑术有了一丝朦胧的感悟:剑在鞘中,好似种子蛰伏,出剑的一刹那,犹如剑术开始生长。剑并非死物,从剑起到剑落,同样可视为一段生命的历程。
正所谓生生不息,剑术亦该如此。
“这玩意儿倒是有趣。”支狩真随口赞道。
“世子,这可不是玩意儿,而是用来感悟道意的。”冬雪神色清冷地道。
被支狩真带开话题,几个侍女也没再想星空图一事,毕竟这面屏风传承侯府多年,从未有人窥出其妙。
支狩真目光瞄过屏风底端的落款:“如蝶如梦,亦真亦幻,有缘自能一见——庄梦。”一时难解其意。他收回目光,恰与秋月的视线相触,不由心中起疑。
此女莫非是别人的眼线?
“世子请先更衣。”春花为支狩真换上一袭非丝非帛、绣满紫色云纹的轻软便袍,一边道,“这是取每日拂晓的第一缕东来紫气,加上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采摘的玉烟棉,历经百年炼制的眠霞衣,内蕴阴阳交泰之气,可助睡眠。世子若需要修炼,衣柜里有清心明性的碧蜡衣;若是外出,有刀枪难入的火浣衣;若是会客,有典雅清芬的潇湘衣,若是如厕……”
夏风为支狩真捧上一盏清茶,茶色碧绿清透,浮着十来颗晶莹的雪莲子。
支狩真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细滑如丝,沁人心肺,浑身毛孔酣畅舒张,顿觉浊气尽消,连体内的三杀种机剑炁也多了几分灵动。
“啊——”夏风轻呼一声,“世子,这是用来漱口的。”
支狩真讶然道:“这不是辅助修行的雪莲子么?”
夏风轻笑道:“这只是寻常货色啊,以前大世子还用来净手呢。”
“休得无礼!”春花瞪了夏风一眼,对支狩真解释道,“世子有所不知,上好的雪莲子产自极荒的玉龙雪山,府里还存了不少。世子要是喜欢,我明日里取来。”
这边秋月为支狩真换上可以汲取地气的高脚蘅芜木屐,那边冬雪又问支狩真点上何种熏香,单单熏香种类,便有七百之多,其中辅助修行的有三百来种,又按功法性质不同加以细分。
四个侍女张罗完毕,又问支狩真是否需要暖榻,方才躬身退去。临行时夏风欲言又止,支狩真问她,夏风才道净房里摆的百年火精枣不是吃的,而是如厕时塞住鼻孔,防止异味,世子务要弄错云云。
支狩真啼笑皆非,打发侍女离去后,他修行了一遍虚极钉胎魂魄禁法,这一次居然运转到四十二个周天,方才觉出疼痛收功。无论是金鼎内的檀香,打坐的软玉蒲团,还是净瓶里插的九色奇花、架上摆设的古器珍玩都令他功行收益,事半功倍。
卧房里用来照明的并非灯烛,而是一只桌面大的海蚌。壳内珍珠如瓜,光华夺目,照得四周纤毫毕现。支狩真合上蚌壳,上榻就寝,手上兀自握着断剑。
睡至半夜,他陡然惊醒。黑暗中,一双诡秘的眼睛隔着半透明的琉璃窗,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闪着妖异邪恶的光芒。
“砰!”支狩真拔剑掠起,一剑破窗,琉璃碎片纷纷激溅。外面夜色迷蒙,人影无踪,池水泛着冰凉的幽光。
支狩真默立许久,夜风呜咽如泣,寒意渗骨。




山海八荒录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相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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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支狩真拉响了床头的缠丝璎珞悬铃,四个侍女端着金盆、银盂、玛瑙瓶、翡翠罐鱼贯而入,服侍他梳发上油,洗漱抹香,佩玉插簪,束带更衣。
早餐是四色干果,四色鲜果,长春枣泥首乌糕,金斑番榴火葛糕,琼瑶葵花夜芝糕,竹露云桂冰参糕,松酿黄芪豹胎炸卷,梅酿白韭麟髓炸卷,蜜蒸翼羊乳酪酥,琥栗花粉龙须酥,紫荷鸳鸯胶羹,冰犀锦蛇胆羹,玲珑虾饺,胭脂蟹包,青唇鱼饽,丹珠螺馍,百花银丝拉面,琅浆灵龟烩面,稻香**粥,鲍汁孢菌粥……无一不是生精润血、养神补气的珍品。
就连食器也是五花八门,造型别致。例如盛干果的碟子状若鲜花,自带暗香。放炸卷的筒子形同梭鱼,热气腾腾。食器边沿再以精雕细琢的各色蜜饯点缀,辅以糖汁拉花,色彩材料无一雷同。
一顿饭用完,支狩真只觉唇舌生津,浑身精气弥漫,识海清灵丰沛,三杀种机剑炁勃勃欲动,竟似有自行冲关之兆,不得不强行压制下来。
未过多久,王夷甫带他拜见了赵蝶娘,并知会了护卫、仆役,将世子名份正式定下,随后在库房领了世子的绶章、私印、出入门符一概事物,再去账房领取当月例钱——一块蜜玉和三十两黄金。
一路上,王夷甫告诫了支狩真诸多世家规矩、京都律法,又道:“世子若是有暇,可去文渊阁看看书,那里广罗了大量修行的基础典籍和八荒秘闻。还有原氏一族的镇族法卷《点石成金指》,唯有侯爷与世子方可参阅。边上的汇珍楼里收藏了刀剑枪戟、琴棋书画、符箓咒卷……皆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世子喜欢什么但管取用。过几日我会请来几位长者担当西席,指点世子的术、武修行,再由药师根据世子的体质以及修行路数,定下对症的补膳。世子的四个侍女里,春花擅长针灸,夏风精通医理,秋月专于推拿,冬雪杂学甚博,都可辅助世子恢复气血,疏通筋络,消除修炼过度的隐患。”
支狩真如听天书,现今他才晓得,世家修行竟有这么复杂专类的门道。
王夷甫续道:“过了重阳佳节,建康四大书院招生入学,侯爷会安排世子进入其中一家,学习文采武功,术法韬略。直至二十冠礼之后,再拜入道门,专攻修行。”他刻意略去一个环节,其实一等的世家子女,可以先预录为道门弟子,得授术法,打实根基。只是博陵族人必然从中作梗,潘氏也会暗施手脚,赵蝶娘的庶门背景则是最大的软肋。在王夷甫看来,支狩真成为道门预备弟子的希望太过渺茫,是以不提,以免世子心境不宁,影响道途。
“我会遵从长史的安排。”支狩真点点头,思及半夜遭人窥测一事,欲要旁敲侧击,打探一番。这时下人前来禀报,说是谢氏的谢玄登门拜访世子,正在竹轩厅等候。
“谢玄?”支狩真微微一愕,他并不识得此人,只听王夷甫提过,昨日撞过来的画舫是谢家的。
王夷甫略一斟酌,道:“谢玄是燕坞谢氏的长房嫡孙,因为性子顽闹,口无遮拦,得了个‘谢大嘴’的浑号。但他素得谢氏族长谢青峰的宠爱,在谢家小一辈中也颇有威望。你既然来了建康,自当多交朋友,引为援助。”
支狩真欣然道:“那我就见见他,看这小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暗自揣测谢玄的来意。
“世子,谢玄与潘安仁不过是酒肉之交。何况在世家圈子里,今天打架明天喝酒,实在司空见惯。个人的小恩小怨算不得什么,万事须以家族利益为先。”王夷甫在身后提醒道。
“我晓得,要八面玲珑嘛。”支狩真轻笑一声,扬长而去,“不过我不喜欢啊。”
竹轩厅前,翠竹秀直林立,和风摇光。谢玄站在疏密的绿影下,身姿昂然,一袭猩红大氅映得竹叶似着了火。
“原安兄,我冒昧登门,你不会见怪吧?”谢玄转过身来,嬉笑着对支狩真拱拱手,额带中央的宝珠亮得晃眼。
支狩真淡淡一笑:“哪会呢?昨日谢玄兄撞破了我的船,我也没敢见怪。”
谢玄一愣,这小子真是个刺头啊,连句客套话都欠奉。不过没关系,今个定要杀杀你的威风。当下哈哈一笑:“原安你快人快语,我也不拐弯抹角。那事都是潘三眼搞出来的,我也蒙在鼓里,回去还被我家老头子骂了一顿。这不,我一早就来向你赔罪啦!”
他挥挥手,侍童端上八色礼盒,躬身递至支狩真面前。
支狩真瞧了一眼:“谢玄兄太客气了。来人,准备双份的回礼。”
谢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算是变相打脸吗?“小安,区区一点俗物算得了什么?”他哈哈一笑,亲热地道,“走,我在城东青溪桥的杨柳居定了席面,一来还是向你赔罪,二来为你接风,贺祝你在京都出人头地,大展拳脚!”
小安……支狩真嘴角也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谢玄毫不见外地搂住支狩真的肩膀:“小安,你不会这么小气,还记着撞船那点糗事吧?不就是吃个酒,乐呵一下嘛,咱们兄弟一见如故,你可一定要赏脸!”
谢玄说话不尽不实,支狩真本待拒绝,转念想起青花巷里的兽魂,不由心中微动。“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嘴。”
大嘴……谢玄笑容一僵,少年彼此对视,两双明澈的眼底映着迎风劲摇的竹影。
谢玄的驷马车驾正在府外等候,谢玄正要上车,支狩真突然道:“大嘴,走马观花没什么趣味。不如一起慢慢逛过去,也好领略一下京都繁华。”
谢玄目光一闪:“小安有此雅兴,我当然奉陪。”
二人并肩而行,白日的青花巷又是一番妙景:百花盛放,姹紫嫣红,雕梁画栋,彩瓦丽檐,莺燕在半空娇鸣飞舞,剪碎一巷绚烂的阳光。车马络绎不绝,青石板上的磨纹荡漾,像水一样流动,仿佛涉足在脉脉水波间。
支狩真怀里的白玉骰子又开始发热,他停下脚步,盯着巷墙上的凶兽影像来回打量。
“小安对这些兽魂感兴趣吗?”谢玄随口问道,这小子到底是个土包子,待会儿可得好好耍耍,让王凉米瞧瞧他的丑态。
“我哪有大嘴你见多识广呢?”支狩真一脸好奇地伸出手,往墙上按去。




山海八荒录 第十四章 隐疾真伪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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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色的方砖透出阳光照晒的温暖、光滑、细腻,凶兽怒睁的瞳孔被掌心覆盖。
白玉骰子瞬间变得灼热,仿佛一点火星,在支狩真怀里溅开。掌心触及的凶兽影像仿佛猛地动弹了一下,竭力挣扎,发出若有若无的咆哮。支狩真停顿了一会儿,未再发现异样。
“小安,莫非你修行的路数和兽魂有关?”谢玄凑过头来,目光灼灼。
“要能弄几头兽魂带在身上,岂不威风?”支狩真缩回手,兴致勃勃地道。他感觉白玉骰子试图吸噬兽魂,却力有未逮,似被术法封印的墙砖挡住了。如果他抛开携带的辟凶符,任由兽魂扑出呢?白玉骰子能否就此吞下兽魂?
不过眼下不是琢磨的时候,谢玄太过敏锐,自己稍一拖延,就起了疑心。
谢玄嘿嘿一笑:“白马郎的名头传遍京都,难道还不够威风?”
“咦,这不是那位少年白马郎,永宁侯家的世子吗?”一辆香车从边上经过,两个少女从半挂的珠帘后露出脸,娇呼出声。
“他长得好俊啊!像画里的人儿一样。”
“嘻嘻,你这小妮子是不是动心啦?”
“先把自己的口水擦一擦,小心叫你未婚夫婿瞧见,打翻了醋坛子!”
少女娇笑着嬉闹一团,路过的车马也闻声停下。不一会儿,巷道里涌满了前来一睹白马郎风采的贵门千金,一时香风撩人,莺燕啾啾,百裙翻浪,千花竞笑。
“谢大嘴,别像根木桩杵在这里,碍手碍脚!”谢玄被一个贵女不耐烦地推开,后脑勺撞在坚硬的巷墙上。他呆若木鸡,瞪着一干女子把支狩真围得水泄不通。
这小子太阴险了!难怪执意步行,原来是想大出风头,好挤兑本少啊!谢玄恨得牙痒痒的,眼珠一转,奋力钻进人群,左捏右抓,引得众女连连娇叱。
“各位美女姐妹,听我一言!”谢玄挤到支狩真跟前,举起双臂,口中嚷道,“我晓得你们正当虎狼之年,寂寞难耐,眼下春天又来了,难免蠢蠢欲动。只是——可惜啊!”
他面色沉痛地望向支狩真,顿足长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的好友原安身患隐疾,终生难近女色!”
四周一片哄然,一双双美目悄悄瞄向支狩真下身。支狩真呆了呆,身患隐疾?难近女色?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瞧了瞧,目光与众女相触,瞧见她们恍然大悟的神情,又是一呆。
谢玄趁势一把拽住支狩真,就往外跑,一边道:“本人谢玄,一样是文武双全,英俊潇洒,最难得的是身体健康,没有缺陷。哪位姐妹若是有意,今夜爬墙,缘定三生!”
支狩真挣开他,厉喝道:“谢大嘴休得胡说,我哪有隐疾?”
谢玄眼神悲哀地看着他:“小安你没有,你当然没有。”他停下来,大声喊道,“诸位美女,小安说他没有隐疾!没有隐疾!”
“没有隐疾——”嘹亮的回声惊飞了春燕,在高墙和蓝天之间久久回荡。诸女面面相觑,纷纷露出疼惜之色。
“原世子好可怜啊。”“谢大嘴太缺德了,这话怎么可以当众说出来!”“我爷爷和御医很熟的,要不要……”
支狩真听得四周窃窃私语,不由胸口发闷。他从未经历此等阵仗,当众辩解,只怕会越描越黑,只得丢下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拂袖而去。
谢玄语几乎笑痛了肚子,这小子想要洗白,唯有去勾栏院一趟,闹得众人皆知才行。可这么一来,王凉米会看上这小子吗?
他一路追上去,拍了拍支狩真,语重心长地道:“小安,为兄够意思吧?要不是我略施小计,你哪里跑得出那群母老虎的包围?从此你摆脱女色骚扰,可以守住元阳,专心修炼,成就通天大道。为兄这一番耿耿苦心,你该怎么谢我?”
支狩真瞧着谢玄脸上皮肉抽动的模样,忽地醒悟,原来这是个无赖子啊!
“大嘴你一番苦心,我定会好好回报……”他忽而一笑,轻描淡写地道。
“这么客气?待会儿杨柳居那顿饭,小安你付账!”
出了青花巷,穿过青溪大道,往北直走便是青溪桥。途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正店酒楼、脚店酒铺、茶楼、青楼、米铺、面铺、点心铺、香饮子铺、当铺、脂粉铺、香料铺、匹帛铺、字画铺、古董铺、铜匠铺、铁匠铺、兵器铺、杂物铺、药堂、染坊、骡马行、器乐行、花草行、工匠坊、书坊、马市、鱼行、武馆、道观、神庙、官署……鳞次栉比。还有卖灯笼的,卖甜水的,卖狗皮膏药的,杂耍的,说书的,剃头的,修脚的,卜算测字的……应有尽有。
支狩真一路流连赏游,兴致盎然。谢玄心里暗生戒备,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小子受了如此污名,居然气定神闲,绝非易于之辈。
“小安,那就是建康城里大名鼎鼎的杨柳居。酒菜一流,价值不菲,今天承你的情,哥哥我总算可以放开肚皮,吃个尽兴!”谢玄嘿嘿一笑,扯着支狩真过了青溪桥,直入酒楼。
二人上了三层顶楼,正待进入雅厢,七、八个青年男女就兴冲冲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叫道:“玄哥儿,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玄哥儿,今天不用修炼,有空出来玩耍?”“玄哥儿,不如大家一起聚聚吧!”
支狩真静静瞧着,也不说话。这几人坐在大厅时东张西望,目光游移,分明就是在等谢玄,何来碰巧?
“也好,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谢玄故意迟疑了一下,欣然拍了拍支狩真,“来,各位认识一下,这位是本少新交好友,永宁侯世子原安。名动建康的少年白马郎听说过没有?一剑剥光潘三眼,啧啧,威风啊!”
一干人脸上堆笑,拱手客套一番,掩上门,在雅厢内围桌而坐。
甫一入座,支狩真便嗅到一丝极淡的蜜香味,气味是从座面上传出的,每张椅子都沾了一点,若非他五感敏锐,绝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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