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五郎如此急色,连咫尺之间的床铺都顾不得了么?不如,让奴服侍你可好?”
刘稷不是雏儿,后世的女友虽然称不上绝色,也什么都见识过了,可是对着身下的这个女子,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感到手上好像捏着一个细长的玻璃瓶,又腻又滑,眼前的娇魇媚态丛生,令人心潮涌动,更要命的是,对方的那双腿,在不住地撩拨着他的敏感部位。
他只能一狠心,手上加力,顿时让女子感到了呼吸急促,憋不过气,将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
他要杀自己?曾九娘终于感到了一丝惊惧,这份手力只需再持续一会儿,自己便会气绝身亡,喉咙已经说不出话了,她不得不用手拉住对方,眼睛里露出一丝企求。
这个人看似年轻的男子,可是连杀了达囊乞等五名苏毗部勇士的枭五郎!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刘稷停止加力,另一只手上执着那把短刀,雪亮的刀尖慢慢挨向那对漂亮的眼睛,直到女子闭上为止。
“我问,你答,错一句,挖一只眼,错上三句,你就永远都不用开口了,听清楚了就眨眨眼,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曾九娘连连眨眼,顾不得刀光的闪烁,马上她就感到脖子上的手放松了一点,不像之前那么憋闷。
“第一,你如何得知达囊乞之死的?”刘稷的声音有种压迫感,加上那把刀,让曾九娘没有一点思考的时间。
“是从吐蕃人那里打探出来的,他们在山林找到了......”她还想继续说下去,被刘稷打断了。
“第二,杨预等在这里两天,为何你不先找他?”
“我要等达囊乞的消息,才能确知你们的行踪。”知道对方不会让她拖延,曾九娘很干脆地回答道。
“第三,你与苏毗部之间,是个什么章程?”
“这......”女子现出了片刻的犹豫,突然发现刀尖在接近,赶紧说道:“苏毗部首领末凌赞欲求大论之位,现下的大论没庐.穷桑并无大错,又得赞普信任,因此,他需要一个口实。”
见刘稷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个口实就是,我想法子引唐军攻占勃律,他便可以使人在赞普那里进言。”
“也就是说,所谓的苏毗部想要做乱,纯属是你编造的?”
曾九娘摇摇头,伸手捋了捋散乱的发丝,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看得刘稷又是一动。
“我连你下面的问题一块儿答了吧,苏毗人利用我与唐人交通消息已非一日,他们如今在吐蕃人那里如鱼得水,可是并不心安,在此之前,多少比他们更得宠、更有功劳的大族都被诛灭了,苏毗人有异心绝非薏测,只是需要一些推动。”
“说下去。”
“苏毗人在勃律没有多少军力,就连达囊乞这个组都是最近才抽调过来的,虽然名义上听从于我,可实际上,他肯定会有自己的心思,这才会出现擅自截杀你的一幕。”
“你一定会问,我在苏毗人那里能得到什么?”
曾九娘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没有了之前的怯意,因为她看到刘稷的眼中的凶狠在消退,刀尖也离得远了些,只有颈上的那只手,还钳制着不能动弹。
“在这里,我没有亲人,没有儿女,就连效忠的人儿都走了。现在,我只想亲眼看到这个国家分崩离析,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被铁蹄踩进泥里,发出苦苦的哀嚎。”
刘稷的表情一滞,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女人的语气平平淡淡,恨意却是挡也挡不住,他收起手,将刀子插回腰后,把女子扶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当真四十有七?”
曾九娘显然还没从方才的一幕里回过神来,听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整整衣冠,戴上帷帽,走到房门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用一只手撩起面纱,丰润的红唇轻轻吐出一句话。
“五郎若是想知道,何不试试?”
盛唐余烬 第十五章 试探
“你在试探她?”
伊人渺杳,杨预依然将震惊写在脸上。
“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不容易说谎话,只可惜这个女子不一般。”
刘稷的话让他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她方才在诓骗我等?”
“有真有假吧,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真真假假,这位九娘子已深得精髓,或许在她长成之后,就不曾说过多少真话了。”刘稷似有所感地叹了一句:“杨鹄子,她说达囊乞想要杀我是自作主张,你以为呢?”
“你是说,这是她授意的?”
“虽不中亦不远矣,她只知道我杀了达囊乞,却不知道,杀人之前,我还得到了一个活口。”
刘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杨预的心中五味杂陈,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件事,对方竟然一直瞒到了现在,方才的一幕,根本就不是什么试探,而是发出一个信号,这个信号,不光是给女子的,也是给自己的。
自以为相知十多年,可以托心腹、交生死的五郎,竟然连他都怀疑上了。
“怪道,平日里,你从来不会叫某的字,杨某居然如此之蠢。”杨预自嘲地一笑:“此事绝无某的首尾,若是知道你会遇险,那日说什么,某也不会离去。”
“我知道。”刘稷只说了一句话,就将他的心结解开:“你若是有问题,我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
“之所以未曾向你和盘托出,是因为我的心中有一个疑问,这个疑问必须要那个女子才能解开,若是提前和你说了,会有不测之祸。”
“什么疑问?”
“此女答了我三个问题,真假估且不论,你不觉得,她同吐蕃人的勾连,有些不寻常么?”见杨预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刘稷继续说下去:“我在想,吐蕃人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意欲何为?”
“你怀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
“极有可能,达囊乞在藤桥一战时有意放过我二人,然后名为追踪,实则催促,为的就是让我们与九娘子相见,可九娘子并不想见到我,她只想见你一人,所以才会有山林的截杀。”
“可是,若你我没有分开,他们岂不是落了空?”不得不说,杨预的反应很快,回答直指要害。
“我相信,不分开,他们也有不分开的做法,留下的那个活口告诉我,在达囊乞一行的后头,吐蕃人的大军只隔了两个时辰,若是所料不错,这应该就是息东赞所领的那三个东岱。”
“藤桥建成,吐蕃人换帅增兵,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杨预呆呆地看着刘稷,再一次刷新了心中的认知,这个原本只知道拼命的枭五郎,已经完全变得不认识了。
“她不光是想让某带回消息,也想籍着苏毗人的手除掉你,同时引得我军来攻,藤桥一行本就出自你的提议,他们之所以会动手,是因为害怕我等打探出什么端倪。”
杨预的思路越来越顺畅,忍不住一边挥手,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没了你,她就能轻易地诓某入毂,真正想杀你的人,就是她!”
“而吐蕃人则是想诱我军来攻,尽歼于婆夷川之侧。”
刘稷赞许地点点头,他是个情报工作者,天生的怀疑论者,可是同伴是个什么性子,他一无所知,因此,只能这么一步步地来推测,实际上,在听到杨预的名字时,他就已经打消了对对方的怀疑。
事实证明,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没有省油的灯。
“那你方才何不径直杀了她?”
“此女的身上有诸多秘密,杀了她,岂不就断了线,若她真是受吐蕃人所遣,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对于他的探究,刘稷淡淡地一笑,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城中的那所官邸内,息东赞也在问同样的问题,只是这个名叫吉桑央措的汉家女子,似乎让他感觉到一丝陌生。
“你说,杀死达囊乞的是个黄毛小儿?”
按在他肩头的那双手,温柔依旧,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般:“你不信?在见到人之前,我也不敢信,他的手上,有达囊乞的甲胄、兵器、虎皮纹章和铁文字。”
“此人年方十六,在唐人那里颇有名声,原本以为会是个好色之徒,没想到他却对我毫不动心。”曾九娘停下动作,手指轻轻摸了摸脖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掐过的红印清晰无比,那种窒息的感觉更是难以忘怀。
“对我的央措视而不见,这人是个瞎子么?”息东赞反手抓住她,妇人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令人可怖,绝不是轻易可以骗过的。”曾九娘任他捉着手,眼神淡了下来:“达囊乞,是受了你的指令,才会起意杀人的,对吗?”
息东赞毫不惊异,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有什么不好吗?你念着他们是唐人,下不得手,我便帮你做主,传信的人,一个就够了。”
曾九娘证实了心里的猜想,不由得波澜起伏,一时间呆在了那里。
“你没有同他们透露我的消息吧?”
“自然,我只说收买了城中官吏,为他们安排返程的事宜。”曾九娘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息东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拍拍她的手:“那就好,你要记得,无论是唐人,还是苏毗人,都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在吐蕃,只有你的东赞才是能够依靠的。”
妇人低着头,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身子便被拖了过去。
缠绵中的男女都没有想到,就在这间屋子的外头,两个黑影一动不动地伏听了半天,直到屋子里的动静渐渐变小,一阵细碎的穿衣声过去。
杨预同刘稷一样,浑身裹在黑布当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听到的消息让他惊讶万分,一切竟然都在刘稷的预料当中。
见屋里再没什么动静,刘稷轻轻拍了他一下,做出一个离开的手势。
两人慢慢站起身,贴着墙角打算溜出去,就在这时,突然从屋里又传出了声音,那个年轻的男子似乎叫来了一个手下。
“东本,有什么要做的,请吩咐。”
“带上你的人,围住街口那家粟特人开的客栈,拿下里面所有的唐人。”见手下有些犹豫,男子继续说道:“下半晌再去,如遇抵抗,格杀当场,死活不论。”
刘稷同杨预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盛唐余烬 第十六章 逃离
按照唐人的计时法,寅时初四更刚过,贺菩劳城石家老店的周围被火把照得透亮,无数吐蕃军士将这片街区团团围住,只在店前留出了一条路。
息东赞披着一件吐蕃人的长袍,散着头发,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了一眼被绑在路边的几个人,面上有些阴晴不定。
“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听店主说,十五刻之前。”他的手下答道。
吐蕃人的计时法,一天分为六十刻,同唐人相比,也就是每五刻一个时辰,这么算来,他们竟然走了三个时辰?
而那个时候,正是自己吩咐人做事,为了掩人耳目,减小伤亡,特地选了下半晌,谁知道,竟然扑了个空。
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他有点不敢去想,此刻也不是追查的时候。
“在街上巡查的,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问过了,没有唐人离开。”事情没做好,手下连头都不敢抬。
“没有?”息东赞冷冷地说道:“唐人会蠢到扮作唐人离开?”
突然灵光一现:“他们,应该是穿着吐蕃重甲,骑着我们的战马,会朝哪里走呢?”
望着黑沉沉的夜空,他的语气陡然加快:“马上集结人,只要轻骑,跟我去追。”
“走了这么久,还追得上吗?”
“追不上,送一程也是好的,我倒想亲眼看一看,那个什么五郎,究竟如何了得。”息东赞转身便走,竟然连甲也不准备披。
“那这些人呢?”
手下在后头喊道,他脚步不停,只甩下一句话。
“让他们写保书,交释金,然后放了。”
骑在马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山风,杨预感到了一丝后怕,如果不是刘稷带着他潜入吐蕃人的官邸刺探了一番,这会子,只怕已经成了刀下鬼。
谁能想到,那个什么息东赞,连心爱的女人都能骗,根本就没打算让二人活着离去,也许从一开始,他们打的主意就是诱使二人来到这里,什么藤桥,什么增兵,哪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来得刺激?
他甚至能想像得出,老爹听到自己的死讯,暴跳如雷的样子!大唐未必会为某一个人兴兵,可是绝不会放任二个郎将皆死于敌境而无动于衷,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兴兵借口,那些想边功想疯了的安西将校,会怎么做?还用说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一眼正前方,那个在马背起伏颠簸的高大身影,与进城时一样,刘稷此刻穿着全套重甲,而他则是一身庸奴的打扮,四匹马正好一人双马,足以让他们昼夜不歇。
杨预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好个五郎,竟然在山林杀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天,达囊乞和手下的那些衣甲,如今成了他们逃亡的最好掩护。
贺菩劳城是有夜禁的,天黑之后,街道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吐蕃巡兵,如果不是穿成这样,根本不可能逃得掉,而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大摇大摆地骑马上街,丝毫不让地迎着那些巡兵,后者,甚至还会停下来,朝他们致礼!
这是何等的胆略,又是何等的算计。
太难受了,刘稷根本看不到后面那束崇拜的目光,他感觉身上就像吊着一堆铅球,面甲将口鼻全都遮住,连呼口气都隔着层层阻障,真不知道原先的主人是怎么适应的。
可是不穿不行,他的相貌,人家一看就知道不对,反倒是杨预用不着遮面,因为吐蕃人的庸奴里面,原本就有大量的唐人,全都是历次战争时,被掳掠的人口。
夜色如水,风里杂夹着一丝冰凉的味道,沿着潺潺的河流,倒也不用担心会迷失方向,从贺菩劳城所在的斯噶尔河谷,经过印度河谷,到达百里之外的婆夷川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时辰,天色渐渐地亮了。
“歇歇吧。”当先的刘稷扔掉手中的火把,慢慢将马儿勒停。
四个时辰里,两人每隔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换一次马,饶是如此,八个小时这么拼命跑下来,人和马都已经累得够呛,杨预跳下马,主动上前牵过两人的坐骑,去河边喂食。
刘稷解下铁盔,取下面甲,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只觉得两条腿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想不到那个婆娘,如此心狠手黑。”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预来到他的身边,将一兜水递给他,刘稷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凉中带着一丝甘甜。
“她未必有那个能耐,那个吐蕃男子同她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他不怎么想谈论那个女子,将话头偏过:“咱们一走,石郎君会不会有麻烦?”
杨预显然也在担心,目光不自觉得看着过来的方向:“老石不是雏儿,该如何应付他心里有数,吐蕃人不会随意杀戮客商,最多破些财罢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看着远处,那一片雪白晶莹的冰川,其分布比后世还要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此去婆夷川,还有多远?”
杨预伸手搭了个凉棚,向那个方向张望,粗略地一估算:“不到三十里了。”
婆夷川的位置,在后世的历史研究中不乏争议,但是怎么也脱不出印度河的某条支流,作为大小勃律的界河,如今成了唐蕃在西域的分界线,不问可知,那里一定驻守着不少的兵力。
“水深如何,马能泅过去吗?”
“宽一箭,深浅不知,可它在山谷下头,人可以攀下去,马如何下得?”
听他这么说,刘稷立刻明白了,那是一条夹谷河,两岸都是峭壁,这样的河流肯定很急,就算游过去了,要攀上山岩,也不是一件的容易事,徒手攀岩?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危险性不小。
其实,在后世,从巴尔蒂斯坦到吉尔吉特,远不止一条路,他相信,在千年之前,也会是一样,然而有些路,毕竟要趟过才知道,眼下没有这个时间。
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
刘稷拍拍手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坐骑:“走吧,咱们回家。”
盛唐余烬 第十七章 藤桥(一)
天色大亮,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客商,百姓谁没事会起这么早啊。
斯噶尔河谷,刘稷在后世走过许多次,除了脚下的这条路,变成水泥路面,电驴子变成了真驴子,拖拉机大卡变成了驼马牛羊,实际上区别不大,这些来自于西域、天竺等地的行商,说得话五花八门,让他倍感亲切。
两人四马,占据了路中的位置,那些行商纵然有所不满,一看他们的装束,都自觉地让开,出门在外的无人不知,散兵游勇,不吝于盗匪山贼,躲还不及,谁敢招惹。
就这样,他们很顺利地到达婆夷川的一侧,远远就能看到,大批吐蕃军士挡住了路口,将来往的行商分开一一检查,作为通往西域的第一道关口,又是两国的边境线,紧张的气氛油然而生。
“此处所驻之兵,皆是勃律人,某去同他们分说。”杨预低低地丢下一句,越过他的马头,向桥口的方向驰去。
刘稷放慢了马步,缓缓靠近河岸,果然如杨预所说,这条名为“婆夷”的河流夹在一片高地和峡谷之间,最窄之处不到百余步,上面架着一座斜拉的吊桥,样式同后世几乎没有差别。
悬空的桥面同河水有着十多步的高度差,湍急的水流当中,密布礁石,仓促之下很难找到一条安全的通道,他抬起头,那座吊桥犹如巨蟒般横亘眼前,极具冲击力。
因为,构成整个结构的,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天然藤条!
难怪,吐蕃人视其为生命线,要在这样的条件下构筑一座如此规模的桥梁,花费的不光是人力物力,还有运气,从山里找到合适的材料,编造、晾晒、架设都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他们用了整整七个月,这已经算得上很快了。
简单来说,唐人如果处于防御之势,只需要砍断这条藤桥,就能阻止吐蕃人对于小勃律的侵袭,而吐蕃人想要保持压力,则须驻守婆夷川的两岸,增援和补给全靠这座桥的输送,这就是安史之后,他们依然无法在这个方向对安西唐军取得优势的原因。
“达囊乞组本,达囊乞组本?”
被人叫了好几声,刘稷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他故做傲慢地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情。
一个身穿皮甲,佩着腰刀的吐蕃军士恭敬地站在马前,杨预牵马跟在后头,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事情不顺遂。
“达囊乞组本,小的是此地的驻军百夫长,那一日追剿唐人探子,就是小的带人同组本一块,死得七个唐人尸体也是小的带人收敛。”
吐蕃百夫长的话,让刘稷的情绪起了波动,这股情绪来得很突然,似乎不受他控制,对方的话还在继续。
“城中新到的贵人,前些天传来指令,要求我们严查往来行人,不得放可疑的人过桥。”
“你的意思,老子是可疑的人?”一句吐蕃话自刘稷的嘴里脱口而出。
“小的怎么敢,只是没有指令,组本至少要告诉小的,你们去对面做什么吧。”
刘稷朝那人勾勾手指,等他走到马前,弯下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想知道?你还不配。”
名为吐蕃百夫长,实为勃律人的男子一怔,随即面上堆笑地牵过刘稷的马,神色恭顺地在前引路。
“组本说得是,小得不过随口问问,以免上头查起的时候,也能有个交待,当日,跟着组本围剿那些唐人,你的英勇让士卒们景仰,你的身姿让女人们念念不忘......”
这个勃律男子十分絮叨,跟在后头的杨预有些烦躁,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妥,直到刘稷暗暗同他使了个眼色,才警觉起来,这家伙的前倔后恭,做得也太过明显了。
“来来,大伙儿都过来,见识一下盛名远播的勇士,苏毗部落的骄傲......”在百夫长的大声招呼下,原本在桥边警戒的吐蕃军士都围了上来,他松开缰绳,慢慢朝后退,手搭上了刀柄,语调突然间就变了。
“抓住他们,这两人是唐人细作!”
声音又细又尖,用得还是勃律话,这种话与后世的巴尔蒂语已经相去甚远,就算听不懂,看也看出来了,原来这个家伙一早就认出了他们,要么是自己的声音不对,要么就是杨预的那张脸被记住了。
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他看着从惊疑不定到慢慢围上来的吐蕃人,从面甲里发出一声大呼。
“鹄子,动手!”说着一反身,将原本挂在鞍后的藤牌握到了手中。
“唰”得一声,杨预拔出腰刀,一刀砍在刘稷身后的那匹备马身上,吃痛之下,那马长嘶一声,扬起四蹄,迎着吐蕃人的队伍而去。
“冲!”刘稷单手举起细长战矛猛力后戳,矛柄打中战马的屁股,失去钳制的马儿奋力跟上,只一瞬间,就到了那个百夫人的面前。
百夫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冲过来,脚下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手上的腰刀刚刚举起,就被一股大力挑飞,紧接着,风声乍起,胸前的皮甲如纸屑般裂开,一截细长的矛尖透胸而过,棱形的刃端从他身体的另一侧冒出头来,滴滴鲜血渗下来,滚落到泥地里,
一股强烈的痛觉从意识里升起,正待呼出声,身体突然腾空而起,脑子里一片眩晕,直到“轰”得一声落入人群中,砸倒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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