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出了什么事?”骑兵首领正在等着手下的探报,突然听到有人问话,赶紧转过马头。
“东本,前面出事了。”
这是句废话,说明他也不清楚,息东赞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骑着马儿拨开人群,缓缓地前行,那人眼见拦不住,赶紧命人上前护住左右,以防不测。
山路上躺着两人一马,一个是被压死的,另一个割断了喉咙,战马被人斩断了前蹄,又在脖子上补了一刀,息东赞甚至能想像得出,杀人者有多么从容不迫。
山林间搜索的结果也出来了,组本达囊乞连同两个庸奴,都被杀死在附近,身上被剥得精光,连根布条都没留下。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可作为苏毗部有名的勇士,竟然是被一根弓弦给勒死得!
谁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谁会做得这么彻底?更关键的在于,这个变故,对于计划来说,影响有多大?
息东赞望着高低起伏的山林,脸上有些晦暗不明,冰冷的山风让他紧了紧身上的虎皮披肩,却依然挡不住透骨的寒意。
“东本,东本?”手下连续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留下一个组收拾,其他人,继续走。”
息东赞快步走出山林,跨上自己的战马,毫不犹豫地发出指令,在他的身后,三个东岱的吐蕃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滚滚而过。
盛唐余烬 第八章 贵客
贺菩劳城,实际上是一处位于斯噶尔河谷的聚集地,在大约三十年前,还是大勃律国的都城,吐蕃人攻占这里之后,为了便于统治,将原来的城墙给拆了,反而使得商贸更加繁荣。
斯噶尔河,则是流入印度河的一条支流,沿着河流的方向,一条不怎么平整的道路伸向远方,翻过山林之后,行人便多了起来,这些人穿着各种服色,身份各异,不过大部分都是行商,他们牵着驼马,将货物送往远方。
这条路,其实就是丝绸之路的一部分,勾通西域、天竺、吐蕃,当然还有大唐。
石崇志便是商路上的一员,与其他粟特商人不同的是,他家除了贩卖货物赚差价,还经营着一些不动产,比如说城中的一家脚马店。
脚马店,顾名思义,供人歇马的地方,其实是一间集餐饮、住宿、娱乐、租赁、质押、仓储、甚至是信贷等业务于一体的综合性大型......客栈,自三十多年前开设以来,已经历了两代人,在城中有口皆碑。
换而言之,这是一家有年头的老店,它恰好位于城区的入口处,无论是去往天竺还是吐蕃方向,都少不得要经过,顾客盈门自不必提,客房也是一间难求。
像这样的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带歇的,守了一夜的掌柜被早早起床的石崇志替了去,他刚刚拿出一把算盘打算合一下昨日的帐,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楼上匆匆下来。
“二郎,出去么?”
杨预的样子有些焦急,本来只想点点头打个招呼,看到是石郎君亲自坐镇,心里一动。
“昨日夜里有消息么?”走到柜台前,他压低了声音,用粟特语问道。
“昨日么,消息倒是有些,但不知你想打听什么?”石崇志也换成了粟特语。
杨预一怔,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催促道:“快些说,莫卖关子。”
这个时候,店里已经有些早起的人来往了,石崇志做出一个拨打算盘的样子,低着头,看都没看他一眼,用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调说道。
“昨日山林那一头出事了,听说死了人,被吐蕃人封了山,过往的客商加强了盘查,却不知道是在查什么人。”说完,他抬起眼,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杨预,又低下头去。
杨预乍一听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毫不怀疑消息的真假,这个时代,消息的来源最集中的地方,就是酒肆、客栈以及青楼,作为一家开了三十多年的老店,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只怕比官府的公文还要可靠。
“有没有......”无论如何事情得搞清楚,他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唐人?”石崇志摇摇头:“没人知道死得是什么人,也没人知道吐蕃人在找什么人。”
不等对方舒口气,他又接着说道:“二郎,你想做什么,某管不着,只是如今比不得往日,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这话说得有些含糊,杨预却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怎么说?”
“吐蕃人换了个官长,也是昨日到的,这贺菩劳城,怕是不会太平了。”石崇志坦然相告。
这就是杨预选择在此落脚的原因,经营了三十多年,可谓地头蛇,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得到些消息,如果不是老关系,又在别处有求于他,人家根本就不会透露半个字。
“老石,多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有机会一定报答。”
见他依然要出去,石崇志隔着柜台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倒底在等什么人,不如说与某,让某帮你去寻如何?你这面相,一看就知道是唐人,哪有本地人方便。”
情急之下,他居然用上了汉话,杨预苦笑着摆脱了他的拉扯,一拱手:“你是胡商,有家有业,有些事情就不必掺合了,总之杨某足感盛情便是。”
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石崇志没有再劝,只是看着远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私下里,他也有些好奇,能让河西杨家的嫡次子舍命相救的,会是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说起来,石家的脚马店在城中之所以有名,除了经营日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位置极佳,店址位于城区的出口处,不远处还有构成城墙地基的夯土层遗迹,吐蕃人拆掉城墙后,原本的城门就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大道,空出来的地方则变成了集市,驼马、牛羊、器物、甚至是人口的交易都集中在了这一带,对此吐蕃人也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便于收税。
因此,作为扼守城区出入口的要害之地,石家老店成为了一个十分显眼的所在,任何出城或是进城的人流,都绕不过去。
随着正午的临近,店里的客流量渐渐在增大,石崇志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胖脸上的肥肉笑得一耸耸地,直到一个黑影走进来,顿时将光线挡去了半边。
“店家,老杨订下的客房,烦请带路。”话音刚落,一张毛边长卷递到了眼前。
“啪”地一声,石崇志手里的墨笔一下子掉到了柜台上,阴影中,他只能看到一具全身包裹在铁甲里的身体,甲胄的样式一看就是吐蕃的精锐重骑所有,在人家的地盘出现个把军士,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可是如果这个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粟特话,拿着唐人颁发的过所,说出了约定好的暗语,还会简单么?
石崇志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他感到双腿在发抖,有种逃掉的冲动。
难怪杨预不告诉他实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啊,自己只是个商人,犯不着去趟这种浑水。
石崇志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既是贵客到,我自引你去。”
说罢也不去接那张纸,低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那人领到楼上的一间客房前,亲自为他推开门。
“便是这里了,贵客请看一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即刻叫人换过。”
“不必了,照顾好我的马,再叫人送些吃食......”那人迈步进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针线上来。”
不等他回答,房门一下子就被人关上了,石崇志呆了片刻,转身快步下楼,对于这种古怪的客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插上房门,刘稷一把脱下那个沉重的铁盔,卸去头上的面甲,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旁人在的话,能清楚地看到,他的额头、面颊、脖子上,全都是汗水。
除了累,更多的是难以忍受的痛楚!
盛唐余烬 第九章 代价
隔着几条街,位于城区中心位置的一处建筑,占地极广,高度也仅次于庙宇佛塔,拱门、廊柱带着几分天竺和波斯的样式,绘着天神故事的彩画装饰着四壁,手工织就的羊毛地毯让屋子里添了些暖意,厚重的铜盆里,干裂的松木块发出噼啪的声响,熊熊的火光不仅是为了取暖,还能照亮。
息东赞穿回了长袍,没有戴冠也没有包头,只是将头发梳成一左一右的两个髻子垂在耳边,不到三十岁的脸上已经长出了浓密的胡须,油亮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他却摆摆手制止了侍女的擦拭。
“快两天了,一点有用的都找不到吗?”
他的声音不大,跪伏在火盆外的两个男子却将身体又伏低了几分,好像生怕会触及到他的视线。
这两个人是本地的官吏,上任东本留下来的,一个主管民事一个主管税务,在没有人可以替换之前,算是他的属吏。
吐蕃人的制度有点像是后世女真人的猛安谋克,勃律做为一个新近征服的地区,吐蕃人在此设立了一个东岱,也就是千户,既管军又管民,息东赞就是新近被任命的勃律东本,来到这里还不足两天。
岱之上有茹,全吐蕃一共才五个茹,不到三十岁的他,想要掌握万人以上的实力,就必须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东西,这个东西便是战绩。
当然,此刻离着建功立业还有些远,他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路上那件事的真相。
搜索的结果表明,杀人者不仅仅要了他们的命,而且拿走了所有的战利品,武器、马匹、给养、甚至是衣甲,谁会这么做?
会是那些不甘心臣服的勃律人,想要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么?看上去还真像。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撇了一眼低眉顺眼侍立一旁的那个勃律少女,据说还是出自本地的某个大族,地上的两个男子许久没有听到声音,暗自抬头一看,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
“东本,这两天城外的关卡,每一个进出的人都经过了盘查,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小仆们以为,他们也许已经逃了。”一个男子轻声说道,
“也许?”息东赞回过头,面带讥讽。
“要不,全城挨家挨户地搜?”男子讨好地建议了一句,换来的却是不宵。
一群废物,能做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息东赞连骂人的心情都提不起,只是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去。
这间屋子很大,三十年前,曾是勃律王的宫廷,如今则是吐蕃人的官邸,那些人退出之后,屋子里就剩了他和侍立的那个勃律少女,少女有些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
息东赞凝视着跳跃的火苗,火光将他的脸映得通红,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也许是过于专注了,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
不过很快,他就松驰下来,闭上眼睛任凭那双手在肩头轻轻地来回抚动。
“来了?”
按了一会儿,他抓住那双手,将一个丰腴的身子拖到自己的怀里,
“你的眼睛充满了忧郁,你的心里写着迷茫,告诉我,是什么让我的勇士如此烦恼,连他的央措都无法排遣。”
息东赞有些痴迷地看着怀里的妇人,听着她如歌咏一般的声音,轻轻地笑了,妇人同样抱以微笑,只是洁白的额头上,露出几道微小的细纹。
虽然穿着一身吐蕃服饰,这个妇人完全不像高原上的女人一样肤色黑里透红,白晰得如同冰川上的雪,由于保养得当,娇嫩的如同少女一般,再加之眉眼间流露的风情,那种成熟的韵味,远不是青涩少女所能比的。
“美丽的央措啊,你像那雪山上初升的太阳,天池里清澈的泉水,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烦恼都进不了东赞的心。”
息东赞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着,慢慢地挑起心中的欲火,两人完全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就这么互相撕掳着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
许久之后,两具黑白分明的躯体停下了动作,息东赞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惹得妇人掩嘴轻笑,一下子让他又动了情,正想再进一步的时候,手被妇人给按住了。
“东赞,你的央措老了。”
“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令人着迷。”息东赞停下动作,眼睛里依然闪耀着欲火。
以前?妇人叹了口气,拿起地上的衣物,先给他披上,再给自己穿上。
“如果不是殿下的孩子还没有长成,我早就随她去了。”
妇人的话浇灭了息东赞心里最后那点欲望,眼神渐渐冷峻下来。
“赞蒙不喜欢吐蕃,连她的侍女也是一样,三十年了,还是一心想着要回长安,回到你们唐人的地方。”
听他说到长安,妇人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只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你说得不错,殿下不喜欢吐蕃,她时刻想回到大唐,回到亲人的身边,可这是为什么?三十年了,她得到过几次宠爱?她是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赞普不喜欢她,连她生下的孩子都不受宠,你们当她是什么?一个用来和大唐讨价还价的工具,当你们处于下风的时候,才会想起她,那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息东赞无言以对,他将妇人的身体扳正,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放心,赞蒙的孩子,一定会是吐蕃的赞普。”
“可是,因为流着唐人的血脉,当今的赞普并不喜爱他。”
息东赞将她抱入怀中,抚摸着柔顺的发丝,眼神在墙上的壁画处停住,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像是自己嘴里发出的。
“他不需要赞普的喜爱,只需要天神的庇佑。”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只听到耳边的男子继续说道:“一个流着唐人血脉的王子,才应该是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主人。”
妇人点点头,双臂环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央措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代价。”息东赞吸了口气,将结果告诉她:“达囊乞和他的人,都死了。”
“什么?”
妇人惊呼一声,面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疑惑地问道:“是谁?唐人吗。”
息东赞放开她,将搜索的结果和自己的猜测一一说出,同时仔细地观察着妇人的表情,他发现,妇人的惊诧不像是装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难怪......”妇人喃喃自语。
“央措,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去找来。”
妇人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一身吐蕃的传统服饰套在她的身上,显得婀娜多姿,他的目光就连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外,息东赞才将视线转过来,盯着墙角那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勃律少女。
“你都听到了?”
“贵......贵人,我什么都没听到。”少女趴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就像风浪里的一条小船。
披着一件长袍,里面空无一物的息东赞走过去,抓着少女的头发,将一张苍白得失去血色的脸拉到眼前,那对俏丽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水汪汪地就快要漫出来。
“原来你会说我们的话,那就是什么都听到了。”息东赞一脸的惋惜,不顾少女的辩解,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吗,如果一个女人到死都没有被男人碰过,天神可能会罚她下辈子做个牲畜。”
“你不会想做牲畜的,对吗?”
盛唐余烬 第十章 有约
贺菩劳城沿着斯噶尔河而建,在狭长的河谷地带,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块形建筑,这些用泥土、石块、和粗木堆积起来的屋子,就是到了后世,在一些不发达国家也是屡见不鲜。
正午时分,阳光变得有些灼热,干燥的街道上,扬尘被行人的脚步带起,让穿过河谷的山风一吹,顿时弥漫了整个街区。
杨预从风尘中走出来,眯着眼睛,隐隐看到了石家老店的招牌,赶紧一溜跑过去,进了门连连跺脚,从嗓子眼里干咳了两声。
“吃沙子了吧,都同你说过了,这等天气,你就是去了也未必等得到。”
石崇志朝他招招手,杨预诧异地走过去,前者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人到了,在楼上。”
“什么?”
见他一脸的不敢置信,石崇志赶紧将事情述说了一遍。
“来人约摸六尺高,说得一口粟特话,暗语没错,过所也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穿着吐蕃重甲,一人四马,某有些吃不准。”
石崇志期期艾艾地说道,杨预一听之下也陷入了沉思。
吐蕃人养马极多,一人多马不是什么稀罕事,重骑相当于赞普的禁卫军,就更加不同寻常了,可他怎么会知道这里?两人突然间都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杨预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马在哪里?”
“后槽上。”石崇志抬起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杨预更不答话,拔脚就走,这个脚马店占地颇大,除了前面一层的大厅和二楼的客房,后院还有一部分房间,是供伙计们住的,此外,还有一间院子,用来放置客商们的驼马及货物,院子的外围便是马槽。
马槽这处已经挤了上百头驼马,他找人一问,便被一个伙计带到了边上,拿手一指。
不大的食槽里,四匹颜色各异的马儿正在吃草料,只看其长相就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战马,肩高腿长、胸健背阔,其中的一匹黑马犹为雄壮,杨预心念一动,绕到马的身后,一把撩开长长的马尾。
“小心!”喂马的伙计见到他的动作,惊呼了一声。
杨预早有准备,不等马蹄踢过来,一闪身便避开了,只是这么一瞥,就清楚地看到,黑马的屁股上,烫着一个鲜明的印记。
一丛跳动的火焰!
他如法炮制,果不其然,其余的三匹也是一样,结果昭然若揭了,这些马不但是吐蕃人的战马,而且全都来自于苏毗部落。
回到大堂,石崇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无声地点点头,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事情难道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如果五郎落到了吐蕃人的手中,将一应秘密和盘托出,那岂不是说,他们也危险了?
“你走吧,到时就推说受人所托,只要他们找不到正主,应该不会为难某这间小店的。”无奈之下,石崇志不得不提醒他。
杨预却摇摇头:“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准信,来人可点了什么事物?”
“吃食、水、还有针线。”石崇志略略一想,猜出了他的用意:“你打算扮做伙计,去见见那人?这倒是个妥善的法子。”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点,店里的客人很多,食材加工起来就没那么快,因此杨预回来的时候,东西还没来得及送上去,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他扮作了店家的伙计,提着那些东西,敲响了客房的门。
“进来。”
听到声音,杨预一下子愣住了,这分明就是五郎本人啊!
石家老店的外街,一行五人在接近店门口的时候停下了,为首蒙面女子看到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朝着自己的随从示意了一下,那人点点头,离开了他们,余下的在女子的带领下,转入了斜对面的一间食肆。
这是一间本地人开的食肆,生意不太好,这个时辰,里面稀稀拉拉地只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客人,他们四人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为首的女子在坐下之前,拿出一条缎面手巾,擦了擦看着乌黑油亮的胡凳。
“一壶油茶,一盘羊肉,三分馕饼,有酒吗?”四人当中两男两女,全都身着吐蕃服饰,一个男子叫来店家,用吐蕃语吩咐道。
“只有去年陈酿的青稞。”店家是个中年本地人,吐蕃话说得有些生硬。
“打一壶来。”
店家朝他们屈身行了个礼,倒着退了下去,这些人的衣着不凡,保不齐就是城中贵眷,他们这种小店哪里得罪得起。
都是熟食,切好装盘即可,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食物,足有木盆大小的馕饼烤得十分酥脆,为首的女子掰下一块塞到嘴里,一言不发地细细咀嚼,她的从人自然无人敢说话,直到一个人影匆匆跑进来。
“娘子,打听清楚了,人就在店中。”来人直接跑到女子的身前,附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当真?”女子眼中一亮,同样用汉话答道。
“不会错,后槽上喂了四匹马,小的亲自去验过,每一匹都有苏毗人的印记。”
女子惊得眼睛都圆了,杀了人越了货,不想着赶紧逃窜,居然大摇大摆地进了城,还住在客栈里,是生怕人家认不出么?
“要不?小的先去探探路。”
女子迟疑了一会,摇摇头:“他们不会见你的,这一趟,我须得亲自去。”
“娘子......”所有的随从全都站了起来。
“你们就在这里等,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出来,便照之前说得去做。”
女子的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神色,说完,她转身出了食肆,朝着对面那家脚马店走去。
石崇志有些心不在焉,自从杨预上去之后,每隔一会儿,都会不自觉得看一眼楼梯口,因此,当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到耳中时,他的视线还没有转过来,面上显出几分不耐。
“对不住,上下都客满了,尊驾若是不愿等,不如让小店的伙计,为你另寻一处下榻,离得不远,保证清净。”几十年的历练下来,嘴里还是滴水不漏。
“不必了,我同贵店一位客人有约,烦请店家引个路。”女子的汉话说得轻轻柔柔,煞是好听。
石崇志微微一愣:“喔?但不知是哪位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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