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她听不懂吐蕃话。”息东赞看都没看被他折磨过,还在瑟瑟发抖的胴体:“就算听得懂,我想,她也绝不会说出去的。”
“那么,尊贵的那囊.尚结赞拉囊,你想要谈什么?”
盛唐余烬 第二十八章 忽悠
一场已经注定的战争,自己的加入会产生出什么变数?刘稷不是先知,不过他相信,会变得更好。
做为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各种表情,大都只是因为封常清的原因,表示出了客气,没人指望一个以蛮力著称的家伙,真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唯一例外的,可能就是杨预了。
说话之前,刘稷让他们站成了一个大圈子,他自己则站在圈子中间,当然,并不是为了要玩什么后世的游戏。
他拿着那根一头尖,烤过羊腿的棍子,在泥地上划了一个圆形的符号。
“假如这里是吐蕃人的都城,逻些。”用尖头在边上标注了一个地名,然后画出一个碗形的圈:“吐蕃人的领地,大约是这样一个模样。”
公元八世纪五十年代的吐蕃王国,统治的区域大致上包括了后世的西羌自治区、川、滇省的边缘、以及青省的大半部分,逻些,便是后世西羌的首府日光之城。
当发现他在画一幅舆图时,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就连封常清本人都没有料到,更为吃惊的是,刘稷所绘出来的图形,根本不像他们所看到的那种形制,而是更注重比例。
“这里是大、小勃律,下面是天竺,上面是葱岭,同吐蕃本土之间,被大山阻隔,绕过这些山岭,可以到达羊同、泥婆罗等地,离着他们的都城就不远了。”
“再看这里,昆仑山,绵延五千多里,将咱们的安西与吐蕃分隔开来,他们偶尔会从山岭间道出击,袭扰于阗周边,播仙、且末等地俱是如此,看着是不是离得更近,威胁更大?”
在他的描述下,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特别是于阗镇守使杨和父子,听得犹为仔细,因为那里就是他的辖地。
“一是地形所限,翻越这些山岭并不容易,吐蕃人无法集结大军,而小规模的袭扰,又容易被击破,因此他们才会以煽动当地人为主。”
事实也是如此,播仙镇,就曾经多次被吐蕃人说动,一直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地区。
“二是,吐蕃人自幼便生于高寒之地,不习惯炎热的气候,在那等地方,若是脱掉长袍,他们连路都走不得了。”
刘稷的话激起了一阵哄笑,就连封常清都心中一动,因为他看到,刘稷已经画到了另一个方向上。
“于阗东去,便是瓜、沙、肃、甘、凉等州,为我朝河西节度使所辖,再过去,是陇右节度使所辖的鄯、兰、河、岷诸州,南下,则是剑南川西节度所领,这些地方,全都与吐蕃相邻,无一不是对敌前沿。”
“那么问题来了,当我安西军马聚集于此的时候,其余各镇节度,他们在做什么?”
刘稷拍拍手站起来,看着自己所画出来的图样,虽然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一个示意图,不过足以震憾这些连字都不怎么认得的家伙。
封常清脸色平静地看着这付粗糙的地图,心里却是震惊不已,他无法想像,这个小子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因为,整个安西镇,除了有限的几人,无人了解事情的真相。
而在座的众人当中,只有他一人才清楚,刘稷又是如何得知的?封常清有些不相信,会是他自己猜出来的,更不相信,是去大勃律刺探的时候,吐蕃人透露了什么。
眼下不是探究之时,他叫着段秀实的字,吩咐道:“成公,让你的人,将此图拓下,今日,咱们只是来看五郎的,旁的事,过后再说。”
段秀实恭身应下,出去的时候,同李嗣业交换了个眼神,事情有些不简单,只怕与龟兹城中那位大都护有关。
贺菩劳城中的官邸内,息东赞换上了衣物,同来访的尚结赞相对而坐,两人虽不是同一家族的,可都属于上层人物,相交并不算浅。
“达扎路恭来不了了,他让我和你说一声,要小心,唐人没有那么好对付。”
“什么?”
尚结赞坐下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儿失态。
“是错温波那边?”
“嗯。”尚结赞用余光瞥了一眼,在屋子里忙碌的勃律少女,压低了声音:“唐人的动作很大,哥舒翰已经拔掉了我们三个堡寨,牧场失去了一半,余下的也难以持久,看样子,他们还会进兵。”
动作这么大?息东赞默默无语地端起一杯酥油茶,熟悉的味道让他稍稍抑制住心里不安,开始分析这其中的利弊。
错温波是羌语,汉语就是‘青海’的意思,后世的华夏,这一带被单独划成了青省,而青海,因为环境保护得力,成为了一个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每年吸引大量的游客前往观光。
此时的青海周边地区,是水草丰盛的上好牧场,唐人这么步步紧逼,一旦整个湖区丢了,不仅会失去一个牧场,更重要的是,盐产地。
青海,是个咸水湖。
很明显,那边的形势,要严峻得多,重要性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每一次唐人的攻势,都是十万以上的军力,而吐蕃也不得不以倾国之兵相迎,哪怕曾经取得过多次大胜。
“南诏传来消息,唐人的剑南节度使,也在不停地征兵,只怕不久就会进犯。”
“他们还敢来?去年,不是才损失了十多万人吗?”
听到他的话,尚结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唐国,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有一万万人,我们所有的人,加上牛、羊、马,都比不上他们的一个零头,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损失过多少个十万?哪一次退缩过。”
这个道理,息东赞当然明白,只是有些不甘心,国力上的巨大差距,意味着,唐人的胜利才是胜利,而他们失利一次,就会元气大伤,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受挫,都要以金城公主的名义请求停战,划定盟约的原因。
可是,公主已经逝去十三年,如今就连这个借口都用不上了。
“没有达扎路恭的禁卫军,光凭你和我,没有办法战胜他们。”
对此,尚结赞也表示同意:“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一声,是不是改变计划,就算他们占了勃律,也影响不到大局,唐人是不会长久停留在这里的。”
“不一定。”息东赞摇摇头:“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唐人会放过下一个地方吗?退到哪里,象雄还是羌塘?”
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吐蕃人的土地,都是我们的勇士,用鲜血换来的,就算要失去,唐人,也必须拿命来换。”
尚结赞心知无法说服他了,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眼神有些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盛唐余烬 第二十九章 锋芒
吉尔吉特河谷,在刘稷的印象里,早已被新兴的城区建设所覆盖,特别是联接两国的华巴公路通车之后,带动了这一片的经济发展,反而现在看着,就像一个与世隔绝,未经任何开发的小山村。
片片田野散落其间,翠绿色的秧苗给人以无穷的希望,身着各种民族服饰的农夫们走在田垄之间,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用得是双方仅能听懂的几个词语,但并不妨碍他们的交流。
不过是大唐五年统治的成果,如果给他们五十年呢?华夏的语言、生活习惯、社会制度将成为唯一于世的标准,就如同安西四镇的现状一样。
这便是汉文明的影响力,几千年来,一点点地浸入土地、人心,将华夏带上了一个又一个颠峰。
带着这种感触,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一片滩涂上,脚下踩的是光滑的鹅卵石,清彻的河水潺潺流淌,风中带着一丝来自于雪山的冰凉,令人心旷神怡。
“五郎,现在没有旁人在,你可否说说,在吐蕃人那里,你还打探到了什么?”一个声音募得响起,他从河水中收起脚。
被带到这里来,又不使人跟着,刘稷就知道,封常清想要问什么,而这正是他在那个帐子里大言不惭的原因。
如今是天宝十一载,离着那场变乱只有三年了,如果只是收敛锋芒,自保当然不难,可是做为一个熟知历史的后来者,怎么能甘心。
转过身,看着对方探究的眼神,他慢慢走过去,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消息正如杨鹄子所言,并无出奇之处。”
“那就是杨二同你说了什么?”
杨预,他会知道什么内情?刘稷不认为,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对方还能有所隐瞒。
“公无须出言试探,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至于旁的,不过见微知著、管中窥豹罢了。”他首先回答了对方心里最大的疑问。
“地图之法,得自于胡人,据他们所言,是从极西之地传来的,大食、拂林,俱有此画技,小子不才,只学到了些许皮毛,若是假以时日,还能更加精进。”
封常清不禁默然,让他不解的,不光是语言的激进和某些奇怪的举动,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刘稷,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完全说不清原因。
“公以为,王中丞薨逝,谁可代之?”
他被刘稷接下来的问题惊到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措手不及:“你怎知......”
“公忘了么,方才屋中,是你的亲随亲口所言。”
“那也不能公然宣之于口,须知军中自有法度,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就当烂在肚子里吧。”虽然这么说,封常清却没有制止他的问题,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放眼军中,也只有这个小子,能同他谈起了。
“王公历事不到一年,又身兼两镇,正值新败之际,收拢人心、安抚四夷,都费尽了心神,换做旁人,也难有他做得好,只可惜天不假年啊。”
王正见是怎么死的,史书中没有记载,就连他的事迹,都只能从别的史料中探出一麟半爪,不过此时看封常清的语气,似乎颇为心服,刘稷相信,他不需要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于是认真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以某为行军司马,聚拨换城、疏勒镇、于阗镇之兵于此,是今年年初李相国亲自命中使送来的敕令。”
李相国?刘稷明白了,时任右相的李林甫,身兼安西大都护一职,他才是四镇的真正主人。
“王中丞接到敕令时,正遣了程副都护持节前往大食,因此,这个行军司马,就落到了某的身上,兵聚三月方齐,引而不发者,盖因程副都护未归,在王中丞的心目中,只怕他才是大营总管的不二人选。”
封常清看似在说不相干的事,刘稷却听出了言外之意,王正见选定的后继之人,就是这位程副都护,这个人并不难猜,时任安西副都护的程姓将军,只有一人。
就是被李嗣业戏称为‘程疯子’的程千里。
两人都是身高臂长,以勇武见称的猛将,程千里早早就升上了副都护,资历比离任的高仙芝还要老,却因为不是蕃将,一直被压制了下来,直到王正见主政,想到这里,他会心地一笑,神棍的嘴脸暴露无疑。
“王中丞做何想,我不知道,但是这位程副都护,绝不可能成为安西之主,除非朝廷有意输了这场战事。”
封常清被他言之灼灼的话语惊到了,仔细一想,方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更是好奇,倒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此子的思维已经敏捷到,自己都跟不上的地步了?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言,那么先前的问题就变得有意思了,排除掉程千里,王正见一旦故去,能接掌安西四镇,带领这里的大军,又不致于产生什么乱子的唯一人选,便只剩下了一个。
没等他继续开口相询,两骑从大营的方向疾驰而来,一直到河岸处,方才停下,当先的正是营中都虞侯段秀实,后头则是一名背上插着靠旗的哨探。
“成公,出了何事?”等到他们走近,封常清正色问道。
“巡骑来报,婆夷川右岸的吐蕃人退回了对面,他们直趋河岸边,都不曾遇到阻截。”段秀实从那个哨探的手里接过一个纸卷,递到他的手上。
跟在后头的刘稷看到封常清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禁感叹,虽然史书上高封并列,可是若是单论带兵作战,后者差得太远了,如此明显的事实,他还要思索良久,难怪唯一载于史册的那场战事,都是记在段秀实的名下。
封常清,终归只是个后勤人才,却被硬推上了第一线,可叹本人还不自知,不得不说,这同他之后的悲惨遭遇,不无关系,性格决定命运,就是他身上最好的写照。
“成公,你以为呢?”更让刘稷大跌眼镜的是,看过之后,封常清依然不明所以,他忍不住在边上插了一句。
“吐蕃人只怕要毁掉藤桥。”
这一下,不光是封常清,就连段秀实都看了过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丫能不抢戏么?
盛唐余烬 第三十章 权相
公元八世纪,地球上的三大政治中心,分别为阿拉伯人的巴格达、东罗马人的君士坦丁堡以及大唐的长安城。
长安,坐拥关中膏腴之地,汇聚天下财富,更令士族趋之若骛,既得财名又得才气,说不出的风流气象,故而当今天子改元天宝,取“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意,正应了盛世之兆。
城中布局严谨,六条大街将皇城大内以及外廓110个坊市分割得整整齐齐,犹如“星罗棋布”,只有城北突出于龙首原的大明宫,为这种方正增添了一丝俏皮,如此规整大气的格局,正是蒸蒸日上的大唐国力象征,如诗中所言。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不外如是也。
天宝十一载的政治中心,既不在大内太极宫、龙首原上的大明宫,也不在当今最喜欢游兴的外廓,号为‘南内’的兴庆宫。
而是离此不远的一个坊市......
早春四月,正是繁花似景的时节,素有‘斗花’之俗的长安百姓,不分男女,都脱下了厚重的冬服,换上精致的春装,或是踏春,或是游嬉,到处争奇斗艳,犹以这平康坊为甚。
此坊,位于城东第三街第五处,与兴庆宫只隔了一个东市,它的热闹之处在于,坊内倡伶妓者云集,是京城侠少争相逗留的风流去处,正所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对于心急如焚的将作监李岫而言,无论是街上的热闹还是倚门相招的红倌人,都无法进入他的视线,胯下的马儿被他连连加鞭,竟然在不甚宽阔的路上疾驰如飞,加上前呼后拥的锦衣豪奴,一时间鸡飞狗跳,总有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尘土的,往往叫骂声还未出口,就被知情的同伴给掩住了。
“噤声,你不想活了么,那是李相国府上的家奴。”
一骑数人来到坊内的一所大宅前,早有眼尖的仆役上前解过马匹,李岫不及下马,便急急地问了一句:“可在?”
下人点点头,他方才舒了一口气,这一路找来,若是还找不到,就只能去城外的别业了。
这所看着并不起眼的宅子,就是特进兼右相、行尚书左仆射加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安西大都护、朔方节度使、单于副大都护、晋国公李林甫的别邸。
这样的宅子,光是在长安城中,就有十余处,城外另有连片庄园,以及华山脚下的避署山庄。
李岫走入书房的时候,府中老人已经为他掀起了门帘,而书房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妹婿张博济在说话,他提起袍角,脚步轻轻地走进去,果然,自家爹爹站在书案后头,提笔写着什么。
“......那使者名为悉野多赞,受他们大论的派遣,前来交涉公主汤沐邑为边将侵占计,并以陵寝失修,血脉尚幼,肯请族中亲厚长者看顾一二,如能赐下些许旧物,更显母国爱重之心。”
鸿胪寺少卿张博济说完后不见回应,谨手恭立,直到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他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大舅哥,此时不便交谈,两人只是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汤沐邑?这吐蕃人还真是毫无廉耻之心,看来哥舒翰又得胜了,兵部有捷报传来吗?”
已经年界七十的李林甫思维依然十分敏捷,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他的声音老而弥坚,充满了讽刺意味。
“不曾听闻。”
李林甫的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妥,这个长婿不过是个少卿,怎么会了解军情,如果真有大捷,肯定一早就送到自己这里了,既然没有,那就说明,不过是些小胜,不值得写上一封奏书。
这也是近几年边境上捷报频传,一般性的胜利已经无法让天子看在眼中,边将们无不是使出浑身解数,以求竞全功,当然其中失败者也是不少,可并没有遏制这股风气,因为如今的大唐,根本就不在乎失败。
“此事,不知老大人有何示下?”
“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便是,不可亏了礼数,陛下如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吐蕃人,既然找到了你头上,必然有所暗示,你可知他们倒底意欲何为?”李林甫头都没抬,笔下更是行云流水一般,丝毫没有受到干扰。
“小婿这点心思,瞒不过丈人的眼,他们的确送了些阿堵物到府上,不过小婿身为少卿,正是当管,总不好推辞,听那使者的意思,是有意请陛下赐下一位公主......”
“痴人说梦!”李林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国朝不是贞观,更不是景龙,如今北境安靖,西出无望,就指着这个吐蕃练练手,就是陛下肯,那些急红了眼的边将肯么?”
“金城公主逝去有十多年了吧?她的孩子成人了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吐蕃人不可能不知道啊,知道还送上门来,只怕没那么简单,李林甫一边问一边去想这当中的关窍。
“十三年,据闻王子亦是十三岁。”
“那岂不是遗腹子?”李林甫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此人莫非是来我朝寻求奥援的?邠王薨逝亦有十年了,他还能找谁,二十五郎?”
张博济一愣,心说老岳丈是不是糊涂了,邠王李守礼虽然是公主的生父,可一早就被过给了中宗皇帝,后来先帝嗣位,又亲自认为义女,与邠王一系已经没有瓜葛了。
“怕是另有深意。”
他当然不敢直言,只能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果然,李林甫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严格来说,金城公主应该算是当今天子的妹妹,他们所谓的长辈,就是指的天家,这伙人是想要面圣啊。
“就照之前所议,先晾着他们,等到西边的捷报到来,他们自然会明白,要是还装糊涂,便把捷报扔在他们脸上。”
他心里很清楚,那位义女公主,其实根本没放在天子的心上,吐蕃人屡次利用她来求得利益,陛下只怕早已经烦透了,因此,当得知公主死讯后,连个吊唁的中使都没派出去。
如今还想再求娶一位,不是做梦是什么?
“小婿这就去办。”张博济自然不会为那些异族人去争,朝他深施了一礼,恭身退了出去。
做为相府的嫡长子,李岫却没有他那么拘谨,自家爹爹虽然被世人称为“口蜜腹剑”的一代奸相,可对于家中儿女,是十分宽容的,甚至可以说纵容,只从一点就可以证明。
方才走出去的这位乘龙快婿,并不是李林甫定下的“父母之命”,而是女儿自行看中后,他才出面结的亲!
儿子的脚步声当然瞒不过他,将案上那幅字写完,李林甫抬头打量了一下。
“跑得这般急,那王鉷可是处置了?”
盛唐余烬 第三十一章 谋逆
如果说李林甫自开元二十二年以礼部尚书,加同中书门下三品,正式步入宰相的行列,权倾朝野垂二十年的话,在他辉煌的职业生涯最后这些日子里,与之不相上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者,另有一人。
不是日后为祸天下的杨国忠,而是王鉷!
时任户部侍郎、银青光禄大夫、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殿中监闲廄使、陇右群牧监使及天下戶口色役和市、和籴坊作园苑、長春宮栽接並京畿及关內采访等使,除开列出来的,这个等的后头,竟然高达二十余项,一人身兼如此多的实职差遣,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为此,皇帝特地于其居处设置了一个集中的办公地点,名为‘使院’,这个待遇,就连李林甫都不曾享受过。
之所以能得到天子宠信,原因很简单,他能在正常的国库之外,为宫里带来额外的收入,称之为‘内库’,满足天子那颗日益骄奢纵逸的心。
皇帝的钱袋子,谁敢动?除非他自己找死。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威权日盛,就连李林甫这等权相,杨国忠那样的幸进,都不敢攫其缨的王鉷,竟然卷入了一场谋逆当中。
事情是从四月初的一封告密信开始的,被告发的并不是王鉷,而是一个叫邢縡的人,与他同谋的是王鉷的弟弟户部郎中王銲,李林甫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御前,天子的反应。
“陛下温言和色,以密信示鉷,命其亲理此案,王鉷遂命长安尉贾季邻,揖捕邢縡于金城坊宅中,那邢縡果然心怀不轨,与党羽数十人夺门而出,幸得高内侍率飞龙禁军四百骑赶至,方才将一干人犯就地正法,事毕,杨中丞指斥鉷参与逆谋,为父虽然抗辩,陛下亦不信,然终究事出有因,令王鉷谢罪于廷,其岂肯乎?”
“今日已下诏,王鉷赐自尽,其弟王銲杖毙,籍其家,余者流放岭南。”李岫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和盘托出,他之所以心急火燎的原因,并不是怕自家牵涉进去。
猜你喜欢