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的燃情岁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肖邦乱弹琴
姚远不让姜姨去,路上很滑。
他拿了铁锨和一把扫帚,自己出去接姜美美,顺便把村口通往公路的那条小道再扫一扫,撒些炉灰,省得大家走起来滑倒。
村口那个电线杆上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样板戏。虽然过了下班时间没有多久,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空荡荡的。
矿机虽说已经恢复了生产,但人们在那几年懒散惯了,纪律观念并不强,往往迟到早退。特别是这种下了大雪的时候,大多都会提前下班回家。
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都在冒着白烟,袅袅地往无一丝风的,黑暗的天空里升腾着。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但是地上有白雪反光,周围的景物还是能够看得见。
走到大喇叭那里的时候,姚远就远远看到公路往村里走的路口那里,围着几个人。虽然大喇叭不断地聒噪,姚远还是隐约地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尖叫。
那是姜美美的声音。
整天的在一起吃饭,姜美美的声音他还是能够一下听出来的。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往那群人那里跑。
跑近了的时候,他看清了。姜美美和另一个女生,被四个男孩围在中间,左冲右突地出不了他们的包围圈。
一个穿了棉军大衣的男孩,伸手去拉扯姜美美,姜美美发出一声尖叫之后,就拼命和另一个女孩手挽着手,去挣扎,躲闪。
“美美!”姚远大喊一声,扔了扫帚,只一只手抓着铁锨,就向着他们跑过去。
听到姚远的一声大喊,姜美美就像见了亲人,也冲着姚远喊:“傻哥!”在那四个人一愣神的功夫,就拉着那个女孩,冲过他们的包围,跑到姚远身边来。
姜美美一脸的恐慌,躲在姚远身后,用戴着的无指棉手套,指着前面那四个人说:“他们欺负我!”
姚远不是怕事的主儿,冲着那四个人就过去了。
四个人里头,他只认识一个,是张建军的弟弟,张建国。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穿着军大衣,拉扯姜美美的男孩,被刚才姚远的喊声吓一跳,这时候看见是姚大傻,反倒不害怕了,自己凑着就过来了,嘻皮笑脸说:“这不是大傻子吗,你也敢管闲事”
话音未落,姚远一巴掌过去,男孩带着的棉帽子就飞了出去,人在地上转了个圈子,脚下一滑,坐在地上。
姚远本就人高马大,身体壮实,又在火车站干一个月搬运,锻炼的更加孔武有力,此刻胳膊上都是腱子肉。这一巴掌在气头上打出去,都带着风声。要不是这小子棉帽子上有棉护耳护着,这一巴掌就能给他打聋了。
这四个人,都是和姜抗抗一级的同学,都有关系不用去农村插队,在家待业闲的没事干,下了大雪相约着出来打雪仗,正碰上姜美美放学,随即起了坏心。
张建国也看出来是姚大傻。
他知道他哥被这个傻子打了,却并不知道傻子到底有多厉害。
他哥瘦小枯干,挨打也算正常。
再说,张建军就是个好吹牛的主儿,挨了打还振振有词。
他是傻子,我能和他一般见识吗他打死人可以不偿命,我打伤了他还得给他治。和傻子打架,不划算!
张建国对他哥还是了解的,所以,对他的解释也就不屑一顾。他早就惦记着找机会收拾一下这个傻子,找回面子来呢。又想想姚远那高大壮实的样子,他一个人恐怕吃亏,一直没敢造次。
今天算是正好了,他们四个,傻子一个,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赢吗
他就喊着说:“这个傻子打我哥,今天我得给我哥报仇!哥几个,大家一起上,揍他!”
其他两个听了,立刻冲姚远过来了。那个穿军大衣的,也甩了军大衣,从地上爬起来。
姚远可没把这四个人放在眼里。
那个时代生活
17.逛城
姚大傻又傻又疯,蛮不讲理,逮谁打谁的名声,很快就在矿机一村传播开来。
这也是张顺才家两个儿子,再加上他婆娘,四下里广播的功劳。
但一般老百姓,心里还是明镜似的。自大傻在村里打扫卫生以来,街道是最干净的。
他从不偷懒,街上没有垃圾,没有掉下来的树叶,水沟也再没有被堵塞过,污水在街上横流。就连公厕,也比以往干净了许多。
这孩子心地不坏,从不欺负老实人。
你不是故意去找人家的麻烦,把人家逼急了,人家会打你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和他一块扫街的邵玲怎么不说他坏呀姜姨那么厉害,不吃亏的一个人,为啥不说他坏,还管他吃,管他喝
你们张家一向仗着自己男人当副主任,横行乡里,蛮不讲理,占别人便宜,粘公家便宜,这下碰到对手了活该!
姚远还真不坏,对他好的人,他会真心对人家好,他这也是在替姚叔报恩。
一个缺心眼儿的人,天生老实木讷,在那个缺衣少粮的年代,能够平安活下来,还有了工作有了家,没有那些实心实意照顾他,对他好的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这年快过年的时候,他去火车站干搬运工,已经挣了十五块钱,加上单位发的四块五毛钱的过年钱,他手里就有了十九块钱五毛钱。
他跟姜姨说,这十九块五毛钱,就不给姜姨了。他要用这个钱,给抗抗和美美买点过年的礼物。因为抗抗来信说,她过年要回来了。
他去火车站干搬运工,是无法瞒过姜姨的。因为买粮食的时候,姜姨就会发现,他的定量变成四十五斤了。
姜姨除了心疼,就是感动。
孩子懂事了,知道自己挣粮食吃,不给别人填麻烦。他的爹妈如果活着,知道大傻这么懂事,心里该是多么欣慰呀!
开始的时候,姚远去火车站干搬运工,姜姨也是不放心,曾经偷偷跟着他,在一边看着。见姚远力气比那些壮劳力还大,也知道使巧劲,知道偷懒,不卖死力气,也就渐渐地放心了。
这时候,她心里已经坚定了大傻并不傻这个概念。等姚远提出来,要给抗抗和美美买过年的礼物,姜姨就更坚定了心里那个念头。
孩子知道感恩,就恰恰证明孩子一点都不傻呀。
她就对姚远说:“大傻啊,你攒点钱不容易,还是自己留着花。另外呀,你每月的工资,姜姨也替你攒着呢,等你大了,好替你说媳妇用。”
姚远就摇摇头说:“姨,不用。我就是,想知道,给抗抗,美美买啥好。”
姜姨说:“这市面上能有啥呀,有啥也得要票。还是你自己攒着吧,别有点钱就烧的你不知干啥好,不许乱花钱!”
姚远就知道,从姜姨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一共十九块五毛钱,估计也买不了多少东西。姚远干脆就抽空自己坐车去了市里。市里商店多,没准儿就能买着稀罕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市里,跟姚远那个时代是完全不一样的。一共两三条街道,再往外就是农村的庄稼地了。
商店大的就两家,第一百货商店和第二百货商店。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市区北面的火车站那里。
他干脆就去了第一百货商店,就那里最热闹。
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个时代买过东西。等他进了商店,不仅大吃一惊。原来这个时代的东西,不是论几块钱,而是论几分钱的。
鸡蛋,二分五一个!糖果,五毛一斤,还是牛酥的!花布,最好的三毛七一尺!
我滴个天!他终于知道,他手里这十九块五毛钱的价值了,还想着买不了多少东西呢!
他知道这个时代买东西要带着购物票,所以,把工作以来发的各种票都带着。
花了五块多钱,就给抗抗和美美一人买了一件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大暗红方格的厚棉纺布料。
至于为什么这个流行他当然不懂。是百货商店里卖布的售货员告诉他的,当然还得加上布票。
然后,又花三块钱给姜姨截了一件碎花袄的布料。
反正姜姨自己会做,就让她自己做吧,连抗抗和美美的,一起。
还剩下十一块钱,他不知道再买什么好了。
这时候,楼下在开展销会。他看见了一个家长给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是女式的,中间有一根白带子的那种。看看整个商场,也就这双鞋子没有土气。干脆就给美美买双白回力球鞋吧。
白回力球鞋花了三块五。
他记得美美是穿三六的鞋,抗抗穿三七的。两姊妹为这个吵过架,因为抗抗有双三六的军鞋穿着挤脚,美美要穿,抗抗还不舍得给。
买了球鞋,他又看到柜台里有一双黑色的皮鞋,带着个丁字带,是半跟的。这双鞋含了些现代的设计理念,与和它一起摆着的那些这时代的皮鞋,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问了一下价格,是六块五,猪皮的。
我嚓,这么便宜!
于是,他就又要了这双皮鞋。
剩下一块多钱,他留出两毛钱的车票钱来,其余就都买了牛酥糖。
当他带着东西满载而归,回到姜姨家里的时候,姜姨睁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那一堆放在里屋炕上的东西,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回事你我让你攒着钱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以后再发钱,都给我上交,不许自己拿着!”
大半天,姜姨才说了这些话。
姚远就嘿嘿两声说:“我去接美美。”
自打了那四个小子之后,姚远怕他们继续欺负姜美美,每天姜美美晚上放学,他就在学校门口等着。
美美和同学一起放学出来,一大帮在一起走。他也不吭声,就在她们后面远远跟着。
姜美美知道他在后面,也就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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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温暖的感觉
姚远从屋里拿了那本裁缝书过来,姜姨皱着眉挑选半天,找到个中意的样子。
但是不久,姜姨就叹息一声说:“这到处都是斜线、圆线的,还得计算,我看不懂啊。”
姚远就把那本书拿过来。他大学毕业,这种裁缝图纸对他来讲,当然就小菜一碟了。
他就问姜姨说:“我给你,画好图,你照着剪下来,能做出来吗”
姜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你能看懂这东西”
姚远就点点头说:“我看我妈做,就懂了。”
姜姨将信将疑。看都能看懂,这是傻子吗这恐怕连她知道的,最精明的人都做不到!
姚远看她不信,就说:“这么着,姜姨。咱先找报纸,粘在一起。我在报纸上,画样子。你,剪报纸。先拿报纸做,如果对,再按着报纸,样子,剪布。”
姜姨立刻就明白了姚远的意思,这是个好主意!
“好,咱说干就干!”姜姨下炕穿鞋,准备去找报纸。
姜美美就在外屋喊:“先吃饭还是先干活我饿啦!”
姜姨是个急脾气,可也不能因为裁衣裳就饿着闺女。
姜美美收拾好了饭桌,一家人就先去吃饭。
姜姨三下五除二把饭都扒到嘴里,把稀粥也喝了,就匆匆忙忙去找报纸。
这时代最多的就是报纸,姜姨家里不缺。
不一会儿功夫,她从厨房里拿来一摞报纸,又在炉子上用点白面熬些浆子,把报纸按着布料的大小粘在一起,摆在炕上。
姚远吃完了,从姜美美书包里找支铅笔,进里屋画样子。姜美美则负责刷碗扫地收拾。
姜姨找了皮尺来,按着姚远说的,在姜美美身上量尺寸,这个她会。
姚远就照着姜姨量出来的尺寸,在报纸上画图。
这画衣裳图纸,应该用专门的画线粉饼。姚远在纸上画,也就不去找粉饼了。
大学生画个裁缝图纸,基本不用费什么事。一会儿功夫,图纸完成。
姜姨按着图纸把样子剪下来,又用浆子把报纸按着要求粘起来,果真就是一件衣服。
待浆子干了,把姜美美拉过来让她穿上,别说,就是一件西式褂子,还很合身。
姜姨就傻了。
能画图纸,现在厂里那些技术员,有几个可以做到而且还这么快,根本不用思考啊!
姚远锄了炭火,回屋睡觉去了。姜姨这一晚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原先姚大厦他妈活着的时候,她是知道姚大厦说话不利落,木讷,脑子也确实不好使的。
可是,他妈这才走了半年不到,姚大厦咋就一下变这么聪明了这太吓人了!
难道,这冥冥之中就有天意
要知道,姚大厦他妈可是矿机少有的才女,总工程师啊!那脑子聪明的,就没见她有不会的东西。
难道,这个姚大厦不是她抱来的,是她亲生的还是她在阴间记挂着自己的儿子,求了什么神灵,把自己的聪明都给了姚大厦
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她就又把姜美美叫起来,问姜美美这是咋回事
姜美美睡的迷迷糊糊的,又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也觉得,姚大厦变了。
原先谁都敢欺负他,现在是他欺负别人,那些坏孩子见了他害怕。还有,就是他说话越来越好了,眼看就要说成句了。
“妈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问她妈。
姜姨没好气说:“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叫你起来干啥”
想想就又说:“这事儿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吓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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