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三郎不去?那奴也不去了。”
“日子不对,正旦大典,万国来朝,阿瞒不能轻出,你同三姨去吧,这些日子事多,出去散散心也好。”
杨玉环乖巧地应了一声,两人相拥而立,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谁也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一大早,这份恩典便由宫中发出,由礼部尚书张均亲自上门,册封封常清之女为清源县主,让封府上下所有人,包括封寒月自己都吃了一惊。
因为外姓女封主位不是没有先例的,甚至连公主都有过,可那是因为要与蕃人和亲,照理来说,亲王之女封郡主,郡王之女封县主,封常清一个国公,这便算是超擢了,所以才能称之为恩典。
可是无缘无故的恩典,只会让人恐惧,封寒月的小脸煞白,封娘子郑氏与她的嫂嫂赶紧扶住,封常清看着那套代表品级的大装,面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张均奇怪地问道:“公这是何意?”
“大宗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封常清没有答他,而是请他来到了偏厅落座。
这一下子,张均更是不解了:“天大的好事,缘何公会惶恐至此?”
“小女才姿驽顿,怎堪如此厚赐,其中缘由,还望大宗伯不吝相告,某家感激不尽。”
见他当真不知情,张均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名相张说的长子,与亲弟张垍一样,深得天子信任,因此才会得到这趟差使,可万万没想到,当事人竟然惘然不知。
“韩国夫人昨日入宫,为令爱,也就是她的义女求婚配,至尊兴致勃发,特地赐下恩典,公竟然不知?”
韩国夫人?
封常清张口结舌,他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呢,怎么就成了亲家义女?
可问题是,即使对方看上了自家女儿,想要求娶,也断断没有先认义女的作法,那就违反伦常了,难道是为了他人?
封常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但不知是哪家儿郎。”
张均再也难掩胸中惊讶,指着他说道:“刘员外家的二郎,不是你的亲随么?”
封常清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得竟然是刘稷!
其实这也难怪,刘稷是昨天才从杨玉瑶的嘴里听到的,一早醒来,便同入城的严庄等人商讨计划,万万也没想到,韩国夫人杨玉瑾,根本就不曾去过封府,更不知道,天子竟然在第二天就将事情给落实了,如此一来,便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形。
不过封常清何等眼色,一听是刘稷,脑子里立刻飞转起来。
“此事都怪封某,先前托了夫人,一时不曾听到回话,便以为没了下文,谁知今日突然迎来大宗伯,怎么都没想到这一糟,倒让你见笑了。”
“人逢喜事嘛,某家省得,他日正式结亲之时,还要上门讨一杯水酒。”
“固所愿,不敢请尔。”
两人哈哈一笑,将之前那个小小的尴尬,抛诸脑后。
始作甬者刘稷,并不知道这件事给封府带来的惊喜,或是惊慌,他此时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不远处的一支队伍上。
从宣阳坊的东坊门,走进来一支长长的队伍,一只为数百人左右的骑兵护卫着一个巨大的车與,车轴上的木轮发出“吱吱”的声音,不堪重负般仿佛随时就会坍塌。
从坊门到杨国忠的府邸,短短一条路上,站满了坊丁和金吾卫军士,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隔绝在三步之外。
“孙孝哲,他的人,悍不畏死,一旦被缠上,便是不死不休。”
刘稷不动志色地问了一句:“比你如何?”
“单打独斗,某逊他一筹。”
田乾真扮作脚夫,靠在一颗树上,眼睛紧紧跟随着那辆车與,若是一切没有发生,跟在身边护卫的,本应该是他。
刘稷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阴沉,日头没有从云中现身,但是肯定就在头顶。
午时到了。
盛唐余烬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刺杀(三十)
杨国忠的府邸占地极广,因为有时候会接待圣驾,门槛的宽度很大,早在安禄山的车驾到来之前,大门前就已经清理一空,门槛被下人们拆下,堆到了一边,而他本人则带着一众亲信,迎在堂前。
首先进来的是孙孝哲的马队,一身镶毛铁甲的契丹男子高琚马上,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下面的所有人,就在杨国忠行将发怒的当儿,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怒火顿时变成了微笑。
“敢问郡王何在?”
孙孝哲没有答话,只是冲着身后打出一个手势,方才慢慢地跳下马,带着进来的军士避到一旁,为后来的车驾让开道。
等到那座几乎与圣驾同宽的车與长驱直入时,杨国忠拔脚迎向了跟在车與一旁的年青男子。
“安太仆,安大郎,别来无恙。”
“杨大夫。”
安庆宗面色冷淡地应付了一声,然后那座车與便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在二人的注视下,安禄山踩着军士们搭好的梯子,摇摇晃晃地走下来,每走一步杨国忠都在怀疑,他的脚底会不会陷下去。
“郡王大驾光临,鄙府当真是蓬荜生辉。”
“杨大夫,莫要口是心非才好。”
“大郎,我等是来作客的。”安禄山止住儿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若非圣意,某家也无缘登门,不如你把该说的都说了,从此各自两便,可好?”
杨国忠被他父子当面抢白,心中愈加着恼,不过他更加明白,今天的事情,自己只能忍下来,姿态越低,天子那里就越容易过关,不由得笑意更盛。
“郡王说哪里话,你是贵客,平素请都请不动,今日若是过府不入,至尊那里,须不好听的,没得还让人以为,你我当真有什么过节,岂不让他人笑尔?”
“难道不是?”
杨国忠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纵然杨某肯认,郡王信么?”
“哈哈。”
安禄山放声大笑,杨国忠等人也跟着讪笑不止,好容易等他停下来,后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也罢,就在此叨扰一顿吧。”
安禄山带着儿子和孙孝哲等几人走入府中,其他的护卫及随从,自有杨府的下人接待,很快,大门就被关上了,守在府外的本坊坊丁、万年县差役及金吾卫军士也渐渐散去,因为这种宴请,绝不可能在短时期内结束,等到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通知他们。
不得不说,严庄对于细节的推断,是他人无法比拟的,躲在暗处的手下,不住地将杨府的消息传回来,这一等就到了禁夜之前。
“杨府动静如何?”
“曲乐之声,隔墙相闻,咣筹交错,虽远亦清。”
“着啊。”严庄兴奋地搓着双手,刘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付前老板有这么兴奋么,难道,这货也是被压榨久了,早有反意?
因为天色渐暗,裴府的大堂上点起了烛火,几个为首者的脸,在火光中隐隐地闪现,每个人的视线都在刘稷的身上,等待他的决定。
刘稷猛地一挥手,断然说道。
“最后再敲定一遍细节,随行的护卫约有百人,人人悍不畏死,咱们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击之下,无论中与不中,皆按事先划定好的路线撤出宣阳坊,特别是严先生和老田,咱们的人,不能被拿到活口,一旦这里的事发,宣阳坊自不必说,整个东城只怕都会封闭,唯有一处可以躲藏,亦可循水路出城,但绝不能过夜,可记清了?”
严庄的手指在地图上一路移动,停在了东南角的位置上,那里就是他失手被擒的曲池坊。
虢国夫人别院!
“属下们记得了。”陈金等人抱拳答道。
“行动!”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离去,走在最后头的严庄在他的身边停下脚步:“你担心虢国夫人?”
“我相信她,但不会以性命相托。”
严庄赞许地点点头,跟在两个军士的身后出了裴府,沿着坊间的街道,走向位于坊角的一处屋子。
刘稷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返身走入内室,一个高大的黑影坐在榻边,手上的长刀闪着亮白的光,随着他擦拭的动作,忽隐忽现。
“八哥。”
“你当真要如此?可知他一死,或许会酿成大乱。”
“与其等他从容布置,不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一刻,刘稷心里想的是,睢阳城中,那些被当成军粮吃掉的百姓。
南霁云从容不迫地擦完刀,顺手将擦布一扔,长身而起,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很快,那个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窗外。
果然高手都不喜欢走大门。
刘稷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扔掉的擦布,竟然是一件丝织的亵衣。
离着杨府一街之隔的虢国夫人府,杨玉瑶站在阶前,听着隐约传来的喧闹声,面上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她的心腹使女舒云匆匆从堂下走上来,向她屈身行了一礼。
“别院那边,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全是签了死契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咱们的手中,绝不敢有二心。”舒云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嗯。”杨玉瑶毫无一丝轻松之色,看着杨府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说,他们今日会出府么?”
舒云一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远处的云层渐渐地失去了颜色,灯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夫人所期盼的是什么,她自然知晓,禁夜即将到来,到时候坊门四闭,杨府的宴饮或许会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天明,那样的话,便是风平浪静。
“今日之宴,乃是至尊所赐,无论杨大夫心里有多别扭,也会好生待客,只要不发生什么争执,或许一高兴,就在府里歇下了......”
没等她的话说完,一个沉闷的声响从远处传了过来。
“咚咚”
如同冬日里的雷声,一声接一声。
杨玉瑶的心,也随着这连绵不绝的鼓声,不由自主地跳个不停。
正是禁夜时分
来临。
盛唐余烬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刺杀(三十一)
依唐制,负责京城巡夜、缉捕警讯的便是左右金吾卫,也包括了外城的城门,其中,左右街使,掌分察六街徼巡,凡城门坊角,有武侯铺,卫士、彍骑分守,大城门百人,大铺三十人,小城门二十人,小铺五人,日暮,鼓八百声而门闭。
宣阳坊的武侯铺,自然是大铺中的大铺了,铺中驻扎着一个队的卫士,也就是整整五十人,当严庄跑进铺子里时,里面鼓声刚刚过半,一群卫士正在围坐吃喝。
为首的男子出声说道:“动作都快些,吃完了去闭门,再磨蹭,天就黑了。”
“左右也要开的,说不准等咱们吃完,那边就来消息了,没得白跑一趟。”
“可不是么,这会子不出,难道真在府里过夜不成,咱可是听闻了,京兆府捉拿了上百个剑南的牙兵,监牢里每日都是哭喊声,听得人糁得慌。”
手下的嚷嚷让男子有些不耐烦,拿碗在几上一靠:“只管吵吵做甚,你们几个去闭门,鼓声停,坊门关,是铁律,想要安生就闭上鸟嘴,否则让人告上一本,某家吃挂落,你们一个也跑不得,那时须不好看,夜里当真要开,再去便是,忒聒噪。”
几个手下见他动了真气,不敢再争,放下碗箸嘴里嘀嘀咕咕地走出了铺子,正好与严庄擦肩而过,他被一个卫士带进来,站在那个男子的跟前。
“街使,此人说有下情禀告。”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许是见他身着不凡,言语间客气了几分。
“你是哪个府上的,有什么事么?”
“小的是裴府上的管事,奉我家夫人之命看守,今日巡查时,发现府里有些不明之人,小的不敢造次,特来请街使襄助,拨冗前往。”
裴府,夫人,两个关键词放到一块儿,男子的面上顿时凝重起来,他身为一街街使,却长驻在这个铺子里,原因就是这个坊里权贵云集,而且是京中不能惹的杨氏三姐妹加上杨国忠所居之地,对于坊中的情形焉能不知,若是寻常府邸也就罢了,缉捕盗匪一类的事情大可以推到万年县,可那是虢国夫人的丧子之地啊,京里谁不知道,为了这个案子,多少颗人头落地,裴府上下除了那位遗孀,几乎被一网打尽,连带着太子都吃了瘪,他一个小小的街使,焉敢怠慢。
男子站起身,沉声问道:“可看得清,有多少人?”
“只瞅了一眼,为怕贼人知晓,便赶紧前来禀告,五、六人当是有的。”严庄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惶,让人一看就知道事情并不怎么严重。
“可使人往夫人府上报信?”
“那是自然。”
严庄的话,让他以为这个人是夫人遣来的,五、六个人,按照百姓一惯的夸大其辞,多半也就是三到四个,裴府本就空了,里面没什么值得偷盗的,很有可能是无家可归的乞儿,或是过路者,男子心里有了底,朝着手下们气指颐使地一挥手。
“都起来,拿上家伙,跟某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铺子里吃饭的卫士们都动了起来,严庄暗地里数了数,除去击鼓的、闭坊的、门口站岗的,这里头还有三十多人,包括街使在内,无人着甲,人人都是身穿夹衣,腰挎横刀,手持枪棍或是弓箭之类的轻兵器。
一群人跟着严庄跑出去,由于裴府就建在坊边,很快,他们到了府门外,大门洞开着,为首的男子毫不犹豫地一挥手。
“冲进去,仔细搜,一处都莫要放过。”
严庄跟在他们后头冲进府,刚刚转过照壁,就发现了几个人影,许是见到他们进来,忙不迭地向后院跑去,卫士们一见之下,更是来了精神,嘴里喊着乱七八糟的口号,一窝蜂般地跟进去。
就这样子你追我赶地,眼见着贼人跑进了后堂,卫士们毫不停留地冲进去,为首的男子跨入大门,四下里一看,大堂内空无一人,但是周围的灯烛都被点燃了,显然曾经有人来过,这样的屋子转过大堂就是主院,除了身后的大门并无其他出路。
“休要走了蟊贼......”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截雪亮的刀尖,出现在眼前。
“你......”
严庄一手摁着他的手臂,一手执着利刃,语气冰冷地说道:“让你的人放下兵器,不要乱动,否则刀枪无眼,伤了莫怪。”
就在男子惊怒不已,手下茫然无措之时,从内室和大门,涌进来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人数比他们还要多,每人都执着明晃晃的横刀,将他们团团围住,紧接着一个个的喝斥之声响了起来。
“弃械!”
“自缚,违命者死!”
场面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异常紧张起来,卫士们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与其说他们是想负隅顽抗,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子脚下,长安城中,自先天之变以来,已经逾四十年太平无事了,更不必说在这杨氏一族聚居的宣阳坊,莫说是强人,就连小蟊贼都十分少见,因此,他们每个人都是挺起刀枪,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着自家的上官,那位被刀子架在脖子上的男子。
“龟儿子的硬得狠勒。”
刘稷上前接过严庄手中的利刃,不由分说地向后一拉,一道血渍激射而出,男子的腿一软,一下子跪到了地下,一手按住伤口,嘴里哆嗦着说道。
“扔,扔了兵器,咱们降了,降了。”
听到他的指令,又见对方是真的敢下手,那些卫士哪里还站得住,纷纷扔掉手中的刀枪弓矢,按照黑衣人的示意,一个接一个地缚住了手脚。
“对了嘛,乖乖听话,命才保得住。”
刘稷一脚将那个男子踢倒,朝手下使了眼色,收起利刃带着严庄走出大堂。
“三十五人,还有十五人在铺子里,某家再去一趟,这里的人......”
“不用杀,留着他们,可以做个见证。”
刘稷望着大堂外渐渐沉下来的夜色,神色平静地说道。
盛唐余烬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刺杀(三十二)
禁夜的鼓声,并没有打断杨府里的欢宴,在杨国忠等人的曲意逢迎下,至少在场面上并不显得冷清。
安禄山嘴上满是肥油,两个女使不停地劝酒吃肉,他也是左拥右抱来着不拒,时不时地上下其手,弄得两个女子娇声不已,做为主人的杨国忠与鲜于向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作了个手势,让一队正在堂中献舞的女伎退了下去。
此时各人的几案上已经换过了五轮菜肴,送到安禄山等人面前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北地肉食,作法也流于粗俗,大块切煮大盘盛装,完全不同于高门中的精细,而紧接着送上来的第六道,则是一个小小的铜锅子,端在一行彩衣翩翩的侍女手中。
“此乃至尊所赐下的雪花刨,京城中只有寥寥数家才能吃到,若不是郡王上门,咱们也是没有这等口福的,来来来,我等共饮此杯,以谢圣恩。”
杨国忠招呼了一声,堂上的众人都是端起杯子遥遥一敬,安禄山也在女使的服侍下饮了一口,他眯缝着一双眼睛,打量着那个热气腾腾的铜锅子,一付饶有兴致的模样。
“这么说,还是托了某家的福喽。”
“那是,郡王不信,可问大郎便知。”
安庆宗听到他说起自己,微笑点点头:“大夫说得是,京城中谁不知道,这一方小小的铜锅子,为至尊与娘子所好,赐了数家之用,我等只有耳闻,缘悭一面,想不到在大夫的府上看到了。”
“只管看做甚,动手吃一吃,才能知道其中妙处,某家这锅子,与别家还有不同,用得是蜀地所产的椒粟酱料,蘸一蘸再入口,方能一尝其鲜。”
杨国忠一边说,一边离席而出,竟然是亲自为安禄山父子做了示范,安禄山在两名女使的服侍下,卷着那种蘸上了特制的蜀地酱料的在嘴里一绕,顿时吃得赞不绝口。
“有趣有趣,想不到这羊肉片片,还能如此做法,也只有宫里,才会做得如此精细,一片薄得雪片也似,不知道是怎生弄出来的。”
“法子简单,拿上好的羊腿往冰窖里冻结实,然后用木匠刨子刨便是。”杨国忠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安禄山的碧眼一亮。
“怪道叫做雪花刨。”
“郡王他日回了范阳,也可以如法刨制,保管停不得口。”
安禄山将一片混了酱料的羊肉片塞进嘴里,含含混混地咕噜了几下便吞下去,眼睛撇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今日这宴,还有为某家践行之意,这也是至尊所托?”
杨国忠丝毫地盯着他,微笑着说道:“郡王说得哪里话,此次大胜来朝,至尊欢喜还来不及呢,岂有催促之理,再说了,大郎翻了年就将尚主,怎么也得喝了这喜酒吧,到那时,郡王何日启程,某家定当置席,扫榻以待,就是不知,还有没有这个荣幸。”
安禄山的双手猛然用力在两个女使的身上捏了一把,二女陡然吃痛,却不敢惊呼出声,只得咬牙忍住,他看着杨国忠的那张笑脸,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难得大夫考虑周到,不过,某家走与不走,只在天数,旁的不说,杀人越货,没个交待,某家怎可就此离去,你说呢?”
“说得是,某家那些个不成器的属下,无端端被人卷进去,纵然郡王不提,也是要一察到底的,至尊有言,某家在这厢与你陪个不是,那些人头,陪与你,可能消了这火?”
“说什么人头、陪情,忒得扫兴,至尊有命,某家遵旨便是,吃喝美人,大夫做得不算差了,旁的事再也休提,只管吃酒吃酒。”
见他这样都不领情,杨国忠眼里的恨意一闪即逝,笑容更是可掬,双手相击说道:“没听到郡王的话么,奏乐,把新排的那支曲子献上来,让郡王品鉴品鉴。”
说罢,背转身走向自己的席面,脸上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安禄山毫不在意地继续吃酒看舞,如此又过了两巡,眼见已经快到子时了,方才按着两个女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沉重的身体压得两个女子几乎直不起腰,见此情形,杨国忠等人也跟着站起身。
“尽兴了,叨扰许久,大夫莫怪,大郎,咱们走。”
杨国忠赶紧出口挽留:“郡王吃了许多酒,又值夜深,不若就在弊府歇下,明日再回也不迟。”
安禄山拿眼睛在两个女使身上转了转,呵呵一笑:“某家倒是想,奈何明日还要入宫谢恩,等他日有了瑕,再行谢过吧。”
“既是如此,来人拿某家的贴子,去坊门处叫他们起身,好生护卫郡王离去。”
杨国忠尽到了礼数,知道他不可能在自家府中歇息,也不再客气,一迭声叫过府上的管事,除了叫开坊门,还要去武侯铺打个招呼,这个点,人家多半都已经睡下了,提前打点好,不要为了这点子小事,惹出什么麻烦,事情闹到天子那里,多半也讨不得好,只要将人送出了宣阳坊,就没有他的干系了。
这个道理,管事的岂能不知,他拿着杨国忠的贴子,急匆匆地赶到了武侯铺,只见屋子果然房门紧闭,窗子上也没有透出光亮,赶紧上前叩门。
“咣咣”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粗声粗气地声音回应了一句。
“甚么人,搅了爷爷的好觉。”
管事的心生恼意,嘴里便有些不耐烦:“杨大夫府上办事,误了时辰,你们吃罪不起,只管聒噪做甚,叫你们街使出来说话。”
“哎呦,杨大夫府上,早说啊,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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