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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不能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玖拾陆

    因着卢家老爷们人数多,椅子迎门摆了个弧形,又不想背后落空,左右几个位子后面都架了屏风,恰恰遮挡了落地罩后的模样。

    王琅当时就猜,这是个鸳鸯厅,南北阴阳,另一半厅中可能有他人在听他的说词。

    此时看卢大老爷这一眼,王琅知道猜对了,而且那边人的辈分更高,恐怕是卢家真正握着实权的老太爷们。

    花厅里,气氛僵住了。

    很快,对侧厅里传来脚步声,几位老太爷陆续过来。

    打头的那位拄着拐杖,一头鹤发,他打量王琅,眼神锐利,神色却相反,带了几分和气。

    “那依你的说法,我们卢家就不该要昶儿魂归了吗”那老人问道。

    王琅道:“该,魂归故土,这本不该是奢望。

    可卢家以此逼大将军与孙家商讨,便是大将军同意,孙家肯

    怕只怕,逼到最后,卢家与大将军交恶,卢昶还回不来。

    退一步说,大将军应了,孙家也应,众位难道要以百年积攒换卢昶回来

    那卢家,又贡献给大将军什么呢功业不显,银子不足,论功行赏时,卢家的功在哪里

    何以为重,各位自然清楚。”

    几位老太爷沉默着,以眼神交流一番,三房老爷还要反驳,被卢大老爷一把扣住手腕。

    王琅见状,继续道:“卢家支持大将军,不止是银钱,也不止卢昶,还有其他子弟在前沿奋战。

    卢昶战死,死得明明白白,知道他的遗体在何处,可枝江那一战,多的是对不上名姓之人。

    他们之中,亦有世家子弟。

    而卢家参战一日,谁又能保再不牺牲一人

    倾全族之力换回卢昶,还有下一人时,拿什么换

    卢昶英勇投军,必然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若他知道因他一人之骸骨,毁了卢家前程,他在地下如何能安”

    三房老爷观长辈反应,知道他们被王琅牵着走了,可他再是着急,也不可能说出卢家不再支持乔靖这样的话。

    他做不了主。

    他只能噙着泪,与几位老太爷道:“就一个昶儿,三房就这么一根苗……”

    王琅沉声道:“早一时,晚一时,肃宁伯治军,从上到下没有侮辱敌军遗体的事儿,等大将军打下两湖,卢昶一样可以回来。”

    “打不下呢”三房老爷哽声道。

    王琅看也不看他,只与几位老太爷道:“打不下,便是乔大将军兵败。我等皆是孙家眼中的反贼,那时候卢家抄没砍头,祖坟都不剩,卢昶回来埋哪儿”

    这话比之前说得更难听了。

    拄着拐杖的老太爷听了,却没有黑脸,反倒是笑了起来:“年纪轻轻,胆子还真的不小。”

    王琅敛眉,道: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不错
    卢家已然拿定了主意,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这才晾了晾王琅,没有出现当场就被说服的场面。

    老太爷很是欣赏王琅,觉得这人气度不俗、进退有度。

    卢家祖上一直是书香底子,他年轻人也悬梁刺股过,可惜差了一口气,考了数次还是个举人。

    搁在寻常人家,一位举人老爷足够体面欢腾了,可这是卢家,比祖上远远不如,一股子下坡味道。

    等到了卢昶这一带,书念得更加不怎么样,一个个舞刀弄枪的。

    自家子孙,只能认了。

    可老太爷最喜欢的还是会读书的人。

    尤其是听说王琅进了院子之后,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认认真真看到了天黑点灯还舍不得放下,他越发喜欢了。

    因而,翌日天明,老太爷也不耽搁王琅的事儿,把人请到跟前,一锤定音。

    “还请先生回禀乔大将军,先前定下的银子与粮草,卢家一概不变,”老太爷一面说,一面把一封亲笔信交给王琅,“请转交给大将军,这些时日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在大将军跟前美言一番。”

    王琅恭谨着接过了信,笑容谦逊,与卢家老太爷说了些战局上的状况:“该急的是孙家和肃宁伯,我们只要跟着大将军就好了。”

    知道他要赶回叙州,卢家没有坚持留客,卢大老爷亲自送王琅出府。

    府门外头,卢家小一辈与那几个年轻说客吃了一夜的酒,这会儿才半醒着回来,那番浑浑噩噩的样子落在卢大老爷眼中,只觉得气血上涌,气得脑门疼。

    老太爷说得一点都不错。

    比不了,远远比不了!

    两厢照面,年轻人识得规矩,立刻站定了。

    卢大老爷不欲多言,只与王琅道:“先生慢走。”

    马车离开,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昨儿才来的,怎么就走了”

    卢大老爷道:“与老太爷们谈妥了,当然就走了。”

    “妥了卢昶那事儿定了按谁的意思定的”

    “按乔将军的意思定的,”卢大老爷看着几个晚辈,冷声道,“昶儿只能留在夷陵,将来如何,你们都该争口气!”

    一群人越发愕然,听着话的意思,卢家是彻底让步了。

    年轻说客们目瞪口呆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里都颇为震惊。

    他们来叙州这么些天,连老太爷们的面都没有见上,几位老爷亦十分坚持,这差事不好办,他们是有切身体会的。

    可王琅,昨儿下午到的,今日天亮离开,再减去夜里歇觉的时间,就这么小半日,他办妥了。

    同样是张嘴说话,他一张嘴,顶了他们几张嘴。

    哪怕先前王琅在他们的印象里,就是个怕媳妇儿、被泼辣媳妇儿在府衙同僚跟前哐哐砸茶盏、毫无当家男人气魄的软绵书生,此刻也不敢再低瞧对方了。

    有这样的能耐,难怪得大将军提拔。

    马车上,王琅闭目养神。

    他自然不会去动卢家老太爷给乔靖的信,他靠猜也能猜到大体内容,就如同他知道怎样切入才能说服卢家人。

    当然,卢家之行,比王琅设想的还是容易了许多。

    他原本以为还要再费些口舌,但卢家已然被权势蒙了双眼,在真正的利益跟前,一个已经战死的子嗣又算得了什么

    这笔账,其实很容易算。

    先前卢家逼迫,不过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卢昶战死罢了。

    一条条掰扯清楚,就可以了。

    王琅回到保宁,一脚迈进府衙,正好遇上了乔靖。



第九百八十五章 分寸
    季同知摸了摸下颚。

    蜀地内里状况,他还算清楚,世家大族、各府官员、异族苗人,即便是支持乔靖的,也是各有各的算盘和计较。

    全心全意只图乔靖大胜、却不关注自身利益的,一个都没有。

    真有那等“胸怀”,谁还举反旗呀。

    就好像他自己,他也有小九九。

    一来不想得罪乔靖丢了性命,二来也想将来谋一些好处。

    与他们这样的人伸手,最最要紧的还就是“分寸”。

    不能软,也不能硬,即便微微偏差了一步,也要给背后的乔靖留出周旋的空间,这其中的度,依人而定,并非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的。

    王琅的叙州之行,证明了他有把握这个度的能力。

    不仅说服了卢家,还让卢家老太爷对他赞赏有加。

    要不是王琅不懂苗语,乔靖恐怕还要把他派去苗人那儿,多拉拢几个苗族部落呢。

    既然乔靖放话让王琅四处游说,季同知自然也不会阻拦,道:“你定个路线,我给你安排车马。”

    王琅道了谢,依着思路先定了初步方向,便先去了偏厅。

    直到无人在旁,他紧绷着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了些,做了几个深呼吸。

    大案上依旧堆了不少文书,他翻看了些新送来的,列了大致章程,而后认真看着地图沉思。

    蜀地之中,谁支持、谁反对、谁观望,各家大致底细,王琅一概记在脑海里。

    只是,时间并不多,依靠马车,王琅走不完蜀地全境,只能尽量挑选有价值的,逐一击破。

    王琅把章程交给了季同知,收下了乔靖送来的奖赏。

    他回了一趟王家小院,把赏银交给金安雅,又经历了一次婆媳大战,最后疲惫不堪地上了马车。

    王夫人亦疲惫不已,哪怕是做戏,吵架是极其耗心神的一件事儿。

    她做了好些年的官夫人,又是长辈,做不出那等不管不顾的泼辣模样,她是尽力而为。

    况且,岁数大了,不及金安雅,王夫人吵上一刻,末了还要歇个一两日才能缓过神来。

    如此一来,倒也像极了是被儿子、儿媳气得仰倒了。

    王夫人丝毫不觉得做戏委屈,她知道王琅更辛苦,与虎谋皮,真真是半步都错不得。

    原本儿子该有个好前程,全叫王甫安毁了,往后只能自立,她为了儿子,出这些力气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儿媳妇,当初也是下嫁来他们王家的,人家看中的王琅念书能念出名堂,图一个将来,哪知道,两家当爹的都不省心。

    可那不是金安雅的错,小夫妻两个患难之中彼此体谅,王夫人很是感动,也希望他们以后能更上一层楼。

    为民、为朝廷、为报恩,自然是真的,但作为母亲,王夫人更单纯地盼着王琅十几年的苦读不要白费。

    王琅踏上了往蓬州的路,马车连夜而行。

    官道还算平稳,车内架了个小书案,他亲手研墨,写了几封书信,皆是送去他无法亲自拜访的世家、官员手中,待到下一处驿馆时转交出去。

    而此刻的京城里,顾云锦收到了蒋慕渊的家书,她细细看了,又把程晋之的信送到肃宁伯府。

    林琬刚歇了午觉,邀她坐下,把那薄薄的信接了过去。

    “还能写信,可见身体恢复得不错。”林琬笑着说,待一打开对上一副鬼画符,她明显就是一愣。

    程晋之的字原也算不上规矩,他不屑条条框框,写字有些飘,但劲道足,自有一股洒脱味道。

    现在这短短的诗句,字飘得都成了符,劲儿也卸了……

    林琬重重抿了抿唇,她还能分辨那画符的内容,不过十个字,却沉得她胸口发酸。

    望月思



第九百八十六章 欲扬先抑
    孙璧当日与圣上、皇太后说话时,有一些三司官员和宗亲在,那些尖锐言语,听得人胆战心惊。

    哪怕当时不敢议论,事后多多少少也会与相熟的同僚交流几句。

    黄印那时候没有在北花园,但审问孙璧的活儿落在他头上,自是把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

    他抿了一口茶,站起身往盆里添了些炭。

    他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了,孙氏宗亲有几个三五不时地堵他,想让他高抬贵手,起码放过已故的南陵王。

    黄印最不喜欢这些手段,反正孤家寡人一个,睡在衙门里也无妨。

    宗亲还不至于到都察院的衙门里才寻他。

    左都御史房执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官员了,这些年对黄印颇为赏识,提点也多,黄印能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如此年纪就爬到如今的位子上,房大人提拔他许多。

    因而,房执也是最晓得黄印脾气的。

    “别总觉得老夫说话不中听,”房执端着热茶,道,“老夫岁数大了,忙乎不了几年,你因两湖与去岁催漕有功,晋了右副都御史,等老夫告老,连副都可以摘了。

    到时候,二品大员了,整个京师也是数得上号的,你再想往上爬,就得冲着三公之位去了。

    老夫知道,你也没那份野心,又不用给儿子、侄子铺路,二品都御史,你都满足了。

    今儿不是劝你前程已够、明哲保身,你就是牛脾气,眼里揉不得沙,改不了。

    老夫只是劝你,别太得罪宗亲。

    你我都知道,南陵王造反根本没有实证,什么矿洞里的开凿印子,那都是糊弄孙璧的,真写到案卷上才是胡扯。

    南陵王的庙享十之**是能保得住,你何必为了躲宗亲连家都不回了呢!”

    黄印在一旁坐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您怎么确定能保得住”

    房执瞥了黄印一眼:“别打马虎眼,外头吹的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我又没聋。”

    黄印笑了笑,道:“孙璧还真有些本事,难怪能煽动南陵跟着他造反,他那张嘴,把当日在北花园里的那些都说懵了。”

    “欲扬先抑,”房执道,“写起文章来,各个都会的技巧,从纸上出来,稍稍变个模样,就全被扬到天上去了。”

    三司在南陵折了太多人,对孙璧咬牙切齿,恨他造反,恨他设计,可真正见着孙璧本人了,听他那么一番煽动的话,就真的心生质疑——南陵王无心皇位,却私采矿藏,是不是真的对圣上失望了……

    黄印骂了孙璧,三司官员陆陆续续回过神来,可他却不能去骂满京城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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