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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门风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年书一桐

    颜彦一看她低头的样子来气了,“出去,以后有我在场合,你不许出现,别忘了这可是皇上说的。”

    “你,你,我”陆含的脸瞬间憋得通红通红的,眼泪很快就在眼睛里打转了。

    陆靖本来想张口说情,可一看颜彦横眉冷对的样子,再一看母亲的泪眼,她闭嘴了。

    一旁的朱氏见此,愤然拉着陆含离开了。

    “祖母,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了这种人,出了事不是先检讨自己的行事,而是急于把过错推给别人,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是草芥,这样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和她们好好相处的,您若是也怪罪我,我这就离开。”颜彦看着老太太说道。

    如果老太太有一丝的不满,颜彦绝对转身就走,从此后再也不进陆家大门。

    还好,这一次陆老太太没有让颜彦失望。“别,孩子,不用离开,我不会怪罪你,是我的错,我没有给我儿子挑一个好媳妇,也没有尽好看管之责。”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究竟是谁对谁错,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样吧,大侄子媳妇不是说要做什么鱼片粥吗不如我也跟着学学吧,这里就有小灶房。”陆靖上前拉住了颜彦的手。

    颜彦猜到她应该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命青玉先去杀鱼片鱼,自己和陆靖进了厢房的小厨房,青麦找了一个小砂锅先用炭火熬起了粥,青釉去找春眠她们要一点枸杞、大枣、石斛等配料。

    “大侄子媳妇,以前的事情我们不提,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这次调查结果。”陆靖开门见山地说道。

    陆靖的说辞和周婉的差不多,罪魁祸首也是秋棠,所不同的是,陆靖还告诉了颜彦一个震惊的消息,御医从老太太的饮食里也找出了慢性相克食物,所以老太太这次病倒也不独独是急怒攻心,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食物的相克性发作,幸好毒性不深,还可以调理过来。

    可惜,老太太不想让皇城司的人继续查下去,非说是自己馋了,所以吃错了东西,也不懂这些食物会相克。

    因此,陆靖并不是很相信之前那件事会是秋棠做的,多半是替人背锅了。

    “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和朱氏不睦吗为什么不想借这个机会把她赶出陆家”颜彦表示不理解。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陆鸣,没看她那天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了,就是不想陆鸣合离,多半她也清楚自己的身子被掏空了,活不了多久,这个家总不能没有人支撑吧”说到这,陆靖捂着嘴呜呜哭起来。

    她也是忍不住了,这几天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有心想替母亲讨一个公道,可母亲不同意,她也不好拂逆,再则,母亲有一句话说对了,不管朱氏如何闹腾,她只有一个儿子,总归是为了陆鸣好。

    只是陆靖实在想不明白,为了陆鸣好,就非得把一个好好的世家大族折腾散了不光把陆鸣的声誉败光了,也把陆家好容易积攒的口碑也败光了,最可怜的是她母亲,老了老了,竟然连一个善终都难。

    颜彦见她哭的这么伤心,心下也是涩涩的,不过她还是有疑团,“大姑母,朱氏为什么要对祖母下手祖母这么大岁数,也不管家理财,碍着谁了”

    “还能谁你祖母劝你翁姑合离,你婆母怀恨在心,还有一点,你祖母把那箱子宝贝全送给你了,据说里面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所以她嫉妒了。”陆靖哭着说道。

    事实上,她之前也不明白老太太为何对颜彦这么好,可通过这两次接触,她明白了。

    颜彦对老人的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虚情假意的套话,也没有华而不实的礼物,而是根据老人的实际需求送上自己真心准备的东西,可能是一锅粥,也可能是一碗汤,一双厚实的棉鞋,几双不值钱的袜子或手套,再不就是新出的点心或菜品,甚至可能就是不用花钱的陪伴。

    说实在的,到老人这个岁数和身份,她不缺钱,缺的恰恰就是这份关心和用心,因而,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把她最值钱的宝贝悉数送给了颜彦,因为只有颜彦才会珍惜这些好东西,而不是仅仅把它们当成一种财富的象征。

    这一刻的颜彦也说不出话来,她是真没想到那一箱子的东西还给老人家惹祸了。

    可现在让她把这箱东西让出来也是不可能的,那是老人对她的认可,对她的心意。

    “这样吧,问问祖母愿意不愿意去明园住些时日,我愿意侍奉她。”颜彦做出了个决定。

    陆靖摇摇头,“不可能的,临时几天还成,时间长了外人会说闲话的,我母亲为了陆家,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可她自己,到头来却”

    后面的话陆靖没有说完,因为眼泪又喷薄而出,颜彦顾不上安慰她,她想起了另一件事,“颜彧呢她的身子也被伤了”

    陆靖再次摇摇头,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才说道“现在还说不好,她没两天就跑了,去了并州找陆鸣,没多久又怀上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受影响。”

    颜彦听了吓一跳。




第六百七十章、坦承(一)
    原来,陆老太太要说的正是朱氏为何要撺掇陆鸣和颜彧合离一事。

    据陆老太太说,朱氏的确看上了她胞妹的女儿,也就是户部侍郎钱谦的嫡长女钱思齐,钱夫人之所以看好陆鸣,除了陆鸣的镇国公世子身份外,还有朱氏的胞姐身份,这份姐妹情谊和周婉母亲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因而,钱夫人完全不用担心自家女儿会受到婆母的冷落和虐待。

    再一个,陆鸣的才华和长相也是无可挑剔的,在这场战争中也立下不小的功勋,虽然不能和陆呦比,但比起别人还是要略胜一筹。

    “没道理啊,颜彧的条件不比钱家好多了”陆靖表示不解,看向了陆鸣。

    陆鸣听了这话飞快地瞅了颜彦一眼,解释道“回姑母,我娘也是一时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算不得数的。现在的重点是究竟谁动了我娘的药包,彧儿矢口否认,我娘又说有人证物证,她们两个就是因此才分的心,之前我娘对彧儿还是不错的,也没少劝我,说尽管我们当初的确是被她蒙蔽了,可人都已经娶进门了,就不要去计较那些了。对了,我娘还说,过日子过的是衣食住行,而不是什么琴棋书画,因而会打理中馈才是第一要务。况且,彧儿的琴棋书画也不弱,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变故就在那次的药包事件,我娘说绝不能容忍一个害她性命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所以才说出了一番气话,可那只是气话,做不得数的。”

    说完,陆鸣突然向颜彦长揖一礼,“素闻大嫂一向聪慧,弟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嫂首肯,希望大嫂能帮弟弟解了个谜团。”

    “二弟错了,大嫂素闻二弟乃京城第一世家公子,连二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一个外人就更无从下手了。”颜彦回绝了陆鸣。

    “大嫂就算不看在彧儿和我的份上,就不能看在三个孩子面上,大嫂也是一个做母亲的,难道就忍心看着我们一家妻离子散”陆鸣见不得颜彦的淡然,逼问了一句。

    这话把颜彦逗笑了,“真是好笑,陆世子这话问错人了吧试问我是孩子的什么人,你们又是孩子的什么人再有,退一步说,即便我在一旁看着,那也是跟你们夫妻学的,想当年你们夫妻为了私定终身都能忍心看着我用一根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我凭什么就不能在一旁看着你们妻离子散要知道,当年我寻死还是拜你们夫妻所致呢,而今你一家妻离子散也是你自己的因由,与我何干”

    “住嘴,我话还没有说完。”陆老太太开口了。

    “娘,这些事情是弟妹自己搞出来的,你呀,还是别操这些闲心了,听话,好好养病。”陆靖直觉母亲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出言阻止道。

    尽管她对颜彦和陆呦的态度转好了,也有亲近之意,可这不代表她愿意看着陆家分崩离析,无他,这是她的娘家,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娘家。

    “这件事一日不解决,我一日养不好病,实话说了,那药包不是别人动的,是我动的。”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好几个声音同时问道,也同时看向了老太太。

    颜彦虽然怀疑过她,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老太太会主动说出来,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又在这个年龄,肯定会像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即便做了,也是十分隐秘,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主动说出来

    因此,颜彦怀疑老太太是故意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为的是为的是留住颜彧,还陆家一个安宁,。

    “还能为什么,我看不惯你母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她做的事情有几件是合我心意的”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命陆靖把她扶起来,颜彦见此忙在她身后塞了一床被子。

    半靠在被子上的陆老太太把陆靖碗里的药都喝了,这才把她和朱氏这些年的恩怨一一细说出来。

    首先,陆老太太不是很擅长打理外务,庄子还好一些,每年固定收两季租金,可铺子就不行了,她对做生意完全是一个外行,一看那些厚厚的账簿就头疼,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从小优越惯了,花钱也没有节制,喜欢就买。

    因而接手陆家后,陆家的生意在她手里折损了不少,偏自己花钱又大手大脚的,这样的性格自然不得公婆欢心。

    再有,生下陆端后,陆老太太因为难产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调理身子,因而,别说外务,内务有时候她也顾不过来,更重要的是,她丧失了生育功能,为此,不仅公婆不喜,就连丈夫也和她离心了。

    这不,二十年后,朱氏进门了,很快就显示她非一般的能干和才干,尤其是在处理外务方面,既精明又果断,因而,陆家的当家权很快就交到了朱氏手里,美其名曰,让陆老太太好生调养身子。

    好容易陆老太太熬到公婆都走了,总算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这时的她倒是也歇了接管陆家的心思,而是摆起了婆婆的款,给朱氏定了不少规矩。

    朱氏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表面上对老太太很是恭敬,可背地里也没少怨言,只是这些怨言并没有摆到明面上,相反,当着丈夫和公公的面,朱氏对陆老太太是相当的尊重,为此赢得了公公的赞赏和丈夫的首肯。

    可陆老太太却不喜朱氏的为人,尤其是在朱氏出手整治陆端的几个妾室时,陆老太太觉得她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那几个侍妾不是一尸两命就是孩子生下来就没命,而孩子生下来就没命的多半是男孩。

    再后来,朱氏也不知给丈夫吃了什么,自陆合之后,陆端再也没有子嗣了。

    因而,陆呦成了唯一的庶子,偏这唯一的庶子还被养成废人。

    为此,陆老太太没少在丈夫和儿子面前说朱氏的坏话,可男人一般都不理后院的这些事情,更别说,这种事情他们也司空见惯,谁家后院都有。

    。



第六百七十一章、坦承(二)
    原来,京城不少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家中子侄众多,随之而来的便是家底越来越薄,因而有些主妇便采取了些非常手段处置后院的妾室和妾生的子女,此举不但可以保持家族的正常运转,还可以借机消除一批丈夫的心头好。

    毕竟家底就这些,若是任由这些庶子庶女都生出来,不说养大他们要花费一笔不小的费用,就是将来成亲分家的费用也不小,这些世家大族经过这么多年分化,有几家还有这个实力

    因此,朱氏的毛病也就不能称之为毛病,相反,她的能干和才干倒是一直为她加了不少分,所以她在陆家的日子不说一手遮天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这种日子在陆老太太的丈夫没了之后,倒是有了些变化,因为陆缙一走,陆老太太成了这个家唯一的长辈,话语权甚至比丈夫在世时还略强些,主要是没有人压制她了,而碍于孝道,朱氏不得不把老太太供着。

    当然了,陆老太太也聪明,轻易不会去碰触朱氏的底线,而朱氏见她还算识趣,那些大面上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由着她了,所以这对婆媳的真实关系甚至比陆缙在世时还略好一些。

    变化是颜彦进门后,颜彦是真心拿陆老太太当祖母尊重看待的,时不时给她送点新鲜东西,吃的玩的用的都有,且一看还是用心挑选的,照顾到她的喜好。

    还有一点,颜彦肯花时间陪她说笑陪她打发这些无聊寂寞的时间,因而陆老太太对这个孙子媳妇不知不觉也有了几分真心,连带着对陆呦也上心起来。

    这可就有点拂了朱氏的逆鳞,尤其是在颜彧也进门后,陆老太太没少当着她的面说颜彧远不如颜彦,也没少抱怨当年陆鸣不该退亲,抱怨朱氏不该非要在那天让陆鸣把陆呦带进颜家,抱怨朱氏不该由着性子任由儿子胡闹,抱怨朱氏不该看走眼,等等。

    久而久之,朱氏也就没有多少耐心肯与老太太周旋,尤其是陆端和陆鸣两个都上了前线之后,彼时颜彦也搬离陆家了,陆家自然仍是朱氏说了算。

    两人真正的闹翻是颜彦把颜府几个婆子告到京兆尹处,最终牵出了陆鸣和颜彧私相授受和私定终身的丑闻,尽管后来皇上命人杖毙了那几个婆子以正视听,可陆老太太是什么人

    不光陆老太太,京城这些世家大族的主母,哪个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哪个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她就说嘛,好好的朱氏怎么会让陆鸣带陆呦去颜家,她什么时候把这个庶子放在眼里过

    原来一切都是串通好的,指不定这主意还是朱氏出的呢,她对这个儿媳还是很了解的,心狠着呢,眼里只看得见利益,从来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

    如果说之前陆老太太这些都是猜测,紧接着没多久朱氏被皇上申诫和禁足,且还是当着陆家所有人的面,为此,陆老太太也就明白皇上是故意在敲打这个女人,多半是为了替颜彦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于是,陆老太太找到颜彧,千方百计从颜彧那套来了事实真相,越发觉得朱氏格局小,短视,陆家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拖累的,因而,她动了把这个女人赶走的心思。

    可哪知儿子知道这些事情后也没有答应休妻和合离,反而把家分了,好好的陆家就这么分崩离析了,陆老太太每每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总是能生出怨念来。

    既然外力没法把这个女人赶走,陆老太太只能自己动手了,可巧机会很快就送上门来了,朱氏生病了,颜彧也生病了,且颜彧的药包里还有和朱氏病况相克的药物,因此,陆老太太用了一招偷梁换柱的计谋,哪知朱氏会这么警惕,很快就察觉到了。

    而陆老太太最终也尝到了自己酿造的苦果,想赶的人没有赶走,想留的人却留不住。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累了,你们出去吧。”陆老太太说完之后闭上眼睛。

    “祖母,我想知道,您不惜抹黑自己,想要护着的人究竟是谁”颜彦先问道。

    因为从陆老太太的叙述中,颜彦听出了几个漏洞,其一,陆老太太看不惯朱氏的狠毒和草菅人命,这说明她不是同类人;其二,陆老太太不善外务,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朱氏进门后没多久她就交出了管家权,这说明她不喜欢勾心斗角也没有太强的金钱欲和权欲;其三;她嫌朱氏格局小,短视,说明她目光放得远,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去谋害朱氏朱氏纵然有错,可也罪不至死,更别说,这个家目前还真离不开朱氏。

    颜彦这么一问,陆靖也回过味来了,“是啊,娘,您平时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怎么可能会去害人”

    陆鸣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跪在了炕沿前,“祖母,您这是何苦呢都是孙子的错,是孙子没本事,害您这么大岁数害要跟着操这些心遭这些罪,您放心,孙子这就好生查探一番,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陆老太太摇了摇头,“不必了,就是我做的,你把你娘喊来,我来和她说清楚,还有,把你岳父岳母和彧儿一并喊来,我当着他们的面也认个错,这件事错在我,和彧儿无关,我当时只是想惩戒一下你娘,哪知你娘非认定这件事是彧儿做的,那个孩子虚荣心是有的,可绝没有这么狠毒的心肠,你母亲误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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