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案前的羌王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和气,打量完“椒敏”又打量椒华。打量椒华的时间比“椒敏”还要长些。他一定想不明白看上去稚嫩娇气的椒华为甚么能成功地脱逃那么长时间,如果不是苏邕正好带着上百羌兵赶到,岂不让她脱逃成功?她果真有狐媚之术?竟令押解的士兵中了招,昏昏然成了行死走肉,任她摆布。他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心想:“这个女子我倒要试她一试!”
“命该如此,又怨得了谁呢?”椒华迎视着爰越的目光,一点也不害怕。
爰越正打量两个被传得邪乎其邪的女道士,艾木木带着吐谷浑王子慕容伏允进了大帐。
“怎么,你只顾与这两个妖女套近乎,竟然不愿意拔营都起?”艾木木一进帐便咄咄逼人地问道。
“爰将军,我们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日,如果不在今早拿下草堂寺,只怕日久生变,李渊会搬来救兵。”慕容伏允才12、3岁,却也彬彬有礼。
“这我是省得的。今早拿了这两个女道士,怎么着也是大功一件。如果不是苏将军与我儿子设下妙计,怎么拿得住这两个厉害角色?我原想略审一审就拔寨都起,既然艾仆射如此性急,便不审了,到草堂寺门前安下营寨再审。”爰越赶紧表态道。
“爰将军说的极是。爰将军立下大功,我会禀报父汗,予以赏赐。不过,如果拿不下草堂寺,抢不到那宝贝,只怕父汗会不高兴,不但无功,反而有过。”慕容伏允善意提醒道。
“哼,你家大王是大王,我家大王就不是大王?”苏邕气呼呼地囔道。
“苏将军,你敢抗命吗?”艾木木一双阴鸷的眼睛剜着苏邕。
“哼,这有多大点事?纵有千军万马,本将军也要闯进去,直夺帅旗!”苏邕并没有将艾木木的威胁放在心上。
“苏将军神勇,我等都是知道的。还请将军尽心尽力,我们一起建功立业!”慕容伏允好言好语相劝。
“苏将军担任前锋之职,可速领本部精兵前去草堂寺前下寨,我等随后赶来。”慕容伏允语气虽然温和,但不容置疑。
“苏将军,就请你带领本部军马先行一步,本王随后就到。爰戎,这两个要犯就交予你从严看管,不可稍有懈怠。”爰越见伏允王子态度不那么咄咄逼人,顺坡下驴地掷出了令箭。
“诺!”苏邕与爰戎上前领命,接过令箭,分头行动。
出宝帐时,苏邕横了一眼艾木木。
艾木木目露凶光道:“战场上刀剑无情,姓苏的你好之为之。”
苏邕“嚯”地一声拔出腰中宝剑道:“挡我者死!暗枪暗箭者王!”“嚯”地将宝剑抽回剑鞘,“咚咚咚”地走了。
爰越赶紧赔笑道:“苏将军是死人堆你拼杀出来的,火气忒大,我替苏将军向仆射赔礼道歉。”一揖到底。
第二百二十一回 密谋破周(一更)
晌午后,吐谷浑羌兵已逼近草堂寺。
苏邕查看了地形,在离李渊大寨5里之地下成一寨。
爰越、慕容伏允等不久到来,看了地形,都道此寨下得甚好。扼守咽喉,堵住草堂寺出入大道。且地势较高,恰好与李渊的大寨形成对峙,只是周边树木、杂草甚多,须防火攻。
苏邕捻须微笑道:“我已令人将周边的树木伐尽,正好用来安寨。火攻已被杨勇用过,想必无人再用。倒是李渊大寨左近树木众多,我可以火烧他连营!”
一众人仰天大笑。
爰越、苏邕回到大帐中,艾木木也跟着来了。3人正商议破敌之计,有细作胡阿三来报,那宝贝并苏夔那小子都已经转移到了桃花峪,不在草堂寺内。
艾木木将信将疑地询问胡阿三:“此消息属实吗?不是李渊那小子施放的烟雾?”
胡阿三拍着胸脯答道:“属实。元队长探得仔细,那苏夔与几个僧众叫三才的,本来在密室译经,闭门不出,每日里着人送饭进去。只昨日,那密室已空无一人,元队长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苏夔并那几个僧众的去向。却是当值时,正好在李渊大帐外听到那个老道叫甚么智通的说道:‘夔儿倒是安逸了。桃花峪有山有水,比那逼仄的密室要好上千百倍!他的心情好,译经的速度就会更快。只要此经译出,哪怕千军万马,我也可以妙计破之,只杀得他血流成河!’那老道歹毒得紧,对待自己的徒子徒孙也毫不留情,不管死活。她手下那些女道士个个怕她!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绕道而过,生怕她找个借口又来折磨人。元队长说,那老道为了成仙,练功走火入魔,心性大变,因此才如此歹毒!”
细作胡阿三喋喋不休地道:“我去到后山,一个人攀崖而上。各处都有哨卡,唯后山地势险要,倒没有人把守。我趁黑上了山崖,只前行了数百步,便看到僧侣巡逻。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僧侣,扛着木棒,精神抖擞,倒比李渊手下那些军士还要尽责些。他们便走便谈论草堂寺之灾,说为了拱卫‘玄关’,了无法师将寺主之位传给了苏夔那小子,还说就是草堂寺变成灰烬,也得保住‘玄关’平安。这‘玄关’二字我第一次听说,不知道甚么是‘玄关’,我们要寻的那宝贝与‘玄关’有何关联?这‘玄关’又有何妙用?难道是那些女道士弄的甚么机巧或者法术?不可不防。”
“你就不知道问问元彬吗?他定然知道。”苏邕不喜欢他卖弄口舌,冷冷地道。
“问过了。元队长也听说过‘玄关’二字,却不知道是甚么东西。他当时又问了好几个千牛备身的兄弟,亦无人知晓。待要去问草堂寺的僧侣,李渊传下将令,着他去小寨公干,急匆匆地走了,我也只得回来报信。”胡阿三小心翼翼地回答。
“辛苦了!你下去歇息吧。”苏邕郑重交待道:“所探之事,不可说与任何人知晓。切记!切记!”
“我胡阿三难道长了豹子胆,敢到处胡说八道?我们做细作的,最要紧的便是口紧。将军放心,小的定然守口如瓶!如若不然,天打雷劈”胡阿三赌咒发誓。
苏邕不威自怒地道:“倒用不着天打雷劈,我苏邕第一个劈了你!”
胡阿三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细作走后,艾木木道:“杨公子说与元彬有过命之交,元彬之说自然十分靠谱。我听说杨公子年少英雄,在洛州总管任上有不少政绩,甚得百姓拥戴。杨大司马向来与我交厚,他老人家交待的事情我艾木木拼了老命也得完成。这便是我艾木木的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敢忘记。”
慕容伏允夸奖道:“仆射的人品在吐谷浑有口皆碑,周国和陈国也无人不晓。我吐谷浑有仆射,如蜀汉有丞相。”
“咯咯咯。”艾木木得意地大笑。
苏邕恶心地捧着头,待艾木木的笑声停息后,方皱着眉头对爰越道:“某有一计,可破桃花峪。”
爰越附和道:“如果宝贝确实到了桃花峪,哪怕桃花峪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攻破!”
苏邕理了理美髯道:“我听师傅说过桃花峪非比一般地方,乃剑道在中土的大本营,依五行八卦建造,又设置了各种机关与障眼法,外人根本就无法进入!千年以来,人们只知道终南山中有‘神仙’出没,至于所谓的‘神仙’住在哪里并无人知晓,就连桃花峪这个地名,也是闻所未闻。”
“你师傅可曾去过桃花峪?”爰越好奇问道。
“并没有去过。我的师傅修道之地原在昆仑山天池左近天佬峰上,他的师傅亦即我的师祖无无崖子虽然是剑道中人,却已离开剑道多年。他倒去过桃花峪,不过那是50多年前的事情了。桃花峪又有甚么变化,机关设置又做了哪些改动,却又不得而知了!”苏邕感叹道:“那些道士原有些仙法,极难对付!”
“有何仙法?不就是会些施瘴放雾等迷人耳目的妖法罢了!不也被我们生擒了?”艾木木不屑地道。
“此次捕拿两位女道实是侥幸,听说她们身负重伤,道法、武艺因此受制,所以有机可乘。想我师傅不过学得师祖的一点皮毛,却也能排兵布阵、练气养丹、掐算后事。剑道乃道学正宗,比一些浪得虚名的玄道可要厉害10倍,不可同日而语。”苏邕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师傅既然收你为徒,为何不传些道法与你?如你也有些道法,我们尽可以对付这些雌儿!”爰越叹息道。
“学道之人最讲究道缘。我师傅认定我没有道缘,因此不愿意传我道法,但认定我可以成为大将,得立奇功,封妻荫子,便将剑道的一部兵法尽数传予了我。论排兵布阵,真枪真刀的搏杀,我却不输与谁。”苏邕颇为自负地道。
当时师傅看了他相貌,摸了他骨骼,喜道:“汝乃大将之才,并且你的后人当建立功名,得享爵位,彪炳史册。此一卷兵书,实乃天下所有兵法的渊薮,学了当可破各种阵法,妙用无穷。”
第二百二十二回 “椒敏”受刑(二更)
苏邕听到可以当大将,心中高兴,巴巴地给师傅无崖子连磕了9个响头,受了一卷兵书。他性不喜静,要潜心修炼道法,倒觉得难受。
艾木木道:“想当年,先王只带了区区千人不远万里来到三河,休养生息、步步为营,可以说是百战百胜,那才是雄才大略,彪炳史册……”
爰越打断艾木木的话道:“我得苏将军乃天意也!望你辅助我族,以期中兴。方才你说有破敌妙计,不知可破得桃花峪否?”
“此计说难亦难,说易亦易,只着落在两个女道士身上。有了她们引导,休说一个桃花峪,就是3个桃花峪也被攻破。到时擒住苏夔,夺得宝贝,可得天下也!只须得大王配合,艾丞相玉成。”苏邕胸有成竹地道。
“要我做甚么,你尽管说,我依计而行。要那宝贝的乃夸吕可汗,艾木木丞相当然会玉成此事,难道还有异心吗?哈哈,哈哈……”爰越笑道,话中有话。
“你们尽心尽力就好,我与小王子定然会相助汝等。”艾木木苦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道。
“一要请大王配合,一要保证我部的粮草供应。我部兵马缺粮,可否请丞相将前日到的物资分我部多半,让军士们得以裹腹,以激发斗志,同仇敌忾?此一条关乎军心,更要紧些,请丞相玉成。”苏邕目不转睛地瞧着艾木木。
“要本王配合有何难处?本王依你就是。仆射是督军,更不会不拨你军粮,以致于贻误军机。”爰越给艾木木上了套子:“仆射,您说呢?”
艾木木皮笑肉不笑地道:“自然。嘿嘿。”
“有大王与仆射承诺,此计可成。”苏邕向爰越禀告:“可着军士押那二犯入帐,看本将军用计!”
须臾,爰戎一身戎装,押着两个女道士进到帐内。为了防止二女逃跑,爰戎将二女戴上精钢打造的手铐脚镣,重2、30斤,押出来时再用两股牛皮绳将二女牢牢绑了,真如绑粽子一般。两女还未入帐,便听得镣铐声响。
爰戎接过看押二女的重任后,看管甚严,生活上却不亏待她们。令亲兵去打了几只野兔,用火烤了。二女已经多日没有进食,早已经饥肠咕噜。野兔还在火上烤着,椒华就已经馋涎欲滴。肉送到唇边,“椒敏”将头扭到一边。椒华忍不住咬了一口,见“椒敏”不吃,也将头扭到一边。
爰戎挥着手道:“也不知道父王会不会放了你们,或许又有人来救援你们。你们不进粒米,不饮杯水,不饿死也会渴死。罢,罢,罢,只由得你们。”
椒华肚子里馋虫不断叫唤,劝说“椒敏”道:“姊姊,这少年说得有理。今日虽然被擒,却也还有生还机会。如若饿死渴死了,却不是错过机会了吗?”
“椒敏”硬气道:“你信他胡诌!死便死,怕甚么?我玄女宗弟子难道怕死吗?”
椒华伤心道:“死了便不能成仙,只能做鬼。没听说做了鬼还能成仙得道的!岂不枉费了我们10多年修行的苦功!诶,可叹,可叹。”
“椒敏”死硬道:“要吃你便吃吧!果真有人相救,你先走。你还小,死了也是可惜!让我来守节,当天下剑道弟子的榜样好了。我死了,你清明、忌日祭我一杯酒、一碗饭,我便知足了!”
椒华垂泪道:“好姊姊,你成全我,为甚么不愿意成全你自己?你品行这般高洁,如兰如芷,我万分钦服!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向师傅、师祖、曾师祖讲述此等情节,求他们开恩,恢复姊姊的名誉,还要为姊姊刻碑立传,旌扬万世。”
“椒敏”闭上眼睛道:“死都死了,还有甚么名誉不名誉的!我只是要告诉世人,我玄女宗弟子原是不怕死的。”
爰戎听了不由得叹惜良久。
父王宣他押二女进帐,只得把她们绑的牢靠了,好生劝她们不要忤逆大王,以免皮肉吃苦。
哪成想不劝还好,劝了“椒敏”在帐外便高声叫骂:“尔等用些不入流的下贱手段赚得老娘来,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啰唣甚么?卑鄙下流如斯,还装甚么君子,立甚么牌坊?”
艾木木大怒:“你这个贱人!入得帐来,不跪不拜,口吐秽语,好不开窍!传我帐中的执法军士,先打100鞭。”
不久便有一个专施鞭刑的军士吐伏吐伏卢丁入得帐来,站在椒敏一丈开外,抖开手里攥着的软鞭。
原来游牧部族都善于使鞭,放牧时多用长鞭驱赶头牛、头羊。最长的鞭子长达数丈,在马上施展。鞭子在半空中抖开,响如霹雳,头牛、头羊听到响声便知快慢、东西南北。这用于刑罚的软鞭,便在放牧的软鞭基础上改进而来,厉害的是在牛皮里编上倒刺、钢珠,一鞭下去半边皮肉飞到空中,惨不可言!
此番吐伏卢丁手里提的是普通鞭子,没有加倒刺、钢珠。
吐伏卢丁手腕轻抖,牛皮鞭扬起来,在半空中挽了个花儿,发出“噼啪”一声脆响。椒华听到响声,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椒敏直直地站着,一动没动。
爰戎忍不住道:“且慢!这般稚嫩的女子,且寄下这顿鞭子,让我来好好开导开导。”
艾木木不允,污言秽语道:“小子倒怜香惜玉,想讨她们做老婆?女道士可是惹不得的,会百般妖法,吃你的肉吸你的髓。先得打,把她们的修行都打没,使不出妖法来了再养好,我和你一人分一个尝尝鲜。哈哈哈哈……”
爰戎怒道:“你老大一把年纪了,还作此妄想!”
爰越喝道:“不可无礼!不就是两个女子吗,你急甚么急,岂不误了大事!”给爰戎使了个眼色。
爰戎忍气吞声道:“孩儿不说便了!”
艾木木阴阳怪气地道:“还是老的晓事。”
爰戎忍不住又道:“军士哥哥,只可打她后背。”
吐伏卢丁应道:“就依小将军的。”说罢,手腕轻抖,一条鞭如毒蛇般昂起头,吐着信子,恶狠狠地朝“椒敏”身上扑过去。鞭子一挨肉,便轻巧地弹开。正是这般若即若离,方显出厉害。
“椒敏”开始还不觉得疼痛,过了一瞬,只觉得挨鞭处火烧火燎,钻心地痛,却比玄女宗的棘条痛上100倍。
“啊!”“椒敏”大叫一声,两眼发黑,几乎晕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了,头上又一声响,软鞭直立起来,如闪电般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